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畔的位置站立了许久,终究鼓起勇气瞧了瞧了那散发着檀木香的大门。
木鱼声依旧不急不缓的响着,慈爱的嗓音透过门缝淡淡的传出,“进来……”
吱嘎一声,门被轻轻的推开,一袭青色袈裟的夫人跪在佛祖前,左手拿着一串佛珠,右手则是敲打着那硕大的木鱼,背对着身子,看不到她的神色,不过那股宁静的气息却是那般的淡然和安静。
朵朵小心翼翼的合上房门,坐在一旁的藤椅之上,屋内弥漫着一股檀香的气息,佛门重地,虽然她不信佛,不过却也敢放肆,规规矩矩的端坐着,等待着她将经文念完。
奶娘似乎半天都未听到来人出去,也未见其发声,等到颂完经文方才缓缓站起身子,朵朵立马站直了身躯,“你好,奶娘,我是纳兰朵朵,你还记得我么?”
“记得……”片刻的失神转而缓缓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依旧带着几分慈爱。
朵朵立马迎了上去,扶着她坐在一旁的软榻之上,“贸然前来,会不会吓到奶娘。”
“怎么会,能有人来看我这个孤家寡人高兴还来不及呢。”奶娘说话的声音极为温软,眉目间始终带着几分淡淡宁静气息。
“齐苍他没来,是我一个人来的。”朵朵见奶娘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方向,顿时有些心虚的解释道,像一个出家之人来探讨消息好像有些不太好,会不会扰了她平静的生活。
“我知道,那孩子只会在每年七月十五那一日方才会来小呆上片刻。”奶娘见朵朵紧张的模样不由得轻轻拍了拍朵朵的肩膀。
本来朵朵就觉得不好意思,被奶娘那轻柔一笑更是觉得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齐眼光不错。”手中的佛珠轻轻拨弄着,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慈爱的浅笑。
“奶娘你这样夸奖我会骄傲的。”许是那份宁静渲染了朵朵,先前的紧张一点点散去,此刻倒是恢复了平静。
“小齐从未带过女子来看我。”奶娘低低一笑,为朵朵倒了一杯茶,并示意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他很闷……”朵朵思索了片刻之后很是认真的说道,刚刚认识齐苍的时候几乎每日都可以看到他不是拿着兵书就是拿着公文,话也不多。
奶娘先是一愣,转而捂嘴轻笑,“朵朵,我可以这样叫你么?”
“当然可以……”朵朵有些受宠若惊是说道。
“朵朵,你真的是小齐的未婚妻么?”奶娘的口气似乎带着几分迟疑,不过却很是清晰。
“我不太清楚奶娘口中未婚妻的定义,但是相携一生算不算。”朵朵勾唇浅笑,成功见到奶娘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哀伤,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这司徒琉雪和齐苍定然有故事在其间。
奶娘显然没有料到朵朵会如此回答,当下脸色难看了几分,微微合上眉目,繁荣的经文从唇边溢出,像是要将心中的杂念借由经文全部排出一样。
朵朵也不焦急,就那样静静的坐在一旁,嘴角始终擎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过去对于她来讲或许并不算什么,只是不希望齐苍心底永远有着那么一个不可磨灭的伤疤。
“朵朵,我身体有些不适便不招待你了。”奶娘似乎有些心神不宁,经文颂完,虽然已经恢复了平静,不过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奶娘,我今日来还有一事相求。”朵朵也不焦急,声音依旧淡淡的。
“我无可奉告,你还是走。”奶娘似乎有些疲惫,当下眯了眉目。
“奶娘,你也希望苍可以得到真正的幸福,其实那些过往我并不在意,只是希望能够将他的痛苦一点点移除,这样我便必须知道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朵朵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她是心疼齐苍的,心疼到不希望他心底永远带着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疤。
“既是过去之事又何必再次提及,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奶娘似乎叹了口气,声音里的无奈愈加的深浓起来。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可是伤痕由在,若然不将伤口撕开,重新上药,那疤痕便永远都不会消失。”朵朵侧过头颅,凝望着那一脸平静的奶娘。
