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被汪含青这话挑起了心里的痛楚,但她还是保持了镇定,沉吟了一阵后才悲伤地说道,“这也都是熹儿没有那个命呀。”
汪含青却略带讥嘲地笑了一下,侧身靠近了贤妃一些,然后低声道,“大皇子殿下没了这事,咱家却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大皇子殿下那时候身体虽然差,但是却只是上火,咱家有听说着了风寒着了热伤风没了的,可没听说单单上火就没了的,再说,当时太医医治后,大皇子殿下分明情况好转,口里燎泡也消了,也能吃能喝了,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而且,大皇子殿下没了之后,太医院不正好就对此事缄口不言了,甚至当时照顾大皇子殿下的一应奴才们,都被皇上以他们渎职而处置了,宫里后来可还有原来照顾过大皇子殿下的奴才。甚至大皇子殿下当时的奶母,虽然没有被处死,据咱家所知,也是被远远打发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这其中,难道没有一点猫腻。”
贤妃微微蹙了眉,静静盯着自己手里的粉彩蝴蝶茶杯看,虽然面上依然沉静如水,心里则是惊涛骇浪了。
汪含青又说,“咱家可是不敢说皇上对大皇子殿下有哪一点不好的,那毕竟是皇上的骨血,本来又占着皇长子的名头,但是,同现在太子殿下比一比,就可见当时皇上有多偏心了。而且,据咱家所知,太子殿下刚抱回宫那会儿,皇上就直接对礼部尚书大人说了,要立他为太子。这还有什么好想的,定然是太子没出生时,皇上就想将太子之位给他了。但是,一来他生母不明是从外面抱回来的,二来他前面还有大皇子殿下,无论如何,太子之位也落不到他头上。而算算日子,正是在太子殿下在他娘肚子里三四个月时,大皇子殿下没的,这,难道不更让人多想吗。皇上,可真是算无遗策,千古难遇的好皇上呀。”
汪含青不知道太子的生母是谁,所以只是有此猜测,是皇帝心狠手黑,连自己的大儿子也不放过,直接弄死了为了让二儿子占着皇长子名头立储;但是贤妃却是知道的,她知道太子乃是季衡所生,所以完全能够明白皇帝为何对太子那般疼宠,也明白为何太子一出生他就有意立他为太子了,不是,是太子还没出生,他就有意要立这个孩子为太子了。
贤妃被汪含青这般一提醒,她当然知道汪含青来对她说这些,自然是有所图,但是,这些的确是正好说到了她的痛脚上。
她觉得自己瞬间将所有事情都想通了,大皇子之死,若是皇帝的安排,那么当时将她□起来,也是皇帝故意,这也就正好解释了皇帝最后为何又举重若轻地没有处置她,只是剥夺了她管理后宫的权利。
皇帝一心在季衡身上,季衡肚子里怀的还不知是男是女,或者是不是怪物,甚至能不能活下来,他就能够那么狠心地将大皇子殿下处置了,只为了季衡所生可能是个儿子,他希望自己和季衡所生的孩子做继承人。
贤妃是想哭也哭不出来,只觉得受了深深打击,满腔恨意突然汹涌而上,让她几乎要口出恶言,没有精神再理睬汪含青。
汪含青也看到了贤妃脸色大变,故而也不多留,起身告退了。
汪含青离开之后,贤妃一把将手上茶水已经冷了的茶杯狠狠掼在了地上。
七夕这一天,宫里照例是有一场宫宴的,因为江浙沿海打击海寇大捷,端掉了王启老窝,再者,又劝降了福建的大海寇徐铁虎,而且最主要是皇帝定下了解决许家和徐家的法子,又决定要除掉许七郎,故而心情十分好,便还召了些留在京中的宗室子弟进宫赴宴。
