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公连连咂舌,猛抽鼻子:“你这小毒物忒坏!有陈年女儿红也不晓得先拿来孝顺老人家!”
欧阳克阴阴一笑,道:“您老人家若是肯下来,晚辈自当请你喝个饱。”
洪七公一声嗤笑:“老叫花子才不上你这个当!”
欧阳克挑了挑眉,突然手一斜,满坛子酒就这么倾洒在了甲板上:“哟!可惜可惜!如此好酒竟都喂蛇去了。”
“哎!你倒是拿稳了!”洪七公急得差点从桅杆上跳下来,险险稳住身子两手抱着桅杆,脖子探得老长,满脸心疼地叫道:“这些小虫子哪里会喝酒!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欧阳锋哈哈大笑,拍着欧阳克的肩叫他坐下,接着喝酒吃菜。
洪七公气的满脸通红,探着脑袋四下张望,嘴里直念叨:“造孽、造孽!他们在下面喝酒吃菜,我们师徒俩却在这里吃风撒尿!”
郭靖一把拉住了他,焦急地道:“师傅,您就别再闻了,小心掉下去!”
“撒尿!没错!”洪七公突然两眼放光,双手一撑,一屁股坐在了桅杆顶上,拉开裤子就往下撒尿,嘴里直叫唤,“靖儿,撒尿给他们喝!叫他们喝尿酒、吃尿菜!”
郭靖小孩子心性,本就憋屈得慌,此时顿时来了劲儿,解了裤子也随着师傅一同往下尿去。
“噗——”林佳夕一口酒没来得及咽下,尽数喷了出来。
欧阳锋身手矫健,一个跃起就躲开了尿液。欧阳克慢了半拍,只来得及将林佳夕推开,自己却被尿给滴了些在脖子上。他本就有洁癖,甚是在乎自己的仪表,此时勃然大怒,却是惊道:不好,我们的蛇儿怕尿!
甲板上被尿液滴到的蛇群纷纷惨声嘶叫起来,吃痛不已,互相间大口撕咬彼此。
这些毒蛇都是多年栽培杂交所产的稀有毒物,欧阳锋顿时面色大变,大吼一声道:“快散了蛇群!”
木笛声响起,尚未受到波及的蛇群有序地随着笛音的引导向干净的空地汇聚过去。
洪七公与郭靖在桅杆上看得哈哈大笑,甚是解气。
“咳咳咳……”林佳夕看了眼满是尿滴的凳子,实在是忍不住出声提醒。
听到林佳夕的声音,郭靖这才反应过来下头还有个少女在,他虽然不懂男女情|事,却也知晓不该在女子面前脱裤子这个道理,顿时涨了个满脸通红,一边穿裤子一边叫道:“师、师傅!林姑娘还在下面呢!”
“哈?”洪七公也是一愣,连忙侧过身去束了裤头,好半天才转过神来,老神在在地清了清嗓子,道,“无碍无碍,这月黑风高的,女娃儿又不会武,哪里看得清!”
郭靖这才大松一口气,脸上的红晕消退不少。
林佳夕白了眼明显在自我安慰的师徒俩,心道:真对不住,她两眼视力5。0,这乌漆抹黑里两个白花花的屁股,要想不看见还真难!何况——她扫了眼被洒得满桌满椅的尿液,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光闻这股子臊劲就够味儿了,真想戳瞎了她的两只眼!
“佳夕,你……你没事吧?”欧阳克憋了半天,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尿”这个字来。
林佳夕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突然激动个什么劲儿。
“你晚上就睡这里吧!”洪七公嘿嘿一笑,道,“这傻小子心里就蓉儿一个人,我老叫花子都老成这样了,对你也没什么威胁,你放心大胆地睡!”
“什么?!”
