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君长宁索性官府也不脱,直接往林子墨的宅子去了,那边大概也早就收到了消息,门房看见他们前来满脸都是笑容,立刻就进去通报了。说起来君长宁跟林子墨倒是有几分渊源,曾经也颇有几分惺惺相惜,虽然相隔多年未见,倒是并不显得陌生。
林子墨已经是四十出头的人了,留着一把山羊须,带着几分书生的儒雅和官员的严肃,见到比自己小了十几岁,跟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小舅子,倒是露出几分笑容来。林子墨自己也是科举出生,所以对同样科举出生的君长宁好感更甚,加上他们又有姻亲的关系在,所以说话的时候便带了几分亲近。
君长宁对这位姐夫还是很有好感的,说话的时候倒也有几分真心,在知道君长宁马上就要赴任长海知府的时候,就是林子墨也忍不住有几分嫉妒,小舅子才入官场不到十年,直接从翰林院的侍读变成了正四品的知府,这样的升官力度,就是那些世家子弟也就这般了。不得不说这位小舅子是受到皇帝器重的。
林子墨出生寒门,跟世家林家的关系一直不好,所以自然也借助不了林家的力。在那个小地方一待就是许多年,如今虽然回到了京城,却还是从五品的户部员外郎,虽然是个来钱的职位,但官职却是比小舅子低了不止一级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后头君玉宣已经忍不住派人来请,林子墨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着说道:“快去见见你姐姐吧,已经念了你一路了,若是再不放你走的话,她可是饶不了我。”
君长宁微微一笑,因为没有见到侄子侄女,心中便猜测应该是在后头,于是便跟着小丫鬟往后院走,虽然他是外男,但毕竟是君玉宣的同胞亲弟弟,又有林子墨的话在,倒是不用非常避讳。
等走进后面的厅子,迎面而来便是春花灿烂,一屋子的丫头小姐,为首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妆容精致无比,端庄大气又不失女人的妩媚,君玉宣出嫁的时候他才是个小豆丁,幸好他不是真正的小孩,所以还是一眼便认出大姐来。
君玉宣不等他说话,眼神中便露出几分惊喜来,连声说道:“是十郎吗?快过来让姐姐看看,我的十郎都长得这般大了,要是在外头见着,姐姐怕是不敢认了。”
君长宁微微一笑,便在君玉宣旁边的位置坐下,在这位大姐的失态中倒是多出几分熟悉来,只是说道:“大姐姐这话不好,就是大姐姐不认识十郎,十郎也必定能记得大姐姐的。”
君玉宣听了倒是忍不住一笑,她其实并不觉得十郎还能记得自己,毕竟她出嫁的时候十郎那才几岁,虽然这孩子从小聪慧机敏,但到底年岁小,多年未见恐怕只记得有大姐的存在,却忘记她长得什么模样了。只是这话君玉宣当然不会说出口,弟弟对待自己亲近自然是只有好处的,于是便笑着说道:“十郎还是这般会说话,怪不得每次都哄得娘亲只疼爱你了。”
君长宁哈哈一笑,又说都:“这可不对,娘亲每日都念着姐姐的好。”
两人都寒暄了几句,君长宁才把眼神放到了旁边几人的身上,两个孩子一个十□岁的样子,一个十五六岁的样子,还有一个小姑娘看着似乎才十岁出头,大概就是君玉宣所出的两个嫡子一个嫡女了,其余的孩子倒是未见到,大概君玉宣也不乐意让娘家的弟弟见到那些庶子庶女的。
发觉君长宁的眼神,最大的嫡子林明安跟君长宁不过是差了五六岁,自小就是听着娘亲夸奖自家小弟弟如何如何出色的,心里头就有几分计较的意思,这会儿见到本人,却觉得这位小舅舅确实是月华无双,怪不得爹娘都是满口称赞,再想到舅舅如自己一般大的时候,已经当了状元成了知州,而自己现在不过是刚有了一个举人的功名罢了。
比起大哥林明安,弟弟林明平却没有那么多的计较,他是小儿子,身上的压力就没有林明安那么大,向来都是活泼好动的性子,这会儿见到小舅舅年轻长得又分外的出色,心中便有了几分喜欢。而最小的姑娘林明雪倒是露出几分不好意思,脸红红的坐在一旁。
注意到儿子女儿的眼神,君玉宣微微一笑,拍了拍君长宁的手,朝着三人说道:“还不快来见见你们舅舅,都看傻了吗。”
这话倒不是君玉宣打趣,在她看来,自家小弟真的是越长越好了,这些年她也见过不少有着美名的姑娘小姐,倒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眼前这人的。只是十郎毕竟是男子,身上更有一种俊秀风姿,也不是一般姑娘可比的。
看着三个外甥外甥女,君长宁倒是微微一笑,有道是舅舅看外甥,越看越喜欢,君长宁觉得自己大概也是如此。君玉宣是个会教养孩子的,就是林明平略显活泼了一些,却也是个知书识礼的好孩子。君长宁早就准备好了见面礼,这会儿便拿了出来,两个男孩分别是珍贵的文房四宝,而女孩儿便是精致的首饰,看着都不是凡品。
君玉宣瞧了倒是有些惊讶,但一想到弟弟去的地方虽然穷,但君家只有他一个男孩,肯定不会寒酸了自家儿子,手中有些好东西也是应该了,便笑着让几个孩子收下,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话,过了一会儿又让几个孩子离开,才开口说道:“长宁回京之后,有没有去看过舅舅一家?”
