宫媚- 第71部分

婉仪看了她一眼，噙了抹冷笑，“你可以不杀我。但你休想在我这里得到任何信息。”

她一凝神，“好。”顿了顿，朝雷霆道，“送她去吧。派人看着她，若是能引蛇出洞，那自然最好不过，。”

雷霆依言将婉仪带上马车，末了听婉仪对她冷嘲一声，“舒昭仪，你别妄想能利用我！你不会得逞的！”

绿之笑了，“不管得不得逞，我都无碍。反而是你……婉仪，堂堂南朝公主，若是教人践踏了可好？”

婉仪的唇被咬得破裂，有血丝溢出，她冷厉并一字一顿地：“毒…妇！”

绿之面不改色，直到马车将婉仪送走，她才真正有些黯然。

眼眸微微低垂着，合上睫。声音疲倦得很，“回宫吧……”

正要坐上马车，突然阵阵马蹄声传来，绿之闻声望去，“彩珠？”

疑惑地皱起眉，等彩珠勒马下来了，她才问她，“好端端地怎跑出来了？”

因在冬里，彩珠上气不接下气，热气不断从口中吁出，“娘娘，不好了，陛下病危了！”

绿之怔肿地看着彩珠，“胡说、什么……陛下不是在歇息吗？”

彩珠却急得快哭出来，“娘娘是真的，太医已经束手无策了您快些回去吧！”

绿之的心头似被大石压住，沉重得连呼吸都困难。她双眼乱飘，笃笃喃喃地：“回、回去……快！快回宫！起驾！！！”

所有人火急火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宫。

正和殿外挤满了大臣，所有该来的都来了，似乎都在等着那一声——“驾崩”。

她心里慌得似长满了乱草，推开那些人要进去，司禄山却来拦自己，“娘娘，太医正在里头，您请随微臣候着。”

“放屁！”绿之怒喝。狠狠将他推开，冲了进去……

不要……陛下一定不可以……不可以！！！

绿之泪如雨下，谁也不会明白她此刻多么的怕！

“娘娘……”赵启魏抿了抿嘴，低着头，什么也说不出了。

绿之浑浑噩噩地喃喃，“出去……都出去……”

赵启魏叹了声，朝那几位太医挥了挥手，便低头出去了。

大殿的门被“嘭”地一声关上，四周……静得可怕。

只有在鼻尖萦绕的那股苦药味，难闻得很。她的手颤了颤，想要去掀开床幔，却始终没有勇气。

——陛下，如妃今天来找我了、知道了、她来跟我示好！

嗯……

她还让我陪她跳舞！！

……

最可恶的事，还让我陪她折腾了一整天！！！”

陛下，你也很累？

小东西，替朕锤锤肩。

不要、我也累了一天，怎么不是你帮我揉揉？

小东西，你想想，朕要是累病了，不做皇帝了，谁养你？谁给你扒鸡吃？嗯？

、、、“陛下……”她眼睛湿红，胸腔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倒抽一口气，吸了吸鼻子，紧皱起眉眼，将幔帐用力掀开——没有那沙哑却温柔的声音在唤她，“小东西……小东西……”

“我在，我在！”

她惊讶地坐下去，却发现他依旧紧闭着眼，丝纹不动。

瞧瞧，都出现幻觉了……

伸手去触他的鼻息，却发现薄弱得是断断续续。号他的脉象，紊乱虚弱。

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这样？为什么她只是离开去办下事便成了这个样子？

绿之突然想起，皇帝睡前千万个拽紧自己不让自己离开，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狠心地不能陪着他？

陛下……他、他会不会醒不过来？会不会……会不会……

绿之慌了，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

那么地害怕，心里头最重要的，似乎就要被狠狠拔走……

她哽塞起来，还是哭了，“混蛋……起来！你不是养我吗？不是给我买扒鸡吃吗？呜呜……”

回答她的却依旧只是那薄弱的气息，不堪一击。

她咬破了唇，泪在落，“起来好不好？……你不是说不准我走嘛？我求你，之儿求你好不好？你不要这样子……不要……”越说越难受，还是趴在他手臂上哭了起来。

☆、第166章　如果你死了呢？

门被轻轻推开，她依旧埋在他身上，哽着声音厉喝，“出去！”

来人只脚步，手里端着一碗药，缓缓递到绿之跟前，轻声唤，“太医让我拿进来的。”

绿之这才理智了些，吸了吸红通通的鼻子，直起身抬眸问她，夹带着哭后的鼻音，“这是什么……”

阿娇将汤药端给她，往床榻那边瞅了一眼，吞吞吐吐：“绿之，太医好像说……陛下他……”

“把药给我看看！”她冷硬打断阿娇的话，将碗放到鼻尖一嗅，眼珠子敏锐转了圈，将药丢给阿娇，边朝桌那边走去，“阿娇，我写好药方子，你亲自到御药房煎药！”

