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琼妃面色有些尴尬,可是她既然已经来了,又怎能空手而归,屈膝跪下一脸诚心,“臣妾拙钝,不得太后心意,可菩提月精石乃是我垣国至宝,跪求太后能将此物赐予臣妾。”
也不知垣国国主将菩提月精石送入乾国的缘由为何,又打的什么主意。可自己绝不能让此物落入旁人之手,这可是如今炙手可热之物,拿着它才能换取自己另一条荣华富贵之路。
“哼,琼妃来晚了,方才哀家已将此物赐予嫣然了。”太后将桌面上的盒子推到霍菡嫣面前,朝着门外高声唤道:“丝琦。”
这是把麻烦推给自己了?霍菡嫣看着面前的盒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菩提月精石究竟还是什么东西,自己见都没见过,不过能让琼妃如此紧张,应当不是凡物。眼神微转,看着华丝琦从殿外走进来,对着殿内的三人鞠躬行礼,虽然不过短短时日,丝琦倒是有了几分女官的模样。
“传哀家懿旨,霍门郡主菡嫣,性情纯良,深得上心,特赐封号纯嘉。”
☆、100|6。6
对于太后的册封,霍菡嫣虽觉诧异,可也能猜到为何,这菩提月精石定也不是什么俗物,否则琼妃也不会明知太后后不喜她的情形下,仍来求赐。琼妃娘娘被太后三言两语打发出去后,太后就一脸倦怠的说乏了,将霍菡嫣想要再次推拒的言语,咽在嗓子里,顿时蹙紧眉头。
“感觉太后娘娘挺疼姐姐的,不但将垣国的至宝赠与姐姐,还赐下封号。”华丝琦眼眸中依旧透着率真,为太后的旨意而兴奋。虽说在宫中须得小心翼翼,可是她们两人独处之时,还是露出些真性情。
霍菡嫣看着空中飘过的白云,微微呼了口气。“也不知是宝物还是麻烦?”看着丝琦渐渐也隐现出担忧之色,不免收回心神笑道:“这阵子,在宫中可还习惯?没想到就算替你引走了注意力,还是入了这宫廷。”
“其实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华丝琦耸肩,撅着嘴,“其实太后当时就看出了我的心思,让我进宫做女官,也挺好的。起码爹他不会再为我的婚事操心,更不会将我作为向上爬梯子配与他人。大姐和二姐这此生已经这样了,我不想同她们一般守着空园子哭。”
“华昭仪身子如何?可无恙了?”霍菡嫣问道。
华丝琦点头,看着她的目光中全是谢意,福身笑道:“已经没什么大碍,谢谢霍姐姐托人照顾长姐,否则就算我能进宫替她解毒,宫中也没有人调理她的身子,万不可能好得这么快。”
“不过是举手之劳。”虽然如今宫中已是琼妃的天下,不过要找人照顾一个不得宠的昭仪,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今后的婚事,太后可有透露过?”
华丝琦终究是官家小姐,并非宫女,长久的拖着也不行,年纪大了哪还有适婚之人。太后让她进宫的意思,多半也是多个保障罢了。华继业是个出名的老滑头,墙头草,如今他嫡长女和幼女都在宫中,做事多半也会有些顾忌,除非他是个不顾女儿死活之人。
“不知道,大概要等云王之事过了以后。”华丝琦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在华府待了这么多年,又在宫里待了一阵,又怎会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出来。“霍姐姐,你说云王当真会造反吗?”
“嘘。”霍菡嫣连忙制止她再说下去,看了看四周,看见角落的宫女‘珏’,‘珏’明白她的意思,继而摇头,说明此时并无人在暗处窥视。“以后在宫里莫要说此事,当心隔墙有耳。”
如今这世道,宫中势力颇为繁复,祸从口出。丝琦在宫中并无依仗,若是惹上了不该惹之人,后果不堪设想。
“嗯,我知道了。”华丝琦咬着下唇。
霍菡嫣见她如此模样,心中暗笑,轻声说道:“皇宫不比别处,行事说话要多加小心。过阵子恐怕更不平静,保护好自身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我只是下面的小太监说,如今云王正在集结兵马,试图夺位。魏国公那边……”华丝琦的眼神犹豫的看了看她,华丝琦知道魏国公乃是她的公公,怕说多了惹了霍姐姐不开心,便就此打断不再继续。“霍姐姐,为什么一定要犯上夺位呢?当今皇上分明是位仁德的君主啊~”
