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车刚启动时,李丁财的几个娃,哭着喊着追着拉着汽车,跌倒在地而李丁财白发苍苍的老娘扶着瘫坐在地上穿得破破烂烂的病婆姨撕心裂肺地哭喊时,葛存天看到场面上好多妇女都留了泪,而大部分青壮年也都望着警车目光呆滞,葛存天感到心里的哪根弦动了一下,眼角似乎也要有潮的感觉,他立马觉得自己的这种感觉不对,哪能同情一个盗窃国家财产的犯罪分子呢?
不能!绝对不能,自己决不能站错位置,正在他刚清醒过来时,听到在人群中孙茂带头喊口号了:“打倒犯罪分子!坚决保卫国家财产!坚决保卫人民劳动果实!”口号喊的很有力,葛存天不自觉地也举起手臂随声喊了起来。但他感到,声音稀稀落落并不大,他循声望现孙茂的身旁站着革委会主任李目,会计李三狗和通讯员李艮虎等人。
判决很快下来了,偷粮的李丁财被判五年刑。有人落难,必然有人发财。李丁财落了难,抓他的葛存天和孙茂便扬了名。
开始是公社喇叭里天天表扬葛存天和孙茂抓贼的动人事迹,继而,县通讯又登了这件抓贼经过,只是稍作改动,改动不大,只添了个人,说是那天夜里村革委会主任李目带领两个知青把偷粮的贼抓住了。
本来是两人抓的贼,现在变成三人抓的贼,添就添吧,葛存天又没当回事,心里反而想:此事添上革委会主任,反而更容易传扬。果然没几天,省报又来采访了,高兴的革委会主任李目招待记者时,把自己家的老母鸡都杀了。
省报也登了,虽然占的版面不大,话不多,只那么七八行,一二百字,又登在边角,可这就够了,村革委会主任马上就被评上县里先进村干部,去县里开了两天会,村革委会主任李目荣耀了,也没忘记葛存天和孙茂,他从县里开完会没几天,便找到二人说:“我们村想做个学大寨样板,咱们是平原,做梯田做不了多大梯田,但是也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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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搞深翻地。我想准备两个青年突击队,大寨不是有吗,咱们也得有,每个突击队十来个人。队长吗,我想,让你们俩当,一个带着修大寨田,一个带着深翻土地。咱们二十天见效,二十天后,让县里和地区的领导来参观,最好弄个典型。你们俩自己挑人。”
贾月洁是个不服输的女知青。她个子高挑,身材修长,面容姣好,声音呢喃,说话文静,动作舒缓,完全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可是她的脾气刚烈,从不服输,经常抬高她那细嫩的声音,和别人大声喊叫,使得村里男生都喊她为假小子。
自从今天一开春,男生挖渠,女生打土坷垃,她便认为村里男女不平等,找革委会主任和书籍谈了几次,说男女应该平等,男生能干的女生也能干,可是村里的二位官只是笑笑说:“先这么干吧,以后,你如果能干,可有你干的呢。”
后来,男生去油坊,去砖窑,去挖渠,她又找村里,也要求女生也去干这些活,村里二位官又给挡回了:“干这些活,净是泥水,油甚的,你能赤着身跟他们一块干?”说得她红了脸,只得和其他妇女去棉花地拨多余的苗,掐多余的尖。
她想,都解放这么多年了,村里怎么还这么封建,男女不同工也不同酬。男的只要是状劳力,都评十分。女的再能干再壮,也只是评七分,只有个别一两个,评七分半。
不同工,就是不同酬,你也没办法,可是她不服气,非要干男生的活,跟她一起干活的妇女都劝她:“为甚跟她们争啊,你看驾辕的牲口,哪有母驴,不都是叫驴吗,母驴顶多拉拉偏套。”
“新社会,男女平等!”
“平等的了吗,男的生下就是干活的,女的生下市为养娃的,你把劲都干了活,你还咋养娃啊?”
“干了活就不能生娃了?”贾月洁高声问。
“能生,但那亏了,你又干活,又生娃,两头你都占了,要男人干甚?”