潦草地在纸上书写了须臾，将方子递给阿娇，焦迫道：“阿娇，拜托了！”

阿娇好歹跟她在北蜀在一起那么久，对抓草药这事，自然是会。可她生疑的是，为何绿之不要太医的药？

她抿了抿嘴，眼睛停留在手中端的碗上，“绿之，那、这碗药怎么办？”

绿之抢过那碗，将药洒进桌旁的盆景，将空碗子还给阿娇，“快去，就说我已经让陛下喝下了。”

阿娇也不敢再怠慢下去，攥紧了手里的药方子，便出去了。

……

约莫半时辰后才见阿娇捧来一碗刚熬好的药，绿之端过来，执起勺子舀了舀，抿了一口，眉头皱起，“你煎了多久？”

阿娇咬牙想了想，“我看着冒热气了，就……就倒出来了。”

绿之手一紧，狠狠将药碗砸碎，吓得阿娇尖叫一声，又连忙捂住嘴退后，眼角微有泪珠淌落。

“重新去煎一副药，水烧开两刻钟后，立即端出来。切记，时差绝不能延误！”

阿娇战战兢兢点头，等第二次将药惶恐端上来时，绿之才满意了。她问，“绿之，太医都没辙了，你……”

“先出去吧……我不会让他有事的。”她淡淡地说。

但那里面却又蕴含了多少她对他的感情。她不会！绝不会让他有事的！

阿娇只好遂她意出去。

雪似乎下得很大，呼啸声拍打着窗棂，绿之眼睛微微有些红肿，努力抬着眼皮，将门窗都关紧了，才回到榻前。

湿润的眼此刻很酸涩，她动了动嘴，想对他说话，却还是默默合上嘴。将他的上身吃力地挪到自己怀里，她靠在床头上，终于忍不住眼泪滚咽而下。仰着头，啜一声，难受得强笑着端起药碗，本想用汤勺喂他，不奈皇帝根本喝不进去，她只好将那一整碗巨苦难闻的药灌进自己嘴中，皱着眉贴上皇帝干涩的唇，将药灌入他的喉咙。

手悄然握紧他的手，眼泪湿了一脸……

陛下，只要你醒过来。好不好？……

只要你醒过来，我永远留在你身边。

给你绣香囊，给你做饭，给你按摩，给你生孩子，给你所有一切……我通通给你……

只要你醒来。好不好……

她还是松手了，痛苦地看着躺在榻上的他，“不要装睡了，好不好？”

“这叫……迷……惑……”是哑得有些听不清的声音。

——敢在朕面前装睡，你这个渣女！

——这叫诱情，诱情啊懂不懂、难道只许如妃诱惑陛下，我就不可以啦？

绿之吃一惊，睁大了眼睛，果然看见皇帝微微眯着眼睛，嘴唇还是很苍白无色。

她扬起明亮的眼眸，“陛下！”

张手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激动得想哭，“如果你死了呢……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傻东西……”

他连笑都有些逞强了。

只是心里空虚得很，连呼吸亦不顺畅，似乎下一秒，自己便会窒息死去……

那种感觉，他从未体验过。很难受很难受。

但在这一刻，不论结果会如何，他只想将她搂在自己怀里，紧紧地，不要再放手，直到死去。

她吸了吸鼻子，“陛下，答应我好不好？不要死……”

他有些无力地抚摸着她香软的头发，脸似要埋进青丝中，他点了点头。

她却倔强地落泪，“我听不到！我要你说出来！不许离开我，听到没有！”

他想答应她，可是身体却莫名发寒起来。他紧紧咬着牙，不愿让她察觉丝毫。

颤着声音开口：“去……拿笔墨来……”

绿之不明所以，哭着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给她一种要写遗书的感觉？不要！她不要这种感觉！

皇帝枯竭笑了声，“乖……把玉玺……也拿来……”

绿之不会明白，皇帝临死前也不愿她将来受到任何委屈！最好的，最能保全她的，他要通通留给她！

要她再没有他的依赖下，也可以过得很好，很好。

所以……小东西，你不能再像以前那么调皮了……

即使舍不得，即使心里真的不愿，可是他的小东西……真的也能没有他吗？

不能吧……这傻子见他不醒过来连眼睛都哭肿了、如果……他真的不在了呢？

☆、第167章　让我见他最后一眼！

看着皇帝强忍着病痛在纸张上写完字，又盖上章、绿之木讷了……

她傻傻地坐在床头，不知道皇帝究竟在干吗，只是心在痛。看着他这样子，心实在痛、不知过了多久，他终将纸卷好，放于枕边。对她开口道：“小东西，再给朕做一次灸疗……好吗……”

她闭眼点头，泪水淌落。却逞强地抹去，吸了吸鼻子，“以后我天天给你做，这病终究会好的……会的。”总会好的……

皇帝还记得绿之第一次给自己烤灸时，那时只觉得心里温暖，自己孤单一人终久，末了有个她这样陪着自己，并真心实意地在照顾自己，真的好。

这一次，似乎贪心了……整个人都变贪心了。他享受那样的温暖，却想更熨帖那种感觉，一辈子……

背上的炙热突然没了，他变得愈加寒冷起来，连声音也是哆嗦的，“小东西……”

