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背心里掏出一把匕首,匕首在灯光下闪着光。他的脸上露出兽性的凶残。他嚎叫一声举起了手,毫不留情地站在他跟前。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埃萨莱斯先下手了。
手枪瞄准了猛一扣扳机,上校手中的匕首掉了。他站了一会儿,做了个威胁的动作,吃惊地睁着眼睛,仿佛他还没有明白眼前发生的事情,然后倒在了受害者的身上,以全身的重量压住了埃萨莱斯的胳膊。这时候埃萨莱斯正在瞄准上校的一个同伙。
上校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
“啊!野蛮的家伙……野蛮的家伙……你杀我……你失算了,埃萨莱斯……我早已料到。如果我今晚回不去,将会有封信送到警察局……人们就会知道你背信弃义的丑行,埃萨莱斯……你全部的历史……你的企图……啊!卑鄙……这是愚蠢!……我们两个人本来可以达成协议……”
他又嘀咕了几句听不清的话,滚到地上咽气了。比这个场面更令人恐怖的是上校临终前说的话,以及无疑是控告歹徒和埃萨莱斯的信。布尔赖夫下掉了埃萨莱斯的武器。埃萨莱斯趁没人扶住椅子的机会,把腿往回缩,没有任何人阻拦。
然而寂静增加了恐怖。躺在地上的尸体还在继续流血。不远处是一动不动的西蒙。受刑者仍然在那里,火苗随时都可能吞噬他的皮肉。站在他旁边的四个刽子手不知所措,但他们的脸上表现出对敌手一不做二不休的决心。
他们的目光都探向布尔赖夫,而他似乎决心干一场。这人身材矮胖,很有力气,上唇留着八字须。帕特里斯已经注意到,这人表面上没有头子残忍,也没有那么风流和威风,但他显得更沉着和冷酷。
至于上校,没人理他。他们所干的这行是不讲感情的。
最后布尔赖夫像决策人那样下定决心了。他走过去拿起放在门边的灰毡帽,把它弄平了,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小团东西,帕特里斯傻眼了。这是一根红绳子,同套在亚邦抓的那个同伙穆斯塔法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布尔赖夫把它展开来,捏着两个环扣,在膝盖上试试它的牢度,然后又走到埃萨莱斯眼前,把绳子套在受刑者脖子上,把嘴里塞的东西弄出来。
“埃萨莱斯,”他说,他的镇静自若比上校的粗暴和讥讽更使人感到惊讶,“埃萨莱斯,我不会使你难受。我讨厌严刑拷打,我不愿这样做。你知道你应该怎么办。你说一个字,我做一件事,就得了。只要你说‘是’或‘不’,我就将根据‘是’或‘不’来回答你,‘自由’或……”
他停了一会儿,接着又说:
“或者‘死’。”
话说得很干脆,很坚决,意味着这是一次不可撤销的判决。很明显,埃萨莱斯面对着一个结局,那就是绝对地服从。要么一下子说出来,要么就是死。
帕特里斯准备出来干预,他又一次看了看柯拉丽妈妈,看她除了恐怖还有什么别的表情。可是柯拉丽的态度没变,她容许最坏的情况威胁她的丈夫?帕特里斯克制着。
“我们意见一致吗?”布尔赖夫问他的同伙。
“完全一致,”一个人回答。
“你们都负责吗?”
“是的,我们负责。”
布尔赖夫把两手靠拢,把脖子上的绳子打结,轻轻地拉紧,然后简单地说:
“是还是不?”
“是。”
众人都喜孜孜的。同伙们松了口气,布尔赖夫赞许地点点头。
“啊!你同意了?……正是时候……我看,没有人比你离死神更近了,埃萨莱斯。”
还没解绳子,布尔赖夫又说:
“好,你说。不过,我了解你,你的回答使我惊讶,我对上校说过,你在死到临头的时候也不会吐出你的秘密,难道是我错了?”
埃萨莱斯答道:
“不,我既不怕死,也不怕用刑……”
“那么,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是。”
“有什么价值吗?”
“是的。刚才你们出去了的时候,我同上校说过,如果他肯背叛你们,可以同我私下里分享整个秘密,他拒绝了这件事。”
“那我为什么又要接受呢?”
“因为这是关系到要么接受,要末放弃的事,你懂,他不懂。”
“那么,是作一笔交易吗?”
“是的。”
“钱吗?”
