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七郎嘟嘟囔囔地委屈地道,“你来找我了吗?你一向是觉得我没出息,我无论做得多好,你也觉得我没出息。总把我往坏处想。你和赵致礼做朋友,和赵致祥做朋友,受皇上喜欢,就是我没出息,你就看不上我。”
季衡推攘他,“你快放开,跟我回去。”
许七郎抬起头来看他,已经醉得迷迷糊糊了,就是还认得季衡而已,他突然哭了起来,“我不,我就在这里,在这里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反正是看不上我,我就不回去了。”
季衡气得面色发红,“七郎,你是不是还想挨揍。胡言乱语什么。”
旁边流香有点为难,觉得自己应该出去,但是又没有出去,他提醒季衡道,“这位公子,许公子他是醉了,从刚才起,他就一个劲喝闷酒,奴婢去为他准备些解酒汤,如何?”
季衡看许七郎和这个男妓子没有发生关系,心里已经松了口气,这种地方的人,还不知接待了多少客人,这时候可没有现代的性病检查方法,谁知道许七郎来玩一回,回去会不会就染上了病。
他对流香点了一下头,“麻烦你了。”
流香这才松了口气,福了一礼往外走了。
这小倌馆,虽然是做男人伺候男人的生意,但是这个时代的男人,对小倌的审美,同一般同性恋的审美并不一样,他们要求小倌们要美得像女人,动作行为上,也会有这方面的要求,于是流香说话行礼都是女人那一套。
季衡没有过多关注他,看他出去了,他就将许七郎在怀里搂了搂,又拍了拍他的背,道,“你胡思乱想什么,我哪里是看不上你,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哥哥啊。没有比你好的了。”
许七郎抬头望着他,依然是控诉,“根本就没有,你从来没把我当成哥哥过。”
季衡无奈地叹道,“那你看看你自己的行为,这是做哥哥应该做的吗。你自己胡来,还要弟弟以你为典范,你自己都没有一个哥哥的样子,你说要我怎么办。”
许七郎道,“但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季衡伸手摸他脸上的眼泪水,说:“没要你多么优秀,但是至少不要胡来。我们回去吧。”
许七郎却还是摇头,“我不回去。”
季衡于是生气了,拉他起来,“你不回去,我就把你绑回去了。”
许七郎被他拉了起来,就往旁边躲,踢倒了凳子,他人就往一边倒去,季衡看他醉得不轻,只好把他往一边榻上扶了,许七郎趴在榻上,一场大哭,边哭边闹,“我心里难受着呢。你根本就不明白我。”
季衡被他气得笑了,“你还难受,那谁不难受。”他一天还愁得很呢,在宫里什么时候不是谨慎着的,许七郎在家里一天到晚地乱来,还为赋新词强说愁,被自己骂了一句,就跑到这种地方来买醉,真是让他气得要吐血。
许七郎从榻上坐起来,看着季衡,“你根本就不明白。”
季衡气得大声回他,“我的确是不明白,而且,我一点也不想明白。你跟我回去,母亲还在等。”
许七郎突然疯了一样,将季衡抓住了,季衡十分惊讶,还没有反应过来,许七郎用他的牛脾气和大力气就将他压在了榻上,季衡气得朝他骂道,“你又发什么疯,赶紧回家了。”
许七郎压在季衡身上,因为喝多了酒,刚才又哭了一场,于是一双眼睛甚至透着血色,还带着一股狠劲儿,嘴里却说,“衡弟,我喜欢你,一直喜欢,喜欢很久了。”
季衡愣了一下,“你怎么感性起来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你不喜欢我,是讨厌我吗。”
许七郎将脸拱到了他的脸上去,“是爱慕之情,不是兄弟之情。”
季衡被许七郎一嘴酒气熏得想给他一巴掌,但是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许七郎这话给震惊得怔愣住了,许七郎也许只是半醉,所以就那么借机耍疯,吻上了季衡的嘴,说不上是吻,就是又舔又啃,像只小狗一样,亲完了嘴,又在他的脸上胡乱亲着。
季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要将许七郎推开,许七郎却占据着姿势上的优势把他压着,让他很难动弹,而且许七郎□的小兽早就立起来紧紧地贴着季衡了。
季衡的脑子里简直是炸了一个大炸雷,他非常用力地将许七郎掀开了,许七郎触不及防,被掀得摔到了地上去,发出砰地一声。
季衡满脸通红,衣衫凌乱,头发也乱了,坐起身来后,无所适从,这还是第一次,他这么狼狈。
而许七郎被摔在地上,一时太痛根本动弹不得。
104、第八十六章
屋里动静闹得太大,加上里间和外间的隔音效果实在是差,许七郎那么一番胡言乱语,外面几个人都听到了。
甚至包括跑来打探消息的李家小厮。
抱琴的脸色发了白,朝房间里的流香、白芷、白蔹他们横道,“管住你们的耳朵和嘴巴。”
他又尖着耳朵听了里面的动静,里面却没有动静了。
抱琴担心出事,只好赶紧去掀开门帘子,唤道,“大少爷?”