君长宁微微一怔,张氏跟张家的关系一贯僵硬,后来因为求学的事情几乎是闹僵了,当年他上京赶考,张氏甚至还特意交代若是舅舅派人来请便去看看,若是没有便算了。当时他中了状元,心中还以为张家肯定会找上门来,谁知道直到去了秦关也一直并没有。
君玉宣瞧了他的反应,心中便有了底,笑着说道:“也是张家不厚道,当年家里头出了事情,也并未跟母亲知会一声。”
却原来早在许多年前,张家舅舅就投在了端亲王的门下,当初皇帝便看他不顺眼,找了个地方将他外派出去,张杰人又不是个好人才,端亲王自然也不会特意保他。他们的好舅妈李氏怕张氏知道他们家失了权利,断了一直以来的银钱,居然将这件事瞒了下来,反正张氏向来都是将礼物什么的送到老宅,他们留下一人守着就是。
当初君长宁进京,张氏气不过李氏的态度,便不许他上门拜访,想等着李氏低下头来,君长宁在京城没待多久便去了秦关,所以这件事便一直没有人知道。还是后来君玉宣进了京才发现,而这时候张杰人又因为端郡王的事情被贬,现在不过是七品芝麻官,远在云南那边,一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回来。
君长宁微微皱眉,心中倒是松了口气,听母亲张氏的话便知道,他舅舅一家可不是省油的灯,说实话跟这样的人家搭上关系,肯定是有说不尽的麻烦,毕竟孝之一字就能压死人。显然君玉宣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君家一群孩子对张家的舅舅舅妈都没有感情,毕竟这些年连面都没有见过,张氏在他们面前又是从来不掩饰对李氏的厌恶之情。
君长宁在林家待到了傍晚,直到吃了饭君玉宣才放他出来,送他出门的却是林明安,林子墨下午有事去了户部,至今还未回来。经过大半天的熟悉,几个孩子对君长宁的感官都不错,毕竟年轻又有才学,谈吐又带着几分风趣的舅舅,出手还十分大方,他们能不喜欢才怪了。
林明安瞧着月下愈发出色的人,心中的争胜之心倒是少了一些,有些别别扭扭的说道:“父亲常说舅舅自小聪慧,才学是一等一的好,以后外甥还要舅舅多多指教。”
君长宁听了微微一笑,拍了拍林明安的肩膀,看着跟自己一般高低的孩子,笑着说道:“那是自然,只要明安不嫌弃舅舅多管闲事就行,过几天我便要前往长海,到时候有任何问题,你都可以写信给我。”
林明安听了心中高兴,又说了几句话才依依不舍的放人离开,君长宁这一天的心情倒是都算不错,毕竟见到了多年未见的亲姐姐,而君玉宣的日子看着似乎过得十分不错哦,虽然林子墨家中也有小妾姨娘,但毕竟是个守规矩的文人,断然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最终要的是,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君长宁,如今也有庇护姐姐们的实力了。
这样的好心情却并未能持续多久,想到多日未见的燕弘,君长宁心中又有几分烦躁,他不知道在那个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眼看着他宁愿自己背负,也不愿意与自己共同承担,便知道事情恐怕不小,甚至那件事情的重要性隐隐的压过了自己,不然的话燕弘怎么可能让自己担心。
君长宁叹了口气,这个时代的天空显然分外的干净透彻,今夜却并没有星空,只剩下独一无二的月亮,显得有些清冷。君长宁刚喝了一些酒水,现在有些上头,便不乐意坐车,反正回家的路也并不远,便自己慢慢的走回去,齐家在后头慢慢的驾着车。
快到家门的时候,君长宁却是微微一怔,那个消失多日的人站在家门不远的地方,一身黑色的袍子似乎融入在暗夜之中,双眼定定的看着紧闭的大门,因为夜色太黑,君长宁看不清楚那人脸上的神情,却能察觉到那一丝丝挣扎和痛苦。
齐家一向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皱了皱眉便驾着车先进了门,君长宁上前了几步,便看见燕弘双眼布满血丝,在黑夜之中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魔似的,让人背脊发凉。君长宁却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大概是酒精影响了他的大脑,这一次不再有任何犹豫,一把揪住眼前人的衣襟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燕弘的眼睛黑沉沉的,看不出他心底究竟在想什么,君长宁忽然觉得有些委屈,难道他们这么多年来的感情是假的吗,难道自己还不值得他信任,不值得他放心吗!他忍不住有些怨念,又紧跟着说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燕弘伸手扶住有些摇摇晃晃的人,扑面而来的酒气让他微微皱眉,君长宁不喜欢喝酒,一般只有太高兴或者太不高兴的时候才会喝。燕弘并不知道他今天去了哪里,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这人伤心了,便忍不住心疼起来,但却只是抚了抚男人的脸颊说道:“你喝醉了,我扶你进去吧。”
君长宁却不依,今天他还非得将事情弄清楚了,只是拽着燕弘继续说道:“我不是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愿意跟你一起承担,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要这样,难道是你后悔了吗?”