她能感觉到他的异样，真的。

绿之将搁置一旁，抓起他冰凉的手捂在自己胸口，“陛下，我在。”

“朕很冷……”他牙床冻得咯咯作响。

绿之喉头一动，毫不犹豫地褪去自己的衣衫，抱住他赤/裸冰凉的上身，温热熨帖着冰寒，她微微咬着牙，似乎也有点冷，但却只是更加用力抱紧他，“陛下，还冷吗？”

他渐渐平息下来，身体也不颤抖了，静了。有些静了。

“陛下……”冒着湿汗的掌心揉触着他发凉的脊背，略微用力。

他应一声。那柔腻的身子，那温软的身子，此刻正紧紧抱着他，叫他如何不依赖。

他落泪了，有些难过，“绿之，朕舍不得你……朕真的很爱你……”

炽热的泪啪嗒一声落在她光滑的背上，那样响彻、她有些慌，有些不知所措……

那似乎……是陛下第一次在她面前流泪？

不，若是如此，她宁愿不要。！

宁愿不要！！！

她哭着笑！“舍不得我就永远陪在我身边别走嘛……”我也爱你的好嘛……

他可知没说出口的那句话，多么多么让自己心酸难受。。。

“小东西，你要听话…要听话，知不知道……”

“我只听你的话！你要是不在，我谁的话都不听！你又知不知道！”她哭着吼他。生怕他会不答应自己。

他摇摇头，只将自己的头埋进她香软的发中，攫取那缕缕幽香，只是贪婪，只是不够！

生怕现在不珍惜，将永远都记不住怀里的她。生怕那所熟悉的、喜欢的味道，会被自己遗忘。

他终于抬起了头，微湿热，“小东西，去把赵启魏叫进来。”

她不知道皇帝要做什么，但还是不想在这时还违逆他，披了衣服便到殿外将赵启魏唤来，很快又回到床边，怕他一见不到自己会着急。

不料他的第一句话便是，“绿之，你出去。”

她迷惑了……

“为什么？”

他却冷冷地对赵启魏吩咐，“赵启魏，让她出去。”

赵启魏也恍了，瞧了瞧绿之，又再看看皇帝，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到没有！”皇帝竭尽全力朝赵启魏怒喝。

赵启魏连忙点头，作势走到绿之旁边，讷讷地：“娘娘……您……”

话未落，绿之便狠狠打断，“我不出去！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我不出去！不出去！！！”

她泪如雨下……

这个该死的拓跋珩！该死的！

凭什么要赶她走！凭什么！

他想要自己时就可以霸道占有！自己想要他时为什么他要赶自己走！为什么！凭什么！

“舒昭仪！出去！”他的声音冷漠得像是对陌生人说一样……

可是……可是她是他最爱的人啊……

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他怎么能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是舒昭仪？为什么不是绿之、不是小东西、不是之儿……

他为什么要这样叫自己？为什么！

“你赶我走我也不走！”她瘪着嘴，用力抿着唇，不让咬出血的唇瓣露出来。却湿了一脸，都是咸涩的泪。

“拉她出去听到没有！”皇帝说完后已经喘息得厉害了，显然刚才说话用力之深。

赵启魏生怕皇帝发大火，赶紧去拉绿之的手臂，绿之却吃力挣开，去抓他的手，紧紧地，哽咽着求他，“陛下我求你，不要赶我走……我听话，听话还不行吗！你让我陪着你，陪着你好不好！呜呜……我好怕，怕你会突然不在了……求求你……”

在绿之看不到的角度，皇帝的眼角已溢出了泪光，在隐隐闪烁。双眉紧拧，那是痛苦，更是难过。他一咽喉，终是咽下了那涌起的心疼，冷喝：“舒昭仪，你给朕滚！滚出去！”

赵启魏已然再次拉起绿之的手，这一次他使劲了力气，“娘娘，您先出去吧，陛下想见你了，老奴一定叫您进来！”

“我不……我不走！”泣不成声，却死死拽着床棂，指尖划过了几道刮痕，终是被赵启魏拖开。

她不服，不明白！

可是不想在他最难过的时候自己却不在他身边！不想啊他到底明不明白！

门被“嘭”地一声关上，她终是与他隔绝了……

明明只是一扇门，她突然觉得心里好空……空得厉害……

似乎离他好远，越来越远……

她感到害怕，连身体也在瑟瑟发抖，才发现自己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白衫子出来，那些大臣、妃嫔，都用怪异的眼神看她，似乎已明白她是被皇帝赶出来的。

她不管，想要再冲进去，却被守在门前的侍卫拦住，她哭着求他们，“拜托……让我见他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