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家又不是开饭馆的,能好到哪去?你说,你们家是怎么做的?”陈煜抿了一口啤酒说。
朱开四看看周围没有人,压低声音说:“先把鲜鸡蛋鲜淀粉鲜猪肉搅拌好,放入盆中,到外面去捉一个 回来,放在清水里洗净了,用红线系住一头,放进盆中,把线的另一头系在外面,多则半个小时,少则十多分钟,再回来看时,装着肉的盆里,已经有了一个隔拇指大小滚圆的肉球,下一步只要拉住绳子的这头将 拖出来,园子就做成了。这样做成的园子,一个个大小相同,滚圆丰满,再煮也不化,且汤味鲜美,是正宗的绿色食品。好了,现在我把我家传男不传女,传媳不传婿的家传绝学都说给了你听,你也应该跟我说说,出了啥事,你要出来大方了,要不然我吃了你的饭心里不踏实。”陈煜与听着前面部分恶心地差点将嘴里吃着的吐出来,听到最后一句,却勾起了心事。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猛喝了一大口啤酒,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来,也不说话,递给朱开四。朱开四放下筷子,展开来看,却是几排字:
这是一双破鞋,她不知经过了千百人的脚,才能这么破!
有一位诗人,他拾起了她,“这不是一双破鞋,她还是新的。”他对自己说。他把破鞋当成宝贝。“我不是破鞋,我还是新的,我很纯洁。”她对自己说。她认为自己是个宝贝。破鞋觉得自己应该奴役他。
“去,为我擦油!”
“去,为我除皱!”
“去,为我防潮!”
他做了,因为他把她当成宝贝。
“你真漂亮,“他对破鞋说:”我想穿上你,去向我的哥们儿炫耀。“
“你,你有什么资格!“破鞋暴怒:”也不照照镜子。”
“我有的是新鞋。“他对破鞋说。他把破鞋扔进了垃圾堆。
“你的宝贝呢?“他的朋友问。
“她是一双破鞋,她不是宝贝。“他最后回答说。
朱开四联想起不久前他写的情诗,心里很明白,却还要装着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扬着纸问:“这是什么……”
“今天刚写的一首散文诗。”陈煜答道。
朱开四心想:散文诗?散装诗还差不多。知道他是遇上名花有主的了,自己又自以为是地以为别人在暗恋他,碰得头破血流后,难免要愤世嫉俗了。却并没有说出来,也跟着叹了口气,喝了口酒,装着无限伤感的样子吟道:“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陈煜家教甚严,本来没怎么喝过酒,刚刚紧喝了几口,大半瓶啤酒下肚,脸就红了起来,朱开四的话恰巧说在他的痛处,霎那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怔怔地盯着碗里的几颗米饭发呆。朱开四却打小就开始喝酒,酒量很好,别说是一瓶啤酒,就是一瓶白酒喝下去也照样脸不红肉不跳,他见陈煜一副感伤的样子于心不忍地说:“她既然是那样的一个女生,不要也罢,她不能追到你,那是她的损失,你没有被她追上,那是你的一件好事呀。”陈煜听朱开四这么说,心里稍为好受些,却总觉得堵着什么东西似的难受,嘱咐朱开四不要到处乱说,以免伤了那个女孩的面子,朱开四满口答应,陈煜发呆之时,他早已酒足饭饱,乐得吃了顿白食,心想反正是自欺欺人的,就又说了写无聊透顶的话,直到快上晚自习,这才离开。
晚上,朱开四悄悄地把这件事跟李计然讲了,他笑嘻嘻地说:“陈煜和那女孩的爱情故事总结起来可以是:两个星期前,他们互望了一眼,然后他们开始了,两个星期后,他们互望了一眼,然后又结束了,哦,不——”他哈哈笑着说:“开始结束都是陈煜一个人的事,那小子纯属自作多情。”李计然还是一副老样子,懒散散地坐在椅子上,只是微微笑着,眉间却泛起一丝和陈煜一般的感伤之意。
次日是星期三,下午第一节课是语文课,严玉清便将前几日布置的作文发下来作讨论。
原来严玉清考虑到班里换座位也已经两个来月了,大致上所有人也应该习惯了,想看看学生对新换的座位的看法,在上个星期就布置了一篇作文叫写各自的同桌,星期一交上去批阅,今天刚刚发下来。作文本发下来后,照例上半节课是学生讨论时间,下半节课严玉清才进行点评授课。
顾师言见李计然的作文本就斜斜地放在桌子上,他的人也斜斜地靠在椅子上,眼睛斜斜地看着黑板,不知在想着什么,便想伸手将作文本拿过来,想了想决定还是“先礼后兵”,便用一副是个正常男人就不能拒绝地神情和语气甜甜地说:“李计然,你的作文写的什么呢?给我看看好不好?”
