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阮子玉带着夏蝉去给万氏请安,正好阮子君和阿文冉拂也在,她便笑着上前打招呼道:“七妹近日可好?我可是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多谢五姐挂念。”阮子君笑道。
阮子玉呵呵两声,又道:“我见七妹双眼深陷,脸色发白,可是最近忙着什么?看上去似乎很累啊。”
阮子君眼神闪了闪,摇头道:“只是最近没怎么睡好而已,五姐不用担心。”
阿文上前轻声道:“七小姐,老夫人还等着呐。”
阮子君微微一怔,旋即对阮子玉歉意道:“五姐,老夫人还在等着,我便先离开了。”
走的远了,阮子君才放松下来,接着又有些紧张的看着阿文道:“阿文,咱们那件事五姐会不会知道了?她刚才说的话太奇怪了。”
阿文微微一笑,不甚在意的安慰道:“小姐你别担心,什么事都有解决的办法,若是有人找事。咱们也不怕,有我呢。”
认识这么久,阮子君从没见过阿文有吃暗亏的时候,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就放了下来。
阮子玉看着三人走远。恨恨道:“我看你还装,到时候再让你哭。”
“小姐,那咱们现在去哪儿?”夏蝉问道。
“自然是去飞羽居了。”阮子玉看着阿文三人离开的方向,冷冷一笑。
阮云贵平日除了吃饭很少在飞羽居,其他时候大多都是在的。
阮子玉来到飞羽居,门口的小厮拦住了她。“五小姐,老爷在处理事务,吩咐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让开,小姐有重要的事要禀报给老爷,若是耽误了事儿。到时候拿你是问。”夏蝉厉声呵斥道。
阮云贵听到声音,看了方德一眼,后者会意,走出去道:“五小姐,老爷正忙着,你有什么事,要不等老爷忙过了这阵子再来吧。”
“方总管,我们小姐确实有急事要禀报老爷。还请方总管通融一下,给老爷通报一声。”夏蝉道。
方德想了想,又转身回屋。将这话带给了阮云贵。
阮云贵皱了皱眉,想了想,示意方德开门。
阮子玉进了屋,见阮云贵在埋头书写什么,行了一礼道:“女儿拜见父亲,今日来打扰父亲。实在是逼不得已,只是因为女儿发现了一件大事。事关我们阮府的名声,还要请父亲亲自做定夺才是。”
阮云贵抬头看了她。疑惑道:“什么事这么严重?若是内宅的事,找你母亲。”
“父亲,女儿已经叫人去请了母亲过来,待会儿还要您二位亲自商量才行………夏蝉…………”
“奴婢在………”夏蝉站了出来。
“将你所知道的都告诉给父亲,一个字也不准漏。”阮子玉道。
夏蝉应了是,先从袖口摸出一根手绢儿递给方德。
阮云贵将手帕拿在手里看了看,只觉得除了上面的鸟儿绣的活灵活现的,却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地方,便道:“这是何意?”
夏蝉微微躬身,“回老爷的话,这手帕是奴婢在府外买的,奴婢听说这梧州城里有一家卖绣活儿的还不错,就去看了看,这根手绢儿就是奴婢在那里买的。”
“继续说。”
夏蝉赶紧接着继续道:“刚开始奴婢只是觉得这对鸟绣的好看,可后来奴婢却觉得这针线技巧是越看越熟悉,最后奴婢才反应过来,这手绢儿上的针脚跟七小姐的如出一辙。”
“什么?”阮云贵抬高了声音,将手绢儿又仔细看了看,夏蝉不敢在这件事上撒谎,遂想了想,他沉声道:“方德,去把七小姐请过来。”
方德也知道事情不小,忙去荷园请阮子君,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万氏。
万氏见他急匆匆的要出去,不禁奇道,“出了什么事这么慌张?”
“老爷吩咐老奴去请七小姐,夫人快进去吧。”
他不肯说,万氏便越发的疑惑,挥手示意他去忙,自己则和赵妈妈和常欢一起走进屋内。
因为这次卖的价好,阮子君便想多绣些,整日都窝在房间里绣花样,冉拂的手艺也不错,便也帮着一起弄,阿文则是打打杂穿穿针线什么的。
“七小姐可在?”方德大声道。
阿文看了阮子君和冉拂一眼,示意二人先忙,自己则走出来,“方总管,不知您找小姐,可有什么事?”
