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郎君能不能将具体情况说一下?”金子冷静问道。
辰逸雪轻轻一笑,那表情似乎在说:怎么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金子不以为意,耐心地等待着。
辰逸雪敛容,淡淡说道:“十几天前,李御风带了一个女子和一个一岁多的男孩儿回府,告诉众人说那是他在外头生养的孩儿,李老太太派人调查了男孩儿的身世,确认是李御风的孩子无疑,但那个女子曾经沦落风尘,李家是大户,观念传统,根深蒂固,坚决不肯让那女子留在府中,便上演了一场抢子戏码。
金绮缳,也就是三娘你的姐姐,自然就成为了孩子的养母,承担起了抚养男孩儿的责任。但一个一岁多的男孩儿,突然间与自己的母亲骨肉分离,自然是没有一丝安全感的,在李府是日日夜夜的哭闹。听闻被抢走孩子的女子,也多次到李府家门口哭求着,让李家把孩子还给她,这件事还引起了不少蜚短流长,后来还是女子的义兄赶来,将女子带走的。
李家的人以为过段时间,事情过去了就好,没想到男孩子连续哭了好多天,都没能适应李家的环境,金绮缳昨天下午便带着养子,连同丫鬟奶妈,说是上庙里祈福,给孩子压惊,好让他尽快适应李府的生活。这过程发生了什么事,无人知道,只听说金绮缳支开了奶妈和丫鬟,带着孩子去了寺庙后面的黄土坡,之后,她一个人回来了,说孩子丢了。李老太太很喜欢这个孩子,听说金绮缳将孩子丢了之后,发了很大脾气,马上发动了府中的家丁去黄土坡后面寻找,直到傍晚时分,也没找到孩子,又恰好遇到暴雨,最后不得不作罢。”
金子抿着嘴,直觉告诉她,金绮缳支开奶妈和丫鬟,带着孩子去了黄土坡,一定是有原因。孩子丢了而已,他们凭什么认为是金绮缳戕害了孩子呢?
证据呢?
辰逸雪看出了金子的疑惑,嘴角翘起,整了整衣袍,微微倾着身子,低声说道:“今晨有人路经黄土坡,被吓了一跳!”
他的声音轻缓,带着一丝哑然的磁性,再加上他此刻冷漠而诡异的笑,让金子不由心头一紧,颤颤问道:“怎么了?”
“昨晚州府的那场暴雨很大,黄土坡一片泥泞,在一个积水坑里,露出了一只小孩子的胳膊。。。。。。”辰逸雪看着金子,淡淡的续道:“经州府衙门确认,那个小孩的尸体,正是李御风的儿子!”
“不,这个案子应该不会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金子凛了凛神,心中为那个不曾谋面的孩子感到抽痛,稚子无辜啊,究竟是谁,竟然对一个小孩子下手。
凶手真的是金绮缳么?
目前从辰逸雪口中得到的消息看来,所有证据都对她极其不利啊!
支开奶妈丫鬟,独自带着孩子去了黄土坡,一个人回来,第二天发现孩子尸体。。。。。。
第二百四十一章死于活埋(一更)
“金绮缳是昨晚最后一个接触孩子的人,府尹衙门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她。”辰逸雪一脸寒气的说道。
金子静默了片刻,拄着下巴看了一眼他安静的侧脸,开口问道:“金绮缳自己怎么说?若是她没做过,不可能不出声为自己辩解吧?”
辰逸雪悠然一笑,黑眸熠熠闪亮,应道:“当然,她当然说了,只是答案,让人无法相信罢了!”
“哦?”金子瞪着眼睛看着辰逸雪,等着他继续。
“金绮缳开始并没有说她为何要带着孩子去黄土坡,任凭李府的人怎么问,她都咬着唇不说,直到今天有人报了官,说发现了一个幼儿的尸体,查实是李家失踪的那个孩子时,金绮缳陡然吓得脸色都苍白了,面对家人的指责,她才说昨天她是将孩子带到黄土坡后面,将之交给了孩子的生身母亲。这些天,她看着孩子一直哭闹,心里很纠结,不忍他们母子分离之苦,才会支开了奶妈和丫鬟,自己带着孩子去黄土坡后面跟孩子生母相见,并把孩子还给了人家。”辰逸雪顿了顿,续道:“她这样说,大家自然而然地会提出疑问:既然是将孩子还给了生母,那孩子又是如何死的?总不该是人家生母杀了自己的孩子,嫁祸给金绮缳吧?”
金子点了点头。
虎毒尚且不食子!
哪个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呢?
金绮缳在昨晚孩子失踪的时候,不发一言,等到找到孩子尸体了才这样说,难怪衙门里的人不相信!
“那金绮缳现在何处?被羁押起来了么?”金子问道。
“作为第一嫌疑犯,自然要被收监待查的,目前所有证据都对她十分不利,昊钦也很担心自己的妹妹,所以。才会跟府尹大人请求,让咱们侦探馆协助调查。但在下刚刚说了,接与不接,全由三娘你做主!”辰逸雪那双修长而明亮的眸子,正专注的盯着金子,笑意清浅。
金子犹豫了,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这个案子性质非常恶劣,受害对象是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孩子,金子她很想很想揪出那个冷血无情的凶手。为孩子洗雪沉冤。让他在天堂安息。另一方面。涉案嫌疑人跟她的关系千丝万缕,她出面的话,或许会让自己的身份曝光,惹人非议。
她该如何抉择呢?