是啊~作为帝王,永泰帝对百姓确实是做到了爱民如子,体恤下情。若他能手掌大权,再多几个王盛懿那般的忠臣和莫咎那般悍将,谁又能撼动这乾国的江山。皇上不够杀伐决断,过于瞻前顾后,手中将领又没几个出色的,若是云王起兵,在战力上皇上定是要吃亏的。
魏国公如今宛如一头假寐的猛虎,看戏一般注视着云王此事,将来这乾国江山,确实是很难说。云王如今和夫君的关系因为自己的缘故,越来越紧张;魏国公那边,夫君定然也不会插手;至于对皇家,他似乎也颇有微词。
前几日大哥的意思她明白,是想让她说服夫君助皇家,太后让她入宫的用意,她也能猜到。若是自己对夫君开口,无论站在任何一边,夫君都会答应,可是她却不想说。夫君为她付出的已经太多,这件事她不打算去左右他,只是长姐那边……
看着华丝琦一副疑惑的模样,霍菡嫣也不便多说,“我也不知道,左右不是咱们能决定的,你也不必多想了。先回去吧,我想去趟重华殿给贵妃娘娘请安。”
可是对这件事,华丝琦似乎异常的执着,“丝琦虽是女儿之身,但也知忠君爱国。就算无法改变,可总要尽自己所能吧?”她的语气变得十分认真,凝视着天际的眼神透着些许嘲讽,“霍姐姐可有亲眼见过沙场上厮杀的场景,枯黄脸颊的将士在地上刻着回家二字、颠沛流离的百姓望着家乡的期盼眼神,还有漫天的血腥味和惨叫声。凭君莫话封侯事……”
“……”一将功成万骨枯。
霍菡嫣目光微动,这些场景她不但亲眼见过,还陪着夫君在边城过了十几年这样的生活,若是可以选择她当然不愿意打仗,看见生灵涂炭生离死别,可是如今这事并非轻易能够改变,其中牵扯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霍姐姐,就真的没有办法吗?”华丝琦的目光透着急切。
两人分开之后,霍菡嫣在珏的陪伴下,向着重华殿行去,思绪却飘得有些远了。真的没有办法吗?自己也不知道,因为若是她本身定然做不到。记得前世边城戍守之时,夫君曾问过一位守帐的将士,若是不打仗了他想做什么?将士腼腆的回答说:‘回家,娶房媳妇。’
前世皇家并未面对,如今这般四面楚歌的局面。也不知道,若是当年的夫君面对此情此景会如何做?
“夫人,重华殿到了。”珏轻声提醒着。
霍菡嫣猛然回神,看着殿门,如今殿外的气氛萧瑟了些,不复数月前的盛丽景象。子滢开门见到霍菡嫣,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已经好久没有人登门看望娘娘了,娘娘也不出去,虽然娘娘对于皇上宠爱琼妃,冷落她之事表现出无所谓的模样,可是她却总是一个人默默的守着茶炉,有时整整一日不吭声,看着怪让人心疼的,能有人陪着说说话也好。
“郡主,您陪着娘娘说会儿话,奴婢去沏壶茶来。”子滢看着娘娘又坐在凋谢的梅花树下出神,便对霍菡嫣躬身行礼后退下。
霍菡嫣点头,走上前去。“菡嫣见过长姐。”看着薛贵妃虽在愣神,手掌却在不自觉的抚摸着,被微宽的衣衫覆盖着,还看不明显的小腹。桌面上是本侍寝的册子,这幅模样,不止是子滢担忧,就连她也不禁心里发酸。
这一声倒是让薛贵妃回神,看着她笑道:“你今日怎么得空进宫来看我?”素手轻抬,四顾了一下并未发现子滢的身影,眉目微皱。“坐吧,子滢那丫头也不知死哪儿去了?”
“子滢已经去沏茶了。”看着薛贵妃微怔,霍菡嫣的目光在侍寝册子上停留了片刻,薛贵妃如今还掌着宫权,也不知是龙恩还是折磨。“长姐……”
“很讽刺是吗?”薛贵妃唇边溢出淡淡的嘲弄,“每一次她侍寝之后,掌寝御侍就会拿册子来让本宫盖印。”
这个她是谁,就不用点破了,如今宫中盛宠之人是谁。霍菡嫣心下一紧,若是易地而处,自己不得发疯才怪。“若是不想看,着人打发了就是。长姐如今怀有龙嗣,要当心着身子。”
“龙嗣?!菡嫣,你说本宫为什么要替他生孩子?”薛贵妃眼圈微红,可素来要强的她却不容许自己露出一丝弱势,反而言辞冰冷刺骨,毫无感情。“有时候想想,就算这孩子能平安出生又能如何?世间能给他的,不过是不得宠的母妃和从未期待他出生的父皇。”
这些年来,每次察觉到皇上对她浓浓情意,午夜醒来看着身旁人灼灼的目光,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不顾朝堂不顾太后,给他生个孩子。可是当初进宫之时,她就已经明白,皇家不会允许有用薛家血脉的皇嗣,是以自己偷偷服用过大量的麝香,想坏了自己的身子,断了这份念想。从未想到孩子就这么来了,这是她唯一的骨血,自然是惜之如命,用尽一切法子瞒着藏着,让他能平安出生。可是出生之后呢?自己又能给他什么?
