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略施援手能够让她的日子好过一点,对她而言实在没有什么损失,毕竟眼前这女子还是有让她欣赏之处的,在看清帝王的薄情后义无反顾的退出,她和她,也算是有共同语言。
第一次来冷宫,实际上是以探望她为名,行观察之实,却不料传出她到冷宫找夏淑妃茬的流言,既然如此,她就来个顺水推舟,三番两次来“找茬”,这样才能事半功倍么,对吧!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他对你不同!”夏淑妃抬头凝望着幽若,幽幽道来。
对于眼前的女子,她不能不承认她是感激的,在失去一切的时候,她装疯卖傻却躲不过她那锐利的双眼,原以为她会对自己不利,却不料她处处相助。
初始,她只以为她笑里藏刀,包藏祸心,渐渐的才明白,其实她只是在利用自己……也不能这么说,用这贤妃的话说,她们是在相互利用。
的确,她们在相互利用,只是似乎她利用她多一点,因为她实在不明白这贤妃这样作能够得到任何好处,毕竟皇上待她不同,否则当初在昌州也不会有那震天一吼。
可悲呀!她为他生的皇子居然不及一个宠妃!而她也直到那一刻才明白,这皇上有多绝情,唯独对眼前这女子,也许是唯一一个他真情相待的女子,往日那些后宫妃嫔和她没什么区别,她们从来没有得到皇上的爱!
这女人是如此幸运,幸运的足以让天下女子嫉妒,所以她更不明白为何她要逃离皇上身边?
“有何不同?”幽若失笑,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的盟友道:“也许当年你于他而言也是那么的不同……”
不急不慢的梳着她凌乱的发丝,缓缓道来:“就如你这头长发,稍作打理,依旧乌黑如云,只是你无心再去顾念,再黑再亮又如何?只是长的徒增烦劳……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不同之处也许在他眼里就变成了庸俗鄙陋之处。”
幽若点到即止,多说无益,没人能真正理解她的所思所想,她亦不求他人理解。
人说:世间最是脆弱是情感,最是坚韧亦是情感。只是如今她却只感觉到前者。
夏淑妃一震,望着铜镜里那喃喃自语的身影,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柔的梳理出一个精致的发髻,淡然出尘的姿态,宛如一缕轻烟,只是来这尘世走一遭,似乎猛然间发现这女子能够让他另眼相看的内在了……
“我什么可以出宫?”罢了!等她出了宫,她是死是活和她何关?原本她不敢奢望自己能够出宫,只是既然她愿意帮她,当然不能错过时机。
“很快!不大可放心,我说到一定做到,只是到时候你会“死着”出宫。”看到夏淑妃惊讶的瞪着双眼,幽若失笑,补充道:“不过,当然还会活过来!”
“我凭什么相信你?”声音高了几分,似有责问不信。
“我不杀人……而且如果你不是死着出去,我这“恶妇”之名怎么落实?你不会以为我会傻傻的把你送出宫却什么也捞不着吧?”唇边吟着讽笑,似在讥诮自个儿精明的算计。
这夏淑妃可以说是她手中目前为止觅到的最后一张王牌了,要真让她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的良心还是会相当受谴责的,她还不想晚上睡不着觉!得不偿失的事她可不干!
“我没得选择,不是么?”夏淑妃望着镜中发髻整齐的自己,苦笑着说。
[后宫诡谲:第十六章 揽罪]
幽若出了冷月斋,看着那依旧躺在地上的女尸,若有所思,也许这也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对着一旁的秀儿道:“你去找管事来!”
这西华宫的管事嬷嬷一听是幽若召见,哪还敢怠慢,连忙赶到,蓦然见到那夏淑妃的女婢惨死在地上,而那贤妃娘娘却慵懒的倚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顿时觉得脊背发凉,冷汗直冒,没来由的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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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参见娘娘!”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幽若把玩着自己的指甲,眉头微蹙,有点后悔怎么当初不留的长一点,否则也可以带几个金光灿灿的护甲唬唬人,是吧!她真是够笨的哦!
“知道本宫昭你来所为何事么?”低吟出声,却是威严冷肃,吓得那老嬷嬷答起话来也结结巴巴。
“请……请娘……娘娘明示……”
幽若低笑:“怎么嬷嬷没有看到么?这么个大死人就躺在你跟前也看不清?难道是嬷嬷眼瞎了?”说着就伸出手在那老嬷嬷眼前胡乱挥着,真是煞有介事!
