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我们喝一杯。”林佳夕笑着举杯示意。
西门吹雪转动着手中的杯子,却不举杯,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突然道:“你今天早上不是还在闹别扭吗?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了。”
林佳夕微笑着的嘴角猛然一抽,心想这人还真会记仇,顿时有些不爽地撇了撇嘴,道:“怎么,难道你还想我一直不理你不成?”
西门吹雪顿时闭嘴不语,瞅了她好一会儿,这才举杯与她轻碰。
“来,吃菜。”见他喝了酒,林佳夕笑眯眯地替他夹菜,“吃饱了才有力气教我嘛!”
西门吹雪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然后看了看她那双满场飞的筷子,默然不语地低头吃起饭来。
(一百五十二)回去睡觉了 。。。
一顿饭吃下来,林佳夕也倒没有再提什么学武的要求,她知道物极必反,得先伺候得他心情愉悦了,然后一切才好商量。
于是,这顿饭西门吹雪吃得自在无比,他发现这是他二十多年来吃得最舒服的一顿饭了。菜虽然不够精致也不够丰盛,可似乎只是这简单的几筷子菜和几杯酒,就已经散去了一整天来心头的不舒坦。等到吃完饭,西门吹雪那永远冰冻僵硬的嘴角,竟似乎有了微微上扬的趋势。
招呼店小二来撤下残羹剩菜,林佳夕托着下巴看着惬意地喝着饭后茶的西门吹雪,道:“吃饱了吗?”
“嗯。”西门吹雪眼也不抬,继续喝着茶。
“吃得还满意吗?”
“嗯。”西门吹雪的眼睛越垂越低,几乎快要掩不住里面的笑意,他真想看看这个女人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如果每天都能吃得那么愉快,那倒也不错。透过长而浓密的睫毛,西门吹雪装作不在意地向坐在对面一脸兴奋的女人看去。
“那我们去练武吧!”林佳夕双手猛地一拍,高兴地站了起来。
“不要。”稳定而有力地两个字,平缓却又狠重地砸在林佳夕的脑门上,就像牛顿被苹果砸到一样,可人家是砸出了一个“万有引力”,林佳夕被砸出的却是一肚子的晕乎和莫名的恼怒。
“为什么?”她顿时拍案而起,双眼瞪向桌对面那个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悠哉悠哉模样的男人。
西门吹雪突然搁下了茶杯,上下扫了她两眼,道:“女子不该练剑。”说完,就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林佳夕沉默了两秒,突然爆发了,拔脚就追了出去:“西门吹雪!!!”
一袭白衣,负手而立。一轮弯月挂在庭院的中央,原来已是夜里了。
西门吹雪恍然不闻身后的大呼小叫,却难掩嘴边笑意,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竟觉得它从未如此明亮过。
峨眉四秀刚从陆小凤的房里冲出来,就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沐浴在月光里,白衣似雪,浑身散发着乳白色柔和光芒的男人。
四个少女仿佛看得痴了一般,竟是不约而同地站在那边一动不动,久久没有言语。
男人早在四人出现时就已经发现了他们,可今晚他的心情相当好,所以也就没有去关注这突然冒出来的四个少女。
时间慢慢流逝着,男人发现四人毫无离开的意思,不由有些暗恼,怪她们破坏了这难得的气氛,因为他感觉到身后屋内追出来的女人,也在看到了这四个人时,再没有了声音。
一瞬间,峨眉四秀只觉得有阵寒气从心里一直冷到指尖。
马秀真失声道:“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转过头去冷冷地看着她们,慢慢地点了点头。
少女怒道:“你杀了苏少英?”
西门吹雪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冷声道:“你们想复仇?”
马秀真冷笑道:“我们正在找你,想不到你竟敢到这里来!”
西门吹雪的眼睛突然亮了,亮得可怕,冷冷道:“我本不杀女人,但女人却不该练剑的,练剑的就不是女人。”
林佳夕在听到这句话时,心下一愣,随即才明白西门吹雪刚才并不是在戏耍她。是她被气昏头了,西门吹雪几乎从来不与女人动手,当然也从不认为女人该练剑——他有着自己的原则,说好听了那叫骄傲,说难听些,就是一大男子主义作祟的沙文猪!
林佳夕撇了撇嘴,退到一旁的柴堆旁站着,双手一拢开始看戏。
只听那石秀雪大怒道:“放屁!”
