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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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律- 第3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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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茽走上回廊的时候,见阿桑正端着盛满药汁的陶碗小心翼翼的走过来,一股苦涩的气息钻进陆茽的鼻腔,他拧了拧鼻子,上前道:“殿下醒了吧?”

“刚醒了,烧已经退了呢。药将将熬好,正好送进去给少主用!”阿桑看了陆茽一眼回道。

“我与你一道进去吧!”陆茽说完,望向龙廷轩的房间,不等阿桑同行,阔步走了过去。

轻轻敲响房门,里面静寂了片刻,才哑声道:“进来吧!”

阿桑和陆茽先后入了厢房。

龙廷轩面色有些苍白,正倚在圆腰胡床上,开着窗户看外面的荷塘。

这是洛阳城内的一个小镇,恰好这临时租赁来的小院内有一个池塘。池塘里开满了碗口大的荷花,红白相间,很是相宜。荷香随风而来。清香阵阵,龙廷轩不觉看怔了神。

“少主,药已经煎好了!”阿桑将药碗送到龙廷轩身侧的矮几上。

龙廷轩嗯了一声,并没有立即端起来喝。

陆茽将藏在袖袋里的小笺递上前,小声道:“殿下,这是主人命人送来的!”

陆茽的主人,只有英宗!

龙廷轩深隽如潭的眸子扫向小笺,而后嘴角一扯,哈哈一笑。

“父亲真是多虑了。这点,本王焉能不懂?”

他病倒的这几天。想了很多很多。一切不过又回到了原点而已,他从小便隐忍的活着。而今,再隐忍的活着又有何难?

“父亲和母亲都还好吧?”龙廷轩问道。

“宪宗不曾为难,只让主人和容妃迁居省吾宫。。。。。。”陆茽道。

龙廷轩敛眸,从鼻腔里溢出一丝哼笑。

真真是讽刺!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着,骨节微微泛白之后,很快又松开了,转身端起几上浓黑的药汁,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

阿桑默然将帕子递上去。

龙廷轩擦了一下嘴角后,放开口道:“明日就启程回上京城吧,阴山和延陵府还在等着咱们募捐来的款项呢!”

陆茽露出会心一笑,点头道:“是,属下会安排妥当的!”

******

七日后,逍遥王龙廷轩回到了上京城。

马车从古老的城门口穿过去的时候,龙廷轩心头涌上了无尽的感伤。

他人生的一次不可逆转的错误啊。。。。。。

陆茽因为身份问题,不能跟随着龙廷轩正大光明的从城门进来,因而龙廷轩此刻仅如出发前那般,只马车后面多了几车贴了封条的木箱子,简单易行的一支车队,低调地进了城。

御道上湿漉漉的,显然是刚刚清洗过。整个上京城热闹喧嚣,往来人流络绎,酒肆茶楼生意兴隆,似乎不曾有过任何的改变。

龙廷轩放下了窗口的竹帘,闭上了眼睛。

车队辘辘前进,直奔皇城朱雀大门。

不多时,马车便停下来。

阿桑将竹帘撩起,小声道:“少主,皇城到了!”

龙廷轩睁开眸子,沉着脸从车厢里出来,命人将后面的箱子卸下来,抬进宫城。

因龙廷轩的王爵还保留着,所以守卫不敢拦他。他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鳞德门,而后在养心殿外,让内监给宪宗通报。

很快,章公公便出来了,眸光落在汉白玉石阶下长身玉立站着的人儿身上。

逍遥王风尘仆仆,却依然难掩其气宇轩昂的气质。

“奴才见过王爷!”章公公忙走下石阶,躬身行了一礼。

龙廷轩颔首,终是无法做到毫无怨念,毫无芥蒂。

他睨了养心殿的殿门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不甘,随后迅速的敛眸,笑问道:“陛下可在?”

