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西门青泥的感情很复杂,既有对恩人的感恩图报,又有对父兄的崇敬依恋,还有对情人的痴迷喜爱,她已觉得一辈子都离不开他。她的一生早已托付给他,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都已不再属于她自己。
可是遇见杜一山之后,她忽然觉得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在向她招手。
杜一山年轻,和她年纪相仿。从他身上,她可以感受到勃勃的生机和向上的动力,并且带给了她年少时美好生活的回忆。那是一种天真烂漫、无拘无束的生活,这样的生活难道不令人神往吗?
杜一山英俊,但绝不浮夸。他的脸上透露出坚定、勇敢、自信和执着,是多少磨难才练就他这样?这难道不是少女梦中最向往的情人吗?阴鸷凶狠、喜怒不定的西门青泥又怎能和他相比呢?
男孩子不言爱,因为他有执着的追求;女孩子不言爱,因为她还没有找到梦中的他。一旦梦中的人就在眼前,再柔弱的女孩子也会变得比男孩子更有决心。男孩子除了恋人外,还有广阔的天地任他闯;女孩子的天地则狭小得多,除了心爱的人儿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
这一刹那,文青萍觉得自己的心好乱。
她隐隐觉得自己的生活将要改变,可是她不知道,她是应该接受这改变,还是固守前状。
可是她的内心已起了波澜,再难平静。风越大,波涛也越猛,直将原来的天地掀翻。
杜一山将扔得满地都是的衣衫捡起来,递给了她,道:“我们也该出去了,你不觉得这里太沉闷了吗?‘
文青萍不由自主伸手去接,宽大的衣袍顿时松开,缓缓滑落身体……
***
杜一山和文青萍走出卧房之时,也正是朱博和花迎剑步入客厅之时。
“鸿泰”是洛阳城数一数二的大客栈,它的客厅自然是装饰华美、富丽堂皇。昆仑派包下“鸿泰”,无疑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豪阔与气派。朱博此次有为而来,自然不会在乎花钱多少。
花迎剑跟在朱博身后,一边担心着房中的杜、文二人,一边思量着如何应对西门青泥。数年前师父在世时,西门青泥上华山切磋武艺,他曾经见过他一面。西门青泥的深沉老练、阴鸷慧黠曾给他很深的印象,以至于对他产生一种既敬且畏的感情。时过境迁,他已是与西门青泥并起并坐的一派掌门,面对着他,他还会有那种敬畏之情吗?
拨开珠帘,他便看到了西门青泥。他独自坐着,喝着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仿佛这里是他崆峒派的大堂一般。他的脸色蜡黄,长眉入鬃,眼睛里透露出凶悍乖戾之色。花迎剑暗想:他一点没变,但是我已经变了。他昂首挺胸随朱博进了客厅。
西门青泥瞟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随即又望向了朱博,这使花迎剑感到万分的沮丧。他以一派掌门的身份,却得不到人的丝毫尊重,只是因为华山派已经衰落。就象海水干涸,蛟龙的威风也就荡然无存了,没有人再会对它敬畏有加。这对花迎剑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触动,华山派的声望竟然堕落到这种地步,要知数年前西门青泥还特地赶赴华山来和“华山五老”切磋武艺呢!他的心中顿时涌起要振兴华山派的宏图大志。
他本是华山派最出色的弟子,文采武功、声名威望无不在同辈之上,由他接任掌门当然是众望所归。但少年得志的他却不得不生活在师叔的阴影之下,因为他不甘心做傀儡,所以不惜自毁名节,结交昆仑派以为外援,岂料师叔们亡故之后,蓦然间他才发觉已经摆脱不了朱博。他的门下大多已经倒向昆仑派,他已成为孤家寡人。他虽然不甘心,却不得不忍辱负重。他知道江湖中的人都看不起他,但他不在乎,他相信最后成功的一定是自己。在遇到杜一山后,他更有信心了,因为华山派还没有被击垮,也不会被击垮。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杜一山那张苍白的脸来,这张曾让他忌恨的脸,却让他感到有一股暖意从心头升起……
***
杜一山仔细在四周搜索了一番,道:“没有人。”
文清萍奇怪地道:“这里是华山派掌门的卧室,怎会没人守护?”
杜一山道:“正因为这里住着华山派掌门,少有人敢闯进来,所以守护不免松懈。所以说最危险的地方也往往是最安全的。”
文青萍点头称是。
两人从偏门走出,转入了一座小庭院。
四四方方的院子中间,种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大树底下,放着个高脚圆凳,凳上摆着一盆清水,一名年轻貌美的妇人正在洗着长发。
她的身上披着轻纱,里面的雪肌玉肤隐约可见;一双小巧玲珑的玉足穿在木履中,底平趾敛,洁白如霜。饶是文青萍也是女人,脸也不禁有些红了,杜一山的头便是早已扭向了另一边。
清风吹过,轻纱飘起,露出了修长圆润的玉腿,甚是勾人魂魄。那妇人却满不在乎,娇声道:“你们是谁?怎么闯到我这里来?莫非想打劫不成?”