沉吟间。金子感觉到辰逸雪清冷的气息在渐渐地向她逼近,她抬头,光影下高大的身躯已经将她笼住。
透过薄薄的衣袍料子,金子能清楚的感受到辰逸雪搭在自己肩上的,掌心那冰凉而舒适的温度。
充满磁性的嗓音像拨动的琴弦一般,撩过金子的耳际:“三娘,直觉告诉我,金绮缳应该不是凶手!”
金子微微一怔,定定的望着他。不可置信地问道:“辰郎君有头绪了?你猜到凶手是谁了?”
“没有,在下又不是神,连现场都还没有看到,哪里能知道凶手是谁。三娘想知道,何不亲自去查?”辰逸雪唇角勾起。露出一丝魅惑的笑意。
金子心头微凛,静了一瞬,心中已经明了了,辰逸雪对这个案子是感兴趣的,他只是碍于自己,所以将选择权交给她。
“这个案子,是你的菜?”金子咬着下唇凝着他问道。
辰逸雪似乎低笑了一下,手离开金子的肩膀,站直了,淡淡应道:“算是吧!能将一个孩子活埋的人,不是心理变态,又是什么?”
金子瞳孔猛然睁大,心头一震,蹭的挺直腰杆,哆嗦道:“你怎么知道孩子是被活埋的?为什么不是被人杀死再埋掉的?”
辰逸雪神色冷冽,淡淡道:“听说孩子被挖出来的时候,眼睑中有沙子,眼内充血,说明死者在被沙土掩埋的时候,有眨眼的动作,这是在下刚刚看宗卷后,得出来结论,不然,你以为在下为何会看一个案子,看得连午膳都忘了用?”
金子心里难掩疼痛,无尽的伤感包围着她,耳朵对辰逸雪后面那句‘看得连午膳都忘了用’,自动忽略了。
白皙的手紧握成拳,掌面现出皮下清晰可见的青筋和毛细血管。
“接!”金子咬牙说道。
辰逸雪看着金子泛红的眼眶,轻轻的点头应道:“好!那晚上咱们收拾一下,就出发去州府!”
“为什么不现在就走?争取时间啊,我一定要将真凶,绳之于法!”金子声音哽咽,看着辰逸雪说道。
辰逸雪难得有暴汗的倾向。
刚刚没听到么?
他还没用午膳呢,难道连一顿饭的时间,都给不了了。。。。。。
******
金子决定之后,便下了楼,喊来了野天和笑笑,让他们二人回去辰庄和百草庄收拾一下细软,准备出发去州府。笑笑不明白娘子怎么突然间要去州府,问了缘由之后,才知道又是为了案子。她不敢多说什么,娘子的个性她了解,是那种一旦下了决心,就是一千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主儿。
野天驾着马车和笑笑一道回去了。金子心情不是很好,一个人看着工具箱发呆,直到听到小厨房那边传来了叮叮咚咚的声响,才发现是辰逸雪一个人在捣弄着什么。
金子走过去,枯直如树的身躯挡住了视线,鼻尖依稀闻到一股诱人的面香。
“辰郎君还没有用膳么?”金子问道。
“嗯!”辰逸雪冷冷应了一句。
敢情刚才的话都白说了。。。。。。
“要不要儿效劳?”金子含笑问道。
她脑中似乎迅速的飞过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只是潜意识里,脱口而出问了这一句。
辰逸雪嘴角一挑,回眸,笑意冷冽:“不用了,三娘的好意。。。。。。在下感激不尽!”
金子眸子转了转,什么意思?
听着好像有点儿酸啊!
怪自己没一早就自动请缨?
谁知道他没用午膳啊,去。。。。。。。
*******
日暮黄昏,残阳如血铺满整片天际。
金子敛衽跽坐在车厢内,不发一语。
辰逸雪白皙的手,挑着竹帘,一面优雅地喝着茶汤,一面欣赏着难得一见的火烧云!
他看了半晌景,才意兴阑珊的放下竹帘,倚在软榻上,眯起了眼睛。
金子一直在脑袋里整理着思绪,似想到什么,忙从随行携带的包裹里找出刚刚的那份卷宗,重新看了起来。
“不对啊,为什么卷宗里没有提到孩子的生母?金绮缳不是说了么,她将孩子交给了生母,为何发现孩子的尸体后,没有录取被害者母亲的口供呢?”金子睁大眼睛,望着软榻上意态慵懒的人。
辰逸雪依然闭着眸子,薄唇开启,哑声道:“因为事发之后,衙门里的人,根本找不到孩子的生母,自然就无法录取她的口供了。”
“找不到?怎么会找不到呢?她到底去哪儿了?她不是还有一个义兄么?”金子追问道。
“找人的事情,要问衙门,不是在下能力范围内的事情!”辰逸雪面无表情的回道。
有没有这么小气的人啊?