“男女同工同酬吗,北京工厂的那女都一样,学徒头一年都是十六块,出师第一年都是三十块。”
“那倒是好,可是这不是北京啊。”
贾月洁本想到砖窑去背砖,可是队里看她身体不够粗壮,比不上徐风霞和赵卫红,便没让她去砖窑背砖,为这事,她还生了几天气。
现在,听说大队要成立学大寨突击队,她便报了名,并向葛存天和孙茂说:‘你们要成你突击队,可得把我算上一个,咱们都是北京来的,要互相帮衬一下。另外,突击队也要女将,不能单要男的,那不成了光棍突击队了吗?“
葛存天和孙茂像“没女知青报名,便和队里二位领导说了说,大队书记和革委主任正为女将不足而发愁,见举荐的是她,便立即同意。
学大寨突击队分成两个队,一个队是深翻土地,一个队是修大寨田。葛存天被任命为修大寨田的队长,孙茂被任命为深翻土地的队长。
此时乃是夏日,地里的庄稼都长的人老高了,总不能铲掉庄稼修大寨田和深翻土地吧,大队革委会主任李目和村支书李建文在对的地里转了转,见村西北头有一块二三亩大的一块坡坡地,搁了荒,便决定在那里修大寨田。
第三十九章 学大寨(2)
选择深翻土地的地方,则在这坡坡地的边上,七八亩,刚收过豌豆的土地上
每队十来个人,插上红旗,敲上一通鼓,在工地宣了誓,便各自干起来。
葛存天带着十来个男女青年,把只有两米高的坡地铲了铲,分成三层,队员们热火朝天,干劲十足,把上面一层的土铲平,再铲下一层的土,第二层的土铲平再铲地面,也就是最下一层的土,没怎么费劲,半天下来,已干完一大半。
中午,大队派人来送来两桶鸡蛋汤,炒菜和大饺头,突击队嘛,不能再像种地农民那样回家吃饭了,伙食队里管,队员们高兴的屁颠屁颠的。活不累,又管吃,谁不乐意啊。
下午干劲更足了,几乎快把这二三亩的梯田修完了,队员们盼着队里再送饭,可是盼到太阳快下山了,队里也没送饭来,于是有的队员抱怨,早知只管中午一顿饭,悠着点干多好,多干几天,还能多喝几碗不要钱的鸡蛋汤。
第二天,葛存天感到队员们都像泄了一半气的皮球,走路慢了,干活不起劲了,自己本想让他们振奋起精神,干活快点。但一想,就这么点活,磨洋工也不愁一两天干完,干完了,突击队解散了,那自己这个突击队长也就不存在了,慢点就慢点吧,只要干部来检查时别干的慢就行,于是便也没说什么。
第三天,二亩来地的梯田便修成了,葛存天便高高兴兴地到大队部去汇报,希望大队领导去检查。
大队干部当晚没去。过了一天,上午九十点钟才去。二位大队领导在梯田上转了转,大队书记李建文说:“蛮不错吗,速度也挺快!”望望革委会主任李目说:“是不是把人撤了?”
李目望着梯田似有所思,良久才说:“我们这梯田和大寨的梯田有甚区别?”
队员们争着说:“大寨梯田在山上,我们这梯田在平地,”“不,我们这梯田也不在平地,我们这梯田在坡地嘛!”还有队员说:“大寨梯田大,我们这梯田小啊。”
“对!”革委会主任李目听到这句,忙打断道:“我们的梯田小,但小要做的精吗,一层和一层的边边上都要围起堰,人家那里有石头,我们这没石头,用干打垒打墙吗。打的好看,不比大寨石头码的垒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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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土啊,都是坷垃,要用筛子筛,把土筛细了,庄稼才长的好。还有,大寨修坡坡田咋浇水啊,是用抽水机提水吧,我们也在田下边挖个水池,把水引到地里,再在这拉上个电,按个水泵,把水抽到上面浇地,再在每层上面砌上水沟,浇水好用啊!”
革委会主任李目这一通话,把大家的思想开了窍,对,可以精工细作吗,人家就是革委会主任啊,人家为甚想的那老周全,自己为甚就想不到呢,队员们便啧啧称赞起这位领导来。
大队书记李建文见李目说出这老些话来,不禁皱了皱眉道:“这得多少工,又拉电,又砌水池,又得花钱,我看,糊弄两下就算了,不用那么认真。”
“说甚呢?说甚呢?”革委会主任一下脸红了,声大了:“学大寨就要认认真真的学,我们村虽没坡地,就不能造个大寨田,学不学大寨,真学还是假学,这可是个路线问题,可别胡说。”
大队书记李建文一下哑然了。
大队革委会主任李目又视察了一下,然后对葛存天说:“就照我的办,明天到大队支上钱,到县里去买几袋水泥,我再叫电工在这栽跟杆,拉上电,再买台抽水机安上,亮上灯。”
大队书记李建文和革委会主任李目走了,葛存天再看自己修的学大寨梯田,确实糙的很,太不像梯田了,简直就像几个大台阶,可是又一想,这二亩大的地方,其实把它挖平也不用费这么大劲,为什么大队非要把它修成梯田呢,而且把它修成那么精致的梯田,有什么用呢?