林佳夕和郭靖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林佳夕摇了摇头,刚才幸亏他推得快,自己倒是一点儿也没被洒到。鼻间隐隐嗅到欧阳克身上传来的尿臊味,林佳夕忍住了几欲皱起的眉头,做人还是厚道点的好。
她脸上的纠结神色全然落入了欧阳克眼底,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大手一挥,喝道:“撤了重新上一桌!摆远一些,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三人再度落座,此次的位置洪七公若不是下得桅杆来站在他们面前,是决计也尿不到的了。
林佳夕一口口抿着酒,倒也不担心,这会儿还没失火,船也没翻,郭靖的九阴真经更没交出去呢,时辰还早得很。
有了美酒,更有欧阳克时不时的温柔细语,林佳夕倒也不觉得瞌睡,就这么坐到了天蒙蒙亮。
起先她还觉着桅杆上的两人有些可怜,后来瞧见洪七公与郭靖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嘀里咕噜地说着些什么,她就乐了。
(一百九十)凑什么热闹 。。。
果然,太阳刚从海平面蹦出来的一刹那,就听得洪七公叫了起来:“罢了罢了!老毒物,老叫花子认输了!你速准备些好酒好菜,等着拿九阴真经吧!”
欧阳锋哈哈大笑,命人撤了蛇群安排酒菜去了。
林佳夕回房去补眠,起来时已过了晌午。妙心来回报说郭靖已经默写出了九阴真经,此时回了房里去休息。林佳夕与她又随口聊了两句便打发她下去歇着了。
九阴真经?是九阴假经吧!林佳夕冷笑连连,看来欧阳锋离走火入魔也不远了。
晚间,欧阳克又来请林佳夕前去同桌用膳,这次林佳夕没有拒绝,反倒是招来妙心梳妆打扮一番,而后大大方方地去赴宴。
欧阳锋见两人有说有笑聊得起劲,知欧阳克对林佳夕已是一往情深,又想到此时九阴真经已然到手,也该是成全了宝贝儿子的心愿。一时心情大好,比往常多喝了不少,不适地细细地问着林佳夕的情况,言语间大有促成两人之意。
林佳夕悠然自得地陪着喝,跟着吹,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这厢尽可能地拖延,为的就是让洪七公有时间跑去舱底的酒库里捣乱。一会儿估摸着洪七公差不多也该从小厮那偷听得欧阳锋叔侄准备半夜放火的计划,林佳夕便不愿再与欧阳锋叔侄俩多作纠缠,借口休憩后便告退出来。
打发了一路盯人防守的妙心后,林佳夕关上房门盘腿坐在床上,等着半夜的到来。
果然,天才过二更,欧阳锋便等不及了。
听得门外传来撬动的声音,林佳夕赶紧翻身躺下,双眼紧闭。
“女娃儿?”
“洪帮主!”林佳夕一个跃身坐了起来,“您老这么早就来了?”
洪七公先是一愣,随即闪身入房,又气又笑地直挥打狗棒,作势就要敲她脑袋:“你这女娃儿好坏的心思,明知道老毒物要使坏也不知会一声!”
林佳夕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您老这不是神通广大已经知道了么?”
“少贫嘴!”洪七公白了她一眼,问道,“你是跟老叫花子一起走呢,还是留在这里陪你的小情郎?”
林佳夕“嗵”一声跳下地来,乍然的声响吓得洪七公挥棒就要砸她。
林佳夕无辜地吐了吐舌头:“走走走!哪里来的小情郎?您老要是喜欢就送给您了!”
洪七公被她的话搞得猛一哆嗦,恨恨地道:“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跟着洪七公抹黑到了甲板上,郭靖已经在船边割小木船的绳索了,瞧见两人的身影赶忙招手道:“师傅、林姑娘,这里!”
话音才落,身后便传来一声巨响,洪七公与郭靖两人的房间那头已是火光冲天。
林佳夕看得直咋舌:“真够狠的!”
洪七公却是连看也懒得看上一眼,正忙着帮郭靖捣腾小船,嘴里不屑地道:“不然怎么叫老毒物呢!”
