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怎么办呢?”
“接下来?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他们有两个船员是无关重要的,是受雇于西蒙的,但对西蒙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们根本不知道货物的性质。西蒙已黔驴技穷,两名船员已被我重金收买,他们会把驳船开到我让他们去的地方。不过这件事要由我出面,上尉,我告诉您,这条驳船将按我的意志处理。我将在对我适合的时间交付出去。这是我的战利品,我的成果。除我之外,谁也无权插手。”
上尉勃然大怒。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角色。”
“既然这样,您以名誉向我保证,您对不该您过问的事严守秘密。好了,我们各走各的。我一人上船去,而您回去干您的事。请您注意,我不要求您马上答复。您有足够的时间考虑并作出决定。按照您自己的利益和可贵的一丝不苟的精神。
“我吗,请原谅,我曾告诉过您,我有一个小小的弱点,只要情况允许,我就要休息,我现在想用点时间睡觉。困极了,晚安,上尉。”
堂路易没多说话,便把大衣一裹,跳进船里睡觉去了。
帕特里斯极力控制自己的愤怒。堂路易说话语气虽然礼貌,但是带有冷漠的讥讽和嘲笑,对他很有影响。他很清楚,没有他的帮助,堂路易是无法行动的。而且,他怎么能够忘记是堂路易救了他和柯拉丽的命呢?
时间过去几小时了。冒险家还酣睡在清新的夜幕中。帕特里斯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在寻找一个既能阻止堂路易鲸吞巨额财富,又能打击西蒙,摆脱敌人的行动计划。他为自己充当同谋而感到惊愕。然而当远处传来发动机的声音时,堂路易醒了,帕特里斯决定同他一起准备行动。
他们没有任何交谈。村里的钟声响了十一下,“美丽的赫莱娜”在前进。
帕特里斯越来越激动。“美丽的赫莱娜”成了西蒙的猎物,几亿元的黄金将夺回来,柯拉丽将脱离危险,最可怕的恶梦结束了,埃萨莱斯的阴谋将永远不能继续了。发动机声越来越近。有节奏的啪啪声响彻在塞纳河上。堂路易使劲划着双桨向江心前进。
忽然一个黑影出现在月光中。那个黑影在那里呆了十至十五分钟。
“需要我帮忙吗?”帕特里斯说,“不然激流会把您冲走,您都站不住了。”
“没问题,”堂路易说,并哼起了小调。
“可是,毕竟……”
帕特里斯惊呆了。小船掉头向河滩划去。
“可是,到底……到底……”他重复地说,“……到底干什么?您背道而驶……干什么?您放弃了?……我不明白……是不是因为我们只有两个人,是吗?二比三……您害怕了?是不是这样?”
堂路易跳到岸上,把手伸给帕特里斯,帕特里斯把他推开,抱怨道:
“您得说清楚?……”
“说起来话太长了,”堂路易答道,“我只问一个问题:我在西蒙老头房间里找到的那本《本杰明·富兰克林回忆录》,您在搜查中看到过吗?”
“见鬼!我看,我们还有别的问题……”
“这个问题最迫切,上尉。”
“哎!没有看到过。”
“那么,”堂路易说,“问题就在这里,我们受骗了,或者说得正确一点,是我受骗了。赶快上路,上尉。”
帕特里斯站在船上不动,他把船一推,抓起桨说:
“我以上帝的名义!我看他根本就瞧不起我,这家伙!”
离河岸十米远的地方,他喊道:
“如果您害怕了,我就一个人去,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堂路易回答说:
“一会儿见,上尉,我在旅馆等您。”
帕特里斯毫不费劲地把船划到了河中问。他以威严的声音发出了命令,“美丽的赫莱娜”停住了,他平平稳稳地登上了船。
船上有两个年纪较大的水手,像是巴斯克那边的人,帕特里斯向他们自我介绍说,他是军事当局派来检查他们这只船的。
他既没有看见西蒙老头,更没有找到黄金,船舱几乎是空的。
询问很简单。
“你们到哪里去?”
“到鲁昂。我们的船被军需处征用了。”
“你们在路上带了一个人吗?”
“是的,那是在芒特带的。”
“叫什么名字?”
“西蒙·迪奥多基斯。”
“他现在呢?”