西门吹雪立即就沉下了脸,他不是对每个女人都能容忍的:“拔你们的剑,一起过来。”
石秀雪厉声道:“用不着一起过去,我一个人就足够杀了你。”
林佳夕侧目打量着她,一身鹅黄色的紧身长裙包裹在她身上,将她姣好的身材承托得淋漓尽致。峨眉四秀中,她看来最温柔文静,却没想到火气比谁都大,脾气比谁都坏。
她用的是一双短剑,林佳夕不懂武器,更不懂剑,可峨眉四秀出手的武器自然不会差,想来也是两把绝世好剑。
厉喝声中,石秀雪的“好剑”已在手,剑光闪动,如神龙在天,闪电下击,连人带剑,一起向西门吹雪扑了过去。
突听一人轻喝:“等一等。”三个字刚说完,人已突然出现。
石秀雪双剑刚刚刺出,就发现两柄剑都已不能动了——两柄剑的剑锋,竟已都被这个忽然出现的人用两根手指捏住。
她竟未看出这人是怎么出手的,她用力拔剑,剑锋却似已在这人的手上生了根。
但这个人神情还是很从容,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
林佳夕眉尖一挑,目光中先是诧异,后勾起嘴角就笑了起来,这一招——该说是盗版的吗?
石秀雪自然不认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此时脸却已红了,冷笑道:“想不到西门吹雪居然还有帮手。”
西门吹雪冷冷道:“你以为他是我的帮手?”
石秀雪道:“难道他不是?”
西门吹雪冷冷一笑,突然出手,只见剑光已交,如惊虹掣电,突然又消失不见。
西门吹雪转过身,剑已还鞘,冷冷道:“他若不出手,你此刻已如此树。”
林佳夕随他的话望去,视线刚及,就见后院一角的一槐树已凭空倒了下来。
刚才那剑光一闪,竟已将这株一人合抱的大树一剑削成了两段。
树倒下来时,西门吹雪的人已从原地消失了。
林佳夕只觉眼前一花,身边突然就多出个人来。转头望去,但见西门吹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边,若有所思地眺望着远处,不再言语。
石秀雪的脸色变了,世上竟有这样的剑法?这样的轻?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看着那株树已将倒在对面的四人身上,花满楼忽然原地一纵,闪身在槐树边,回身伸出双手轻轻一托一推,这株树就慢慢的倒在地上。
他神情却还是很平静,脸上还是带着那种温柔平和的微笑,缓缓地道:“我不是他的帮手,我从不帮任何人杀人的。”
石秀雪苍白的脸又红了,她现在当然也已懂得这个人的意思。也已知道西门吹雪说的话并不假。她脾气虽然坏,却绝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终于垂下了头,鼓足勇气,道:“谢谢你,你贵姓?”
“我姓花。”
石秀雪道:“我……我叫石秀雪。”
花满楼笑道:“你说话的声音很容易分辨,我下次定还能认得出你来。”
林佳夕翻了个白眼,这话怎么说得那么暧昧。她早知道峨眉四秀中有一人钟情于花满楼,没想到竟是眼前这火爆脾气的女人,此时只见她低垂着头,微微晕红了双颊,看上去说不出的娇柔妩媚。
花满楼不愧姓花!果然也是花中高手,单只是这么一句话,就勾的人家小姑娘魂不守舍的了。
林佳夕这边暗自腹诽,那边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石秀雪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听见我说话的声音,才能认得出我?”
花满楼道:“因为我是个瞎子。”
石秀雪怔住。
这个伸出两根手指一夹,就能将她剑锋夹住的人,竟是个瞎子。她实在不能相信。
月光照在花满楼脸上,他笑容看来还是那么温和、那么平静,无论谁都看得出,他是个对生命充满了热爱的人,绝没有因为自己是个瞎子而怨天尤人,更不嫉妒别人比他幸运。
石秀雪痴痴的看着他,竟一时无法言语,脸上的表情变了好几变,花满楼虽看不见,可林佳夕却看得真真切切,同情?怜悯?还是爱慕?崇敬?
好吧,这娃动心了。
林佳夕再度撇嘴,心底不由地对花满楼竖起大拇指。
花满楼微笑着,道:“你的师姐们都在等你,你是不是已该走了?”
石秀雪垂着头,忽然道:“我们以后再见面时,你还认不认得我?”
花满楼道:“我当然能听出你的声音。”
石秀雪道:“可是……假如我那时已变成了哑巴呢?”
花满楼怔住了。
林佳夕也怔住了,好巧妙的一句问话。
石秀雪忽然走到他面前,拉起了他的手,柔声道:“你摸摸我的脸,以后我就算不能说话了,你只要摸摸我的脸,也会认出我来的,是不是?”
花满楼仿佛已经痴了,站在那任由石秀雪引着他的手,在她光滑如丝缎的面颊上寸寸游移。
西门吹雪没功夫看人花前月下,只觉得唯一的氛围都被这几人给破坏了,当下脸色不爽地看了林佳夕一眼,道:“回去睡觉了。”
这话一出口,不仅是林佳夕一愣,峨眉四秀和花满楼都愣住了。
峨眉四秀皆是好奇地向林佳夕望来,纷纷用目光上下打量着她,仿佛在研究她与西门剑神是什么关系。
花满楼听到西门吹雪的话,浑身突然一震,当即就拉下石秀雪的手,转身看向林佳夕,道:“林姑娘……”
林佳夕白了西门吹雪一眼,这人说话怎么不看场合的乱说,虽然在外人面前她不介意与他假装夫妻,可现在毕竟还有认识的人在,这种暧昧的话传出去也不怕坏了他西门剑神的名声!