哎!别怪她,她也不想吓老婆婆,其实她向来是尊老爱幼的,只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呜……老婆婆,你就委屈一下,改天我让人给你送些珠宝来,好让这归宁宫宽敞一些。
那老嬷嬷连忙道:“老奴……老奴没有眼瞎!”都说这贤妃娘娘行事诡异,就连她这才后宫呆了几十年的老嬷嬷也参不透这娘娘如今是喜还是怒。
“哦……那就是看到了!”幽若貌似恍然大悟,接着朝着那女婢的尸体努努嘴,淡淡道:“诺……那女婢不识好歹,惹恼了本宫,本宫一生气就拿那把剪子把她三两下给杀了……”那清淡的言语呀!好似在说午膳的饭菜不合口味,我就给倒了。
那老嬷嬷伸手拭了拭额头的细汗,干枯的老唇颤巍巍道:“老……老奴……什么也没有看到……这奴才是自个儿不小心跌……跌倒的!”
幽若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俯身对着那老嬷嬷道:“呀!老嬷嬷,您不仅这眼瞎了,难道这耳朵也不灵光么?方才本宫不是说了么,这丫头是本宫不小心给三两下杀了!”说着还嘿咻嘿咻的在脖子上划了几下!呜!其实她倒是真的想试试杀人是什么滋味……
“小姐……娘娘……”如意和秀儿同时低呼出声,两人怎么也不明白这幽若最近是怎么搞的,对那些流言一点也不理会也就算了,如今还要惹祸上身,这帮那淑妃也就帮了,难道还要帮她扛罪不成?
那老嬷嬷频频在地上磕头,仓惶哀求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怎么这贤妃娘娘这么怪呀,到底要她怎么说呢?她在宫中这么多年,这种情况遇到多了,不都是这么处理的么?
幽若挥手示意如意和秀儿莫出声,悠然站直身子,随意的抖了抖裙摆,居高临下看着那老嬷嬷,厉声道:“抬起头来!”
那老嬷嬷双肩斗得厉害,好半会才勉强抬起头来,额上汗水直流,却不期然看到了幽若唇边不明意味的浅笑,越发觉得老命休矣。
“本宫怎么说的,你就怎么给本宫传出去,明白么?”眸底染上一沉素黑,凌然不可犯。
“老……老奴明白!”怎么会这样???真是百年难得一见!这怪事年年有,最近特别多!
唇边勾起一抹淡笑,幽若取下头上唯一的一根发簪,递给那老嬷嬷,道:“要是有人问起嬷嬷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嬷嬷可知道如何回答?”
颤巍巍的皮包老手接过那贵重却雅致的梅兰蝶头簪,老嬷嬷心领神会道:“老奴……是……是无意中看到听到的。”
知道自己的目的一半已经达成,幽若俯身扶起那老嬷嬷,眼眸染上亲和笑意,道:“那就劳烦嬷嬷了!”说完就转身走开了,留下一脸惊疑的老嬷嬷。
这贤妃娘娘真是怪了!!!怎么方才看着却是这么亲切舒坦呢!老嬷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打定主意今日的怪事就算说给被人听只怕他们也不会信的,哪有妃子会嫌自个儿的名声不够坏的?
幽若笑望如意和秀儿一脸不赞同的模样,一手牵着一个,沉声道:“不要问为什么,也许不久后你们也要随我住进这冷宫了?”
见两人越发惊诧的模样,忍不住失笑道:“怎么?你们想要抛弃我了?……呜,枉我对你们掏心掏肺的!”说着就捂着胸口,一副心痛欲碎的模样,晶亮的眸子闪着慧黠的锋芒。
如意和秀儿对幽若的所作所为虽不是十分清楚,但毕竟在她身边一年多,多多少少能够参透一点,对任何事都不冷不热,随性洒脱的娘娘是不会让自己落入万劫不复之地的。
除了“同流合污”她们还能怎样?如今只觉得上了贼船,对于这深藏不露,偶尔游戏人间的主子,她们也只有舍命陪君子的分了,哎!毕竟要找这么可敬又可爱的主子实在是相当不容易的!
……
要说这贤妃娘娘如何把这后宫搅得七荤八素吧,那可真是罪行累累,这是宫里的人最近半个月达成的共识,原来这贤妃娘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流言盛传之前就有个浣衣房的女官因为得罪了贤妃娘娘的贴身婢女,就让贤妃娘娘打得半月下不了床,如今又有一个婢女因为惹恼了贤妃娘娘就被了性命,真是越来越心狠手辣呀!
原来这宫中的婢女太监都听闻这贤妃娘娘心地宽厚,温婉娴静,个个争着要到归宁宫当差,这下好了,一听这贤妃娘娘就腿软!
这下她这“恶妇”的名声算是做实了,不是么?这是她接连三夜独守空闺,也是第二十七个失眠之夜,因为身旁没有他。
可笑的是,她居然清清楚楚记得……
[后宫诡谲:第十七章 追思]
月色渐深,春寒料峭,只是这朝阳宫却是一夜烛火未歇。
那慵懒的倚坐在窗台的男子,手中执着白玉酒壶,时不时的仰首灌入醇酒,酒香四溢,乃是就中极品,熏醉了春花嫩叶,染红了月影星目,却独独让那饮酒之人越发清醒。
清脆的破碎生漫漫顺延开来,惊扰了沉寂的月神,那独饮的人兀自望着渺远的夜空,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苦笑,似在控诉,又似自嘲。
“皇兄,今夜无人陪我喝酒呀……”段启低吟,黑眸黯淡,随之逸出一阵苦笑。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假的……这天下女子都是一般,她也不例,真的不例外么?
