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跟随身边十几年的军马都消失了,不得不靠着一双腿往京城走,这才有晕倒在路边的那一幕。
喝过药之后,男人的高烧就已经退下去许多,又喝了君长宁特意吩咐加了人参煮的参汤,自然恢复的更快一些。等到半夜的时候竟然已经可以起床,自己爬起来将旁边一锅已经冷透了的鸡汤全部喝下了肚子,这才抹了抹嘴,想着自己该如何做。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跟着那个小少年一起上京,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上京赶考的学生,家世已经也不错,跟着他走的话至少不用担心被人拦在路上,只是他现在麻烦缠身,要真的跟那位恩人一起走的话,反倒是容易引来麻烦。
男人深知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断然不可能靠着一双腿走到京城,更何况因为路上那次意外,他已经身无分文,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证明他身份的东西,断然不可能拿去当铺。思索了半夜,一大清早再次醒来的男人,看似已经下定了决心。
男人身上原本的衣裳已经破烂成为一片片的,君长宁好人做到底,就给他送了一身齐家的旧衣服过来,倒不是他舍不得自己的好衣服,而是男人人高马大的,比快要一米九的齐家也就稍微矮了一点点,君长宁的衣服穿着那就得短一大截,要说君十郎对自己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大概就是身高一直未足一米八,虽然他的身高在宁邑的男性里头已经算非常不错了,但挡不住身边一直站着一个齐家。
男人想了想将那套衣服穿上,陌生的味道让他有些不习惯,想着自己有一天居然不得不去穿一个下人的衣服,心中也有些怅然,事实上,如果不是那对好心的主仆,自己恐怕是活不到现在了。想想当初威风八面的人物,一朝居然落到了这样的地步。
男人走出房间,因为时间太早,客栈里头也是静悄悄的,掌柜的都还没在,只有小二在打扫地方,看见他下来微微一愣,随即想到是哪位,昨天还是他给送的鸡汤,便笑着说道:“客官您醒了,身体好些了没有,要不要吃点早饭。”
男人眼神微微一闪,开口之后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异样的沙哑:“好多了,昨天我家少爷的马车呢,在后院吗?”
小二只知道他们是一起过来的,这时候听他叫少爷,自然以为是那家的下人,便说道:“正是在后院,用了最好的草料喂着呢。”
男人点了点头,却又说道:“我家的马每天都要拉出去溜溜,我先出去干活了,要是少爷醒来,你跟他说一声便是。”
说完也不管小二什么表情,直接往后院走去,后面马匹不多,他一眼就能看准那匹是那位小少爷的,伸手牵着出去果然也没有人来拦着他。
这边男子已经驾马离开,那边君长宁睡了个好觉才醒过来,齐家早早的给他打了洗脸水过来,两人一起下楼准备去后头院子里练拳活动一番,那小二才看见了他们,走过来说道:“客官休息的可好,您家仆人可真是尽心,昨日还病得很,今天一大早就遛马去了。”
君长宁眉毛一挑,那边齐家已经急匆匆的赶到后院一瞧,家里头君老爷千挑万选的那匹马果然不见了,老实人顿时也气得大骂:“真是救了个白眼狼,不但不感激少爷,还偷走了我们的马!”
这会儿就是不说小二也知道事情不妙,头上顿时满是冷汗,要知道一匹马的价格可不低,更别说那匹马一瞧就是好货色,他之前还在想怪不得那么娇贵每天还得出去遛马呢!这会儿连声说道:“对不住客官,我,我以为那个人是您家的仆人,他说要去遛马的。”
君长宁摆了摆手,倒是并无多少愤怒,只是略略有些失望,再说那匹马是君老爷精心给他挑选的,有些可惜罢了。见那小二急得满头是汗,也知道并不是他的错,毕竟他们昨天一起上门,并且单独给了那人一间房,人家自然以为是熟人:“算了,你拿钱去再买一匹吧,我们也并不是赶路,用不着那么快的马。”
齐家依旧有些不痛快,瞧着小二的眼神也有些不善。小二也是个人精,见君长宁的态度就知道不打算追究了,心中松了口气,顺着齐家的话将那个人骂了一顿,无非是狼心狗肺之类的话,再粗俗的他没敢说,怕污了这位小少爷的耳朵。只是回去之后,用最恶毒的话将那个险些害了自己的男人骂了一顿。
等再上路的时候,君长宁心中暗暗想着那个男人是不是看准了自己不会追究,想到他那时候的情形,应该是急着赶去京城,贸贸然将他们的马骑走了是有些不地道,不过这也是给他一个教训,好心未必是有好报的。
因为出了这件事,齐家更是有些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小少爷,有奸人靠近都没能将人赶走,君长宁拿他没办法,这个家伙是个执拗的性子,认准了就是君长宁也说服不了。虽然他自觉压根不需要齐家的照顾。
越是靠近京城越是繁华,这是皇亲贵戚居住的地方,据说在京城随便走,碰见十个人九个都是当官的,这句话虽然夸张了点,但也可见这地方的底蕴。即使是郊区也跟宁邑有些不同,宁邑那边更多的乡村,而这边大部分都是京城里头大老爷的别院,远远的就有人守着,偶尔可窥见一两分的精致别样。