“你未曾亲身经历过,岂会知晓揭开伤疤的疼痛。”奶娘的声音严厉了几分,双手蓦然用力,手中的链条断开,佛珠散落了一地。 ‘
“奶娘,你莫不是还抱着希望苍还能与司徒琉雪重新走到一起。”话方才说出口,奶娘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朵朵突然觉得很是抱歉,她是有些咄咄逼人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揭开伤疤的真相(2)
奶娘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一般,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已。
“对不起,我并非故意的,既然奶娘不愿说我也不会强求,打扰了。”朵朵站直了身躯,奶娘不过是个出家之人,求的不过是一片宁静,是她有些强求了,见奶娘那一脸失神的模样,顿时觉得心底难受的紧,朝着奶娘深深鞠了一躬,便欲离去。
“等下……”在朵朵转过身的瞬间,奶娘那略带疲惫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奶娘,是我扰了你平静的生活,或许你说得对,我有些自以为是,反而没有考虑到你们的想法。”朵朵面色僵了几分,她见不得齐苍隐忍伤痛,可是似乎忽略了或许那段记忆折磨的可不是他一人。
“你在小齐面前也是如此的咄咄逼人么?”奶娘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也未去捡地上的佛珠,只是将目光淡淡的落在纳兰朵朵的身上。
“只能说我比一般人要执着上几分。”朵朵扯出一抹浅笑。
“也罢,既然你是小齐认定的女子,告诉你也罢。”奶娘似乎叹了口气,朝着纳兰朵朵招了招手。
“奶娘,你无须……”
“你这丫头胆大的紧,这时又在这里别扭什么,我既然说会告诉你,你便听着就好。”
“如此多谢奶娘了。”朵朵再次坐在奶娘的身边。
“你既然知晓琉雪是女儿身,而且知晓琉雪对小齐的情意,便也没有瞒着你的必要,你说的对,我是有私心的,即便吃斋念佛如此多年,这份私心依旧尚存,我还是希望小齐能够原谅琉雪。”似乎忆及往事,奶娘脸上的神色凝重了几分。
朵朵也未说话,任由奶娘一人断断续续的讲起过往那段回忆。
“小齐是在八岁那一年入得司徒府,那时司徒府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知县府邸,而那年琉雪不过六岁而已,小齐的娘带着小齐改嫁入得齐府,至于她改嫁前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一年下了很大的雪,整个街头都被白雪给淹没,一个美艳的妇人牵着一个精致的男孩儿入了司徒府,老爷让我们叫小齐的娘亲为夫人,小齐则为少爷,过了六年平静的日子。小齐待琉雪也是极好的,加之小齐天资聪慧过人,也深得府中之人的喜爱,所有人几乎都要忘了他并非司徒府的少爷。琉雪自小便很黏小齐,小齐对琉雪也算是极好,那时我们还私下底以为琉雪会嫁给小齐,毕竟老爷并无儿子,只有琉雪一个女儿。谁知晓,后面的事情竟然会发展到如斯地步!琉雪女扮男装伤了太子,甚至还声称自己是司徒家的少爷。”说到此处奶娘突然有些说不下去,连带声音也哽塞了几分。
“司徒老爷是让苍去顶的罪么?”朵朵突然觉得心中一疼,连带声音也哽塞的厉害。
奶娘并没有答话,像是陷入了回忆中无法自拔一样,“那一年小齐十四岁,也是如同他来时一般的大雪夜晚,那个夜晚大雪下了一夜,为了保住琉雪小姐,小齐仅着着单薄的衣裳跪在大雪中。皇宫中来人責问,没有人为小齐说上一句话,就连夫人和琉雪小姐都一口咬定是小齐伤了太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个原本温暖的孩子身上散发出来较之冬日还要冷漠的气息,自那一刻起他恨上了司徒家的人!我一直在想,若然小齐那夜里不那么倔强,乖乖的认了罪,老爷会不会那么狠心的一刀砍在他的脸上?小齐面目全非,艳红的鲜血浸透了白色的雪地,他就那样跪着一言不发,拒不认罪,直到失血过多昏倒在雪地里。老爷对宫中之人说小齐并非他家的孩子,只是从路边捡来的侍从,仗着宠爱平日以少爷自居,司徒家才得以赦免。小齐倒在雪地里无人闻问,唯有我偷偷摸摸的替他包扎伤口,将他送出后门,我想小齐只有对我还存着几分感激。其实我也和那些人一般胆小,並偏爱琉雪小姐,乃至将小齐置于死地。即使现在我依旧存着私心,这几年的佛经也白念了。”说道此处有些泣不成声,想来対当年之事也是极为后悔。
‘
“苍的娘亲还活着么?”朵朵只觉得心疼的紧,疼得像是要裂开了一分为二一样,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疼痛也不过如此,若然他们好生对苍说明,以苍的性子让他去顶罪,他也并不会说二话,为何偏要以如此伤人的方式?
