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龙廷轩没有回头,他晓得来人是谁?
“怎么样?太子府可有动静?”龙廷轩淡淡的问了一句。口中溢出一朵朵飘逸的雾花。
阿桑扶了扶头上的毡帽,点头道:“是。少主英明!鱼儿应该是上钩了!夜殇送了信之后,依着少主的吩咐,依然潜在太子府,刚刚送了信儿给鹰组,只说太子火急火燎地召了谋士进府议事。”
龙廷轩嗤笑,不紧不慢的附和道:“火烧眉毛了,他能不急么?”
他幽幽转身,对阿桑道:“摆膳。吃完饭,本王就去惠王那里加把柴,添上几分火力!”
阿桑忙应了声是,忽而想起什么,忙凑过去道:“少主,英武来信了,说辰郎君和金娘子已经知道他们俩的底细,是不是可以回来了?”
龙廷轩停下脚步,目光沉沉的望着阿桑。
辰逸雪和三娘已经大婚快一年了啊,这一年来他一直让自己处于忙碌中。试图将他们忘记。。。。。。
他自己也以为做到了的,可当阿桑提起他们二人的名字时,看似被尘封了的记忆又在一瞬间尽数钻了出来。
他还是没能忘了她。。。。。。
阿桑被龙廷轩看得心中发毛。忙垂下眼睑。
“让他们留在那儿吧,把他们二人的名字从鹰组里剔除了,从今天起,他们的新主人,是金娘子,让他们俩好好保护着她,效忠着她,以后不必再报有关金娘子和辰郎君的消息过来!”龙廷轩哑着声吩咐完,便大步流星的走下楼梯。
******
日光稀薄。午后的侦探馆暖意融融。
金子和辰逸雪懒懒倚坐在楼道口镂空楠木立地大窗边的软榻上,看着东市上依旧热闹繁华的街头。感觉有些意兴阑珊。
几天前接手的调查案件已经收尾,接下来跟着合约交接结算酬金的问题便都交由慕容瑾去完成了。没他们俩什么事情,日子又将趋于平静了。
“今天腊月十八,临近年关,府里也要开始忙了,不如咱们下午回仙居府吧!”金子扬起脑袋对正在看结案宗卷的辰逸雪说道。
辰逸雪放下手里的宗卷直视着她,乌黑漂亮的眼睛在阳光下似有水光潋滟,他低头在金子额头落下一吻,俊白如玉的面容漾开浅浅笑意,点头应了声好。
“那我让笑笑和青青随野天先回辰庄收拾细软!”金子从软榻上起身,整了整有些松散的襦裙。
辰逸雪嗯了一声,由着金子去了,又拿起放在一边的卷宗看了起来。
金子咚咚下楼了,在茶水间看到笑笑和野天正捣弄着茶庄刚送过来的冬茶,抿嘴笑问道:“你们二人茶道手艺学得如何了?”
笑笑和野天不久前由金子做主下了小定,明年的八月底完婚。笑笑跟在金子身边久了,似受了感染,少了几分姑娘家矜持,跟野天是天天见面,也没因着什么男女大防这些说法而避着躲着。
野天开始还有些腼腆,一看到笑笑就脸红,不过见大家都没有拿他们俩调笑,也就渐渐放开了。
“娘子,奴婢是学不好的了,郎君那套行云流水,奴婢就是八辈子拍马都赶不上了!”笑笑打趣起自己来。
金子朗声一笑,说下午要回仙居府,让他们俩与青青一起回辰庄,收拾一下。
笑笑放下手中的转着的茶杯,忙道了声是,拽着野天绕出茶水间,准备回去。
金子吩咐完,便在一楼的办公区走了一圈,出来的时候,见辰语瞳行事匆匆的绕过门口的大扇屏,直奔楼道口。
“语瞳。。。。。。”金子唤道。
辰语瞳回过头来,扯出笑,喊了一句嫂嫂。
“怎么了?走得这样急!”金子问道。
辰语瞳招手让金子过去,姑嫂俩挽着手臂踏上木阶,辰语瞳凑在金子耳边小声的说道:“上京城,出大事了!”
☆、第五百零九章黄雀
金子眼皮一跳。
出大事儿?
太子反了,还是逍遥王反了?
辰语瞳示意上了楼再说,金子便没再开口多问。
辰逸雪已经回了房间,正站在檀木书架前翻看着刚抽出来的书页。
“大哥哥。。。。。。”辰语瞳唤了一句。
“语儿来了!”辰逸雪露出浅笑,绕回矮几后面的软榻坐下。
金子和辰语瞳也在矮几边的蒲团上跽坐下来。
辰语瞳见几上有刚煮好的茶汤,便兀自端起一杯,轻呷了一小口,这才压低声音道:“我刚收到的消息,上京城出了大事了,太子和惠王同时谋反了!”
金子瞪大眼睛,差点儿惊呼出声。
辰逸雪一张俊美至极的面容却是古井无波,骨节修长的大手端起茶杯,不慌不忙的啜了一口。
这对他而言,是意料中事。
太子、惠王、包括龙廷轩,哪个是省油的灯?