“在,陛下让奴才带王爷进殿!”章公公说完,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龙廷轩快步跃上石阶,带着沉重而复杂的心情。推开了养心殿的殿门。

他不曾看在眼里,不曾引起重视的人,却给了他最沉痛的打击。而今还要神色卑微的跪在那人脚下,俯首称臣。。。。。。

视线落在伏案批阅奏折的那个明黄色身影上。龙廷轩整了整容,上前行了稽首大礼:“参见陛下!”

宪宗抬眸看他,露出淡然一笑,开口道:“是轩儿回来了,平身!”

一句话,说得仿若一个再熟悉再亲密不过的家长,等待到他孩子的归期,慈爱而祥和。

龙廷轩心弦颤了颤。嘴角微微勾动,将额头贴地,恭声回道:“是,轩回来了!此次向各地藩王募集了四十万两的赈灾款项,已经全部运回了上京城,款项落实和安排的问题,轩不敢自专,还行陛下示下!”

章公公垂在脑袋守在一边,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无数人事兴衰更迭。可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本该是死对头,本该是一见面就兵刀相向,斗得你死我活的对立者。以如此平和的姿态在沟通着。

两人都似没事人一样,宪宗忘了过往英宗对他所做的一切,逍遥王也忘了宪宗的夺位之仇,如亲密的家人般交流着,和谐得近乎诡异。

这太让人胆寒了,也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轩儿此行辛苦了,赈灾款项的安排,朕自会落实,你先回府梳洗休息吧!”宪宗笑道。

龙廷轩恭敬的道了声是。施了礼,临出养心殿殿门的时候。终是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宪宗。抿了抿嘴问道:“可否求陛下恩典,让轩去见见父亲和母亲?”

宪宗露出一丝温和笑意,点头对章公公道:“你亲自领着轩儿过去!”

“是!”章公公施了礼,甩着拂尘对龙廷轩道:“王爷请随奴才来吧!”

龙廷轩再次向宪宗致谢,而后大步流星地出了养心殿,随着章公公往省吾宫而去。

宪宗望着那俽长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微启唇齿,呢喃道:“若他不闻不问,便真不能留了。。。。。。”

******

第二日的早朝,宪宗便将龙廷轩收缴上来的赈灾款项落实了下去,并肯定了逍遥王的付出和功绩。

这让众臣心头有些愕然,其中以穆卫最甚。

他搞不明白宪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龙廷轩是英宗的儿子,此次夺门复辟,宪宗和英宗父子之间可谓是新仇旧恨缠绕在一起,虽然宪宗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英宗拘禁起来而已,可这其中触及到未来最大的利益的是龙廷轩啊。

英宗立储是提上议程的事情,龙廷轩离那皇位,只有几步之遥了,就因为突如其来的这一场夺门之变,将他的锦绣前程,将他通往皇权大道的路给砍断了,这搁谁身上,也无法做到坦然以待啊!

宪宗就不怕龙廷轩此番领着赈灾款项忍着恨意上缴朝廷,其目的动机不纯么?

穆卫深一思虑,这才明白,宪宗无子啊。。。。。。

难不成他此番抬举龙廷轩,是要将他当做未来的继承人培养么?

穆卫背脊一阵阵发凉,若是龙廷轩将来上位,他作为倒戈谋变的内阁首相,定是被他头一个拿来开刀的。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他能为了争一口气,隐忍十几年时间,龙廷轩又如何不能?