文青萍见她甚是美丽,也不害怕,道:“我们要出去,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那我就放心了,”那妇人“咯咯”一笑,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长发,一边打量着杜一山和文青萍,“这里住的是华山派弟子,你们又是谁啊?”
杜一山接口道:“我也是华山派弟子。”
那妇人盯着杜一山,满脸尽是妩媚之色,娇声道:“华山派有你这样英俊潇洒的弟子么?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这是私奔还是怎么的?”
杜一山被她看得极不自在,只好又把头扭开了。文青萍则诚恳地道:“我们是被坏人抓来的,不知姊姊能否告诉我们怎样才能出去?”
那妇人笑盈盈地指了指树后,道:“门在那里。”她的长发乌黑发亮,飞洒如瀑,水珠儿晶莹透剔,香气扑鼻,文青萍不禁有点痴了。
***
西门青泥盯着朱博,缓缓地道:“朱兄,我们可是近十年未见面了。”
朱博道:“西门兄还是风采依旧,只怕技艺更显精纯,真是可喜可贺。”
西门青泥淡淡地道:“西门青泥纵然苦练到老,成就也难及朱兄之万一。朱兄得到《天侯秘笈》,这才是可喜可贺。”
朱博佯作不知,道:“西门兄此来,可是有什么要事相商?武林大会尚有余日,西门兄便有些急不可耐了吗?”
西门青泥嘿嘿冷笑道:“比起朱兄的雄才大略,深谋远虑,在下可就差得远了。”
朱博道:“此话怎讲?”
西门青泥道:“在下的师妹遭人劫持,特来求助于朱兄。”
朱博惊讶地道:“令师妹失踪,于我们何事?”他望向垂手而立的童有才和谷迎香,道:“你们可曾听说过此事?”童、谷二人均是默然。
西门青泥冷冷地道:“朱兄不必故作姿态,在下已打探清楚,文师妹就在你们的手里。昆仑和崆峒虽然远隔千里,但毕竟同属七大门派,请朱兄不要为难一女孩子家。”
朱博哈哈一笑,道:“西门兄说我们劫持令师妹,可要有真凭实据才行,空|穴来风,怎能让人心服?崆峒派固然不好惹,但昆仑派也绝不是面捏的。华山派花掌门可以作证,断无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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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青泥望向花迎剑,花迎剑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西门青泥哼了一声,道:“朱兄是不肯承认此事的了?”
朱博脸一板,道:“实无其事,如何承认?西门兄不要强人所难。”
西门青泥盯着他,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朱博心下也是惴惴不安。他知道西门青泥长于自已十余年,习武也远较自己刻苦,合花迎剑两人能否胜他也属难料。好在自己夺得了《天侯秘笈》,假以时日,当有大成,那时再与他一较高低也不迟。于是他道:“西门兄若是想切磋武艺,不妨在武林大会上见真招。”
西门青泥沉声道:“我也不想和你动手,你若是不承认,我又能奈你何?”他看了看花迎剑、谷迎香诸人,道:“昆仑、华山结成一家,朱兄宏图霸业,花掌门少年有为,诸位都是前途无量啊!”
朱博笑道:“七大门派本是一家,何分彼我?崆峒派也一样兴旺,西门兄若是甘居人下,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西门青泥淡淡地道:“有了《天侯秘笈》,难怪朱兄志得意满,神采飞扬。只是朱兄的手段太不光明,实在有损昆仑派掌门的声名。”
朱博神色不变,道:“西门兄遣人劫取,朱某则是亲自出马,咱们彼此彼此。”
这时,他对西门青泥的最后一点忌惮也已消去,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地盘,集昆仑、华山二派百余名弟子,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西门青泥?他甚至有些好笑,西门青泥一向精明似鬼,却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孤身蹈险,实属不智。他对击败西门青泥——他自认最强劲的对手,充满了信心。
***
杜一山和文青萍绕到树后,果然看到一扇小门,门正掩着。
文青萍欢欢喜喜推开门,抢先出去,但一只脚刚跨出,她随即呆住了。
杜一山一看,他顿时全身冰凉,前面二十多支上弦的箭正齐齐地对着他们。
一触即发!