不过这一次太子和惠王同时落马,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想来这其中少不了龙廷轩的手笔。
这场皇子之争,龙廷轩可是最后的赢家。
“语儿,朝堂上的事情,都与咱们没有干系,以后再不要去打听这些了!”辰逸雪抬头,清幽如画的眼神陡然变得有些冷峻。
辰语瞳怔了怔,缓过神来,明了的点点头。
她并没有刻意去打听朝堂上的事情,她也没有闲工夫去做这些,只是父亲母亲都在帝都,每月十五暗卫便会将他们的近况传回来。好让她安心。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就是陛下再怎么遮掩,这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权贵圈子该知道的,也都晓得了。是而暗卫才会一并将消息带了回来。
“年关将近了,语儿将毓秀庄安置妥当后,便也早些回仙居府吧,一会儿等笑笑和野天从辰庄回来,哥哥与你嫂嫂便要先回辰府去!”辰逸雪笑道。
辰语瞳点头,适才想要谈八卦的*已经被大哥哥那一脸的清冷淡漠瞬间浇灭了。
不过辰语瞳也晓得这事情的敏感,追究太深,知道得太多了。对自己完全没有好处。
“这些天毓秀庄还是很忙,年关近了,反而忙得不行,我多留几天吧,担心伍叔和织柔姑姑忙不过来!”辰语瞳又抿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道。
金子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侦探馆接案子靠心情,有案子侦查时,小忙,没案子的时候。那是整日清闲,跟现代时候退休养老的状态差不多。
辰逸雪只吩咐辰语瞳要劳逸结合,实在忙不过来。就招多几个小工帮忙。
辰语瞳说她晓得,三人在房间里聊了一会儿,而后春晓过来侦探馆,说有客人要订制大批量的襦裙,辰语瞳这才匆匆回去了。
金子叹了一口气,年关将近,上京城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想来又该有好些人无法安安乐乐地过个好年了吧?
“外祖父现在已经算是半隐退了,父亲和母亲何不将他一并接过来在仙居府养老呢?”金子眨巴着眼睛小声问道。
辰逸雪只微微一笑。应道:“珞珞应该听说过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外祖父也有外祖父的顾忌和无奈!”
金子不懂政治,更不懂什么权谋之争。但她也晓得有时候做人做事,并不是单纯的凭着自己的喜好就能任意妄为的。
恰逢野天和笑笑回来了。金子和辰逸雪便相携着下楼,跟慕容瑾几个嘱咐了几句,在侦探馆门口上车,启程赶回仙居府。
******
这次太子和惠王谋反的事情,虽然被英宗极力压了下来,并没有将事情闹得满城皆知沸沸扬扬,但在权贵圈子里,却也是泛起了层层波澜的。特别是那些已经选择站队了的勋贵、臣子,更是惶惶不安,生怕被英宗的雷霆之怒波及,受了牵连,白白没了性命。
年关渐近的上京城依然喧嚣热闹,只是权贵圈子的世界却是被重重阴霾笼罩,压抑得让人无法透过气来。
太子趁着英宗离宫之际策反的消息传到上林苑的时候,英宗震惊无以复加。
当惊讶过后,留给英宗的便是无尽的愤怒,同时又对这件事情的发生充满了无力感。
身处权利巅峰的帝王,不容许任何人觊觎侵犯他的宝座,他的亲兄弟不行,他的儿子也不行。
英宗知道太子和惠王这些年明争暗斗不少,却不曾料到他会突然发难,有此举动。
腊月十二那天出宫去上林苑,是一时兴起而为,英宗只带了一队禁卫军护驾,身边除了伺候的宫人之外,并没有大将在侧。薛艋率御林军占了皇宫,后。宫所有女眷被拘禁起来,上京城东郊的京畿营跟着响应,率兵包围了上林苑,与守卫上林苑的兵士交锋了一个时辰。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上林苑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京畿营的士兵迅速占领了上林苑,英宗落入了太子的掌控中。
英宗被太子的人控制在侧殿后,第一时间安排了近身护卫的御前侍卫去调兵,可那几名护卫离开上林苑的侧殿后,就再没有传来消息。
旁人或许不知道,太子那颗毁灭政敌的心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地膨胀和爆发,跟龙廷轩背地里的挑拨脱不开干系。
太子他害怕英宗得知一切真相后,会废了他。英宗或许会念及父子情分不会杀了他,但他不能从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沦为庶人,一无所有,那比杀了他更加难受。
他要趁着英宗不备,趁着惠王不备,扭转对自己一切不利的局面。
那天他让门下所有臣子谋士一起赴太子府共商起事的事宜时,他还在犹豫和忐忑。只是他想到了那封信笺最后的提示:惠王殿下似乎也对传国玉玺极感兴趣。