齐家是个木讷的性子,对此毫无兴趣,君长宁倒是想着自己将来不知道要在哪里发展,要是能留在京城的话,弄一个宅子住住恐怕都不容易,而且在京城当官想升职可也不容易。正胡思乱想着,却见齐家吁了一声将马车拉停,君长宁有些坐不稳的往前倾,要知道齐家为人小心,绝对不可能让他磕磕碰碰到。
君长宁撩开帘子往外头看,果然是遇到了意外,齐家脸色铁青铁青的,车前头却是趴着以为穿着白衣服的姑娘,这会儿娇娇弱弱的躺在地上,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大概是之前遇到了一次意外,齐家也没啥怜香惜玉的心思,冷声喝道:“你那女子,平白无故从旁边冲出来作甚,不会是故意撞车讹诈吧。”
那女人微微一愣,像是没有想到赶车的人会这般说,她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带着怯弱的脸颊,泪珠滴挂,倒真有几分我见犹怜,可惜她不知道,因为当初七小姐的那件事,君家从上到下都对这般娇怯怯的女子不感冒,其中以张氏君长宁尤为明显,齐家受到这两位的影响,自然也是如此。
那女人还未说话,齐家已经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自己冲出来,我也没有撞到你,还赖在前头做什么,真要讹人的话,我可是要拉你见官的。”
那女人顿时捂住脸哭诉道:“这位小哥怎么这般说话,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只是方才走的太快了一些扭到了脚,实在不是有意打扰。”
君长宁挑了挑眉,仔细去看那个女人,虽然脸上妆容素淡,但看得出来是精心描绘过的,更有一身衣服虽然是白色的孝服,但该有的腰身一样不少,明显就是特意准备的。再一想这条路可不就是上京赶考学子的必经之路,而自家的马屁虽然被偷走了,但马车却还在,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怪不得招了人家的眼。
齐家并不知道自家少爷的心思,见那个女人一直低头啜泣,又怕后头的小少爷看着心软,当下冷声喝道:“难不成爬到一边都不成了,我们还要赶路,你躺在路中间算怎么回事?”
君长宁顿时大冒冷汗,齐家这话说的可真是……绝了。
果然那女人也是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一番演出这两人根本无动于衷,猛地抬头朝着两人看来,一双盈盈双目烟波流转,风情无限,但在看见车上的人时微微一愣,闪过一丝嫉妒。当下又有些雀跃起来,这位少爷风姿气度看起来就是不凡,要是能攀上了自己后半辈子还愁什么!
君长宁的容貌很容易打击女子,眼前的女人原本的自信倒是少了一半,演出起来倒是更加卖力,一双含情目欲说还羞,声音更是娇滴滴的能掐出水来:“小女子并不是故意耽误两位公子赶路,只是家父家母亡故,家中又有恶亲占据了家财,小女子没办法只能前往京城投亲,千难万难到了京城门口,谁知道还会伤到了脚。”
君长宁挑了挑眉,暗道这姑娘的演技看着倒是非常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专业户出来的,不过他可不打算当冤大头,要是顺着这姑娘的意思,肯定是要把人捎到京城,到时候人家再来一个以身相许的话,他想要摆脱也是一阵麻烦,又不能直接把人宰了不是,还不如直接让她留在这里,等下一个愿意挨打的人出现:“即是如此,齐家,那我们靠边走就是,姑娘还在孝期,我们要去过去搀扶,难免授受不亲,可不能毁了一位好姑娘的名誉。”
女人脸上一僵,抬头去看那风姿无双的公子,却见他虽然唇边带笑望着自己,一番儒雅俊秀,眼睛却是带着几分冷意,女人自然是看惯人脸色的,自然知道这位对自己恐怕并无几分兴趣。只是心中到底是有几分不甘,捂着脸说道:“小女子不甘妄求其他,只盼公子能伸出援手,捎带着我去京城。”
君长宁只觉得自己牙都酸倒了,点了点齐家说道:“还不快走,赖在这里可要毁了姑娘清誉的。”却像是完全没听见那女子的话,齐家也是聪明,拉着马车从旁边就走了过去,心中暗道幸好小少爷英名,没被那显然心思不纯的女子骗了去。
被远远甩在身后的女人脸颊都扭曲起来,恨不得冲上去将两人都咬杀了,要知道她准备了这么久,第一次出现就出师不利,原本想着少年读书郎经事很少,肯定会心软,谁知道那人居然把自己当了空气,要知道她也是妈妈多年以来精心养起来的。
却原来这个女子原本是别人养着的瘦马,因为各种原因逃脱出来,但她哪有什么求生的本事,本身也是个不乐意吃苦的,便想到了这一招,能坐马车,还有下人的读书郎家里头肯定都不错,她能攀上一个的话,即使不能大富大贵,但也能温饱不愁不是。
女人扭曲了一张脸,却又有一辆马车飞驰而来,看见前头有人也是一阵急停,女人连忙露出娇怯怯的神情,驾车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子,看着心中有些不忍,连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为何坐在路中间?”
