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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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在上-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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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朋友们彼此之间都显得愈发情投意合起来,酒桌上的气氛也就慢慢地越过了界限——冯宽和于若云此时已经公然坐到了一起;而文涛则抱着一位高中时的男友一起聊得情义绵绵;文涛的另外两位男同学则一直围着王漫,向她倾诉着先前未曾表白的爱慕之情;就连一贯谨小慎微的小马竟也耐不住环境的烘托,壮着胆子跟于若云碰了几次杯、握了几次手,甚至扬言一定要在适当的时候再找机会和她“单练”……

  直到晚上八点多钟,大家才渐渐感觉有些疲惫。只有冯宽还在坚持着要留大家继续在这里宵夜。正在大家意兴阑珊地讨论着是不是有必要继续留下时,冯宽那巨大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在那个时节,手机还算得上是一件时髦、前卫的稀罕物。因此它才刚刚响起,屋子里便顷刻间就变得鸦雀无声。

  “喂!你好!”冯宽十分彬彬有礼地拿起电话,并且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的于若云,“……对!是我!”他挺胸看着天花板,声音震得门窗上的玻璃都在嗡嗡做响,“哪位?呃……噢!嗨!你好你好!”冯宽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五彩的光芒,“怎么着……找谁?……噢……噢……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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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冯宽瞬间暗淡下来的眼神,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岂料他却转手把电话丢给了我。

  “怎么着?”我有些不明就里地问。

  “找你的!”

  “不、不会吧?!”我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冯宽却只是撇了撇嘴,并没有说话。

  我迟疑地把电话举到耳边——生平第一次享受移动通讯的服务,我的心里免不了会有些忐忑不安,“喂!你 好……哪位?!”我尽量模仿着冯宽的样子把胸脯挺得老高,可是声音却忍不住有些颤抖。

  “是陆小山吗?”听筒里传来了一个很熟悉的女声。

  “对、对呀!你是……”我竭力在脑中思索着这个声音的出处。

  “我!……琳子!”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脏突然开始狂跳不止。如果不是有太多观众在场,我甚至希望先躺在地上休息一下。

  “……嗨……琳、琳子……” 
失恋4
我万万没有想到,在经历了近十个月的分别之后居然还能收到琳子的电话。情急之下,我竟然想不起究竟该说些什么。

  “都快把我们给忘了吧?”听琳子的语气,她分明要比我轻松坦然得多。

  “哪、哪儿的话……是这电话里的声音有点儿怪……”

  “最近忙什么呢?”

  “咳!瞎折腾呗……”

  “过来坐坐吧!”

  好啊!你们还住那儿吗?”

  “那还能住哪儿啊!”

  “那好!我马上就到……” 

  直到挂断电话,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过了好大一会儿,我才渐渐意识到这种醉醺醺的状态其实并不适合参加一个如此重要的约会。然而我的心里却依然感到兴奋不已……

  由于我的搅局,文涛的生日宴会不得不提前终止。走出酒店的包间,大家普遍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只有冯宽的脸上还若隐若现地掺杂着一丝常人不易察觉的遗憾。

  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报复——在酒店的门口,冯宽执意要先送两位“美女”回家。因此,到他有时间送我去体育中心时,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北方夏日的夜晚,到处都充斥着一种黏糊糊的暧昧——那些新时代的痴男怨女们用他们的实际行动向世人展示着改革开放在人们的意识形态方面所取得的巨大成果。一路上,冯宽和文涛一直借着酒劲对路边的恋人们大呼小叫。而小马则一声不吭地躺在后座,醉得象个尸首一般。兴许是受了朋友们的影响,我的情绪也明显有些失去了控制。想到这次久别重逢的会面,我甚至开始有些心猿意马。

  应该说,在刚刚过去的九个多月时间里,我的心里一直都没有间断过对琳子的想念。只是出于一种理性的选择,我才一直没有主动谋求和她见面的机会。有些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在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都在默默地企盼着这样一次“意外”的重逢,因为这样至少可以让我在想到欧阳时,不至于因为过度的愧疚而感到无地自容……

  常听人说酒精可以影响人的速度感,直到此时我才有了切实的感受。因为我总觉得这一天的“红腿儿叔叔”开得有些慢慢吞吞。当我们终于摇摇晃晃地赶到体育中心的大门口时,时间已是晚上九点三十分——通常用这样的时间,我们几乎可以绕着整个城市跑上一圈。

  为了避免让楼上的女孩们等得太久,车还没有停稳我便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车门。然而这时文涛却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嘿!我说!悠着点儿,别闪了腰!”