“他搭了一程船又乘火车去了。”
“他来干什么呢?”
“他付给我们运费。”
“运的什么东西?”
“我们在巴黎装了两天货。”
“是不是袋子?”
“是的。”
“是什么东西?”
“我们不知道。他付给我们很高的报酬。这就够了。”
“这些货运到什么地方?”
“昨天晚上我们把货转到了从波瓦西下游开来的一艘小汽轮上。”
“汽轮叫什么名字?”
“叫‘羚羊’号,上面有六个船员。”
“现在在哪里?”
“在前面。它开得很快。可能过了鲁昂。西蒙·迪奥多基斯将在那里与他们会合。”
“你们认识西蒙多久了?”
“我们是第一次见他。但我们知道他是在埃萨莱斯先生手下做事的。”
“啊!你们替埃萨莱斯先生做过事吗?”
“做过几次……一样的工作,一样的行程。”
“你们是看见信号来的吗?”
“一个工厂的旧烟囱,他点燃它。”
“老是运袋子吗?”
“是的,总是一些袋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他的报酬很丰厚。”
帕特里斯没有多问。他赶忙掉过船头,回到岸上去找堂路易。他正在桌前用餐。
“快,”他急忙说,“货已经在一艘叫‘羚羊’号的汽轮上,汽轮正在鲁昂和勒阿弗尔之间,我们去追它。”
堂路易站起来,交给他一个白纸包。
“上尉,这是两份三明治。今天晚上很辛苦。我很抱歉,您将同我一样不能睡觉。走,这回我来开车,车发动了,坐在我旁边,上尉。”
他们两人和司机上了汽车。可是刚刚上路,帕特里斯喊道:
“喂!请注意!不是朝这头开;这不是回芒特和巴黎了!”
“我就是要这样,”堂路易讥笑地说。
“嗯?什么?回巴黎?”
“那当然。”
“噢!不!不!这岂不是舍近求远吗?我告诉您,那两个水手……”
“您那两个水手是骗子。”
“他们肯定货卸在……”
“卸货?是搭客?”
“可是‘羚羊’号……”
“‘羚羊’号?一只船。我再说一遍,我们上当了,上尉,太上当了!西蒙老头很有两下子!我们面前的对手是西蒙老头!他可不是好对付的!他给我设了一个圈套,让我去钻。多亏发现得还及时!是吗?最好的玩笑也有完,现在不是开玩笑了!”
“可是……”
“您不愿意,上尉?您搜查了‘美丽的赫莱娜’后,又要去追‘羚羊’号?随您的便,您去芒特好了,不过我要告诉您,西蒙现在正在巴黎,比我们早到三四个小时。”
帕特里斯一惊。西蒙在巴黎!柯拉丽也在巴黎。他没有反对。堂路易又接着说:
“啊!这个无赖!他表演得真不错。什么《富兰克林回忆录》!……他知道我来了,他说:‘亚森·罗平吗?一个危险的家伙,他会把事情理清,会把我和黄金一起解决。为了摆脱他,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使他急急忙忙地朝一条轨道上跑,来不及发觉错误。’嗯!他多厉害?富兰克林的书成了一个诱饵,这页书是他有意翻到那里的,这样我就不可避免地很容易发现了排水系统,这等于是抛给我一根阿里亚娜的线头,乖乖地被西蒙牵着鼻子走,从地窖走到贝尔杜工场,又到这里,一切很顺利。可是请注意!在贝尔杜工场里,一个人也没有,那里唯独停着一条驳船,我在那里可以了解情况,因为他肯定我会去打听的。我打听了,于是我就上当了。”
“但是,那人?……”
“嗨!那是西蒙的同伙,他怕有人跟踪西蒙到圣拉扎尔车站,便两次告诉我去芒特方向。”
“到了芒特,继续演戏,载着西蒙和黄金的‘美丽的赫莱娜,从河上开来,当然上面既没有西蒙也没有黄金。‘那么您去看‘羚羊’号吧,我们把人和东西转到‘羚羊’号汽轮上了。’我们追‘羚羊’号到鲁昂,又追到勒阿弗尔,一直追到世界的尽头,当然那只能是水中捞月,因为‘羚羊’号并不存在。就算有这条船,它也一定会逃避我们的调查。那么这一轮表演完了,几亿元的黄金就流走了,西蒙也就失踪了。我们现在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放弃追寻。您听着,放弃追寻,是老实人的目的。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汽车全速行驶着。堂路易时不时地要停下来,因为一些地方的哨卡要查看安全通行证。然后车又飞快前进,像发了疯似的,令人头晕。
“这……怎么?……”帕特里斯将信将疑地问,“您在路上发现什么迹象吗?”