季衡正半跪在地上,给被撞了脑袋的许七郎揉着脑袋,许七郎一言不发,紧闭着眼睛,眼泪又在流了。
季衡朝抱琴看了一眼,说,“让刘吉进来,将他背回去。”
抱琴应了后就赶紧出去了。
这时候许七郎才发出了一点声音,“我自己能走。”
季衡叹了一声,“别发疯了。”
看来是自动无视了许七郎的那孩子气的告白。
许七郎突然睁开了眼睛,红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季衡,手也抓住了季衡的手,“衡弟,我知道我这么爱慕着你不对,但是,我是真心的,你会喜欢我吗。”
季衡叹道,“你才多大啊,爱慕,爱慕,就放在嘴边,等你及冠了,再来说这句话吧。你是每日里都和我在一起,所以胡思乱想罢了。你没到二十岁,所说的这些,我是不会当真的。”
许七郎愣了愣,又说,“你是怕我的感情不会长久吗。不会的,衡弟,我知道我的心意。”
季衡这时候伸了手捂住了他的嘴,“别乱想了,咱们还小呢。”
许七郎皱着眉头,只好忍住了,他有点茫然,季衡这话也不算是彻底拒绝,他又心生了希望。
刘吉进来背许七郎,许七郎不让,只是让季衡扶着他了。
抱琴过来对季衡说了一声悄悄话,“付了二百两银票。”
他觉得这是够多了,但也不知道这里的行情到底是多少。
季衡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他扶着许七郎要出门时,流香上前来相送,季衡就又让抱琴给了流香一百两,然后给了跑路的白芷五两银子。
白芷得到这么多,高兴得要不知所措,虽然这是个销金窝,但是对下仆出手这么大方的也很少。
季衡说,“有劳流香公子带我们出去,只是今日之事,还请不要传出去了。”
流香赶紧点头应了,送他们出门。
但是在要下楼梯时,老鸨妈妈却上来了,在楼梯口将他们堵上了,妈妈看到季衡,眼睛就是一亮,说,“这是要走了吗?时辰还早着呢。”
流香上前对妈妈耳语了两句,妈妈笑呵呵地要帮忙扶许七郎,季衡没有让,冷淡地谢绝了。
等季衡带着许七郎上了马车,刘吉前去牵了许七郎的汗血宝马,妈妈还在车外说,“公子若是喜欢这里,请以后一定再来光顾。”
抱琴道,“妈妈请回,今日多谢你们对我家表少爷的照顾。”
妈妈笑着挥着手巾看他们的马车走了。
在马车里,许七郎靠在马车壁上,季衡又摸了摸他的脑袋,“还疼吗?”
许七郎点了点头,“摔出个包了。”
季衡没好气地说:“那是你活该。”
许七郎看向他,想到亲季衡时候软软嫩嫩的感觉,又有些心旌荡漾。而且季衡并没有因为此事骂他,让他不由觉得那么做季衡其实没有生气。
那其实是季衡已经气无可气,把他当成一条狗了。
季衡从小抽屉里拿了药油出来,给许七郎撞的地方抹了药油,马车里便弥漫了一股药油的味道。
许七郎闹了一场,痛了一场,酒几乎就醒了。
他从小酒量就好,在流香那里喝得不少,但其实还是没有彻底醉。
季衡说:“回家了,可不能说你去了桂树街,就说你到了我的别院里去了,在那里喝了酒吃了饭,不然母亲恐怕会骂你一顿,而且觉得愧对舅舅。”
许七郎低头说,“嗯。”
他觉得季衡还是很心疼他的。
季衡又给了他一个爆栗,打得许七郎一声惊呼,季衡说他,“就知道乱来,我从天刚黑就出门找你了,看看现在,都快三更了。”
许七郎歉疚道,“对不起。”
季衡说,“明日你拿自己的银钱给刘吉他们做劳苦费,我是不会给你给赏钱的,今日你的花费,你什么时候也还给我,整整花了三百两银子,你就去喝了几杯酒而已,真是过分。”
许七郎赶紧应是,心里却是好受多了。
这边季衡他们走了,那边流香就和妈妈小声叨絮上了,“让不要将今日之事说出去,看来那小公子,真是季府的那位长公子了,被选入宫那位。”语气里不免带了点轻佻。
妈妈心想难怪李家公子看了人一眼就来打探,长相上的确是出众的,最难得的,自然是他们这种地方的人完全不可能有的那种雍容矜贵。
她对流香说了一句,“别念叨他了,他虽然也是个以色事人的名头,但那是在皇上跟前,看他看这里的眼神没有,他眼里什么也没装下呢,你好好做自己的本分才好。”
流香道,“妈妈说得对,不过,我哪里敢拿自己和他比呀。”
李公子回到家,才刚进院子,就被他老爹用戒尺追着打,“你这个不肖子,流连烟花柳巷,正事全不干,就知道给你老子闯祸。”
李公子跳着脚地躲,但还是被戒尺追上,他被打得乱叫,哪里有在外面的风流风光,奴才们都不敢看,已经躲开了。
他叫了几声,突然对他爹说,“父亲,父亲,且慢,且慢,我今日给你带个消息回来。”