  “去死!”我随手把他的长脸推了回去,转身跳下了汽车。

  “你看……”文涛却笑眯眯地把头追出窗外,煞有介事地看着我说,“跟你说真的!我看现在药店应该没关门,要不你先等会儿,我去帮你买盒‘杜蕾斯’预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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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那‘杜蕾斯’怎么用吗?老处男!”我忍不住和文涛斗起贫嘴来。

  “这话说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整天守着你们这群臭猪……”

  “操……”我抬腿使劲踢了踢这一侧的轮胎,对驾驶座上的冯宽说,“赶紧把这醉鬼带走,省得他在这儿给大伙儿丢人。”

  冯宽面无表情地轰了几脚油门,猛地把车开了出去。

  “我这是为你好……”就在冯宽开车掉头的功夫,文涛依然阴魂不散地对我喊到,“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得为我大侄子想想吧!喝那么多酒将来别再弄个小傻子出来……”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还是赶紧回去好好想想,今儿晚上到底用哪只手搓吧……”

  还没容我说完,冯宽便已经把汽车开上了公路。文涛似乎在车厢里又说了些什么,可是我却没有听清。

  让我感到吃惊的是,在离开的时候,“红腿儿叔叔”的速度倒是显得十分惊人……
冲动1
原“奥亚广告”办公楼的楼道里,还是一如既往地漆黑、死寂。除了楼梯有点不规则的摇晃外,它与一年前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爬上公司所在的六楼时,我的心跳已经超过了每分钟一百二十次。摸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我才开始明白为什么人们能够开发出那些烧酒精的发动机。

  来到六楼的楼梯口,发现那道栅栏门依然被锁得严严实实。不知道是不是被猛烈的心跳冲昏了脑袋,我竟觉得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那道铁门从门框上摘下来。于是,我便伸手抓住栏杆用力晃了晃,结果那门却没有丝毫的反应——这一点充分可以证明,虽然过量的酒精可以帮人找到一些腾云驾雾的感觉,却并不能真正把人变成神仙。

  为了尽快恢复正常的心智,我站在楼梯口开始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就在这个时候,琳子却已经从房间里探出头来。

  “你来啦!”见我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琳子急忙跑过来为我打开了栅栏门——不知是因为天热还是别的什么,她的脸色竟微微有些泛红。

  我忍不住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分别了近十个月的女孩:一件普通的白色T恤衫;一条洗得发白的石磨蓝牛仔裤;长长的头发用一块手帕随意地系在背后——还是如常的简单装束。尽管如此,她却依然美得让人心悸。而且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此刻的装扮比以往还要显得分外妖娆……

  “行啊小鬼!越长越漂亮啦!”借着酒劲,我伸手拍了拍琳子的肩膀。

  ——对于这个开场,我已经做过了精心的设计。因为我总觉得在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分别之后,自己应该表现得更加成熟老练一些。

  也许是被我身上的酒气分散了精力,琳子并没有在意我这只关怀倍至的“咸猪手”。她只是轻轻皱了皱鼻子,把头别向一边说:“这是喝了多少啊?这么大酒味儿!”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简简单单的抱怨竟让我体味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在我看来,男女之间只有关系极为密切时才有可能这样相互抱怨。比如母子、夫妻、或者是情侣……因此我并没有急着回答琳子的问话,只是 “嘿嘿”地傻笑了两声。因为我担心一旦开口,这份小小的快慰便会顺着喉咙里的缝隙逃离我的身体。

  跟着琳子的脚步,我又一次踏进了她的小屋——房间里的陈设和当初我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桌椅板凳都不曾调换过位置。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角落,我突然有了一种回家般的感觉,恍惚间我甚至觉得自己似乎从来就不曾离开过。

  “真好……”我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

  “什么真好?”琳子不解地看了我一眼。

  “回来真好……诶?真是的,那俩丫头呢?”我这才想起了另外两个女孩。

  提到两位同伴,琳子的脸上明显显现出一丝落寞:“小江已经调走了!‘老等’约会去了……”

  “是吗……”

  直到此时,我才多少找到了一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你先坐吧!我给你倒杯水!”说着,琳子便转身去拿墙角的保温瓶。

  看着琳子婆娑的背影,我似乎突然有所觉悟——

  “哈哈!我说呢!”我忍不住开口叫了起来,“你穿裤子了!我说一直看你有点儿不一样呢!”

