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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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善-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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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宿没睡,她却精神得厉害,抬起脸来时眸光都是明亮的:“哦?”

“说不出来呢,”棠心笑道,“肯定没有其他家的小姐被父兄这样看重了吧!”

徐善然只不置可否,她叫棠心拿铜盆过来,将自己刚刚写好的纸一张一张地放进去。

哪怕看过也亲手烧过许久了,棠心还是惋惜得厉害,在她看来,这些纸和墨不说,单单是字,也足够找个工匠将其好好裱起来挂着的。

但这可惜的话她好久以前就说过一次了,不过得到徐善然一句“我能写的,有什么可惜?”,此后也不敢再说,只得将一张张纸都烧成了灰烬。

实则这不过是棠心看不懂草书的缘故。

若是她能知道徐善然写的这些都是什么,她一定会理解徐善然写完之后就立刻将其一一烧掉的原因。

一个人哪怕有再好的记忆力,久了也难免疏漏。

所以徐善然将那些前世的见闻、大的、小的、只要自己觉得有用的,统统都落于笔下。

可是这些绝不能落在任何人手中叫任何人发现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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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每每写完,她都要看着它们被火焰吞噬得一干二净。

橙红色的火焰正肆意的吞噬着纸张,徐善然稍微闭了下眼,继续往下想:谢惠梅要按着圣上的意思来,他将这个任务下派给邵文忠。

邵文忠的位置本来就奇特。

首先他深得皇帝的宠幸,其次他是文官,却有爵位,这就站在了文官集团与勋贵集团的中间,站得不好当然会受到两方面的打压,但要是站得好——比如邵文忠此刻深得皇帝信任,加之并没有人知道他是谢惠梅的人——就不免受到两方面的讨好了。

如果按照她前世原本的轨迹呢?

圣上如愿了。

没什么人受损,狄夷现在还没有要占领土地的意思。

他们抢了就跑,对于整个朝廷尤其是忙于党争你死我活的诸位大人而言,只能算纤芥之疾,不值一顾。

邵文忠被勋贵集团排斥,又因为本身的位置不能彻底站到文官那边,虽说还是圣眷浓重,但也很是尴尬了一阵时候。接着没等到圣上或者谢阁老做什么,怀恩伯府就先出了一场灭门惨案。

自此邵文忠的所有抱负灰飞烟灭。

而现在——

虽然和她预计的不太符合,但也罢了。

再晚说不定就来不及了。是时候解决掉邵文忠以及遏制谢惠梅了。

只可惜了杨川——

这还真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婆家。她的庶姐现在也该看清楚人了吧?也不知道她面对着这样一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姑娘……”旁边的棠心已经将每一寸写有墨字的纸片都烧成了灰。

她用长火钳小心的将每一点火星打灭,然后问徐善然:“那位既然都这样了,姑娘为什么还要帮她?”

棠心口中的那位毫无疑问就是徐丹青。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徐善然微笑了一下,反问:“那以你的想法?”

“自然是彻底解决掉。”棠心毫不犹豫地说。

徐善然“唔”了一声,也没说对,也没说错。

但既然都着手帮助对方了,肯定是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吧?棠心暗自揣测着。但一转念,她又觉得自己实在看不懂自家姑娘在想什么:

按说照她平常的观察来说,自家姑娘根本不像是对那位有什么感情的样子,当然也不像是四太太一样的心软之人……难道,是因为那位还有些用处?

一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杨川的帐篷就迎来了一位女人。

这位女人容长脸,柳叶眉,面目含威,穿着品服大妆来到杨川帐篷的时候,徐丹青正与昨夜被糟蹋的女人——她现在终于知道对方的名字了——小婵一起低垂着头,束手站在一旁恭迎。

徐丹青昨夜一夜没能睡着,不知道是因为压力还是因为疲惫,她只觉得头重脚轻,一阵阵晕眩的似乎要朝地面栽去,也不知是否因为鬼使神差,哪怕明明知道此刻自己只有依靠自己,才能够真正逃出去,但在这位夫人到来的时候,她的心头还是倏然就腾起希望的火焰,抬头直视着走进来的人,然后她几乎高兴的叫了出来——这位正是杨大少夫人,是杨川的母亲,她八年前曾经见过好几次的夫人!

当日这位夫人对她十分喜欢,还数次称赞过她的画技!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冲出喉咙:“夫人,我是徐——”

小婵已经掀起了帘子。

杨大少夫人正往帐篷里走,冷不丁听见这一嗓子,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这一下就看见徐丹青青青肿肿的一张脸,她登时被唬了一跳,退后两步骂道:“哪里来的活夜叉,三郎也越来越不讲究了!”