只可惜李计然偏偏就不是个正常的男人,看也不看她,懒懒地说:“我的作文没写什么,现在虽然是商品经济时代了,但在我这里还是要物物交换,你要想看的话,把你的作文拿过来换。”
他知道顾师言对自己的作文甚为吝啬,上学期半期考试的作文不翼而飞后,便再也不让严玉清把自己的作文全班传阅了。果然,顾师言的作文本原本来是放在桌上的,闻言赶忙仔细地收进抽屉里去了,却对李计然说:“我们又不是原始社会,干嘛要物物交换?除非你说了我什么坏话,才不敢给我看。”言语间似乎恨不得咬李计然两口。
李计然回头说:“算你猜对了,我的作文里一向不说什么好话的。”
顾师言嘴一撇说:“你敢!”
李计然笑了笑,并不回答,只是盯着严玉清在黑板上写的下次作文的题目看。
顾师言见他不回答,心里倒真的怀疑了,趁他不注意一把将他的作文抢了过来——事实上,李计然就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世界上似乎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吸引他的注意。他看着她将像做贼一般将作文抢了过去,颇为神秘地笑了笑,顾师言要是看到了他的笑,肯定会后悔刚才的举动。
朱开四在后面看着,笑着说:“你们那方岂止是原始社会,简直是母系氏族社会……”顾师言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朱开四被这眼一瞪,再也说不出话来,拿起自己的作文颇为自得地细细回味。
顾师言瞪了一眼朱开四,又似笑非笑地盯了一眼李计然,这才打开作文本翻到那一页看起来,看了第一行字就皱起眉来,李计然的开头是这样的:我的同桌长的很别致,有着水桶似的小蛮腰,真是燕肥环瘦……严玉清在此句后面批了几个字:逻辑混乱,语言不通。再看中间部分,读了半天,却读出了“有勇无谋”几个字来,顾师言气得脸色铁青,翻到最后一页看结尾,李计然写道:两个月来,我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与动物是能够和平共处的。严玉清在后面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大概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作批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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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师言抬起头来,见李计然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的样子,将作文本拿在手里,冷冷地说:“怪不得你要说是原始社会了,原来我都成了动物了。但你还是说错了,人与动物本来就不能和睦相处的,我们在一起也总是要吵吵闹闹,你应该早就不想跟我做同桌了吧,那我可不敢留你,要不然又有人说我是母系氏族出来的了。”
李计然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却还辩解说:“你又再那儿乱猜了,我哪有想走的意思了,再说,哪个人又不是动物呢?我又没说错。”
顾师言“哼”了一声,不回答,把作文本扔给他。朱开四在后排把这些看的清楚,忍不住又探出脑袋笑着说:“作文本里写了什么达大逆不道的话了,给我看看。”又向李计然喝道;“才子,你恃才傲物,写了什么话,得罪了人家,还不赶快道歉,要不然拉你到严老大面前去告御状。”
李计然刚张开嘴想说点什么,朱开四忙向他作眼色,李计然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顾师言瞪着李计然对朱开四说:“要你多管,谁又是人家了?”
朱开四愣了一下,酸溜溜地说:“果然是‘旁观者轻’。”把头伸回来,讪讪地笑着说:“蒋介石的‘攘外必先安内’,果然是错的,现在是‘安内必先攘外’了,怪不得他几百万军队都被打垮了……”
顾师言扭过头去,不知道拿出了一本什么书,一言不发地看起来。
李计然向朱开四苦笑了一下,摊开作文本递到顾师言面前说:“你真看清楚了吗?”顾师言又冷哼一声,反把脸转到面对着墙壁去了,李计然无奈地笑了笑说:“你再过来看一下吧,不要冤枉了我。”
顾师言放下书,面目依旧冷冰冰地说:“我怎么冤枉你了?大才子,我如果是冤枉了你,恐怕这人间四月天,也会马上变脸替你行道了。”
李计然拿出笔来,从作文本的第一排沿着第一个字一路划下去,翻了页直划到最后一排才罢手,顾师言顺着他划下去的那一排字读下去,却奇了似的成了一句话:“我同桌顾师言是温柔美丽好女孩,岂值黄金万两。”顾师言又仔细看了看,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却还是板着脸说:“你就会这些鬼才,刚才为什么不早说呢?”