(一百五十三)出手的时候 。。。
“回去睡觉了。”西门吹雪就像没看见一群人见了鬼的表情似的,不冷不热地又说了一遍。
林佳夕几乎忍不住要开始怀疑他是故意的了,不然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接连两次说出这么暧昧的话来。想他西门吹雪也不是少不更事的愣头青了——一个懂得在杀人前包下整个青楼中最漂亮最温柔的姑娘们替他沐浴更衣、焚香静心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少不更事!
想到这里,又想到他今晚变着法儿不愿教她武功的事,林佳夕顿时把头一扭,决定不要理财他。
花满楼的脸色在听到西门吹雪的话第二遍说出口时,已经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了,一直和煦温柔的笑容仿佛再也挂不住了,眉宇间有些忧郁又有些纠结:“林姑娘,要不我和陆小凤挤一下,你若不嫌弃,就睡我那间吧。”
西门吹雪浓眉一皱,当即冷声道:“花满楼,客栈里还有空房,我也还付得起房费。”
花满楼也跟着微微蹙眉,道:“那自然好,既然将林姑娘交给你照顾了,还请麻烦阁下再为她准备一间,毕竟……”
他没有说下去,可所有人都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
林佳夕微微一愣,想这花满楼永远都是那副乐观淡然的模样,现在这是纯粹地为自己名声着想呢,还是……于是她就笑了,柔柔地道:“不用麻烦了,我和他也不是第一次同一间房,既然要麻烦他照顾,自然是就近不叫方便,你不用担心我了,早些去休息吧。”
话一出口,林佳夕就准确地看到花满楼的脸刹那间白了一白,无神的眼睛睁得直直地,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苍白的脸上,唯一还有血色的,就是那微张着、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的一枚红唇,在月光的照耀下,竟显得无比动人。
唇红齿白啊……林佳夕眨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猛瞧,突然胳膊上被人一拉,转头看去,只见西门吹雪正一脸怒气地瞪着他,眼神里仿佛要喷出火来了。
林佳夕扭头看了看花满楼,又回过来看了看西门吹雪。一个是被冰封住的小太阳,一个是着了火的冰山,这两人站在一个院子的两端,还真是冰火两重天啊……
在胳膊就要被西门吹雪的手给捏断前,林佳夕总算回过神来了,猛力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她这是在想什么呀!
“四位姑娘这是在等什么呢?”陆小凤的声音突然从峨眉四秀身后传来,所有人都被西门吹雪给搞晕乎了,竟没人察觉到他是何时出来的,只见他半倚在门口,身上披着干净的新衣,只是发梢上还滴着水,显然是刚沐浴完,嘴角边还挂着痞痞的笑容,道,“看完我洗澡,下一个是谁呢?花满楼已经洗过了,难道……是西门吹雪?”
峨眉四秀不由自主地向西门吹雪看去,一时间气愤、羞怯同时涌上心头,一个个涨红了脸,嘴里连连啐声,四双脚跺了跺地,同时飞奔出了客栈。
“总算是走了啊……”陆小凤松了口气。
林佳夕好笑地挥手向他招呼,道:“怎么,陆小凤也会被人偷窥?”
陆小凤苦笑连连,道:“如果被四个女人同时逼着往澡盆里倒开水,就算那四个女人是天仙,我想也没有男人承受得起吧?”
林佳夕忍不住噗哧一笑,然后看了看陆小凤一脸不敢恭维的神情,实在是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直笑得前仰后合。
听她笑得如此开心,花满楼的嘴边也挂上了微笑,不禁想到,如果她能时时这般开怀,陆小凤就算被烫熟了也没关系。可又想到,这般编排自己的好友,似乎不太道德呢……
西门吹雪低头看着林佳夕笑了会儿,见她一笑没完了,于是长臂一捞,将她拎了起来,原地放好,斜着一双眼睨她。
林佳夕按着肚子,拍着胸口,有些不满地横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遂向陆小凤和花满楼问道:“我说,既然大家都住一个客栈,白天为什么还要费心商量怎么照顾我?”
陆小凤看了看花满楼,发现他也在“望”着自己,于是撇了撇嘴,道:“你就算站在我们身边,都有被人挟持的危险,不找个人贴身保护你怎么行?”
林佳夕微微一笑,其实只要她不参与到他们的事情中去,自然就不会有任何危险。但陆小凤绝对不会开这个口,因为他至今仍对她抱有怀疑的态度,毕竟她是霍休托付给他照料的,而霍休,就是这次事件的大主角。陆小凤怎么肯在这个时候扔掉一个已经到手的不安定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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