穆卫的心思飞快地转动着,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危着想,他定不能让龙廷轩有机会成为下一任储君人选。。。。。。

早朝过后,朝臣们退出了龙乾殿,回各自司职的衙门做事。

章公公将奏折收好,与宪宗一道回了养心殿。

“朕要出宫一趟,你替朕更衣安排车驾吧!”宪宗回头对章公公吩咐道。

章公公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没多问陛下这是要上哪儿,出了宫门,他只会说目的地的。

******

马车出了朱雀大门,径直往荣安坊的方向去了。

宪宗出行的仪仗很简单,只公孙勇领着一队银龙卫守护,章公公随行,便再无其他宫婢内监随侍。

银龙卫冷冽的气息逼人,御道上的百姓皆自发避让。一路畅通无阻。

马车在端肃亲王府停下来的时候,便有门房小厮上前询问。

公孙勇只出示了一下腰牌,小厮便露出惶恐神色。忙一揖及地,随后结结巴巴回话:“奴才。。。。。。进。进去给王爷和郡主禀报,请稍等。。。。。。”

公孙勇嗤笑,摆手忙让他去了。

宪宗安然跽坐在车厢内,手轻轻拨开车厢的竹帘往外看了一眼。

巍峨的端肃亲王府依旧如初,重檐黛瓦,高墙大院,雕梁画栋,目光掠过之处。与记忆深处的影子慢慢地重合在一起。

二十年了,他有二十年不曾来过端肃亲王府了。。。。。。

宪宗心中感慨唏嘘,放下竹帘,命章公公将踏凳放好,躬身出了车厢。

而此时端肃亲王和蕙兰郡主夫妇闻讯迎了出来,才刚要行礼,便见宪宗大步上前,扶住了端肃亲王的手臂,笑意和煦问道:“王叔可还健朗?”

这是宪宗从鞑靼归来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无须过多的言语作开场白。只万千感慨在彼此心尖徜徉流淌着。

端肃亲王微笑着点头道:“托福,老臣尚好!”

蕙兰郡主早已忍不住红了眼眶,也不客套行礼。只强忍着泪意,笑道:“快进府再叙,陛下来得可巧,蕙兰才刚刚亲手煮了一壶茶汤!”

宪宗朗声笑了笑,看向蕙兰郡主的目光透出几分感激之意,“那朕可要好好尝尝。。。。。。”

辰靖笑着扬手招呼道“陛下请!”

随后,他又回头招呼公孙勇等人进府,公孙勇笑着上前,与辰靖寒暄几句。

一行人入了花厅。蕙兰郡主亲自盛了茶汤奉上,又嘱咐张妈妈送上水果茶点去给院外等候的银龙卫诸人。

花厅内只留了芝兰和秋菊两个大丫鬟伺候。其他的婢子都乖觉自行退了出去。

宪宗在上首处右手边坐下,端肃亲王居左。二人一路闲谈过来,就如同二十年前那般,半点不见生分。

“。。。。。。陛下临朝,老臣也没去朝拜,还望见谅!”端肃亲王笑着对宪宗说道。

宪宗清亮的眸子微微湿润,点头道:“王叔言重了,您为朕做的一切,朕都知道!”

他看着端肃亲王,将手移至胸口的位置,诚挚道:“这里,都铭记着!”

端肃亲王眼眶也微微泛红,笑道:“老臣做的,微不足道,微不足道。。。。。。。”

宪宗心头酸楚得厉害,他看着眼前这一家子为自己默默做了那么多,承担了那么多的风险,却只轻飘飘的告诉自己他们所做的一切,微不足道。

他何其幸运啊?

他又何德何能能承载这千钧的情谊?

蕙兰郡主见二人情绪都有些低沉哽咽,便借着为大家蓄茶的当口,缓和了一下现场气氛,招呼宪宗喝茶吃茶点,又说这茶点是独家所有,外面可买不到的。

宪宗收拾起情绪,拿起一块奶乳酪酥咬了一口,唔了一声,说道:“这乳酪酥做得不赖,正合朕的口味!”

蕙兰郡主自豪的说道:“能得陛下称赞,那可是语儿的福气了。这乳酪酥的做法是语儿那丫头想出来的,知道我爱吃这个,回仙居府之前,将做法配方留了下来,张妈妈也学了她的本事,做得一分不差!”

