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藏身之处。他第一次感觉自身的能力如此渺小,置身于广肆的天地间,如此无助。
宋统领也是心焦得厉害,他这阵子精神可谓高度集中,脑中就像时刻绷着一根弦,若是沐千山再不拿下,他不知道哪一天那跟弦一断,他也就跟着心力交瘁去了。
见辰逸雪一贯沉静的眉宇间也有了虑色,宋统领暗叹一声,上前反而安慰道:“沐千山这是要跟咱们打心理战呢,他隐匿得越久,越深,咱们心里的恐慌就愈甚,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给咱们一个出其不意。所以,咱们还是要放轻松一些,不然只会中了他的奸计,让他正中下怀!”
这道理辰逸雪自然懂得,他沉了一息。冥黑的眸子在渐起的日光下仿佛黑曜石般闪亮,吐出一句沉若千钧的话来:“在下直觉,今日沐千山便会动手!”
宋统领睁大了眼睛。不知为何,他信了辰逸雪这句话。也是因为信了,所以心中越发紧张了。
这时候已经有朝臣陆续进来了,依然是几人成行,结伴而来。
辰逸雪见状便从悄然从广场上退了出去。
朝臣小声讨论了几句后,磬钟响起,文武大臣分班两列,鱼贯而入。
。。。。。。
龙乾殿对面的钟楼上,沐千山正调校着手中的箭弩。这是他亲自改良过的,射程比一般的弓箭弩箭要远得多,从年轻时候,他便喜欢自己设计弩箭,对于弩箭的熟悉程度,不亚于自己身上的器官。虽然十几年的囚禁生活,外面的世界早已经是日新月异,他手中的箭弩,早已经不能跟如今的新型武器相较,但沐千山已经和它磨合得如此完美。只有用自己熟悉的,称手的,才能更有把握。
钟楼离龙乾殿英宗的宝座。按照直线计算,大约在一千三百丈的距离。在这个距离内,沐千山的精准度能把握在百分之九十八以上,如果连续发射的话,错过目标的可能性是零。
也就是说,沐千山有百分之百拿下英宗性命的把握。
“他必须死,一个可以置兄长安危于不顾,一个可以为了自身权势皇位而对宪宗妻儿旧部赶尽杀绝的人,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更不配拥有整个天下。。。。。。”沐千山的视力极佳,他已经将箭头瞄准了目标人物。目光炯炯,肌肉紧绷。仿佛每一根神经都被调动了起来,像是一头觊觎着猎物,蓄势待发的豹子。
而此时在龙乾殿上的‘英宗’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置身于危险之中,依然肃然端坐在御座上,听着底下朝臣的纳谏。
就在沐千山要射出箭弩的那一刹那,他身后陡然响起了一个清冷如泉的嗓音。
“如果在下告诉你,你今日的计划将不会成功,你还会射出手中的那一箭么?”
沐千山感觉自己身后有一股死亡的气息在逼近。是的,他的身后正有一支弓箭对准了他的后心,在战场上的那些年,多次游走于死亡边缘,他早就养成了一种野兽般的直觉,不用眼睛看,只凭着感觉,他便能清楚地辨认出来,身后是长戟、刀剑、还是弓箭?
沐千山没有回头,他依然瞄准着目标,只咬牙冷冷笑道:“小子,我与英宗之间的恩怨,不是你能懂的,今日就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让他血溅七步,祭奠我那些无辜枉死的弟兄,祭奠宪。。。。。。”
沐千山陡然收住了嘴,他不该在这个时候透露出一星半点儿,刚刚差点儿就坏了大事。
他沉了一息,继续说道:“你们都被他的假仁假义欺骗了,你们以为淮南道那些死囚,真是因为瘟疫死去的么?哈哈,可怜了那些为了大胤朝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好男儿最后不是战死沙场,而是成了政治上的牺牲品,被悄然抹杀了个干净。”
沐千山仰天望着着头顶的渐渐露出光亮的苍穹,哑声道:“弟兄们,求你们庇佑,让我一箭杀了英宗,为你们报仇雪恨!”
他说完,再不多言一语,用力按下了手中的扳机,长箭咻的一声,破空而出,直直朝着龙乾殿的御座飞去,精准无比地射中了那人的胸膛。
成功了!
沐千山哈哈大笑,转过身来的那一刹那,宋统领手中的羽箭射出,直穿沐千山咽喉。
辰逸雪一袭锦缎白袍,站在不远处,面容无波无绪的盯着他。
沐千山陡然睁大眸子,这个人,这个人。。。。。。
他是不是眼花了?这个人分明就是宪宗陛下啊!
可惜沐千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喉咙间的血就像是水龙头一般,泅泅流个不停。他轰然倒地,伸出手,努力想要爬到宪宗陛下身边,告诉他,英宗已经被他杀了,这个谋朝篡位的小人,终于被他杀了。
宋统领以为沐千山还想对辰郎君不利,便大步上前,一脚踹开了他,咬牙冷笑道:“你以为刚刚真将陛下害了么?本统领也让你做个明白鬼。刚刚殿中之人,不过是个替身罢了,幸好辰郎君诸葛神算。事先做了安排,陛下才能躲过一劫。安然无恙!”