“夫人还活着,尚在司徒府,夫人曾经说过她受够了顛沛流离。”奶娘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为了忏悔,她才会甘愿常伴青灯古佛。
“为了一息安好,荣华富贵便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要么?”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母亲,袖中的小手愕然紧握,不知道是愤怒多一些还是疼痛多一些。
奶娘低垂着眉目没有答话,许久之后方才微微抬起头颅凝望着纳兰朵朵脸上的气愤,“当時琉雪年龄尚小,只‘是因为害怕,若然可以是否可以让小齐対琉雪善待一些,終究这些年來琉雪做得也已经够多了,而且琉雪身体 …… 。”
“我不会说……”朵朵想都未想直接拒绝,“她不配。” ‘
“朵朵……”
“她不配,单单一句年龄尚小就可以将她的过错抹杀掉么,她是孩子苍何尝不是,她犯的错她害怕可以躲起来,为何要将矛头放在苍的身上,你说她苦,那么苍的苦算什么?”朵朵蓦然有些气愤,“没有人可以为自己犯的错误找一些无谓的借口,既然做了就该知晓做过之后会承受怎样的结局。”
“可是琉雪……”奶娘似乎想要辩解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若然当真忏悔,岂会是她这番模样,即便我不知,也该明白苍的性子,他向来是个有仇必报之人,却无任何举动,司徒琉雪,这些年她何尝不是又找着怎样的借口羁绊着苍的脚步。”朵朵压低了嗓音,幽幽的叹息声在唇齿间萦绕。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她从来不知道想念一个人可以瞬间达到顶点
“或许小齐的选择是对的。”奶娘深深的望了一眼朵朵,转而站直了身躯,“你说的对,小齐确实有仇必报,多年后归来,是夫人跪着求小齐放了他们的,而且小齐还答应了在夫人有生之年绝对不会动司徒家的人。”
“果然是这样……还真是卑鄙到了极致啊。”朵朵冷然一笑,难怪苍的性子如此冷漠。
“朵朵,琉雪身体不好,或许活不了多久了,琉雪真的知道错了,从那以后她便以男装见人,这些年一个单薄女子在朝堂上拼搏,而且连……”
“她的事情我并无兴趣,奶娘你无须告诉我,对不相干,特别是伤了苍的人,她有多么凄惨,我不想当成笑话来听,所以,奶娘你无须告诉我。”朵朵淡淡一笑,有因必然有果,司徒琉雪打着忏悔的旗号,又是如何将那些过往的伤痛再次加注到齐苍的身上,那些所谓的帮助和忏悔,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朵朵,你便不能……”奶娘毕竟是照看琉雪到大的,对琉雪自是有些偏爱。
“不能,你们偏爱司徒琉雪我觉得可以理解,但是我只偏爱齐苍,希望奶娘也能够理解。”朵朵回答的斩钉截铁,“既然奶娘决定常伴青灯古佛,这些事情奶娘还是不要再提及的好,就让齐苍觉得您还是他值得敬爱的一个长辈。”
“朵朵,你这丫头性子怎么会如此的偏执倔强。”奶娘似乎有些无奈,却没有再提及司徒琉雪,虽然偏执,这个丫头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她决定为过往忏悔在此常伴青灯,又何苦再去插手年轻人的事情。而且小齐与琉雪的事情向来都不是她能够插手的,琉雪终究是自私了些,以往不觉得,现下却突然觉得。
“因为我只为我在乎的人而活,而司徒琉雪只是和我无关之人,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齐苍,你的偏爱想必苍也知晓,我希望奶娘依旧是奶娘,那个在苍被人所弃,依旧会伸出援手之人,不管当年奶娘是抱着何等的心思,我还是很感谢奶娘。”朵朵突然跪下身子,朝着奶娘慎重其事的拜了三拜。
“琉雪果然比不上你。”奶娘突然泪流满面,不知道是因为感动小齐终于得到了幸福还是伤心琉雪终究是得不到了。
“比不比得上那不过是旁人的想法而已,我无需和她比较,而且苍也不会拿我与任何人比较。”那个男子,霸道,冷傲,猖狂,躲不开,拒绝不掉,总是圈下一个个陷阱,又总是义无反顾的让她无法不沦陷,明明是从一开始就算计她的男子,却不想最后在这个算计中他们都彻底沦陷。
“小齐身边有你,我便放心了。”奶娘点了点头,有些欣慰的说道,她虽然是琉雪的奶娘,可是也兼着带了少爷一段时间,那个总是懂事沉默寡言的少爷却也深得她的喜爱。
“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苍,也希望奶娘忘了今日所说过的事情,苍很好,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和同情。”朵朵的声音不大,却异样的清晰,齐苍需要的只是温暖和陪伴,这些有她就够了。她不知晓重伤的齐苍是如何活下去,如何走至今日谁也无法欺凌的高位,但是以后的岁月她都会陪着他不离不弃,人生很短,短到需要珍惜一分一秒。
她从来不知道想念一个人可以瞬间达到顶点,便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蓦然跳动的几乎要感觉不到频率,满心满心的都是那个人的身影。
“你这丫头,这点倒是和小齐很像。”若有似无的叹息声在唇齿间萦绕,终究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奶娘,我会和苍再来看您的,保重。”朵朵低低一笑,再是停留不住片刻,只想马上飞到那个人的身边,告诉他一声,我想你,很想很想。
出了禅院,入了那人山人海的人流,朵朵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快了起来,周边是怎样的景色,甚至是什么样的面貌都已经入不了她的眉目。
直到出了远门,那长长的阶梯旁,那硕大的古树下,一袭蟒金大袍的高大男子静静斜倚树下,黑色长发随风而动,落满了那银色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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