  不知道是基于怎样的动力,我的声音竟激昂嘹亮得如同刚刚在海底找到了兰姆酒的阿道克船长。

  “你说什么?”琳子下意识地转过身——看起来她并没有听清我的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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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便越发加大了嗓门说:“我说你今天穿裤子了!你以前从来不穿裤子!哈……”

  ——直到把屁股坐到椅子上,我还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屋顶上空回响。

  我眨了几下眼,才终于觉察到自己的发言有些耐不住回味,因此便急忙解释到:“不是、不是……我是说,呃……你、你原来总是穿裙子,我还没怎么见你穿、穿过裤子呢……嘿嘿……”
冲动2
我忐忑不安地看着琳子,本能地回想起上次和她开玩笑时的惨痛遭遇。

  琳子却嫣然一笑,故意抬起手在原地转了半圈说:“那你说我穿裙子好还是穿裤子好呢?”

  “都好!都好……”

  “哼!”琳子这才走过来把水杯赛到我手里,转身坐在床沿上,“一点创意都没有!”

  “嘿嘿……”

  我想如果不是有些头晕,或许真的可以想出更好的对白。

  琳子见我并没有狡辩,便随手抄起个枕头抱在怀里说:“怎么样啊你?”

  “什么怎么样?”

  “最近过得好吗?”

  “咳!”我这才开始松弛坦荡起来,“马马虎虎,还凑合活着呢!”讲这句话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象冯宽。

  “我要不给你打电话,是不是你就打算彻底消失了?”琳子把下巴拄在枕头上,依旧笑嘻嘻地说。

  “哪儿能呢!我来找过你们好几次!那大铁门一直锁着,我还以为你们早不住这儿了呢……你又没个呼机什么的,没法跟你联系……”不知道这是不是也能算是一种成熟的表现,这次撒谎我居然没有结巴。

  “那倒也是……”

  ——大概是天性使然,琳子还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谎言。我想,也许正是这种单纯的性格,才帮她省去了许多“精明人”的烦恼。

  “哎?真是的!你怎么知道我跟冯宽在一起?他的手机号哪儿来的?”为了避免继续撒谎,我只能抢先改变了话题。

  “碰上牛经纬了,他告诉我的!”琳子果然中计。

  “噢!你说牛胖子啊……”

  “你还不知道吧?中心现在正找你呢!”

  “找我?怎么可能?我主动找他们,他们都不理我!”提到体育中心,我的心里便开始有些不受用。

  “我听‘老等’说好象是让你交什么‘住房公积金’、‘养老保险’什么的……”琳子十分认真地说。

  “什么?!”这也许是我有生以来听到过的最荒唐的事件。想了半天,我才找到一个既不失身份又能准确传达愤慨的词汇,“阉人!这帮阉人!怎么可能呢?!工作不给我安排,工资也不发,怎么反倒让我交钱呢……”

  为了表达心中的不满,我举起手里的水杯猛地喝了一口。瞬时间,我的整条舌头就象是掉进了油锅里,蓦地感到一阵蜂针蜇刺般地痛楚。无奈之下,我只好又把那口几乎还保持在沸点的开水吐在了地上。

  “哎呀!没事儿吧?!”琳子慌忙跳起来,接过我手里的杯子。

  “没事儿、没事儿……”我一边摆手一边起身向后退了一步。

  ——此时此刻,我才终于充分地理解到“冲动是魔鬼”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见我把舌头吐得老长,琳子忙把杯子放到写字台上,腾出两手跑过来帮我煽风。



  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我的心里不禁又涌起一阵暖意。一时间,我甚至觉得这舌头烫得有些“物超所值”。

  “怎么了?你笑什么?” 可能是看到我痛苦的脸上突然又浮起一层笑容,琳子赶忙问了一句。

  “没什么……看你的样子有点儿逗……”我学着琳子的样子在空中胡乱抓挠了两下。

  “你还说!”琳子这才停手在我肩膀上捶了一拳,“喝水也不说先试试!”

  “我哪儿知道你的保温瓶质量这么好啊!弄的那水跟刚烧的一样。”一边说,我一边大张着嘴巴拼命地吸气,试图把舌头上的温度降下来。

  琳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什么呀!那本来就是刚烧的!这楼里的水不好,怕你喝了坏肚子……”说话间,琳子又开始张大眼睛欣赏我的舌头,“你真没事儿吗?!”

  “真没事……”

  为了表现自己的坚强不屈,我大义凛然地把那条已经开始飘散熟肉香味的舌头硬生生地吞回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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