隐藏许久的担忧终于说出口来,君长宁微微一顿,抬头向燕弘看去,心却更加冷了,因为这一刻,燕弘居然没有立刻的否认。
君长宁原本的三分酒意都散了开去,君长宁咬了咬下唇,第一次觉得忐忑不安起来,即使刚才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都不觉得燕弘会后悔,而现在他却不确定起来,近日来的种种让他十分敏感,作为心理学出生的人,这一刻他居然惶恐的不敢去看燕弘的表情,怕看见任何让自己心痛的动作。
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君长宁错过了燕弘眼中的痛苦挣扎,过了好一会儿,燕弘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嘶哑的难听:“如果我说,我要娶妻呢?”
君长宁猛地抬头,眼神中露出惊恐来,他甚至不敢相信,这话是从燕弘口中说出来的:“你说什么?”
“我要娶妻,内阁李老的嫡孙女。”燕弘却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看着君长宁一字一句的说道。
君长宁只觉得手脚冰凉,一巴掌直接甩到了燕弘的脸上,冷声说道:“你再说一遍。”
“我要娶妻,内阁李老的嫡孙女。”燕弘微微偏过头,似乎并不在意挨了那一巴掌,只是将话再讲了一遍,他仔细的看着君长宁的脸色,男人脸上的惊讶痛苦,像是针扎似的刺痛他的心。
君长宁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这一刻他不想去猜测燕弘究竟是有什么苦衷,娶妻,妻子在任何时代的意义都是不同的。曾经燕弘身边的妾侍,以这个时代的观点来看,那就是随手可丢的奴婢,即使生了孩子有些不同的也不过是身份稍微高了一些,但妻子却不同,那是名正言顺,可以站在他身边的人。
君长宁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沉了下来,都说七年之痒,难道他们也是遭遇了这一个!君长宁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捂着眼睛问道:“你可知道,无论你有多少的苦衷,走出这一步之后,我们再难回去从前。”
说完不等燕弘回答,君长宁又说道:“我可以不去长海,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留在京城帮你,再艰难的事情,我们总能做到的,根本不需要联姻这样的手段,这样也不成吗……”
燕弘久久没有回答,君长宁有些慌乱的放下手,只是说道:“我给你时间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告诉我答案。燕弘,我君长宁可以陪你同生共死,但绝对不会去跟一个女人争夺,你要好好想清楚了。”
说完这句话,君长宁几乎是落荒而逃。而燕弘却只是怔怔的站在原地,眼看着他的爱人,他一辈子最珍视的人一点点走远,甚至不敢往前一步。他怕自己只要走出这一步,就全功尽弃,再也没有了复仇的勇气,将这个人也拉进仇恨的深渊,共同陷入危险的处境。尽管不知以后自己会不会后悔,但他却明白,至少君长宁得要活着,自己才会有后悔的机会,否则的话,一切都是枉然。
☆、82、缘起缘灭
这时候天气已经慢慢入秋;京城便变得凉快起来;应该正是好睡的时候,君长宁却整夜整夜的难以入眠;似乎生怕错过了那个人前来的时候;但事实上,从这一天开始,燕弘又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似的;再也没有出现过。
原本君长宁还有几分幻想,但随之而来的;镇北大将军与李阁老的嫡长孙女订婚的事情;却让的心沉到了谷底。若说这些年是没有感情的;燕弘只是对自己玩玩,君长宁是肯定不能相信的,他对燕弘还是有几分了解,只是偏偏这个人选择了他最不愿意承受的道路,他们两个人很快就要愈行愈远。
君长宁苦笑着拿出长笛,想要纾解心中抑郁,却又想到这还是燕弘费尽心思给他找来的软玉笛子,放到唇边便又放了下来,眼中露出几分难舍的难堪。直到现在他还是不能放下那个人,即使知道他宁愿放弃自己,也要去做现在所做的事情。但君长宁却无比的清醒,无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