“长姐不要这么想,孩子是您生命的延续,无论皇家如何看待他的出生,我相信他都会有位疼爱他的母妃。”况且皇上不见得不期盼他的出生,兄长大人不是说过吗?皇上此生皇子,只会出自薛贵妃的腹中。换而言之,皇上只会允许薛贵妃为他诞育子嗣,如今朝堂此番局面,未必没有皇上一直无嗣的缘故,无继承人自然政局难以稳固。
皇上这些年所受到的压力不可谓不大,可他却扛了下来,对贵妃多年独宠。若不情深又怎能做到,知道皇上心意自然不难猜出,如今宠着琼妃不过是在宫中树立靶子,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将贵妃保护起来。据说怀有身孕不但爱胡思乱想,还会长吁短叹,若是一时想岔了可如何是好?
☆、101|6。6
子滢将茶水沏上来后,远远的站在走廊的边角上垂首不语。而珏本是跟着自己一起进来的,转身间已不见踪迹,或是发现了些什么走开了吧。不过宫里不同别处,若是被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霍菡嫣见薛贵妃冷漠的脸颊下泛着淡淡的酸涩,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话也有暖意,心绪反而更加不平静,摩挲着茶杯的杯面犹豫着,片刻后让自己的口吻透着些怅然之色,“夫君这几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回府就往书房里钻,有时连面也见不上。”
薛贵妃闻言不禁微微皱眉,“近日可有谁找过他?”
战事已尽在咫尺,以少宸的用兵之能,无论云王或者父亲,还有如今的皇家,都不会轻易放过。三方定然都是允他厚禄,想尽各种法子,甚至用对他最重要之物威胁,逼他就范。而世人皆知,对于少宸而言最重要的便是眼前人。
“这倒没有,只是感觉自从上次中毒之后,夫君待我就不如往昔。”霍菡嫣撇了撇嘴,俨然一副自嘲的样子,“每次看着我都是能躲就躲,后来直接宿在书房,就算我厚着脸皮去寻他也不愿跟我回屋。”
自己可不算完全骗薛贵妃,上次自己中失心之时,可不就是如此吗?还弄出个小妾,让自己发了好一顿脾气。虽说后来发现只是乌龙,夫君也解释不碰自己,是因为在轩临别院,莫老诓骗了他。可只要想着自己主动送上门还被他推开,便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么你可有问过缘由?”薛贵妃问道,直直的看着她。
“自然是问过,可每次他都是顾左右而言他。长姐也知道,自我嫁入薛家,公公对我颇有微词。如今成亲数月,腹中也一直没有消息。”霍菡嫣说得煞有其事,说得话也半真半假,让薛贵妃想不相信都不难。
若单说少宸冷落菡嫣,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这么多年自家弟弟那番心思自己还能不知?可若是说少宸近些时日忙碌,倒是有此可能,只是担心他们夫妻情分尚浅。若少宸忙于朝堂之事,让菡嫣心生误会,最终遭罪的还是他自己。
“你们成婚才过久,孩子的事是急不得的。”有时想要却偏偏没有,有时不想要又偏偏来了,人生总是如此无常。
霍菡嫣点头笑道:“菡嫣知道急不得,不过看着嫂子与长姐接连有孕,心底有些感触。今日好不容易进宫,对着长姐发发牢骚罢了。”咬了咬唇瓣,眉宇微微下压,苦涩一笑:“其实我心中明白,如今山雨欲来。多少盯着夫君的一举一动,若是此时有孕,无疑是给他添了一份牵挂和危险。”
“……”薛贵妃静静的听着,不发一语。
而藏于暗处之人眉宇微紧,不觉的曲起食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眼神也来越深邃,菡嫣想要孩子…
“只是长姐,我心中难受,分明是夫妻,夫君却毫无共患难之意。”春风拂过头上步摇发出轻微的声响,让她的口气不自觉的含着一份未知的倦乏。“虽说霍王府较为简单,可我也是看着谋划算计长大的,并非不知世事的姑娘。每次有任何风声,夫君就会找个各种各样的法子,似乎要将自己禁锢起来才能安心。再这样下去,若有一日薛府中出现宠妾,我大概也不会意外,美其名叫树靶子嘛~~我又何尝不懂。”
说到此处她声音隐隐带着愤懑之气,心里暗自想着:‘薛少宸,若是你敢有这种念头,看我不抽死你!’
似乎听见她内心的言语,靠在重华殿墙外的身影背脊僵直,抿了抿唇,转眼望着天际无奈的笑着。而站在一旁的珏恭敬垂首,心中似乎千军万马咆哮而过。我的郡主姑奶奶!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说就说了,还说得这么哀怨,什么叫见不到主人,什么叫主人无患难之意,什么叫宠妾?上次自己养伤期间,听说国公赐下的妾室可被折腾得够呛。
前几日不还听见您嫌弃主人,让主人走远一些别扰着你……现在又对贵妃‘告状’,真是摸不透。他们这些暗卫迟早要栽在这姑奶奶手里。
“他可知若当真如此,才是伤我最深。因为到最后我甚至无法去埋怨,因为他做的一切的初衷都是为了我。想想多可笑,靠伤害我来保护我?”霍菡嫣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