沐千山脑中轰的一片空白,刚刚射杀的不是英宗?
怎么可能?
他因失血严重,眼睛已经一片模糊了,可他依然拼命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那个白袍郎君,为何,为何宪宗陛下要阻止他?难道他忘了么?忘了是他谋了他的天下。。。。。。
沐千山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了手臂。死不瞑目!
此刻朝堂上亦是乱成了一团,英宗上朝都是带着冕旒,再加上天家的威严,朝臣们、侍者们都是垂眉敛目,哪敢让抬头盯着陛下的面容看?
此刻见御座上的英宗被冷箭射了个正着,血流了一地,大家都慌了,朝臣们蜂拥而上,哭着喊着陛下。。。。。。
而正当大家蜂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将英宗扶正起来的时候,拉开冕旒一看。都愣住了。
被射杀的陛下,额,不。被射杀的根本不是英宗,乃是陛下的替身呐,万幸,万幸!
那就是陛下一早就洞悉了一切,知道沐千山要趁着早朝下手?
陛下什么时候做的布置?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错愕和彼此狼狈的模样,朝服、官帽,东倒西歪。。。。。。
朝臣们忙敛衽整容。福公公这时候已经进了侧殿,将英宗请了出来。
大家见英宗安然无恙。都松了一口气,忙出列参拜:“陛下平安无恙。乃我大胤朝万民之福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英宗沉着脸,刚刚看到这群人的表现,委实让他失望。
但此刻处理沐千山才是正事,他扬了扬手,让众卿归位,方开口道:“沐千山意图谋害朕的计划,已经宣告失败。”
众臣纷纷点头,陛下能无恙,便已经说明一切了。
英宗宣了辰逸雪和宋统领进殿,并将沐千山的尸体抬上了大殿。
“此次朕能避过沐千山的算计,多亏了辰郎君的先见!”英宗笑容慈爱的看着辰逸雪。
早上辰逸雪在广场上察看了一圈,根据之前萧国公和原阁老的伤口角度进行计算,又粗略地推算了一下射程距离,在脑中过滤后,辰逸雪便将钟楼定成了目标地点。
如果是辰逸雪的话,钟楼是他选择的最佳地点,他只是根据自己的想法和直觉来安排而已。
辰逸雪在英宗上朝前见了他,因时间紧迫,他没有机会多做解释,只求英宗信他,事后他会给出一个完整的解释。
英宗当时还是充满疑惑的,用替身穿他的龙袍戴他的冕旒,没有多少人愿意跟别人分享这至高无上不可侵犯的权力。但事急从权,英宗只沉吟了一息,便答应了。
这才有了最后的这个结果,牺牲一个内侍,换取沐千山的一条命,实在是值得,唯一让英宗不放心的,还有满腔遗憾的,便是那枚下落不明的传国玉玺,也不知道沐千山究竟将它藏到哪儿去了,是不是在某个儿子的手中?
若是在太子手里,那他将来继承大统,也算是名正言顺,若是在其他儿子手中,少不得又要掀起夺位之争!
可眼下他无法顾虑如此多,若是失了这个杀死沐千山的机会,他的性命便依然有被人攥在手里的危险。
辰逸雪在英宗的示意下,只能将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
第四百六十九章许愿
“。。。。。。差不多就是这样,在下只是换位思考,将自己的思维代入罪犯的思维中,再加上前两次萧国公和原阁老的伤口角度和射程推测,最后确立了钟楼。”辰逸雪淡淡说道。
众人恍然大悟,周相国忍不住站出来,抚掌赞道:“后生可畏,想不到辰郎君年纪轻轻,竟能有如此敏锐洞察力!”他说完,转向英宗,拱手道:“陛下,若我大胤朝能得如此贤才辅助治国,何愁不昌盛?”
众臣看着周相国,这老言下之意,是要借此机会推举辰郎君入朝?
他们的目光在英宗和辰逸雪之间流转着,大家都暗恨自己开口慢了,白让周老做了好人。
看陛下满眼的欣赏,这事儿不是迟早的事情么?再说,辰郎君是谁?可是端肃亲王的嫡亲外孙,蕙兰郡主的嫡长子啊!
虽然慢了一些,可总比不开口强啊!
于是,大家都七嘴八舌的帮着请命,说正好刑部侍郎要补缺,这辰郎君补上,再合适不过了。
辰逸雪对入仕没有多大的兴趣,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对母亲的承诺,也是从他自身考虑后所做的决定。
这些年来,他也能了解母亲对自己入仕的担心,他的性格的确不适合,为官者,不是清廉不阿一途便可。他不想趟入这趟浑水中。
辰逸雪从容上前,谢绝了各位大人的好意,也直截了当的向英宗表明心迹,自己没有入仕的打算!