因为皇帝的后宫实在冷清,便又召了不少命妇进宫来,好让宫里宫妃那里人多好看些。
皇帝先是抱着太子殿下乘着舆轿到了宗室所在的凤翔殿去,这些宗室,大多是出身并不高的宗室,因出身高的,第一是藩王不愿意他们入京,第二是大多纨绔没有能力,考不上留在京中学习的名额,故而这些宗室多是奋发向上的地位较低不受重视的宗室,皇帝正是要拉拢提拔这些人,然后再来对皇族宗室进行改革。
这些宗室大多是还未婚的,皇帝对他们说了些鼓励的话,又在这一天对几个宗室赐了婚,然后在喜乐祥和的氛围中离开了,杨麒儿一直被皇帝抱在怀里,他已经有一岁半了,正是好动的时候,便在皇帝怀里很不安分,动来动去,哼来哼去,好在是坐在龙椅上,皇帝说话的时候,他似乎明白这种时候的庄重没有闹来闹去,别的时候,他就完全不安分了。
坐在舆轿上从凤翔殿往碧溪殿去的时候,他咿咿呀呀和皇帝说些皇帝听不懂的话,看着宫里四处的漂亮宫灯,他十分欢喜,差点从那八人抬的舆轿上翻了下去。
皇帝于是就恼怒了,假装生他气地打了他的屁股,而且还呵斥了他两句,这下娇贵的太子殿下也就和他爹闹脾气了,也不是哭,只是板着脸,一张小脸上睁着一双大眼睛,抿着嘴唇,要哭不哭,皇帝怎么哄他,他都不听,皇帝亲他的脸蛋,他还大吼了一声,然后把皇帝的脸拍开,要不是他手上的指甲只要一长起来就剪掉,恐怕皇帝的脸上会出现被抓挠的红痕。
皇帝于是又生气了,在从舆轿上下去的时候,他又狠狠打了杨麒儿的屁股两巴掌。
杨麒儿小小身子软乎乎的,屁股更是软,皇帝打得心情舒畅,但是这却把杨麒儿惹得恼怒非常,他在皇帝手上又叫又吼,却不是哭,但是比哭还要伤心。
唱礼太监已经对碧溪殿里唱了礼,“皇上驾到,太子驾到。”
一众宫妃和命妇都下了跪接驾。
因杨麒儿不断扭动着身子,用力得都满脸通红了,皇帝都要抱不住他,故而就一只手将他的腰给紧紧搂住,一只手托着他的背,这般两父子进了碧溪殿。
反正孩子就是那样的,太子殿下又还太小,自然做不出皇室的规矩和威严来,皇帝也并不拘束着太子从小就被教礼节而没了孩子的活泼,所以也就完全不管太子那么又乱动又叫嚷地进了碧溪殿。
皇帝在龙椅上坐下后,然后就伸出一只手将杨麒儿按在了那宽大龙椅他旁边的位置上,并且示意柳升让平身。
柳升便代替皇帝唱礼让众人平身了。
杨麒儿还在和皇帝闹,不满地叫喊,“爹爹,坏蛋,下去,我下去。”
下面宫妃和众命妇都不敢在此时直视皇帝,但是这个声音却是听得到的,这些能进宫的,都是规规矩矩的妇人,虽然也有觉得太子殿下这般有力气很可爱的,但大多还是觉得皇帝亲自教养太子,没有女人教养得仔细,以至于太子殿下被养得这般没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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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看杨麒儿实在闹腾得很;就让跟过来的奶母容氏来将他抱到一边去;容氏赶紧躬身上来要抱杨麒儿;杨麒儿却不要她抱,一味挣扎。
皇帝无法了,只好直接将儿子放下了地,挣得面红耳赤的杨麒儿这下满意了,先是在龙座边走了两步;然后攀着皇帝的腿仰头看了看皇帝;见皇帝已经在和众人说话不理睬他;他就又有些不高兴;不过他这时候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开始自顾自地玩自己的。