跟在杨大少夫人身旁的婆子连忙上前扶住自家夫人,又对身后的奴婢骂道:“一个个都跟木头一样杵着干什么,就让不知道哪里来的不三不四的人冲撞夫人?也不知道养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那身后的仆妇连忙一拥上前,拿手的拿手,拿脚的拿脚——但到底仆妇与男人不同,徐丹青在庙里生活了那么久,虽然粗茶淡饭,至少身体相对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来说锻炼得还算不错,此刻她奋力闪躲着,一时也叫那些人捉不到手,同时还向杨大少夫人叫道:

“夫人、夫人,我是正经人家的小姐!我们见过的,您认得我的!——”

杨大少夫人面色微微一变,竟看了小婵一眼。

可小婵还是保持着抬手掀起帘子的动作,不言不动,宛若木头一般,换个男人过来,只怕得感慨真白瞎了那张娟丽的面庞。

此刻虽说天色还早,但周围帐篷一个接着一个,要是闹出动静来,少不得被人听听壁角说说闲话。

杨大少夫人不过沉吟一瞬,就抬眸盯视徐丹青的面孔一会,跟着她仿佛有点疑惑地皱了下眉,说:“……行了,把这丫头……这姑娘先带下去休息吧,待会我再去见她。”

旁边的婆子立刻为难说:“这,少爷脾气大,夫人,丫头这样带走您母子又要闹矛盾了。”

杨大少夫人呵斥身旁人说:“我是他母亲,带走一个丫头难道还要看他的脸色?”

婆子果然不敢再多说话,那些得了确切吩咐的凶狠仆妇立刻就如同变了脸一样,动作斯文,轻言软语的请着徐丹青下去。

徐丹青一时如同被馅饼砸中了脑袋,兴奋得都有点说不出话来!

小婵还是毕恭毕敬的站在帐篷前。

她送着杨大少夫人进了帐篷,又看那些婆子将徐丹青请走,嘴角似乎被人扯了一下,慢慢扭曲出一个僵硬的弧度。

就像是个极为嘲讽的笑容。

第72章 螳螂捕蝉

帐篷内,杨川刚刚醒来,正衣衫不整地坐在矮床之上。

这分给诸位公子小姐的狭小帐篷本是没有放床榻的,哪怕以徐善然这样国公府之女的身份,也不过分得了比较厚的毛毡,都是伴君,统共也没有多少天,大家囹囵能睡上几觉就差不多了,也没有真的皇亲国戚计较这个。

唯独杨氏看着杨川身体不好,又执意要上山,没有办法之下,只能私下与内廷太监通气,搬了这张矮榻上来,免得山间的寒气侵入杨川的身体,然后本来就身体不好的人又大病一场。

也是从小就被人宠着哄着的关系,杨川现在看见母亲根本一点整理衣冠起身的意思也没有,只抱怨母亲扰了自己的清梦。

杨大少夫人没好气说:“让你不要上山来你不听,要是在家里,不由得你想做什么做什么,想睡到几时就睡到几时?”

“是,娘。”杨川面露不耐,嘴里只敷衍道,心想在家里稍微干点出格的也有人要说闲话,这叫个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余也不说了,只等他成了婚,立刻就出府单过——杨大少夫人今日既是来叫儿子起来也是过来看看杨川有没有闹腾出什么事情的。结果一大早上的还真碰到了事情,她沉声问:“我在外头看见的那个丫头是怎么回事?这次跟你来的婢女只有小婵一个,她从哪里冒出来的。”

“娘怕什么?那也不是个什么正经的女人。我回来的路上躲在树后头往我身上撞呢。”杨川漫不经心说。

不想杨大少夫人这一听就吓到了:“傻小子,会这么做的正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庶女!——”

杨川却还满不在乎,只哈哈大笑:“哪个大户人家的庶女身旁连一个心腹丫头都没有的?主母就算能刻薄至此,也丢不起这个脸啊。况且说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这能沐浴圣恩的齐明山上,真有不受宠的庶女能够上来?而那些受宠的庶女也干不出躲在半路上朝男人身上一撞好飞上枝头当凤凰的背水一击啊。”

杨川只是身体差一些,不能读书不能科举,却不是说他百无一用到连脑袋也有问题。事实上,正如杨川昨天在宴会时候的不平:如果我身体好一点,哪里轮得到你们在我眼前显?

这对杨大少夫人分析的一席话深入浅出,句句在理,杨大少夫人想过一阵,果然松了口气,只不满说:“便是如此,这样不干不净的女人有什么好的?你真是脏的臭的都往身旁拉。”

杨川懒洋洋地挑挑眉,只当耳边风过去了。

这儿子性子素来有些执拗,杨大少夫人也不敢往深里说,抱怨了两句就轻轻带过话头,只说:“再过一会又是觐见帝后的时间了,第一天你已经去了,今天你就呆在帐篷中吧,只千万别出去,叫人见着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其他事情你也等两日,回到家里了要干什么不行?”

