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小婢端来了一盏温水,丹青从善如流接过润了润嗓子,然后她又递过一盏,白瓷茶盏里盛了雪白果肉的雪梨,丹青诧异,喝过一口,温热的,是冰糖雪梨。
供在几案的妙石,古松纹鎏金筒式炉袅袅升烟,一把古琴,再看回头顶上的单色素帐,眼前的青衣小婢。
“谢谢,这里是哪里?”丹青喝完,递回茶盏意犹未尽,冰糖雪梨清润,煮的人下冰糖的分寸把握极好,嗓子没有醒来的时候干涩喑哑。
“这是刺史府,你被国师大人救了回来。”青衣小婢回答道。
刺史,国师?
“那你知道和我一起的同伴现在在哪里吗?”
青衣小婢摇头,她去添一把香丸的时候,那个离去的小婢也回来了。“姑娘身体可好?”
丹青深呼吸,胸腔震动,咳嗽了数声,她连忙平缓下呼吸。“还行。”
“国师有请。”小婢伸出手,代为引路。
偏厅正前方挂红木雕刻四君子,案桌上摆一对缠枝牡丹长颈瓶,两人坐在主位的檀木椅上,见青衣小婢搀扶丹青前来后,一人放下手中盖碗打量丹青,另一人视若无睹。
丹青来时她身边两位小婢交代她面见刺史和国师的时候的应对。“贫道见过刺史大人、国师大人。”丹青福了福。
“请起,坐。”朱色小科?绫及罗官服的抬手,示意丹青到一旁坐下,这一位就是刺桐城刺史了,而那位饰玉紫衣的中年人则是国师。
婢女红袖添香,屋里弥漫清淡的檀香,给国师、刺史和丹青添上茶水,婢女退出偏厅,并带上了门。
“你怎么就昏倒在城外山塘?最近城里并不太平,一个小小姑娘家,跑到城外,不担心会有危险吗?”刺史上来居然摆的不是官架子?这稀奇了。丹青心里琢磨,她一个丫头片子没有价值连城的东西,不知他们意欲何为。
“我和朋友一起去的,可是结果变天了,一身落汤鸡。对了,刺史大人,请问我那位朋友呢?他现在可好?”
“那个小兄弟,他至今昏迷不醒……”刺史捋了捋下颌叹息,目光如炬直盯丹青,拍案喊道:“你们是遇到了什么人?在刺桐城遭此艰难,本官定为你们做主!”
“待会可否方便让贫道去看我那位朋友?”丹青避开刺史的话题询问道。
“自然,不过本官有几个问题要询问,待会回答完了,你再去见也不迟。”
丹青点头,不过不知道他们想要知道些什么,还有国师……
“你们在刺桐城外遇见了什么?可有异象?”
因点翠而牵连的命案,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利字当头,从而过度捕杀,让那个自称是翠鸟一族的族人以命抵命的方式报复。
丹青沉吟片刻,“大人,不知您派人张贴有关点翠褪色的悬赏现在还可否生效?”
刺史一愣,看向那位喝茶的国师,国师抬起眼皮瞧了一眼丹青,刺史道:“生效,你快说点翠褪色是因为什么?”
“翠鸟被泛滥捕杀,一夜消失。有一个自称是翠鸟族人的青年,他身穿亮蓝色的羽衣,那羽毛与翠羽所差无几,他扬言道,要为族人讨回公道,为族人报仇,这才是开始!”丹青顿了顿,觉得自己好像前言不搭后语。“额,你们能明白我说的话?”
“那个人有什么特征?”国师问道,他放下手中的盖碗,神情凝重。
“他后来脸上浮现了血红,不对,最后是黑红的纹饰,遮盖了半张脸,纹饰像烙印烙在他的脸上不可磨灭。对了,他还有一双血红的眼眸,看上去很疯狂……”回想他那双眸子,丹青的身体记起在雨天中,她和冉孤生在山塘跟那人对峙,雨水打在她身上,是彻骨的冰冷。
“入魔!”国师的脸皮抽了抽。“你将那个人的话一一说来,不能有所遗漏!”
丹青狐疑,魔?断月不是说魔界的人极少来到人间吗?那个羽衣青年的话不多,记忆鲜明,就是她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梦,回想那他每一句话,都能回想他那怨愤和不甘,和那下雨天。
国师越听丹青的复述,神情越发凝重。
刺史的眼睛在国师和丹青身边来回逡巡,心肝扑扑的跳,又摸了摸脖子,还好,脑袋尚未搬家。
丹青的话说完了,又咳嗽了数声,平静下来时,偏厅只有三个人的呼吸,安静的很。
良久。
“既然那入魔的翠鸟这么厉害,连夺数十人性命,为什么山塘处,你们两人却毫发无损?”国师问道。
你大爷的,本姑娘浪费了精神和体力说了这么多话,回过头来就怀疑我!?丹青在心底暗骂。
“回国师的话,贫道师从纯阳宫君道真人和拂云真人,学了几把防身之术,前不久贫道辞别知味观,下山历练,与朋友来到此地,结果就遇上这事。”
“原来如此。”国师点点头。丹青自然不知道,就因为她把师门搬出来了,结果被迫和这位国师大人一路同行,遭了一路的罪,当然,这件事后也教会了她没事别拿师门出来炫耀。
“国师和刺史大人还有没有事情要问?若无旁的事,贫道去照看那位好友了。”
“无事,你退下吧。”国师大手一挥,丹青就溜个没影了。
——
杯子:女儿呀,亲妈我卡文了,亲妈我找不到新副本的入口了肿么破_(:3」∠)_
丹青:滚粗!