惠王非嫡非长,但他若是有了传国玉玺在手,他将来登上大宝。比起父皇还要名正言顺,就是父皇也不能拿他如何。太子他只是太过于迫切。迫切地想要那枚传国玉玺,也迫切的想要毁了惠王以及他背后萧氏的势力。只要惠王和萧氏倒了,他拿到了传国玉玺,再逼父皇禅位,就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他的地位了。
他设想得太过于完美,且身边又有龙廷轩早年便安置在内的人不断挑拨浇油,最后竟是连沈仲都劝不住他。太子被即将要到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而惠王这边。龙廷轩也没少下功夫,他暗中命人将太子将要不轨的消息透露给惠王知晓,随着太子的步步紧逼,惠王也在暗中调兵遣将,安排着自己的人手,准备上演一场勤王大戏。
皇位之争历来就是残酷的,这一场皇子间的争斗,用简单明了的话概括,那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惠王和太子向来不对付,他为了扳倒太子。耗费了大量的心血。终于等到太子按捺不住要某变的消息,他怎会轻易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惠王得到可靠的消息后,也随即调遣亲信部下。一番唱念作打,将太子殿下品行恶劣,包藏祸心,残害手足的证据披露开来,而今他竟敢生出弑杀君父的念头,其心可诛,这样的人若是当了皇帝,将来必是一代暴君,大胤朝的万年社稷将要毁在太子的手中。
他一番激荡人心的陈词。让所有追随的人都顿时生出万丈豪情来,势要为了天下苍生百姓。铲除作恶多端的太子党。
惠王的兵马攻入了皇城,一番浴血奋战。终于拿下了薛艋。
而龙廷轩明面上是帮着惠王,暗地里却使了不少手段,一方面在惠王兵马的后方频频拉后腿,一方面又调遣鹰组暗卫营倾巢而出,还有英宗手中掌控着的那支秘密直属亲卫队,分两头出发,直扑上林苑和皇城,那一刻,他才是真正的勤王使者!
龙廷轩的想法是要借着这一次策反,将太子和惠王一起杀了以绝后患,不过太子党和惠王党倒真不乏有忠心护主的人存在,从一开始,他们二人便被重重守卫护在中心,剑戟流矢,都不能靠近他们分毫。
而龙廷轩身边又有阿桑在念叨劝慰着,他说少主不能在这个时候杀了太子和惠王,借着这个机会杀了,是一了百了,可过后人们会怎么想?陛下又会怎么想?
再未听陛下圣裁之前,太子和惠王若是死于非命,任谁都会将这笔账算到最大赢家的逍遥王头上,到时候少主落了个冷酷无情的名声,反倒让天下人寒了心,让陛下寒了心。
龙廷轩将阿桑的话听进去了,只让鹰组精英将惠王和太子生擒,交由陛下发落。
一场仓促的谋反就像刚刚点燃的烟花一般,还没有绽放到极致,就匆匆陨落了。龙廷轩看准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外有城外大部队兵马来援,内有鹰组和卫队拱卫,将这场闹剧一般的谋反迅速镇压了下来。
英宗平安还朝,龙廷轩拿了太子和惠王二人谋反的证据呈交上去,又将二人送到殿前,将由英宗处置。
所谓的证据究竟是真是假,外人不得而知,但太子和惠王一个出兵围了上林苑,一个攻入了皇城,却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自己养的儿子背叛了老子,这个打击对英宗而言,不可谓不大。
他看了所谓的证据和从惠王府里搜出来的龙袍之后,气得心绞痛发作。
张院使说陛下千万不能再动怒,要静养,代为掌朝的右相周伯宣只能替英宗拿了主意,将太子和惠王先圈禁了起来,待陛下病愈后再行发落。
☆、第五百一十章心痛
天空蒙蒙的,仿佛罩着一层灰色的纱。
有零星雪点从天而降,在半空打着旋儿,缓缓落下,不多时,中庭的青石板砖上便铺满了薄薄的一层白霜。
宪宗站在那个巨大的槐树底下,望着灰色低沉的苍穹发呆。
外面的事情,他听说了。
他在心中猜测这这场变动的始末。
宪宗的头上和肩上已经落满了雪,白雪点缀在墨发上,似染着霜白般镌刻着岁月的沧桑。
凭他知道的一些讯息,他大略能拼凑出大致的真相来。
在皇权的倾轧下,果然是没有什么兄弟之情、父子之情可言的。
英宗处心积虑的防范着自己,最后却是自己的儿子造了反。至于他另一个成了最后赢家的儿子,耍的那一套功夫,又何尝不是从英宗身上现学现卖的呢?
忽然间宪宗觉得,他这个亲弟弟,过得也挺可怜的。
殿内的机杼声有规律的响了起来,那是沈皇后又开始织布了。
宪宗从游离的神思中抽了出来,伸手掸了掸肩上的雪花,青衣棉袍被沾湿了半幅,这时才发现一阵阵沁凉的感觉直透肌骨。
宪宗踏上了长廊,将放在栏杆边上的一个布包提起来抱在怀里,顺着蜿蜒的回廊走了大半圈,绕过影壁,站在省吾宫的门口等候着。
按照这几月的惯例,这个时辰,内务府的采办公公应该会在今天出宫采买一应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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