李大人还是追着他打,最后还是发妻出来,才拦住了,李公子才敢躲躲闪闪上前去,和他低声说了在弘景阁遇到了皇上跟前最受宠的季家长公子的事情。
李大人却是一惊,眼神怀疑地看着他,被李公子拉进了书房,李公子便叨叨絮絮说了经过,自然没说自己是见色起意,只是偶然碰到此事。
说完,李公子还狎昵地道,“那季衡果真是长得好,难得一见的漂亮。不过,看来不止皇上看上他,他家里表哥都对他生了情愫,这种人,就是祸国之水啊,父亲,您说是不是。”
李大人在做官之路上,可说是怎么做有好处就怎么做,也就是典型的墙头草,但是为人却是个痴情种,和发妻关系极好,没有纳妾不说,甚至是完全不好她色,只是生下的三个儿子,都是好色之徒,特别是这个小儿子,好男色好得满京皆知。
李大人对这个小儿子李禄是完全没法子,只是抓到一次打一次,但是从来没有起作用。
此时听儿子讲了这些,他就又给了儿子一巴掌,道,“这些可不要出去乱说,小心惹祸上身。”
但他自己脑子里已经在想些什么了。
他虽然是舍弃了李阁老,暗地里投到了皇帝的身边,但是其实皇帝并没有看重他,他是知道的。
皇帝现在最看重的,自然莫过于季大人。
而一般人都更愿意想季大人能够得到皇帝如此青眼,只不过是有一个漂亮的儿子罢了。
李敬修李大人当晚一阵琢磨,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之后几天,李大人总算是找到了机会,在皇帝跟前,像是不经意地讲起自己鬓边白发生,是因为儿子不成器,皇帝还以为他是想要给儿子求官,自然是不会答应,没想到李大人话锋一转,说起了小儿子好男风的荒唐事,然后讲到了他在弘景阁和季衡的相遇,还听到季衡和他的表哥之间有所暧昧……
皇帝虽然只有十四五岁,但是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已经十分老成,让人完全忘记他的年龄。
他听后眼神就沉了下去,他知道李大人的意思,但是他已经没有心思来思考李大人要离间他和季衡,或者说是让他对季大人产生罅隙这些事,他只是想到季衡和他表哥之间有所暧昧,就心里非常堵。
他当时没什么表示,只是安慰了李大人几句,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李大人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有没有听出他的深意,只得告退走了。
季衡再进宫时,皇帝多次欲言又止想询问此事,最后却又没有问出口。
因为他一问,季衡肯定会觉得他是侮辱了他,而且也许会明了他的心思,毕竟皇帝自己都知道要是问这话会醋意十分浓郁。
两人之间关系发生变化,是十二月中旬了,季大人从江南给他寄了一封长长的密函回来。
105、第八十七章
季大人在密函里列了好几条,详述对江南之事的处理,他对此事,自然是不敢大包大揽的,之前就已经呈报过皇帝,而且也由内阁商议过,这对江南之事的后续处理之法,也并不是他自作主张。
密函里将具体的处理措施全都罗列了出来,每一个受牵连的官员都记述其中,辅以详证,然后大商贾也都在里面,每一家的账目也都做了简单的叙述。
这一份密函,用事实和数据说话,向皇帝展示了他对江南之事处理的大致结果,也是向皇帝证实,他并无徇私和中饱私囊的行为在。
吴王谋反一案受牵连的官员,已经都押解进京,是由京中三法司审理,所以这账目也不是他说了算,而和吴王有牵连的大商贾,虽然是在江南审理的,也会在第二年春节后押解进京,到时候请皇帝再审理一遍。
如此,季大人是以事实将自己脱出中饱私囊的范畴去。
皇帝看完季大人的这个密函,坐着沉默了很久。
季衡这时候正在旁边抱夏里看书,等待宋太傅来授课。
皇帝将密函在桌案上敲了敲,让内侍去叫季衡前来。
季衡很快就进来了,规规矩矩行了跪礼,要是在以前,皇帝是不舍得看他行跪礼的,毕竟天气冷了。
这次他却看着季衡行完了礼,才说道,“平身罢。”
季衡谢恩了才慢慢站起身来,看到宋太傅还没有来,他也没有问。
皇帝这时候说道,“君卿,这是你父亲写给朕的密函,你来看看。”
季衡愣了一下,说:“微臣如何敢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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