他回头一看,发现后路也被封死。那妇人神情慵懒地靠在树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挺着高耸的胸,露出修长的腿,她的脸上全是诱惑之色。
杜一山不由暗暗叫苦: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自己纵然不畏利箭,可文青萍怎么办?他绝不想看到她被射成刺猬一般。一时间,他自己也没了主意。
一个故作潇洒状的白衣男子施施然地从弓箭手背后步出,可他的脸却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眉短眼细,鼻塌嘴豁,脸上挤满红豆,当知其相思有多苦;整个就象戴了个面具一般,丑不堪言,猪八戒若在,便可心安理得去追高翠兰了。不过,他的自我感觉颇好,装出一副美男子的傲然不群来。可惜他只看了文青萍一眼,文青萍就象被毒蚊叮了口般难受。
丑人多作怪,此言不虚也。
“你们可真够大胆,竟在昆仑、华山一派的住所乱闯,难道你们不要命了?”他尽量装出一副和颜悦色来,但还是把文青萍吓得够呛,她不由自主地便往杜一山身上靠。
那妇人走上前来,嗔道:“薛有情,你可不要把人家小姑娘吓坏了。”
薛有情颇感委屈,心说我什么时候吓她了,却见她纤指疾点,已把杜一山和文青萍的|穴道点了。
薛有情嘿嘿笑道:“杀人不用好,佳人体如酥。还是师妹能干,难怪师父、大师兄都把你喜欢得要命。”
“你呢?”那妇人瞟着他,满是挑逗之色。薛有情顿时飘飘然不辨东西,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我要占有她!
但那妇人的一句话又把他拉回到现实中。“你先把他们押下去,等查明了身份再做处置!”她虽然是个女子,但话却颇有份量,包括薛有情在内的诸人都凛然而遵。
杜一山暗想:她一定是昆仑派的“美貌”苏有容了。我真笨,除了她,还有哪个女子敢在这里闲然自得地洗发?但这时明白已经迟了。
其实这里仍然是升泰客栈,与鸿泰客栈一墙之隔。朱博将她安置于此,一来是监视花迎剑,二来是希望花迎剑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从而死心塌地地替昆仑派卖命。不过尽管苏有容袒身露体,使尽伎俩,花迎剑却没有上她的钩,反而是杜一山误闯误撞落入她手。早已欲火焚身的她,面对如此俊俏儿郎,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了。
***
“朱兄是想独占《天侯秘笈》了?”西门青泥突然道。
“谁有能耐得到它,谁就是它的主人。江湖上的人都对它垂涎三尺,莫非西门兄也眼红了,想把它占为已有?”朱博嘻嘻地道。
西门青泥神情肃然道:“江湖纷乱,魔教称雄,七大门派已是日益衰败。朱兄既然得此秘笈,便应让七大门派掌门人共参,若能学得绝学,便能与魔教抗衡。平定江湖,替苍生造福,此皆朱兄之功也,万世当景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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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博哈哈大笑道:“西门兄一副悲天悯人的胸怀,着实让朱某感动。不过既然是为了与魔教抗衡,又何必仅限于七大门派,让普天下的英雄都来参详《天侯秘笈》,岂不是更好?”
西门青泥脸色一变,道:“朱兄若有此心,实是武林之福。”
朱博道:“可惜朱某并非白痴。多少人为它连命都可以不要,朱某好不容易才得到它,又怎会轻易示人?西门兄若是觊觎秘笈,我看还是趁早歇此念头。”
西门青泥脸色甚是难看,冷冷地看着朱博不语。
朱博知道他随时都会发难,于是暗暗防备。他也知道西门青泥武功高强,谁也抵挡不了他的雷霆一击,《天侯秘笈》在自己身上,难保不被他抢去,当直从怀里取出个布包递给了童有才,道:“童师弟,你先离开此地。”童有才向来对他忠心耿耿,是以他才放心托付给他。
童有才伸手接过,却没立即离开。
厅中气氛甚是紧张,几呈一触即发之势,谁也不知道当世两大高手这争结果会是如何,只有花迎剑在心里呼喊着:“快打啊,还等什么?”
西门青泥却忽然笑了起来,道:“朱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道西门青泥会无耻到明抢硬夺的地步?朱兄既然不肯告知敝师妹的下落,又不肯出《天侯秘笈》给在下一览,那么在下只能告辞了。”说着便走下厅去。
木立一旁的童有才突然脱兔般跃出厅去,众人还未转过神来,他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朱博正要追去,却被西门青泥魁梧的身躯挡住了。西门青泥得意地道:“朱兄的手下反击一击,着实是妙。在下告辞,后会有期。”他拱手而去,朱博呆呆站立,也未阻拦。
花迎剑惊讶不已:童有才一向对朱博忠心耿耿,难道这也是装出来的?朱博这个跟斗可就栽大了。他的心里不禁有一种快意涌起。
忽见谷迎香依然一动不动站立着,花迎剑一愣之后立刻醒悟,他多半被点了|穴道。又闻桌下有轻微响声,他掀开厚厚的桌布一看,被剥掉了外衣的童有才正无奈地躺在底下。花迎剑顿时愣住了:怎么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