“是的。”
布尔赖夫耸耸肩说:
“肯定是给几张千元的支票吧?你以为,布尔赖夫和他的伙伴们是傻瓜吗?……喏,埃萨莱斯,为什么你想同我们和解呢?你的秘密,我们差不多全知道了……”
“你们知道秘密,但你们对使用方法一无所知。你们根本不知道秘密的地方,就这样。”
“我们会发现的。”
“永远不可能。”
“你死了,我们会去搜查。”
“我死了?由于上校的告发,几小时后,你们将受到追捕,可能被抓获,你们根本不可能进行什么搜查。因此你们一点选择余地都没有了。要么我给你们钱,要么入狱。”
“要是我们接受和解,”布尔赖夫感到他说得有理,“什么时候付款呢?”
“立即就付。”
“在这儿吗?”
“是。”
“不会很少吧,我再说一遍。”
“不会,比你希望的多得多,无限的多。”
“多少?”
“四百万。”
………………………………………………
五、丈夫和妻子
这伙人像触了电一样,身子一振。布尔赖夫急忙走过来。
“嗯?你说什么?”
“我说四百万,你们每人一百万。”
“什么!……什么!……你保证吗?……四百万?……”
“是四百万。”
这数字太大了,太出乎人们的意外,不但那伙人感到意外,帕特里斯也感到吃惊。他们以为是个陷阱,布尔赖夫不得不说:
“你的这个建议超过了我们的预计……因而我在想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乐意要少一点,是吗?”
“是,”布尔赖夫坦率地说。
“可惜,不能再少。为了逃脱死亡,我只有一个办法,打开我的保险箱。里面正好放着四捆千元的钞票。”
布尔赖夫还不明白,而且越来越怀疑。
“谁能担保,我们得到四百万后,不会要求更多呢?”
“要求什么?藏金的秘密?”
“是的。”
“不会的,因为你们知道我宁愿死。四百万是我的最大限度。你要吗?我不要求你们的任何承诺,任何誓言,一旦你们腰包装满,就会只想着溜之大吉,你们不会杀我,因为你杀了我,你们就完蛋了。”
道理说得无可置疑,布尔赖夫没有反驳。
“保险箱在这间房里吗?”
“是的,在第一和第二扇窗子之间,我的肖像后面。”
布尔赖夫取掉画框,说:
“没看见。”
“保险箱固定在槽板中,中间有一块盖板。盖板中央有一朵花饰,是用生铁制作的,四角也有四朵花,按字母CORA顺序分别向右转动四朵花,这是密钥。”
“这四个字母就是柯拉丽名字的头四个字吗?”布尔赖夫一边接埃萨莱斯所说的去做,一边问着。
“不是的,是可兰经名字的前四个字母。你好了没有?”
一会儿功夫,布尔赖夫就说:
“好了,钥匙呢?”
“没有钥匙。第五个字母N是中间那朵花。”
布尔赖夫转动第五朵花,里面的松锁机关响了一下。
“你只要把它抽出来,”埃萨莱斯指挥着,“保险箱不大。它就嵌在墙上的一块石头里,把手伸进去,你就能拿到四个文件夹。”
真的,帕特里斯这时总以为会发生什么异常情况,使布尔赖夫无法找到,让他陷入埃萨莱斯设置的圈套。布尔赖夫的同伙也有这种感觉,因为他们脸色刷白,布尔赖夫也是小心翼翼地,心怀疑虑地做着。
最后,布尔赖夫转过身来,回到埃萨莱斯身边,手里拿着用带子捆在一起的四个文件夹,厚厚的一摞。他解开绳结,拿出一叠,放在膝盖上,他的膝盖在发抖。当他从里面抽出一扎大面值钞票时,他像一个发烧的老人一样,全身都在发抖。他喃喃地说:
“千元一张的钞票……共有十包。”
那伙人像抢劫一样地,一人拿了一扎,翻了翻里面,嘀咕着:
“十包……对了……十包千元钞票。”
一会儿,他们中的一个人惊叫道:
“快走……快走……”
他们突然感到害怕了。他们无法想象,埃萨莱斯怎么会给他们这样一大笔钱,他一定会在他们离开房子之前又把钱追回去。这是肯定的。天花板会掉在他们头上。墙壁会合拢来夹住他们,把他们憋死。这倒使他们的敌人省了心。
帕特里斯·贝尔瓦也这样认为。灾难即将来临,埃萨莱斯的报复是不可避免的。像他这样勇于斗争的人,如果不是脑子里又打了什么主意,是决不会轻易抛出四百万巨款的。帕特里斯感到很紧张,气都喘不过来了。从他目睹这场悲剧开始到现在,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激动得全身发抖,同时他注意到柯拉丽妈妈也表现得越来越不安。然而布尔赖夫却恢复了冷静,他拦着他的伙伴们说:
“别傻了!他同西蒙老头会挣脱绳索来追我们的。”
而这四个人都是一手捏着钞票,另一只手空着的,于是他们四个人一起把埃萨莱斯的胳膊捆在椅子上。埃萨莱斯骂道:
“蠢货!你们是为盗取秘密而来,你们知道它的无比重要性,你们为了区区四百万法郎而丧失理智,上校比你们有胆量。”
他们又把他的嘴塞住,而布尔赖夫朝他头上重重地击了一拳,把他打晕过去了。
“这样我们便可以放心撤退了。”布尔赖夫说。
有一个人问:
“那么上校就留在这儿了?”