碧溪殿里是满殿的女人,脂粉香几乎可以掩盖一切别的香味。
杨麒儿不舒服地打了个喷嚏;然后慢慢爬下了台阶,在最后一阶时,他还差点摔了,反正地上是厚厚的地毯,皇帝也不怕他摔,故而没有管他。
杨麒儿重新站好,然后目光在众宫妃命妇之间逡巡,他看着一室的漂亮女人,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似乎是在找人,但是却一时没有找到,故而蹙了眉毛。
皇帝最初是在和几位宫妃说话,之后又和后面的命妇说了些家常,杨麒儿慢慢走向了右边首位的邵妃,杨麒儿是见过邵妃几次的,因邵妃管理后宫,有时候会拿事情来让皇帝抉择,杨麒儿就见到了她。
她在邵妃跟前停住了,然后仰头看她,邵妃马上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又笑得温柔和蔼,低头看他,道,“殿下。”
杨麒儿于是对她伸了手,她看了看皇帝,在皇帝点头后,她才把杨麒儿抱了起来,杨麒儿在她怀里腻歪了两下,手还搭在她软乎乎的胸脯上,邵妃自己没孩子,而且皇帝不喜后宫,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年哪月才有孩子,故而太子殿下这么可爱,她抱着心都要化了,心底深处不由想,什么时候能得到皇帝的宠幸自己生一个呢。
她才刚这么一想,淘气的杨麒儿一只手就伸了上来,一把抓住了邵妃的耳朵,邵妃的耳朵上是有耳坠的,她瞬间痛得轻呼了一声,本来在羡慕她的众宫妃心里都有点幸灾乐祸,容氏一直注意着太子,故而飞快地上去了,将邵妃的耳朵解救了下来。
杨麒儿手里没了软乎乎的耳朵可抓,就不大高兴,从邵妃的身上爬了下来,继续往前走,然后他就看到了坐在宫妃后面命妇堆里的许氏。
他盯着许氏看了一会儿,似乎是有点不确定,在许氏对他和蔼地笑,并且无声地张嘴说心肝儿乖孙后,他就飞快地朝她跑了过去。
许氏已经有一月没有见过杨麒儿了,小孩子忘性大,都怕他会忘了自己了,没想到杨麒儿还记得她,故而就十分高兴。
杨麒儿甚至还记得如何唤许氏,低低地娇里娇气地唤了两声“喃喃”。
这种娇气,真是比在他爹面前的蛮横和淘气要可爱了百十倍。
许氏笑得脸上都开了花,因许家遭难而来的悲伤和焦虑都去了大半了,抱着杨麒儿用额头和他的小额头抵在一起,小声唤了好几句“小心肝儿宝贝儿”。
杨麒儿也是笑得开心,呵呵呵咯咯咯地,手紧紧抓着许氏的胳膊,别提多高兴了。
宫妃命妇们看太子殿下这时候变得这么可爱,也都看过来,而且不管是不是心里话,大家都一个劲儿地开始夸赞他,谈论的话题也转到了太子殿□上。
贤妃娘娘坐在左边第一位,看到杨麒儿之前宁愿亲近邵妃也不愿意亲近自己,心里已然很不高兴,现在看他和许氏亲近,脸上虽然是笑容,心里却冷笑连连。
七夕节自然不能只在殿里坐着,邵妃和别的宫妃已经准备了节目,这时候,邵妃就起身向皇帝请示,出殿里去逛园子。
皇帝一年到头也不会和这些宫妃在一起多少次,在七夕节这一天,自然不会太没情趣,马上就准了。
于是大家都起身往殿外走,许氏抱着杨麒儿起身,杨麒儿从元宵时候生病到现在,中途也生过几次小病,但是都不严重,故而养到现在,已经又是胖乎乎的了,这么重个小人儿,又十分爱挣动,许氏抱着他走了几步就抱不动了,而杨麒儿也正好不喜欢总被人抱着,就要下地,许氏便牵着他往外走。
这时候有些胆大的命妇,还过来逗一逗太子,遇到喜欢的命妇,太子就笑一笑,遇到不喜欢的,就面无表情把脸转开。