小船好不容易被放下了海,船舱里就蹬蹬蹬地跑出许多人来,人群中听闻欧阳锋一声大喝:“哪里跑!”
“你们先下去,将小船划远一些,此船马上就要炸了,我来拖住他!”洪七公飞身迎了上去,顷刻间便与欧阳锋缠斗在一块儿。
郭靖见状就要扑上前去帮忙,却被林佳夕一把拖住:“没听到你师傅的话吗?他老人家一会儿会想办法脱身的,我们不把船划远些可就要陪着欧阳锋一块儿炸死了!”
郭靖兀自犹豫着,直到林佳夕连连催促,方才一狠心咬了咬牙,翻身跳下船去,张开双臂抬头叫道:“林姑娘,快跳下来!”
林佳夕一只脚刚跨出船边,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呼喊:“佳夕!”
扭头望去,只见欧阳克正站在她那间房的房门口,满眼骇然地看向她。林佳夕心头一动,知他毕竟还是念着自己,火光一起便冲到她房里要带她走。
可终归殊途,默然地望着他铁青的脸色,断然扭头跳了下去。
郭靖一把接住她,抓起船桨奋力地向远处划开了好些距离。待小船停稳,郭靖一把扔下船桨道:“我去帮师傅!”
林佳夕刚要伸手拉他,夜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长鸣,抬头望去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巨雕盘旋在小船上空。
“雕儿!”郭靖大喜,抬眼向海面望去。一叶轻舟飞速划开水面向大船驰去,没等靠近就见两个身影疾飞而起射向甲板。
“蓉儿!是蓉儿来了!”郭靖振臂高呼,“蓉儿!我们在这里!”
他呼声虽高,可是此时大船的甲板上已是火光一片,哪里还听得到他的叫声。
林佳夕呆愣愣地看着甲板边上的人影,被黄蓉抓着领子提上甲板的不是黄槿又是谁!
他怎么也来了!
“快去帮忙!”林佳夕一把拍向郭靖肩头,大声叫道。
“可、可是你……”
“我没事,你尽管去!快!”林佳夕两眼直直地盯住不顾火势满甲板乱窜的黄槿,该死的,这小子不会武,来凑什么热闹!
郭靖恍然大悟,这才想起先前在船上听洪七公说了林佳夕在桃花岛上的“壮举”,再不多说立刻飞身窜向大船。
林佳夕深深吸了口气,一手捏住项链,两眼丝毫没有离开黄槿的身影。只待他一个不慎,就要发动“灵魂锁链”——现在,她也只有这个本事了。
眼见火势从船尾迅速窜至船尾,顷刻间整艘船都环绕于漫天火光之中。欧阳锋瞪裂了双目冲欧阳克吼道:“快上小船!”
欧阳克尚且不及答话,就见黄蓉已跃上了船头:“靖哥哥!你在哪里!”
“郭靖在下面!”
黄蓉听到洪七公声音,心中大喜,不再理会欧阳锋叔侄,转身奔向船舷,纵身往海中跃去。突觉手腕上一紧,身子本已跃出,却又被硬生生的拉了回来,黄蓉大惊回头,只见抓住自己右腕的正是欧阳克,大叫:“放开我!”
大火冲天,船面上帆飞樯舞,白衣少女与小厮们乱成一团,转眼就要沉没,眼下唯一救星是那艘林佳夕待的小船,心下一思量即刻反手又抓住了黄槿,高声叫道:“臭叫化,他们俩在我这里,你瞧见了么?”双手挺起,将黄蓉举在半空。
洪七公乍看之下勃然大怒,却被欧阳锋缠斗住不得脱身,这边拆着招,那边眼睛四处乱转,正瞧见郭靖的身影冒上了船舷,当即大叫道:“靖儿,快去帮蓉儿!”
