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那宣公子是您的主子吧,他老人家可是打着包票说干这事绝不会有危险的,不然给我们个天作胆都不敢来糊弄官爷你老啊。您就瞧在你家主子上,饶过我们吧。”
黄衣青年脸色阴晴不定,心下即气着这两人坏了自己的好事,又不想违背主子的命令,心思辗转不定时,锦衣人又讨好地小声开口。
“官爷,若小民能提供那位宣公子的行踪,您老是不是能放过小民?”
有些厌恶地看了眼锦衣人,受不了自己主子的衣服被这等猥琐小人穿着,黄衣青年皱眉。“你知道些什么?——先将这外衣脱下来再说。”
锦衣人见求生有望,哪还顾得了一件外衣,连忙脱下,小心地叠了起来交给黄衣青年。黄衣青年微侧个身,身后自有人接下。
“小民第二天起得晚了,比宣公子他们走得晚了点。正好听到他们俩在向掌柜的问去三都哪条路比较近……”
“三都?!”黄衣青年一怔,心下想了想地形走向,双掌一击。“可恶,居然去云南!!”
……
……
黄衣青年和他那一众官兵们在得到情报后已经撤离了安平客栈,东厢院又恢复了平静。
确定官兵们都撤离了之后,一直坐在椅子上闷不吭声的白衣人手一扬,不知何时,拿着一柄玉骨冰丝,三十三道扇骨,鲛绫上坠了轮映海明月的扇子,晃悠悠地扇了起来。
只穿着中衣的同伴瞪了他一眼,腰一直,哪还有半丝猥琐,眉目流动,清冷漠然,那张平凡的脸此时看来竟是高不可攀的傲。
白衣人狐狸眼儿一亮,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同伴,站起身缓缓凑近。“祈这家伙不可原谅,居然想用哀兵之策来哄朕 ̄不过……就凭他敢叫你脱了衣服一事,朕已经决定给他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天下第一 云散碧天长 天下第一 外传之二 之一
八月廿一 癸卯日 破
“嘀答嘀答——”方方入秋时分,恼人的寒雨却早已下个不停,絮絮叼叼,细细微微,风一吹就粘了一身,挡也无从挡起,令人湿答答的,再被冷风一吹,绝对称不上舒服。路上行人缩头缩脑,油伞微倾,尽量将身上衣物再裹得紧些,呵了口气,又是一个寒颤。
官道上远远驰来一匹骏马,轻快干脆的马蹄点在泞地上,泥浆飞溅,声如雷鸣,在这一切色彩都是缓慢阴晦的天气中,令人不由目光一亮。马上骑士却不住皱眉,在心中咒骂这见鬼的天气。所以,当他见到官道旁的小酒馆时,微一沉吟,便勒马决定进去暖个身子。
绵绵的阴雨让小酒馆的生意出奇得好,小小屋子中,几张桌子都挤满了人,掌柜的甚至还在柜台边搭了几张厨房烧火放菜用着的木凳,也坐满了蓑衣笠帽的旅人。骑士立在门口,微微皱着眉打量,漠然无趣的眸子扫过,抿紧的唇角又下撇了些许。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不用说话便是一身的孤傲绝情,但凡望向他的人,与他那蒙胧迷离的寂静眸子一对,皆是寒意一颤,急急低头。小酒馆外凄风苦雨,小酒馆内似也冷风残雨,本是热闹的气氛不知为何渐 转目四顾,没个空位,又见众人反应怪异。骑士慢慢地扬起眉,金缎银饰的马鞭轻敲下掌心,准备离去。
“喂,姓谢的,这边。” 清朗带笑的声音不是很大,此时响起,极是突兀,话中语意听来似是不客气,但由此人叫来,却是亲密的表现。
骑士正是姓谢,闻言眯起眼来,定睛打量,这才见靠窗一桌坐着三人,居右一位年正弱冠,一身紫衣白裘,袖摆处却叮叮铛铛挂了许多细小铜环,连束发的簪子上也垂着七个铜环,正举杯看向自己,一脸优雅从容的笑意。
旁边坐着两位青衫秀士,却是他不认识的。
没想到会在此地遇上此人,谢姓骑士看来总在魂游天外的眸子微微一亮,多了分淡然欢喜。马鞭顺手插在腰间,走了过来。“久违了,沈。”
沈姓少年露齿一笑,向旁边两位同桌的客人抱歉颔首。“他乡遇故知,两位不介意在下在这里再添一份碗碟吧。”
青衫秀士闻言,微微摇了摇头,自动将自己这边占了大半桌面的杯碟碗勺收拢了些。
沈姓少年再次向两人抱歉地笑了笑,招呼小二添副碗筷再添几道菜,这才请谢姓骑士入座。
虽说是两人是他乡遇故知,却也不似是极亲热的伙伴,尤其谢姓骑士,除了初见面的招呼,连寒喧都没有一声。沈姓少年见怪不怪,只是微笑地看着他,目光柔和而喜悦,似是心满意足。
官道旁的小酒铺,能点的也就那么几样卤味咸菜,顶多热炒些生菜什么的。小二很快就将沈姓少年要的菜送过来,桌面立时盆碟相堆,菜汁溅敞,拥挤得不象样。但在这种时候,任你王公贵族也作不出更多的强求,谢姓骑士无甚不可地开始下筷。
他吃起菜来细咽慢嚼,速度却极快,三两下便风卷残云。沈姓少年陪着吃了几口,停着斛酒时,歪着头,随意问道:“谢兄如此风尘仆仆地赶路,不知欲往何方?”