英宗惊愕,如此英才,就这样耽误了,实在是大大的不妥。大大的浪费。。。。。。
不过他也听说蕙兰这个儿子从小性格孤僻,这些日子的接触,他倒是能体会一二了。辰逸雪这个人个性清冷。却有不失清贵桀骜,是个极有个性的人物。像他这样的人,定然是不愿意受条条框框束缚的,难怪他能听从其母安排,坚决不走科举入仕之路。
也罢,人各有志,他岂能强人所难?
沐千山的案子到此表面也算是结束了,但英宗心里明白,玉玺未现。这纷纷扰扰便不会结束,特别是那个挖掘地道的沐党,尚未抓获,这事情,便不能告终。。。。。。
。。。。。。
宣布退朝后,英宗单独召见了辰逸雪。
福公公给英宗和辰逸雪上了茶之后,便悄然退出了养心殿。
“这个案子能以最低的伤亡告破,你功不可没。既然你拒绝了入仕的邀请,可还有其他愿望?若是有,不妨说说。朕尽量满足你!”英宗看着辰逸雪和颜悦色的笑了笑,见他抬起清澈澄亮的眸子望向自己,便补充道:“朕向来不爱欠人人情。你但说无妨!”
辰逸雪唇角微微勾动,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
他从圆腰胡床上从容起身,朝英宗施了一礼,郑重道:“谢陛下!既然陛下金口玉言,臣也不装模作样。臣与金氏女三娘璎珞两情相悦,互许终身,愿相携到老,可母亲却嫌弃三娘出身略低,不愿首肯。臣斗胆请陛下做主。成全我和三娘!”
英宗早就看出了金子与辰逸雪二人之间不一般的情愫。此刻听他如此说,倒也能理解蕙兰郡主这个做母亲的反对的理由了。
金娘子在他眼中可比巾帼女娇。可在一般人的眼中,女子行医。行仵作之事,的确难登大雅之堂。哪个做母亲的愿意让自己的儿子与这样一个被人指指点点的女子厮守一生?
不过在他看来,金娘子与辰郎君这二人,倒是绝配!
二人在处事上能做到相辅相成,默契无间,生活上那就更不成问题了。这样的一对妙人儿,不将他们二人凑成堆,英宗都觉得十分可惜了。
他想了想,对辰逸雪说道:“既然你母亲不愿意,朕还不好直接下旨赐婚。这样吧,朕答应你,这婚事朕定会为你们二人做主,不过给朕一些时间,好好说服你母亲。娶媳妇的心情跟你娶妻的心情是一样的,你母亲何尝不期待?只有让她真的接受了,才能真正开心的当上人家婆母,你说是么?”
“陛下所言甚是!谢陛下费心!”辰逸雪按着礼数躬身磕头谢恩。
。。。。。。
从宫中出来,辰逸雪站在朱雀门外面,抬眸望着头顶的苍穹,绚烂的日光钻破云层,撒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将他俽长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一向喜怒不言于表的他,再也忍不住心内的喜悦,笑出声来。
野天赶着马车上前,见郎君笑意璀璨,也跟着傻傻笑了笑。
辰逸雪躬身钻进车厢,野天待他坐稳之后,方才催动缰绳,驱车离开宫门口。
“去学士府。。。。。。”辰逸雪吩咐道。
野天忙应了一声是,掉转方向,向兴安坊跑去。
金子正无聊中,一个人坐在廊下,对着门前的墨竹发呆出神。
什么时候陛下再召见她呢?这日子太无聊了,下一次陛下召见,她一定要告诉陛下,请允许她打道回府。
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刘府的雅怡苑虽然环境极好,可终究是寄人篱下,半点儿自由也没有,还没有归属感,真是糟糕透了。
一阵风吹过,墨竹的叶子哗哗作响。
一片竹叶从头顶蹁跹飘落,跌在金子的丝履边上。
金子低头顺手捡了起来,赫然发现竹叶上隽刻的字迹,心怦怦跳了起来。
她敛衽起身,将叶子捏进掌心里,回房唤了笑笑进屋伺候。
“娘子,你要出去么?”听见声响的桩妈妈忙进屋,见金子正跽坐在妆台前梳妆,忙问道。
“是,桩妈妈不必担心,此前外祖母已经说了,我若想出去走走。只需跟舅娘说一声,带着丫鬟和小厮随行,日落前回来便成!”金子笑着应道。
这还是逍遥王第二次来访后。翁氏自己提出来的呢。
金子知道翁氏这是因为逍遥王这才卖了这个面子给她,不过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能给她一定出行的自由,也不拘是看谁的面子了。
桩妈妈也晓得娘子一天到晚的躲在院子里,早就憋坏了,想着出去走走也好,便不曾拦着,只是让青青和笑笑一并跟着伺候。娘子身边有辰郎君的暗卫守护,倒是不必带太多小厮,因便帮着找出襦裙斗篷。待金子装扮妥当后,便高高兴兴的送金子出门了。
出了学士府的大门,金子远远的便看到了停在槐树底下的马车。
领着人快步走了过去,野天含笑跳下车辕,给金子行了礼之后,忙打开车厢门,将金子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