“老爷让七小姐去飞羽居,耽误不得,还请七小姐赶紧跟老奴走。”方德道。
阿文思维略一转,笑道:“那烦请方总管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报小姐。”
阮子君已经听到了二人的对话,阿文走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放下了针线,由冉拂伺候着穿衣,待收拾好后,三人随同方德一起前往飞羽居。
“小姐,待会儿若是有事,照着奴婢说的那么说,老爷也不会多为难的。”
阮子君双拳紧握,面上看上去很是担忧,冉拂亦是一脸的紧张模样。
“老爷,七小姐到了。”方德喊道。
只听阮云贵冷沉的声音淡淡响起:“进来。”
四人一同入内,阮云贵坐在上首,万氏则坐于他旁边,下面右侧坐的便是阮子玉,此时她正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阮子君三人,眼里有着暗喜之色。
“女儿见过父亲母亲,不知道父亲叫我过来是有何事?”阮子君柔柔道。
阮云贵冷哼一声,抬声道:“把你身上带的手帕拿过来。”
手帕?阮子君心头狠狠的一跳,不安的看向阿文,后者却朝她点点头,她犹豫了一瞬,拿出手帕递了过去。
阮云贵将手中两条手帕一相对比,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最后竟是将两条手绢儿揉成一团朝阮子君扔了过去,怒声道:“混账,瞧瞧你干的好事。”
阮子君吓得立马跪在地上,阿文和冉拂也跟着跪下。
“父亲,女儿不明白,请父亲大人明示。”阮子君惶恐的道。
阮云贵气的走下来,将两条手帕捡起来扔在阮子君的脸上,“你不懂?你自个儿瞧瞧,这两条手帕都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为何其中一条却是在外面买的?”
阮子君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忙将两条手帕拿着对比,脸色越来越白,双手也颤抖不止,她没想到府内竟然也有人买了自己的手帕。
这时候的她已经被吓傻了,哪儿还记得到阿文之前说的话,只是磕着头,哭泣道:“请父亲赎罪,女儿知错了。”
“你管理的好人。”阮云贵又将怒火指向万氏,呵斥道:“这府内上下都交给你打理,现在却出了这种事,堂堂阮府的七小姐,竟然学那些低贱的人去卖东西,这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
万氏亦是面色难堪,跪下道:“老爷息怒,妾身管理不周,请老爷责罚。”
静坐一旁的阮子玉这时候开口道:“父亲,母亲,这件事虽然七妹的确做的过了些,可女儿听说,外面买的人还很多,七妹的手艺不错,很多人都争相购买,若是让她们知道这手帕都是七妹绣出来的,恐怕会当做菩萨似的供起来。”
这话听似褒奖,却实则在提醒阮云贵,很多人都买了阮子君的手绢,这消息只要稍稍一走漏,立马就会让很多人知道这件丑事。
阮云贵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手掌高高举起就要打下去。
梅氏却突然闯进来,拦住他哭道:“老爷,不能打啊,这件事都是妾身的错,老爷要打就打我好了,君儿是您的孩子,请老爷看在她是您亲生骨肉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吧。”
阮子玉冷冷开口:“四姨娘,瞧你这话说的,难道我就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了?这做错了事就要罚,父亲也是为了七妹好,七妹这次确实犯了大错,有失身份,若是不加以惩戒,日后难保不会再有第二次。”
“不会的不会的,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梅氏紧紧的抱着阮子君道。
阮云贵冷哼一声,虽然没有打阮子君,却也不打算这么放过了,他想了想,觉得内宅的事还是交给万氏办的好,便问道:“你觉得这件事如何处理的好?”
万氏沉吟片刻,才道:“不如先听听君儿是如何说的?”
阮子君抽抽搭搭的看着阿文,阿文叹息一声,看来有些话还是要她说才行,阮子君骨子里就是个软弱的人,遇到这种情况,只会吓得大失方寸。
“老爷,夫人,奴婢斗胆,有话要说,请老爷恩准。”她沉声道。
万氏挑了挑眉,看向阮云贵,“老爷…………”
阮云贵摆摆手,严声道:“说。”
☆、第117章 言辞凿凿
阿文面上沉静如水,不慌不忙的道:“老爷,奴婢知道七小姐这件事做的确实有错,可事出有因,不知老爷可有想过七小姐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来,都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不会做,既然做了,那肯定便是已经到了不可不为的时候了。”
“荷园里现在只有奴婢和冉拂和七小姐,照理说花销不大,可为何七小姐还会日以继夜的绣手绢儿拿出去卖呢?之前四姨太大病,荷园梅园竟然都没钱请大夫,最后还是老夫人仁慈,让王大夫给诊的病。老爷,奴婢冒死想问一句:七小姐的吃穿用老爷可曾过问过?”
“大胆奴婢,竟然这样对老爷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老爷。”夏蝉知道阿文口才了得,总会说的人哑口无言,此时厉声呵斥道,想要制止她。
阿文却是冷哼一声,浑身散发出凌厉气质,“你才大胆,老爷夫人都还没说话,你一个奴婢竟敢在这里耀武扬威,你将老爷夫人置于何地?我可是得了老爷和夫人的允许才说话的,你倒好,未经允许随意开口,难道真当老爷和夫人仁慈就不会治你大不敬的罪?”