谢姓骑士进食告个段落,闻言微一皱眉,淡淡道:“论剑大会。”
旁边那两位青衫秀士有意无意地抬起头来,看了两人一眼。
“论剑大会?你说君山重九论剑大会?”沈姓少年咳了一声,脸上表情怪异,似笑非笑。“难道谢兄不知道么?”
谢姓骑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刚从南疆赶回来。”
“哦……”沈姓少年点了点头,突然撇开头闷笑了起来。
谢姓骑士不明所以,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又是尴尬又是羞怒,喝了声。“沈焱!”
“别误会……”沈焱才说半句,又噗哧噗哧地笑了起来,好半天才止住。“谢兄莫误会,我不是笑你,只是想起此事便觉有趣……谢兄可知君山潇湘山庄的秋庄主,曾宣布要在重九论剑大会前借着地利先办场小论剑大会,为他独女秋离衣招亲?”
谢姓骑士不知他为何说起此事,想了片刻,点头。“有听过。”
沈焱又笑了起来。“秋庄主要办小论剑大会,武圣庄柳残梦作为他的儿侄辈,自然也该出席捧场。结果柳大少竟与人合谋,帮助一个白衣小子赢了这场大会,又哄又骗地让秋庄主在天下英雄面前承认了这桩亲事的有效。”
谢姓骑士不耐地皱起眉,无聊的眼神送过,似在说,阁下何时也变得这么东家长西家短了。
“接下来才是重点 ̄”沈焱笑得阳光万里。“你道那白衣小子是谁?!她就是秋离衣本人!这下可好,秋庄主曾被柳残梦激得板上钉钉着说——这白衣小子不死,秋离衣绝不另嫁他人!”
“咦!”谢姓骑士听出奥妙来,不由问道。“那结果……”
“结果自然是秋离衣自己娶走自己,秋庄主招亲的如意算盘打空,又丢了个大脸,那个火气之大,如果柳大少还敢留在当场,保证会被拆成十七八块拼也拼不齐——你没在场不知道,秋庄主平日望之俨然既之也温,那天破口大骂声震群峰,连悟心大师的狮子吼都比不过。柳大少不是笨蛋,当然是连夜远遁,放话说十年之内绝不再进君山一步,以为谢罪。”
“柳残梦跑了?”谢姓骑士没想到堂堂武圣庄庄主居然也会干出如此无品之事,不由哑然。
“现在你知道了吧,论剑大会的主办人都跑了,还能论什么剑,大家只有将此事归入人力无法抵挡的天灾之流,顺延一年,明年再开,地点么……当然不会是在君山了。”沈焱说完,想想这般滑稽之事,又见谢姓骑士那受到打击的脸,终于拍案大笑。
两位青衫秀士相顾一眼,低头继续吃饭。
谢姓骑士千里迢迢从南疆赶回中原,便是想参加这江湖中最出名的盛会,一睹天下武学。没想到居然会碰上这种乌龙理由而改期,目标丧失,不由闷闷不乐地咬着根咸菜,嚓嚓嚓嚓一口一口啃着。
沈焱并不太在意这类争强之事,倒还笑得开心,又吃了几口菜,闲扯几句后,打量着谢姓骑士,突然眉毛一动。“谢兄此来可是遇到什么麻烦?”
谢姓骑士瞄了眼自己麂皮靴上几道匀称划痕,又皱起眉来。“没什么,路上遇到些神仙府的人,起了冲突……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人,一路搜寻,闹得很大。沈兄孤身一人,遇上还要小心一二。”
听到神仙府三字,两位青衫秀士又抬起头来。
沈焱挑眉饮了杯酒,笑嘻嘻对神仙府这倾权天下的名字全不在意。“有劳谢兄关注,小弟还有几手自保之道……对了,这君山是去不成了,不知谢兄接下来要去何方?”
“这……”谢姓骑士停着犹豫,慢慢道:“在下尚无目标,或会直接回北地。”
沈焱又饮了杯酒,放下杯,琥珀色的眸子不住游移,不知在思量什么,落在谢姓骑士脸上时,抿了抿唇,微笑。“哎,谢兄难得出门一趟,就这样回去岂不太惋惜了。再往前便是宜昌,太白有云: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不知谢兄可有意与小弟前往三峡一游?”