郭靖一个闪身扑上,欧阳克两手各抓一人自然敌不过气势汹汹的郭靖,三两下间就被逼至了船舷,只好撒手扔出黄蓉黄槿,专心与郭靖交手。
欧阳锋见火势愈加猛烈,怒吼一声:“克儿!休得与他们纠缠,速速下船去!”
欧阳克扭头一看,正对上林佳夕的目光,转身扫开郭靖的一掌,飞身向小船射去。
林佳夕原本见着黄槿被欧阳克抓在手中已是大急,却无奈黄槿并无受伤,所会的法术竟是全然无用。才一转眼,就见一道人影向自己飞来,小船猛烈地摇晃了几下,手就被人握住了。
“佳夕!”
“放开我。”
“为何要与他们一起?”
“我本就与你不是一路,爱去哪儿就去哪儿。”狠狠皱起眉头,眼神依旧紧盯着大船上四处躲避火焰的黄槿。
欧阳克面色一变,眼神凶恶地瞪住她,牙关死咬却是忍耐了下来,只告诉自己过了此事后定要将她带回西域去,若是她不从便再不入中原半步。
“快救师傅!快救师傅!”
林佳夕骇然望去,只见洪七公半身挂在船舷外,一动不动,生死未知。再望向甲板上,郭靖替了洪七公与欧阳锋交缠,边不要命般地猛攻边大声呼喊着黄蓉。黄蓉一跺脚,转身与黄槿架起洪七公,纵身向海中一跳。
“师傅受伤了!快拉我们上去!”黄蓉从水中冒出头来,一手把住船沿,一手拼了命地托着洪七公的头。黄槿的水性不错,体力却还不及黄蓉,单是支撑住自己在冰冷的海水中不沉下已是不易,此时帮忙架着洪七公,整张脸憋了个通红,嘴唇却是冷得发青。
林佳夕眼见洪七公嘴角鼻孔流血,整个人早就昏过去不省人事,刚伸出手来,却被欧阳克一把拉到了身后,拔剑刺向洪七公,道:“要想上船先扔了臭叫花!”
林佳夕勃然大怒,用力推向他的手:“你说的什么狗屁话!九阴真经已经被你们得手了,为何还要置人于死地!”
向来忍让她的欧阳克此时却是抿唇不语,任凭林佳夕怎么推打他,依然纹丝不动地剑指洪七公的咽喉。心道,叔叔已然对臭叫花下了死手,若他不死在这里,日后必将后患无穷。心下一绝,便再也不顾林佳夕的阻挠就要下杀手。
“你若再敢动坏主意,我就掀了这艘船!”
“你敢刺下去我就跳海!”
林佳夕与黄蓉同时大喝一声,欧阳克猛一怔愣,随即恶狠狠地瞪了洪七公一眼,收剑转身。
“快上来!”
“轰——”大船一声巨响,火光冲天中炸成了碎片。
“靖哥哥!”黄蓉一个猛扎潜入海中。
林佳夕皱眉眺望,知她此去必然是寻不回郭靖,便将心思放在了洪七公的伤上。
黄槿将洪七公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小心地避开他胸口的伤处,低垂着头,海水顺着发梢滴落。
(一百九十一)言听计从 。。。
“他伤的如何?”
黄槿沉重地摇了摇头:“若不及时救治,恐有性命之忧。”
“灵魂锁链有用吗?”
“伤势已成,无用。”
“黄蓉上船就走!”林佳夕神色肃然地望着海面。
“那郭靖……”
“无事。”
黄槿抬头看了她一眼,遂又垂下脑袋:“我信你。”
黄蓉神色凄凉地爬上船来,口中喃喃道:“靖哥哥……靖哥哥死了……死了……”
“欧阳克,划船!”
黄槿看不过去,上前安抚道:“姐姐,郭兄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靖哥哥……”黄蓉已是泪流满面,苍白着一张小脸,已然是听不进任何话去。
“放心,郭靖不会有事,先找到地方救治洪帮主要紧。”林佳夕按了按太阳穴,身上沾了海水,虽然不至于湿透,可海上风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