难道还在为刚刚的午膳耍脾气?
不然为何说话这么拽?
金子撇撇嘴,暗道:他向来就是如此,不拽的话,就不是大神了。。。。。。
想明白后,金子不再纠结于辰大神是不是生气的问题,继续埋首,捋着关于案子的思绪。
第二百四十二章童殇(二更)
夜色弥漫。
停尸庄掩在昏暗中,只有门前两盏白森森的灯笼在夜色里泛着幽暗的光芒。
野天将马车赶到树荫下,哑声朝车厢内说道:“郎君,咱们已经到州府的停尸庄了!”
“你先去敲门,昊钦应该在庄内等着咱们!”辰逸雪从软榻上弹坐起来,隔着竹帘望着窗外,淡淡吩咐道。
“是!”野天应了一声,跳下车辕,将马鞭顺手往腰后一塞,几步便掠到庄门口,抬手叩响了门扉。
须臾间,木门开启了,从里头探出一个黑黢黢的脑袋,正是负责守庄的老伯。
“什么事啊?”老伯提着灯笼,橘黄色的光影将他沟壑纵横的面容照得有些蜡黄。
“大爷,请问金护卫在不在停尸庄内?”野天拱手礼貌问道。
老伯点点头,应道:“金护卫啊,才刚到,喏,他的马还绑在树底下呢,这位小哥找金护卫有事?”
野天循着老伯的指尖望去,果真在不远处的一棵槐树底下,一匹枣红色的马儿正低着头,吃着地上的青草,健美的身形几乎融进暗稠一般的夜色中,难怪刚刚没有看到。
“是,麻烦老伯告诉金护卫一声,就说辰郎君和金仵作来了!”野天含笑道。
老伯摆摆手,将门扉敞开,说道:“原来是辰郎君和金仵作,不必通传了,金护卫来时就交代了,让辰郎君和金仵作进来吧!”
野天道了一声好,拔腿跑回来,请自家郎君和金子主仆下车。
金子之前还在途中研究着卷宗,只是看了一个时辰后,就架不住困倦,躺在软榻上睡着了,这会儿马车停了,才将将醒过来。
她在笑笑的伺候下,重新整理了一下发髻和衣裳。提着工具箱,跟在辰逸雪的身后跃下马车。
四人在老伯的引领下,来到了停放孩子尸体的房间外。
房间内有冰冷的气息溢出来,夜风拂过耳际,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金子驻足站在门外,一双眸子在夜色中闪着琥珀色的光泽,就像水晶一般清透。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起本案的受害者是一个弱小的孩子,她的心头就再次涌起了无尽的伤感。。。。。。
“没事吧?”辰逸雪低低问道。
金子凛了凛神,嘴角勾起月牙般完美的弧度。应道:“没事。走。进去吧!”
辰逸雪点头,刚要推开房门,便见金昊钦先他一步,将门打开了。一股冰冷的夹杂着丝丝悲伤的气息涌了出来。
金子觉得眼前的视线陡然一暗,金昊钦杵在她面前,抬眸的瞬间,迎上了他深邃略有些泛红的眼睛。
他哭了?
为那个无辜枉死的孩子么?
“逸雪,三娘,你们来了!”金昊钦扯了扯嘴角,笑道。
金子嗯了一声。
辰逸雪站在金子身侧,如同一棵清冷而笔直的树,目光越过金昊钦的肩膀。望着高榻上盖着白布的小小躯体,黑眸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伤痛。
“野天和笑笑留在外头等待,三娘,我们进去看看!”辰逸雪冷冽的声音在金子耳畔响起。
金子转头看他,侧脸一如既往的英俊倨傲。只是那双眼睛,清清湛湛的,似含着水光。
野天和笑笑应了一声是,规规矩矩地退守至廊下。
金子拎着工具箱,抬步走入房间。
房间内灯火通明,高榻两边两架小树模样的烛台点满了蜡烛,红色的蜡液就像断线的眼泪一般,不断跌落,在烛台底下积了厚厚的一层。墙角边置着两个冰盆,丝丝白烟氤氲。
金子走到高榻旁,将工具箱放在一角,手轻轻的掀开裹尸布。
除了面部青紫的惨状,这个一岁多的孩子,就像在摇篮里睡去似的,五官看起来,极其可爱!
金子鼻子酸酸的,在现代当了那么多年的法医,她解剖过无数的尸体,然最看不得的,就是天使折翼。。。。。。
她努力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是法医师,要明确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金子将皂角和苍术点燃,又拿出就剖腹穿上,戴上口罩和手套,开始检验尸表。
辰逸雪迈长腿走到高榻的另一端,眼睛扫过孩子的面容,只停留了一瞬,便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别开眼,淡淡问道:“三娘怎么看?”
金子掩在口罩后面的眼睛冷凛而沉郁,她拿起小孩的一只手臂,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细条状擦伤,说道:“辰郎君你的推断没有错,这些损伤一条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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