谢姓骑士一脸无趣,不置可否地抬头,看来便要拒绝。沈焱转着手中小巧的酒杯,漫不经心道:“过了三峡,就是剑阁。听说巴蜀龙头剑门一派重九将在剑阁办场论剑大会,与君山武圣庄五年一度的论剑大会争锋。原本哪方才是盛会哪方才是热闹是明眼可见的事情,可是现在天下人都知道君山的办不成了,纷纷赶往剑阁。计算时日,现在动身么……好象还是赶得上的……”
谢姓骑士还是一脸的平淡漠然,全无异像,唯有一双无趣的眸子,突然间莹璨辉煌,益发漆深摄人,重彩中是压抑不住的激昂热意。
沈焱见他果然被自己这么几句话钓了起来,叹了口气,眸中尽是笑意。
“对不起,打扰了。”在旁侧耳倾听着的青衫秀士突然开口,略带不安地自我介绍。“在下姓叶,单名一个浩字。方才失礼,一直在听两位的谈话,还请恕罪。”
谢姓骑士目中激悦的光芒又黯了下来,带着几分无趣,撇开头不睬那二人,沈焱见状回以一笑。“哪里,是我们说得太大声打扰到两位了……叶兄有何事欲见教呢?”
“是这样的。”叶浩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睑,比划着手上的筷子,甚为踌躇。“在下粗谙一些武功,慕太白之高义,遍干诸候,意欲仿之……唉,说白了就是好凑热闹,所以才来君山……但这次君山论剑大会,正如沈兄方才所说,办不成了。在下正想转道剑阁。没想到……前方居然有神仙府恶人当道。”
说到这,叶浩旁边那青衫秀士突然呛了一声,有些狼狈地放下酒杯。
叶浩若无所觉,继续低着着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道:“听了谢公子说,神仙府在前方挡路搜人,这神仙府……权大势大,我们这升斗小民是惹不起的。可是,我们……你瞧我们这身形,与谢公子差不多吧,看来又有点身手的样子,不是妄自菲薄,多少还是怕会被找麻烦……这样一来,不死也得脱层皮,就算运气好,解释得通,也不知会是什么时候,到时论剑大会一过,却不是叫人扼腕么……”
沈焱好耐性,听着他叼叼絮絮地说了一大堆,总结。“所以叶兄想说什么?”
“惭愧惭愧……”叶浩干笑几声,似想伸手去擦把汗,又觉不合仪,手足无措地放下筷子,咳了几声,突然大声道:“瞧两位身手不俗,气度非凡……在下希望能与两位同行……”
“好啊。”
“呃——”没想到沈焱回答得这么干脆,还准备了不少说辞的叶浩张口结舌哑口无言。
“沈兄!”谢姓骑士回过头来,不悦地看向沈焱。他不喜与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同行。
“没关系,小弟觉得他们挺有趣的。”沈焱笑嘻嘻地说着,看了眼窗外,再次抚掌,大笑。“天亦知心,瞧我们这一说好,雨也停了。既要赶路,不妨趁早,小二,算帐啦 ̄”
————————————————————
一行四人上路,谢姓骑士生性孤傲,非看得上眼的人,他是绝不与之相谈,一路并行至今,叶浩都还不知他的名讳,只能称其谢公子。沈焱却是与谢姓骑士截然相反的人物,言笑晏晏,口角生风,无论什么人都可以三两下便混得很熟,他眉长目秀,乍看是带着阴柔的秀丽,弯唇笑起,却是灿若春阳,极为炫耀。
相比之下,叶浩及他那朋友宣逸便显得平凡无奇,触目可忘。五官不能说是难看,但太嫌平淡,少了几分气势。
也不知运气是好还是坏,他们这一路行来,马蹄急催,居然没有遇上半点麻烦,谢姓骑士所说的神仙府也没见到半点蛛丝马迹,眼见天色已晚,却因赶路错过宿头。沈焱正思忖着是要再赶段路看会不会遇上人烟,还是在前面那片密林中歇息时,叶浩说,这条路他走过,往宜昌的话怕得再走百里才能见到市集。
当下一行四人便在林中歇下。
既要过夜,就得有所准备,谢姓骑士去捉些野味,沈焱采摘山果,叶浩与宣逸身手平平,只有去捡柴火的份。
————————————————
“沈公子的手艺果然一绝,这化子鸡外层泥巴用果叶重新包了,埋入地下,烤熟时未入烟火,却深含酒果之香,鲜腴肥嫩,甘醇多汁,怕是丐帮亲自动手烤的也不过如此。”叶浩吃完半只鸡,赞不绝口,听得沈焱眉开眼笑,频频劝他再多吃些。
宣逸坐在旁默默吃着,一声不吭,听着两人对话,嘴角不住抽动。过了片刻,突然道:“沈公子,你再打只山鸡,让我来烤吧。”
“嗯?”沈焱一呆,叶浩的笑脸却垮了下来。“宣,别乱来!”
宣逸剑眉微锁,有些伤心地看着叶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