画影现 第一百二十六章 辞行
八月初二,刺桐城刺史死于房中。
白露,旌德县县令被一青年刺杀,当场死亡,凶手逃逸。
同日,刺桐城郡公府女眷外出礼佛遇袭,郡公夫人以及其嫡女等女眷身有多处伤害,嫡女毁容。
八月初五,归德将军遇刺,身受重伤。
八月初七晚,皇后与妃嫔于太液池设宴,遭鸟类袭击,皇后、皇贵妃、贵妃共四人被划伤脸颊。
八月初八龙颜大怒,令刑部全力缉拿凶手归案。
……
一件又一件事从帝都快马加鞭传递到离开刺桐城回返帝都的国师大人手上,丹青听着都觉得胆战心惊。这些事发生的地方过于分散,好多人都不知道远在天边的帝都,邻近的郡县发生了什么事,传递到国师手上的这些零散信息,丹青潜意识就想起那个扬言报复的羽衣青年。
这会不会是他做的?
到了十五中秋佳节那天,又传来镇国大将军遇刺的事,这下冉孤生坐不住了。原本他只想托人捎带一封信回去问候,可想现在,他担心将军府外公一家的安好。
“你舅舅升到镇国大将军的位置了?”镇国大将军乃是正二品武官,她记得以前送八宝紫金锭的时候,严将军才是羽林将军,正三品武将,这段时间边疆也无战事,歌舞升平,武将应该也不会在这个段时期升迁吧?
别看正三品和正二品就差一个品阶,武将依靠军阶功绩才能升上去的,听说以前严将军在边疆还是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回到帝都后军权被皇帝削了,说明皇帝对严家有了防范,这怎么可能又给抬高一个品阶呢。以上是碧霄运送八宝紫金锭给她八卦的消息,听多了就记住了。
冉孤生摇头:“我很久没有回去探望他们了,没有信件来回,上次就在太平郡遇见了严凌余,他也没多说这方面的事,只说舅舅身体健壮。前不久国师不是得了消息,说归德将军遇刺吗?还记得那个人说,他会报复,这才是开始,你说他是不是要针对朝廷命官?”
“我看不只,郡公府出事了,帝都那位后院出事了。还记得他说……”仿佛是个魔咒,丹青说到这,情不自禁又想起那天羽衣青年的疯狂,脸色煞白。
“多少人手沾我族的鲜血,多少人头戴我族的生命,那就多少人给我族填命!”冉孤生接下丹青的话头低低的说道,神色沉重,显然他也对那天记忆犹新。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到他们两人脸色都不好到哪里去,那个人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丹青和山芋联手,加上画影在手,有胜算,那他说的绝对力量,究竟是他夸大其词,还是故意隐藏,还有,一会儿刺桐城,一会儿旌德县,一会儿绛州,一会儿帝都,这就究竟是巧合还是他有同伙。
呆在国师身边虽然受人白眼,还被那个坑爹的国师偶尔无视偶尔重视的烦恼困扰,好歹这几天也得到了离开国师后肯定不会知道的消息。
“国师,小子冉孤生携同丹青向您请辞。”中午马车停歇,随同的人吃个干粮,喝口水休憩一阵,养足精神继续赶路。趁着这个空当,冉孤生和丹青来到马车前恭恭敬敬的说道。
“理由。”马车里国师的声音悠悠传来。
“最近帝都传来的消息令在下心下不安,担心长辈的安危,想要快马加鞭赶回去探望家人。”冉孤生给出理由很充分,以孝为先,国师没有理由不放人。
“你长辈可在帝都任职?你是哪家的后生?”
“小子离家云游数年,离开前舅舅任职羽林将军。”
“原来是严将军,吾也不留了……至于这位丹青……”
“丹青跟我回家的!”冉孤生反应极快,手肘捅了捅丹青,丹青当时也没细想便忙不迭的点头:“对的,我是跟冉孤生一起回去。”
马车里安静了数息,然后才听见“一路顺风。”
得了准信,冉孤生骑上他那匹素月,丹青还是骑着那匹小毛驴,就往帝都赶。
国师的随从看无语的看着那匹小毛驴悠悠晃晃,哪里是用来赶路的?马车一启程就赶上他们了!