夏蝉被一阵抢白,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半响都说不出个反驳的话,只好狠狠的剜一眼阿文。
阮云贵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阿文言辞凿凿,让他根本就忘了后者只是个丫鬟,更忘了一个丫鬟怎敢如此大胆的说出质疑主子的话。
万氏眼里带着审度,她从前只觉得阿文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不但聪明。还很无畏,单说那一身云淡风轻却又胸有成竹的笃定,就很难让人将她忽视,更遑论那一番颇具重量的话呐。
“奴婢大胆妄为,说话不知分寸。请老爷恕罪,只是奴婢实在是很替七小姐不平,同样都是阮府的小姐,七小姐却要沦落到自己挣钱的这般可怜处境。”
阿文看了阮子君一眼,经过刚才她的一席话,后者已经恢复了镇定。想起阿文临出门前告诉自己的话,大多都说了。
她擦干了眼泪,跪的笔直,“父亲,女儿对于生活不曾有半句怨言。只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来养活自己,得我所需,女儿觉得,凭自己的劳动换来的报酬,只要不是出于邪道,那就没什么丢脸的,人要生存下去,就要不断的挖掘自己的潜能。从前女儿只知道,靠着府上每月微薄的月例过活,却连给娘亲请大夫的钱都没有。现在女儿却能用自己的双手,让自己穿暖吃饱,让娘亲不再受累,女儿一点也不觉得有错。”
阮云贵震惊的看着阮子君,这个女儿,还没满十四岁。十多年了,他似乎只知道有这么一个最小的女儿。却从没有真正关心过,甚至连正眼都没瞧过几眼。这不仅仅是因为阮子君懦弱的性子,更是因为她是个女儿,女子在这个社会的地位,永远都是卑微的,无论你出生在什么样的环境下。
可今天,他竟然能从后者的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来,虽然乍听之下觉得大逆不道,可若是仔细剖析,又觉得句句在理,一个深闺中的女子,能说出这样一番有男儿气魄和抱负的话来,着实不易。
阮家若是再往前追溯几代人的话,其实也只是个再卑微低贱不过的商人,那时候,阮云贵的曾曾曾祖父,其实也只是个卖鸭子的小商贩,就因为鸭子养的好,平日送去达官贵人家的次数就多了,自然见到小公子们博学多才就羡慕不已,于是便下决心让自己的儿子也念书。
这念书对于一般的人家来说,可是再奢侈不过的,那时候,谁家若是一年能有个十来两的收入,那绝对算得上是生活过的有滋有润的,可若是有孩子上学,一年就要花费十多两不止,就很少有家庭能负担得起了。
由此说来,曾曾曾阮老爷子能下定决心让儿子去上私塾,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过总的来说,他的这一项投资还是对的,后来儿子中了秀才,儿子的儿子中了进士,一代代相传下来,最后就是阮云贵,终于现在成了知府大人,官居四品,可谓是为阮家光宗耀祖了,还不说现在正值年少的四少爷,前途不可限量。
“老爷,既然事情已经明了了,您看要做何处置?”万氏问道。
阮云贵定定的看着阮子君,却见她频频回头去看那个叫阿文的丫鬟,他略一想,心中瞬间明白过来,难怪阮子君能说出那番话,恐怕这话原本就不是她想出来的。
可如此一来,他也认识到自己对这个小女儿的忽视,遂问道:“荷园和梅园每月月例多少?”
万氏眼皮微微一抬,缓缓道:“一两。”
“是荷园梅园共一两。”冉拂突然插嘴道。
万氏眉头微微一皱,又道:“各五钱。”
五钱甚至连一些受宠的奴婢都比不上,阮云贵眉头一皱,看了万氏一眼,淡淡道:“以后荷园梅园每月各五两月例,少一钱,我为你是问。”
万氏面色不改,眼神却深沉了几分,低声道:“老爷,荷园梅园的人不多,现在府上开支不小,每个园子都会减少月例,五两的话,是否…………”
“那就荷园拨去三个三等丫头一个二等丫头,梅园拨去四个三等丫头,两个二等丫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阮云贵不容置疑的安排道。
阮子君梅氏和冉拂脸上都是喜悦之色,本以为这件事铁定不能善了,没想到反而争取了这么多。
阮子玉瞋目切齿的站起来,大声道“父亲,母亲,七妹这件事虽然事出有因,但到底坏了阮府的名声,若是不加以处罚,恐怕难以服众,更难免日后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阿文脆生生的道:“五小姐既然都说了事出有因,又何必咄咄逼人,你与七小姐同为手足,为何不能多多包容,且奴婢出去卖的时候,对人都说是奴婢的娘做的,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些绣品出自七小姐的手,若是以后传了出去,那便是今日这屋子里的说漏了嘴。”
这话倒是提醒了阮云贵,他立刻沉声命令道:“今日之事,任何人不许再提,谁若是将此事传了出去,违者重罚。”
阮子玉恨不得将阿文五马分尸,却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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