贾月洁被分到孙茂他们这个深翻土地的突击队。深翻土地,就是一锹挨一锹地把土挖起翻过来,扣个底朝天。贾月洁见队里的突击队员翻地都挺卖力,她不甘落后,便也用力蹬锹翻起地来。
这使的锹,都是当地铁匠打的像炒菜铲子那种形状的二十公分宽,三十公分长,锹面略弯的锹底下薄,上面厚,挖一段土,这锹便被磨的贼亮,发出银白色的光,但这锹,比园铁板锹头的锹沉,小伙子拿着不当回事,大姑娘拿它挖渠,便觉得吃力了。
贾月洁的锹,是管知青的男生借的,她常看男知青扛着锹进去村,本以为这锹也不太沉,可是一拿手上,感觉往下一坠,便知道这锹有些份量,她拿锹使劲翻着地,锹头入土需要用脚底蹬一下,这种锹很锋利,用脚一蹬,蹭的一声,锹头便没入土中,往下一按锹把,一长条的土便被挖起,抬起,翻扣,再把锹头扎进土,再蹬这锹,挖土便如切豆腐一般,深黄|色的泥土便一锹锹被翻了过来。
贾月洁用力翻着土,大家是齐头并进的,每人五米的宽窄。开始时,贾月洁翻土虽然觉得吃力,可并没有落后,但慢慢的,她便觉蹬锹蹬的脚心直疼,整个脚蹬的好像要从中折断一样,她便变换了一下位置,用前脚掌位置或用后脚掌位置蹬,过了不久,这两个部位也疼了,无奈,她值得让蹬的发疼的左脚歇息,让右脚去蹬铁锹。
这样,虽然蹬锹的脚暂时不疼了,可是胳膊又酸疼起来,由胳膊肘慢慢向大臂渗进,那个酸疼劲,时而还伴着两下抽筋,使端起的锹一下又落到地上,刹时间,胳膊好似不听使唤了,待会儿,才能恢复过来。
“熊样!”贾月洁在心里暗自骂着自己,这时她心里才有些明白:原始劳动,男女是不宜同工的,可能男的比女的肌肉多,女的皮肤白,可能肌肉少,白肉多吧。
贾月洁有一股狠劲,虽然脚疼胳膊酸,但她仍努力坚持,比男的挖的慢一些,但在四个女将中,她却是挖的快的,一天下来,回村时,她累得几乎走不动路,拉着锹踉踉跄跄地回了村,在炕沿上脱下袜子一看,两只脚低各有一道深深的紫印,而双手手心,添了五六个亮晶的水包。
她心里有一股酸的感觉,泪水莫名其妙地涌向眼眶,但她心头马上出现一个坚强的信念,男女平等,男人能干的,咱们也能干,谁说女儿不如男,深翻地要大干,是骡子是马遛遛看,想到这,她的心中又生起一股豪气,胳膊不酸了,手也不疼了,准备第二天再大干一场。
第二天深翻地又开始了,队员们的斗志没有第一天高了,闲聊天开始了,你一锹,我一锹,聊一句,挖两锹,有的队员甚至翻地时,挖到一棵甘草,便往深挖去,直到把甘草大部分挖出为止,贾月洁看到,这个突击队里除了队长孙茂一直奋力当先地挖着,其余并没有第二个那样拼命的了。
尤其是几个女将,更是挖一锹聊两句,又挖两锹,拄着锹头聊大天了,这倒给贾月洁一个极好的机会,她虽然刚挖时手心疼痛,脚心酸痛,但她立马就挺过去了,她一锹锹挖着,默默地前进,到中午歇饷时,她看了一下,竟然成了第二。第一是孙茂,第二便是她了,第三是以男队员,落后三四米远。
贾月洁心里高兴了,中午饭吃的特别香。七八亩地突击队员们五六天便挖完了,下面干什么呢?村革委会主任和村支书巡察一遍后说:“深翻地第一遍挖完了,但并不算完,可以往深挖,挖的越深越好,土翻的越软越好。”
孙茂遵承旨意,便带队员们又把这翻过的地往深里挖,大家又并排前进,铁锹挥舞,土块翻飞,又过两天,村支书和革委会主任来到工地,对孙茂说:“明天县上和公社的检查团要来我们村我们修的大寨田和深翻土地现场。
大寨田是修好了,你们深翻土地要现场观摩,重新找地不行了,就把这块翻过的地撒上些干土,栽上点杂草,然后你们十来个人分片翻,参观团要来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看你们能翻多少地,能多深翻多深,好吧,争脸的时候就看你的了。”说着,革委会主任李目拍了孙茂的肩膀,并看了贾月洁一眼。
第二天,吃过早饭,队员们早早地来到场地,杵着锹,等着检查团的到来。等了半个小时,检查团来了,有四五十人,村支书远远地向翻地的队员们挥挥手,队员们便开始挖了起来,待检查团来到眼前时,队员们好像已干的热火朝天了。
大队革委会主任李目对围观的检查人员说:“这就是我村学大寨深翻地的突击队,他们已经翻了两天地了,革命性高,学大寨劲大,男的一天能深翻土地一亩,女的能深翻七分!”
第四十章 表现积极
“是吗?”检查团中不少人发出疑问
“现在是上午九点钟,咱们是先看看大寨田再看看村里其他的地,然后回来再看他们翻多少地?”一个四十多岁,穿着蓝干部服,胖胖的男人说。
“行!”大伙齐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