“好笑至极,国师大人恩准他们一路同行还嫌弃,骑着那小毛驴是用来赶路的吗!”他们爆出阵阵笑声,恰逢小毛驴罢工了,停在半路上不动,国师随从仍能见丹青尴尬的用胡萝卜作饵勾引小毛驴往前走,小毛驴撇头,不愿搭理丹青,这些人笑得更欢了。
冉孤生勒紧缰绳,调转马头,素月经过小毛驴身边时打了个响鼻,“丹青,这道符给你,你将它拍在小毛驴身上,可日行千里。”
丹青将信将疑地接过,而后拍在小毛驴身上,“咴!”小毛驴撒蹄子滚滚烟尘中没了身影。
“驾!”冉孤生扬起马鞭,绝尘而去。
“……”
“我没看花眼吧,蠢驴也能跑出千里马的水平。”
随从揉揉眼睛,那烟尘还没沉下来呢,哪里还有两人的身影了。
“启程。”马车内的国师淡淡的说道,随从们又是一阵忙碌,套马收拾上路。
“救命啊……”小毛驴好像打了激素,一路狂奔,从一辆普通自行车的速度奔出越野自行车的风格跑出越野机车的速度。
丹青在小毛驴背上颠得七荤八素都没差要吐出来。
跨物种的存在绝对没有好结果的。丹青心里想道。
“冉孤生你魂淡!”明明毛驴颇是温顺,偶尔发小性子,爱吃胡萝卜,现在这只草泥马狂奔是她在做梦吗!
“停!”追上来的冉孤生急忙发出指令,小毛驴立刻刹住脚步,丹青却在惯性下飞了出去。
“卧槽!”又一次飞了出去,丹青感觉自己脑袋好像碰到一个略柔软的膜,紧接着整个人穿过膜体,脚腕好像被人抓住了,丹青低头,是冉孤生抓住了她的脚腕。
两个人一同摔在草坪上。
“唔!”冉孤生一声闷哼。
咦,地上略柔软的。丹青摸了摸,地上好像不是这柔滑的料。“丹青,你快起来……”冉孤生咳嗽了几声说道。
画影现 第一百二十七章 秦川
丹青眼尖,看见草丛里卧着一块大石头,足够一个人平躺摊开手臂美美的睡上一觉,草丛也不高,草高及小腿肚,不过为了稳妥丹青先投了几块石头,又用拾来的长树枝胡乱拨动草丛,见没有蛇虫鼠蚁,才拖动酸软的腿和冉孤生坐到石头上歇息一会。
“小冉,这路不对呀,我们起码也走了一个时辰了吧,怎么还没回到官道上。”丹青捶着腿说道。
她们是得往回走,可放眼那条路,细细碎碎还时断时续的小路,丛林深深,走入了大山一般,不见宽敞平坦的官道。
“是这个方向没错。”冉孤生的方向感极好,他也记得是他们是从这个方向来的,但小毛驴刹住脚丹青飞了出去,他没来得及英雄救美只握着她的脚腕,两个人滚到草坪上安全着地,这段过程在二十息以内,绝不可能走了半时辰都没有见到官道。
没错,丹青以为的一个时辰,其实才过半个时辰而已。
山路还算平坦,就是杂草丛生。没有人打理的荒郊野外,杂草在这里发疯的成长,草叶拦路,狭长的草叶边沿有一排不招眼的锯齿,若是不割掉便走过,衣服可就要被划破了,脚下的沙砾颇为硌脚,就是临行前千枝给纳的绣花鞋垫了一层厚厚的垫子,丹青走了一段路后,更加感觉到脚下沙砾的形状,硌脚个不行。
“或者我们换个方向走?”丹青提议道。
“不,就朝北走,若是方向改变了,会迷失在深林里的。”冉孤生并不同意丹青的提议。
“哦。”丹青没在说话,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虽说现在找不到路,但这儿的空气远比城里的新鲜,要是能清凉些就更好了。
“把山芋放出来吧,它是人参精,说不定在这里还能找到它的同类。”
冉孤生望着被树叶分割剩下一片天空,这儿和百草堂后山还真有些相像,他开玩笑地说道,当初他们挖出了藏在匣子里的人参精,说不定这里或许会有一只藏在山石下的呢?
“也好,多了山芋就热闹了。”
丹青招出山芋,山芋伸了个大懒腰,打了呵欠,眼角冒出生理泪水,睡眼朦胧,口齿含糊:“谁打搅本大爷的睡眠,速速报来,本大爷还能从轻发落。”
“你还把你当县官大爷看待了,看来这几天你吃完就睡睡完就吃,养猪呢这是。”
丹青好些天没召唤山芋,心里还有一米米的担心,先前刺桐城又是头昏眼花又是发热头疼的,最后虽然是塞了剩下的灵石给它自己治病,但也不知道效果如何,现在好了,摆在啊谁家的这大白胖娃呀,瞧这圆眼溜溜,瞧着唇红齿白,瞧着肉肉的,姐姐捏几下啊。
山芋哼唧几声,然后浑身激灵一震,悠悠地长叹一声,表情十分享受:“多好的自然,多充沛的木系灵气,还有雨后落下地面的水气蒸发,土壤尽情的吸收水分,浮在空气中又是一层无形的水雾,包裹着这片森林,涵养着这方水土的生命。”
“……”
丹青简直是无语了。
冉孤生却问道:“山芋,你能感应这片森林范围的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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