李计然温柔地叹了一口气说:“没关系,反正我被误会惯了。”
顾师言听这话里好像有无限的伤感,还想说点什么,严玉清却已经站在了讲台中央,开始讲起了作文。他先讲了一会写作,又点评了几篇作文,少不了把李计然那篇作文狠狠地批了一顿,说他是在动物园里跟猴子喝完酒后写的,却不明说他的名字,只以XX同学代替。李计然从来都对这些无所谓,倒并不觉得是在批评他,顾师言却在底下悄悄地蹬了一下他的脚,偷偷地发笑。
下午最后一节课,叫做课外活动时间,有爱好运动的去打打篮球乒乓球羽毛球什么的,陈煜是诗社的,也在这天活动,但陈煜实在打不起精神来,从未缺席过的诗社活动,也逃了,拉着刘浪四处逛去了,其余不大参加活动的人,却把它当作是提前放学,收拾书包回家了。
朱开四在下午第一节课讨了个没趣,又记挂着去看石馨,放学便不等李计然,一个人乘车就去了四中。
李计然起身刚要走,顾师言却叫住他,一边收拾起一手提袋的东西,一边对他说:“今天下午的作文,你以为那样就算了吗?”
李计然苦笑着说:“要不然怎样,你不会真要去严老大面前告御状,说我诽谤你吧?我还不知道你是怎样写我的呢……”
顾师言脸一红说:“我写我的同桌喜欢跟猴子喝酒,怎么样?”
李计然唯有继续苦笑。
顾师言忍不住自己笑了:“告御状的话,你就是死罪了。如今本姑娘大赦天下,但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你上次不是送了我一张购书券吗?趁今天天色早,你陪我去买书。”
李计然只有点头答应,两人刚走出教室,顾师言突然停住脚步认真地纠正说:“我刚才说错了,不是你送给我的,那是我赞助你的收益,Do you understand?”
李计然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刚想开口反驳,叹了口气,不再说话,顾师言满意地看着他,心里偷偷笑着朝前走去。
两人走出校门,走了几分钟,便到了那家才开的书店,顾师言先挑了两本参考书,再站到文学类书籍面前细细搜索,刚翻看了几本,书店里忽然涌进许多人来,空气中飘浮着泥土的香气,顾师言和李计然跑到门口一看,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顾师言跺了跺脚,气恼地说:“刚才天气都还那么好,怎么突然又下起雨了呢,伞都没带,待会儿怎么回去啊?”
李计然笑着说:“我是早就知道要下雨了,书上说:日出红云现,申刻有雨。我早上一起来就看到天边有一片火烧云,现在四点过了,不正是申刻吗?”
顾师言走回到文学类书架前说:“你就知道事后诸葛亮,既然知道要下雨,刚才为什么不叫我拿伞?”
李计然说:“你走得那么急,我忘了……”
顾师言懒得理他,埋头在书架前翻着,过了会,翻出一本《顾城诗集》来递到李计然手上,又找出了本川端康成的书,也放到李计然手上,这才在新书书架前选了几本国内外的新书,让李计然抱着去柜台付账。顾师言拿出购书券来,只花了一百来块钱,书店老板在本子上记了帐又将购书券还给她。
顾师言放好购书券,抬头看时,雨已经停了,门口的房檐下滴滴答答地淌着水,就要往外走,却见李计然抱着书,站在门口并没有要走的样子,奇怪地喊了一声:“喂,雨已经停了,你在干嘛呢?想在这儿过夜啊?”
李计然皱着眉说:“古书上说过,雨后檐前有滴声者,不久又大雨。还是再等一等吧。”
顾师言说:“你还真以为你是诸葛亮啊,我才懒得信你的鬼话。”说完,便往外走去,李计然无奈只得跟着出来,走得几步,哗啦哗啦,瓢泼大雨果然落了下来,幸好两人并未走远,赶忙又跑回书店中,身上倒并未怎么淋湿。
李计然将书放在柜台上,歇歇手对顾师言说:“怎么样,下大雨了吧?真是不听好人言,淋雨在眼前。”
顾师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还不都是你的乌鸦嘴!”用手拢了一下额前打湿的几缕头发,嘴一撇说:“这就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雨一起淋。不过,奇怪啊,才四月份,这雨怎么就下个没完没了了?”
李计然心道:对你是有福同享,对我却是有难同当。笑着说:“我爷爷常说,雨注不息,是政不和也。估计是你如此折腾我,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所以呢,你以后要对我好一点。”
顾师言正要骂他,忽然瞥见老板娘正眼中带笑地看着她,脸一红,“哼”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老板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长得弯眉大眼的,因刚才停了会雨,店里的人都出去了,现在又下了大雨,一时无人进店来,店里只有他们三人,不觉冷清,便和李计然聊起来。问到购书券是李计然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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