杨川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杨大少夫人又唠叨:“小婵最近怎么样?看着这丫头我老是有点不安心……”

杨川说:“还算柔顺吧。我还没腻呢。”他知道自己母亲一直想找个时间把小婵打死,但小婵服侍得确实还不错,他每每觉得差不多可以腻了,这丫头又能翻出些新玩意来叫他高兴,他也就一次次将其留了下来了。

杨大少夫人看着自己儿子,到底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心说一个丫头难道还能翻起浪来,留着也就留着吧。只是想到小婵,她就又想到了刚才在帐篷口叫她的那个丫头,她不由冷了脸色:“小婵就算了,那个来路不明的东西你打算怎么办?这几日究竟不同,你可不能再见她了!”

杨川想了想,说:“她说她叫徐丹青,是湛国公府已死的四小姐。”

杨大少夫人顿时愣了一下,再回想徐丹青的轮廓,不久就面色立变,惊道:“怪道我觉得眼熟!”

杨川便笑起来,一点都不意外:“我就在想能说出一个已死之人名号的,多半就是这个人了。说实话这种女人我还没有试过,娘可先帮我收好了,回去我再慢慢试试她。”

杨大少夫人真的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真想黄了我们与徐家的事?徐家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怎么可能还将嫡女嫁过来?”

“母亲的一片爱意儿子怎么会不领?杨徐两家的联姻既对家里有好处,儿子怎么会随意破坏?”杨川轻轻巧巧地说,“至于徐丹青嘛,一个已死的庶女哪里有什么价值?说不好湛国公府都不知道她跑出来了呢。我正打算带回去了就将她的脸划花,相隔了八年之久,徐五小姐嫁进来怎么会知道这个毁容的女人是谁?再说事情真的发了,我们也可以一推二作五,反正一个死人,哪里有从坟墓里跳出来的道理?徐家就是知道,除了吃个哑巴亏之外还能怎么样?”

这么一长串话的中心意思只有一个,就是留下徐丹青对于杨徐两家的联姻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杨大少夫人被堵得噎住,她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心中真是又怜又惜,又爱又恨,一时想着这儿子真是生来克自己的,不如早早死去,免得自己为他操碎了心肝;一时又想着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若非自己不争气叫这最有天赋的儿子从小身体就不好,此刻他们长房又怎么会落到这种不尴不尬、还担心着日后能不能继承爵位的地步?

只是这帐篷里的母子俱在想自己的事情,却不妨外头正有一个人耳朵贴着帐篷,将话完完全全听了个遍。

这听话的人就是之前被带走的徐丹青。

相较于一刻钟之前的兴奋,此刻她如坠冰窟,周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冷了个彻彻底底。

她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上下牙齿敲着,发出“哒哒哒哒”的细碎声音。

跟着她如同脖子僵硬了一般缓缓抬起脑袋,目光自下而下,对上了小婵的面孔。

那张面孔正带着一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态。

可这个人的眼睛里,却像是死水一旁波澜不惊。

又一阵冷意自体内席卷了徐丹青。

这个女人快要疯了吧。

徐丹青一直以为在庙里呆了八年的自己已经被逼疯了。

她日日夜夜咬牙切齿的诅咒徐善然也不是没有怨恨弃她不顾的父母,狠心将她关在庙里的祖母祖父,也许还有周姨娘,还有最近出现在她面前的徐丹瑜——可是直到此时,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疯。

疯了的一定是小婵,是杨川,是杨川的母亲,是这里的每一个人!

她终于死心了。

她死死的咬着牙齿,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问小婵:“究竟是谁,要你来救我,又能够救你?”

晨会之上,大礼朝拜之事一如昨日。

各官员及年轻俊彦朝见陛下,各品级命妇则带着女眷跟从皇后娘娘。

乌泱泱的人群之中,是否有人像杨川一样溜了号,怕除了各个溜号之人心头清楚之外,就只有掌管各处的太监心中有数。

至于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是否清楚,端看这事情有没有打扰两位圣人的必要了。

晨会之后就是暂歇时间。

此刻邵文忠的帐篷之内。

昨日的试探只算得出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但要邵文忠现在就对邵劲如何上心,那就如同徐善然昨日说的,“也想得太多了。”

邵文忠昨日不过随手一试,还算满意就布下一招闲子;而此刻,他则在和自己的幕僚仔仔细细的研究如何将这奏折递上去,压服那些主战的勋贵,叫圣上能够称心如意。

“东翁若是心烦这份奏折的事情,学生倒有一个想法。”说话之人正是邵文忠身旁的第一幕僚。

这幕僚虽说并无实职,但在邵文忠这里的地位,那是妥妥比邵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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