女人眼中一转,当下带着几分苦涩说道:“小女子原本正在赶路,却有一辆马车侧身而过,不小心便跌倒了,正是求助无门的时候。”
马夫一听顿时气愤的叫道:“真有那么可恶的人,撞了人居然也不停下来看看,真真是恶人。”这位显然将女人未语的地方补足了。
车里头这时候走出一个青年,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看着来面白无须,倒是有几分俊雅在,只是大冬天的还端着一把扇子,瞧了一眼地上的女人眼睛就是一亮,露出一个大义凌然的表情说道:“天子脚下居然还有人敢肆意妄为,姑娘请放心,世间自有真情在,我先送你去京城看伤吧。”
作者有话要说:白莲花出没~~~
☆、44、霉运当头
君长宁还不知道;被他当做麻烦甩下的孝女果然已经搭上了一个“有才有财”的学子;他们两人都把这件事当做一个意外抛到了脑后,毕竟能出来路上拦车碰一个巧遇的;肯定不会是好人家的女儿,放过了也就罢了。
等到了京城;君长宁总算是大大出了口气,径直问了地方;让齐家往那边去。君老爷为人严谨;因为知道他们商家最经不起官家的打压,能收买的肯定收买;不能收买的就远远的避开;京城底下的生意岂是那么好做的;即使是宁邑的首富,在江南漠北都有商铺,在这边却只有一个小小的书铺,绝对不碍着谁的眼。
君长宁走进书铺,发现里头除了一些新书,还有大批量的旧书,过去一问才知道是可以租借的,心中便明白君老爷的打算。京城里头富贵人多,但也不是各个都是衣食不愁的,这年代的笔墨纸砚都是精贵物品,能租借一本书来抄写,对贫寒学子可是大大的好事,君长宁有些佩服自家老爹的远见。
那边书铺的掌柜早就接到了君家的来信,每每有陌生的学子走进门便猜测是不是自家小少爷,等这位进来他才明白,为什么君家那边说自己绝不会认错,要说他长居京城,出色的人物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眼前这位小少爷端端是少见。门口走进那人,只见身如玉树颀长挺立,面如冠玉尤嫌不足。只一双眼睛清澈剔透,反倒是将面貌的女气消解而去,显出男儿的英气来。
不过是简单的青衫,倒是让这位小少爷传出锦衣玉袍的风姿来,掌柜的心中暗道君家这位小少爷实在不像是商家出身,身上哪有一丝一毫的商人贱气,只是不知比起那位京城人人知晓的安国公家三公子又是如何。
心中思绪千万,掌柜的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已经恭恭敬敬的走上前来,笑着说道:“这位定是小少爷吧,小人早就准备好了住宿,不知少爷是否现在过去?”
君长宁知道这位掌柜的不同于其他地方商铺的掌柜,据说还是个秀才出身,当初君老爷对他有恩,后来才会自愿当了书铺的掌柜,当下也不摆着主子威风,只是笑道:“叔叔可别多礼,你是我父亲的好友,可当不得这礼数。”
掌柜的抬头,却见少年的眼中一片真诚,看不出来有一丝一毫的勉强,心中便道君家教孩子,不管他这话是真是假,真的话那就是心胸开阔,有容人之量,假的话那也是心思深沉,不是一般人可为,顿时更为恭敬一些:“少爷多礼了。小人哪里当得起这声叔叔。”
君长宁却是勾了勾嘴角,笑着说道:“既然是父亲的好友,怎么当不起,小子对京城并不熟悉,之后还要靠叔叔提点。”
倒不是君长宁多事,而是这位老人虽然说是书铺的雇佣掌柜,但在京城一做就是三四十年,跟无数学子相识并且得到他们的尊重,其中不乏一些已经进入官场的,哪里是他可以贸然低贱的。
看到少年的谦逊,掌柜的倒是满意了,想到当初君老爷的风貌,心中只觉得也怪不得,好友虽然是个商人,但向来为人正义,乐善好施,能养出这般出色的儿子来也是正常:“那在下就厚颜一次,当了这声叔叔。”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一会儿话,倒是相互熟悉起来,君长宁感慨,这位老先生学问只是一般,到底是在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