苍天待他何其残酷?他的世界随着岁月一点点破碎,权利、欲望,一点点胀大,侵蚀着他生存呼吸的每一块领地。
六岁,他无意中窥见他那艳绝后宫的母后,在某处树丛中和一个陌生的男子躯体交叠,激烈交合,虽然不懂,却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耻辱。
同年,他发现,那机灵聪敏,异于常人的弟弟,眉宇间越发像那夜在母亲身上纵横驰骋的男子。
十岁,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救下一位血淋淋的婴孩,同时发现那伸向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的魔手竟是来自他那温柔端庄,母仪天下的母亲。
一年又一年,眼睁睁的看着后宫中多杀女子与母亲明争暗斗,相互算计,最后都悲惨收场。
冤魂无数,腥风血雨,他渐渐盲目,唇边总是衔着一丝冷笑。
母亲手中沾染的血腥愈多,他心中的冷硬更深一层,除了皇兄,他谁都不亲近,他厌恶这皇宫一切,仿佛再在这皇宫多呆一日就会让他肮脏万分。
十二岁,皇兄奉命出征北侯国,一去三年,他越发寂寞,冷眼看着母亲在后宫掀风作浪,把父皇的宫中的宠妃一个个不是送进冷宫就是惨死冤死,而他那父皇却一无所知,依旧年年纳进无数美女。
绝望,冷漠,肆意在他心口滋生。
从此,只有黑夜,心如磐石。
“身在皇家,唯有掌握了主宰天下的雄才,才有能力主宰自己的人生!”
这是皇兄出征前留给他最后的一句话,那三年,他独自品味着孤独,生命中只剩下唯有那忠实的奴仆包奎和那襁褓中的“弟弟”。
还有等待,等待皇兄,等待成长,等待那个他可以主宰天下,主宰人生的日子。
她他博览全书,习武练剑,寒来暑往,花开花落,唯一不变的是挣脱这丑陋的皇宫的决心。
一次次跌倒,一次次伤败,在他躯体上留下一道道伤痕,惨不忍睹,却让那铁石心肠越发坚韧。
那年,十五岁,他披上战甲,挥鞭勒马,俯瞰天下,随皇兄踏上疆场。
天南地北,金戈铁马,刀戈剑戟,他们的战马踏遍贺兰山阙,南海蛮夷,创下不啻功业。
扬鞭策马间,挥刀斩杀间,血染银甲间,他那冷硬的心似在融化。
原来,这天下还有他容身之处。
汗血宝马之上,黄沙冷风间,皇兄说:“天下,是你我终身守候的唯一,也是唯一可以守住的!”
残阳似雪,黄沙滚滚,他远望霜红夕阳暮,似懂非懂,却只愿终身随他驰骋疆场,一同守卫这铁血江山,苍生黎民。
……
四年,无数次死里逃生,险些马革裹尸,却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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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他在疆场营帐之中重新找回生之所望,那些同他同戈同袍,饮血疆场的战士,远胜那肮脏之地的亲族。
四年,皇兄两鬓生霜,华发早白,他原以为是多年军中生活艰苦。
直到一纸诏书传来,他们尚年幼,毫无功绩的弟弟段习被立为储君。
军中大乱,皇兄十年为国征战,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如今却让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夺了皇位,军中之人皆以为是他二人多年未能守在父皇身侧才在这夺储之战中拜下阵来,只是他们不知,他与皇兄担忧的远非这皇储之位。
奉召回朝,岂料掀起惊天巨变,血染天门,手足相残,终至撼动朝廷基业。
“这天下就交给你了!”
皇兄血淋淋的独臂紧紧拽着他殷红的银甲,用尽了最后一口气,好似要让他把这话深深烙在心底。
低头看着皇兄鲜血淋漓的苍白面孔,血色一点点晕开,才恍然发觉是数十年从未落下的男儿泪。
他捏紧皇兄那残存的血手,重重点头,也接下这重重的天下大任,尽管前途荆棘丛生,他孤身一人。
亲手挥刀砍下皇兄首级,手足的鲜血染红那日碧蓝苍空,也灼烧了他心头希望之源。
皇兄扛下谋逆大罪,万世骂名,而他,背负着皇兄与自己两段人生,两份责任。
阴阳相隔,却同是万劫不复。
从此,那挥刀斩下皇兄头颅的瞬间,鲜血四溅的一幕,并成了他一生的噩梦。
他的世界,一直是空空的,直到她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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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段启就要发现端倪了……
[后宫诡谲:第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