“语儿?是蕙兰你的女儿?”宪宗问道。

蕙兰郡主道是,想起来怀辰语瞳那会儿,宪宗已经被鞑靼俘虏不得归,大胤朝已经由英宗掌管天下了,心头不免有些戚戚,只觉得有些伤感。

“蕙兰儿女双全,真是好福气!”宪宗说道。

他几次想问问蕙兰郡主,辰逸雪究竟是否如元忠候所说,是他亲身的儿子,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无法问出口。

他在等着,等着蕙兰郡主和端肃亲王自己告诉他真相。

果然,宪宗话音刚落,蕙兰郡主便下意识的看了端肃亲王和辰靖一眼。

从宪宗夺门复辟成功的那一刹那开始,蕙兰郡主就一直在矛盾和挣扎中考虑着辰逸雪的身世问题。她在犹豫着是否要告诉宪宗,他的儿子还活着?

辰逸雪的性格没有人比养育他成人的‘父母亲’更加清楚,从私心里想,蕙兰郡主爱这个儿子。并且希望他永远可以当自己的儿子,永远不要搅进权势争斗的圈子里,干干净净自由自在的活着。但宪宗就如同她自己的亲哥哥一样。蕙兰郡主又不忍他膝下空虚,二十年的孤单岁月啊。他们错失的父子情分已经太多了,他若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活在人世,该多么的高兴呢?

蕙兰郡主这些日子一直在煎熬与矛盾中挣扎着。

她看着父亲和丈夫,是想让他们也帮着自己拿拿主意。

端肃亲王沉了一息,看着闺女儿微微颔首。

以前是为势所迫,不得不掩下这个天大的秘密,而今宪宗已经重临大位,掌管着大胤朝的江山社稷。雪哥儿乃是宪宗亲生嫡子的身份也该大白于天下了。

他们没有任何的权利和理由去阻止他们父子相认,去褫夺宪宗与雪哥儿的父子天伦。

辰靖也点点头,尽管他心里头有很多的不舍。

这秘密一旦揭开,他和雪哥儿的父子名分,也将不复存在了吧?

可他到底还是高兴的,为了他的‘儿子’而高兴。。。。。。。

蕙兰郡主用眼神示意芝兰和秋菊等人出去。

公孙勇也朝宪宗和端肃亲王拱了拱手,随着两个彼此退出花厅,自己则亲自守在门外。

花厅内此刻只余宪宗、端肃亲王和蕙兰郡主夫妇。

蕙兰郡主端起茶盏,轻轻的抿了口茶。

辰靖发现,妻子的手。在颤抖着,便伸手去握了握她的冰冷的柔夷,给她一个温和的微笑。

蕙兰郡主反手拍了拍辰靖的手背。这才望向宪宗,开口道:“有个秘密藏在我们心中十几载了,而今陛下重登大位,大局已定,也是时候跟陛下坦言了!”

宪宗心头震荡着,抬眸,勉强保持着表面的冷静,笑道:“蕙兰要跟朕说什么秘密?”

蕙兰郡主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说道:“我和靖哥的长子雪哥儿。其实并非我们亲生,而是陛下您亲生的皇四子。睿王殿下!”

终于从她口中得到了证实!

尽管已经有元忠候的坦言在前,可这一刻真正得到当事人的证实和肯定。宪宗的心情依然无法平静,如潮水一般翻涌的情绪往上侵袭,将他的一直强忍着的眼泪逼了出来。

宪宗无语凝噎。

他无法用苍白的语言来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恩重如山啊。。。。。。

蕙兰郡主叙叙的说着当年所发生的一切,她能为宪宗做的只有这个了,至于沈皇后,她再无能为力了。

宪宗默默点着头,他忽而从席上起身,屈膝朝在端肃亲王面前跪下,行了稽首大礼。

从他三十年前登上大宝开始,就算是沦为鞑靼的俘虏囚徒,他也从不曾对谁屈过膝。此刻,他除了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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