宫中各色宫灯绵延,是一片灯火的海,往前面走,就有安排的女乐演奏,音乐悠扬,在一片小广场上,又有安排好的座椅,可供赏上弦月和看乐舞。
夜稍稍深了些,杨麒儿睡得早,皇帝以为他要睡觉了,就要将他接到身边,准备带他回去睡觉了,没想到杨麒儿这一天精神亢奋,〖Zei8。Com电子书下载:。 〗还在自顾自地玩,皇帝看他在一群大人堆里转来转去,就觉得可怜,想着下次应该让众命妇带着子孙小孩子进宫来。
杨麒儿是十分怕黑的,他站在一边盯着一盏宫灯看,没想到那盏宫灯突然熄灭了,他的身边也突然黑了下来,他便哇啦一声大哭起来,正好贤妃坐在那里不远,就起身要哄他,没想到杨麒儿哭得更厉害了。
本来邵妃看皇帝这一晚都很高兴,自己安排了这么多节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以要求皇帝到她的宫里去坐一坐,没想到太子殿下这么一哭,皇帝马上就被引过去了注意力,奶母将太子抱到了他的身边去,他便哄起儿子来,之后就说时辰不早,要先走。
大家起身恭送皇帝太子,许氏之后抬起头来看到杨麒儿在皇帝的怀里哭得一脸泪水,也心疼难忍,心想季衡回来,真不知太子到底认不认他。
杨麒儿这一晚又受了惊,之后又发起低烧来,皇帝便觉得他是和碧溪殿犯冲了,一边请了太医,一边又请了大师做法。
杨麒儿病了之后,就变得更加挑食起来,他除了吃奶,便别的都不吃。
要喂他吃药,也是需要花费一翻力气。
而皇帝还十分狠心,杨麒儿叫“喃喃”想要见许氏,他也摇头没有允许。
皇帝以为杨麒儿又是只病几天就会好,没想到这次却一直就蔫蔫地病下去了,太医们来为他检查,却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六七天,杨麒儿又瘦下去了一圈了,这下皇帝真心疼了,传唤了许氏进宫来看他,他自己又在麒麟殿后面新设的佛堂里十分虔诚地拜佛,让杨麒儿赶紧好起来。
许氏进宫,看到之前还胖乎乎的孙子一下子就瘦了,之前一直黑亮的眼睛都没有了精神气,白白嫩嫩的面颊也带上了一层黄,许氏差点没忍住就哭了。
她坐在床边,俯身过去轻声逗杨麒儿,“心肝宝贝儿,看是谁来了。”
杨麒儿瞥着她看,嘴唇动了动,眼睛里闪过一点亮光。
许氏低头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乖乖,喃喃留在这里陪你。”
杨麒儿一会儿又睡过去了,许氏没忍住,跑到屏风后面去无声地哭了一场。
出了许家的事情,许氏日日里担心,加上季衡也在东南战场上,她也是时时担忧,害怕他遇到不测,故而这么一年多,已经是见老了好几岁了。
皇帝又急忙发了八百里加急的密信送往温州,要季衡赶紧回来,这次却不是官面文章,直接是杨麒儿病得厉害,让他赶紧回来看儿子。
杨麒儿吃药吃了十天左右,嘴里开始长溃疡,疼得他哭都只能小声哭,整个人都萎顿不堪,成天里卧病在床,根本没有任何力气闹腾了,即使皇帝或者许氏抱着他在院子里去走走,他也只是精神恹恹地看一眼天空,然后就闭上眼睛没精神气了。
皇帝痛苦不堪,因为着急上火,也长了溃疡,他一边自己吃药,一边也喂杨麒儿,但是以前大皇子一抹药就好了,杨麒儿却并不见效。
太医院小儿科已经罚了几位太医了,整个太医院都战战兢兢的,还引了几位京中名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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