“在芒特看见的那个女人,有点值得怀疑。我突然想起了,在第一只驳船‘农沙兰特’号上给我们提供情况的那个人……您记得吗?……在贝尔杜工场!我站在这人的对面,我感到有点怪……有点说不出来的味道,我觉得像个女扮男装的人。这个印象又重复出现过一次。我把他同芒特的那个女人一对照……然后……然后,我就明白了……”
堂路易想了想又低声说:
“可是这女人到底是谁呢?”
沉默了一会儿后,帕特里斯随口说:
“格雷戈瓦,肯定是……”
“嗯?您说什么?格雷戈瓦?”
“我想是她,因为格雷戈瓦是个女的。”
“怎么?您在那里说什么?”
“很明显……您想想……我在咖啡店的平台上截住他们的那天,是那伙人揭露的。”
“怎么!您的记事本上只字未提!”
“啊!……真的……我忘了这个细节。”
“细节!把这叫细节。这可是最重要的事情,上尉!如果我早知道,我就会猜到这个船夫就是格雷戈瓦,我们就不会浪费整整一个晚上了。他妈的,您真会开玩笑,上尉!”
但这并没有使堂路易感到扫兴。当帕特里斯受到预感的影响而变得忧心忡忡的时候,堂路易却唱起了胜利歌。
“还来得及!战斗具有复杂性!因此,说真的,太容易了,我还不喜欢呢。我,我是罗平!那么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呢?情况怎么弄得这么紧迫呢?富兰克林,黄金通道,在不停地运行,打听到的这些到芒特的路线,‘美丽的赫莱娜’,所有这些把我禁锢住了。鲜花太多了,请不要再献了!就这样黄金被偷运到了一只驳船上!……和平时期好办,可现在是战争时期,要安全通行证,有巡逻船,有搜查、没收等等制度……像西蒙这样的老头如何能通过这样的航程呢?不,我不相信,正因为如此,我特意把亚邦派到贝尔杜工场去站岗。我有这样的一个想法——这个工场很像个冒险中心!嗯?我说得对吗?罗平先生还没有失去嗅觉吧?上尉,我告诉您,我明天晚上要走了。此外,我会,也应当告诉您,不管胜利与失败,我都得走……可是我们终将胜利……一切都将水落石出……谜团将解开……甚至没有什么金三角……啊!我不想给您送一个金属的漂亮三角形。不要被一些话迷惑住。可能装黄金的袋子是按几何图形三角形堆积的……或者在地里挖了一个三角形的洞。没关系,我们会得到它的!黄金将属于我们!而帕特里斯与柯拉丽将双双来到市长先生面前,接受我的祝福,他们会有好多孩子的!”
他们已经到达巴黎附近。帕特里斯变得越来越不安,他问道:
“那么,您认为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噢!噢!我没有这样说,悲剧还没有结束。我们把煤气中毒这幕戏称为第三场,第三场之后,肯定将有第四场,可能还有第五场。敌人并没有放下武器呀!”
他们沿着堤岸行驶。
“我们从这儿下去,”堂路易说。
他轻轻地打了个口哨,又连续打了三次。
“没有回答,”他喃喃地说,“亚邦不在这儿了。战斗已经开始了。”
“柯拉丽……”
“您担心她什么呢?西蒙不知道她的地址。”
贝尔杜工场没有人。堤岸下面也没有人。可是他们发现月光下泊着另一条“农沙兰特号”驳船。
“走,”堂路易说,“这条驳船是那个格雷戈瓦平时的住处,她已经回来了,她以为我们还在勒阿弗尔的公路上呢!我倒希望她在这里。那么亚邦肯定来过,而且肯定做了记号。您来吗,上尉?”
“只是,怪害怕的!”
“怕什么?”堂路易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怕我们会出事……”
“可能不会有事。”
两人都打开了手电,摸了摸手枪。
他们走过登船的跳板,下了几级梯子,来到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