“当然。”
这办法似乎不妥,他又说:
“不管怎样,我们最要紧的问题,并不是进一步伤害埃萨莱斯,而是尽快逃走,埃萨莱斯也是为此。我们都得赶在上校那封控告信送到警察局长手里之前,我估计中午以前会送到。”
“那怎么办?”
“我们把他装进汽车,随便扔到什么地方,让警察去收拾。”
“他的证件呢?”
“我们到路上再去搜搜。帮我一把。”
他们把上校的伤口包扎了一下,使它不再流血,然后每人用一只手抬着尸体的四肢,而另一只手捏着钞票。
帕特里斯听见他们急匆匆地穿过了另一个房间,接着就是踏着门厅石板的响声。
“现在,”上尉心想,“埃萨莱斯或西蒙会去按一个机关的按钮,这伙东西便完蛋了。”
埃萨莱斯一动不动,西蒙也一动不动。
上尉听见声音走远了,又听见开门和关门声,汽车发动,最后离去的声音。一切都结束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那伙强盗拿着四百万法郎逃之夭夭了。
接下来是一阵长时间的静寂,帕特里斯一直焦虑不安。他想到悲剧还没有闭幕,他非常害怕再发生意外的事情,他想让柯拉丽知道他在这里。
一个新情况阻止了他这样做,柯拉丽站起身来了。
柯拉丽的面部表情不再是害怕和恐怖,可是帕特里斯突然发现她情绪变得很不好,双眉紧蹙,嘴唇紧闭,目光不同寻常。他不由得害怕起来。他知道柯拉丽妈妈要采取行动了。是什么行动呢?难道这将是悲剧的结局吗?
她向她旁边的螺旋形楼梯的角落走去,她慢慢地往下走,并不想压低自己的脚步声。
她的丈夫肯定听见了。从镜子里,帕特里斯看见他抬起头,用眼睛盯着她。柯拉丽站住了。她的态度毫不迟疑,一定有明确的打算,只是在考虑最佳的做法。
“啊!”帕特里斯心里想,“您要干什么,柯拉丽妈妈?”
他一怔,柯拉丽异常的目光暴露了她心里的秘密,她发现了从上校手中摔到地上的匕首。
帕特里斯一下就猜到,她会拿起匕首会杀她的丈夫。她苍白的脸说明了她的决心。她还没动手,埃萨莱斯吓得直哆嗦,他用尽全身力气想挣脱绑住他的绳索。她向前走,又停住了,猛一弯腰拾起了匕首。
她很快又前进了两步,来到埃萨莱斯躺着的椅子的右侧。他只要侧过头去就能看见。这是恐怖的一刹那,夫妻两人的目光相遇了。
这两人思绪万千,害怕,仇恨,慌乱而矛盾的感情交织在一起,一个要杀人,一个等待着死亡。这些在帕特里斯的头脑和意识深处引起强烈的反响。该怎么办呢?在这场悲剧面前,他该站在哪一方呢?他要么去干预、阻止柯拉丽做这不可弥补的过失,要么就是他亲自用手枪打死这个男人。
老实说,帕特里斯从一开始就有一种逐渐占主导地位的感觉,那就是对整个这场争斗产生了一种好奇。这种好奇并不庸俗,反而很高尚。他并非想要知道那些下流事的底细,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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