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房又大又白,鼓得高高的。和那些奶娃崽的山寨婆娘当众裸露出来的Ru房,完全不一样。 我一边抚摸一边贪婪地瞅着,她突的撕扯一般逮拉着我的衣裳,要把我的衣裳脱去。我明白了她的意思,三下两下脱光了自己的衣裳,和她滚在了一起。 床上的垫单是什么颜色,我一点都不晓得。小屋里的摆设是什么样的,我也全然不知。我的意识里,只有自己头一次的感觉,是匆促的、慌张的、手足无措的、不知所以的。好像新娘买了一只小了几分的戒指,迫于无奈又要使劲地戴上去,费了老大劲儿,勉强把戒指套了上去,有些刺激、有些新奇、更有些不安。继而,一阵浓重的雾岚浮了上来,脑壳里头空空的,啥感觉也退隐了……   
玉蛙(9)
当一切结束的时候,吴仁萍的闺房里出奇的安静,静得什么声音也没有。我嗅着小屋里带着点儿米香味的空气,不由轻轻问:“送亲的喜酒,该吃完了罢。” “哪会这么早,要闹到半夜了。”吴仁萍懒懒地说着,又把脑壳靠到我胸前来,像做成了一件大事般说,“华老师,我得着你了。” 听得出她的语气中有一股如释重负之感。我说:“不要叫我华老师。” “你不就是华老师嘛。” “叫华老师,我心中不安。” “为啥?” “人家要说,我是仗着老师身份耍学生。”我还想说,这可是犯了大罪的,我怕。 “我都是大人了,我愿意。” “你咋会愿意?” “今天给吴玲娣送亲,她哭得这么凶,岚山寨上的人都以为她这是照风俗行事,只有我晓得,她是真不想这样子不明不白地嫁人。可她又无奈,她晓得不抓紧嫁出去,家中要遭殃。”吴仁萍的手伸过来,轻轻触碰着我的耳垂,“我一边陪着她哭,心里就在想,明晚上,玲娣就要把自己的身子交给那个她不熟悉的人了!那多脏啊,与其像她这样,我还不如把身子给了自己喜欢的人呢!” 我翻身而起,热烈地吻着她。 她的手捧住我的脸,说:“华老师……” “不要喊我华老师。”我再次申明。 “哪喊啥子?” “喊我名字,华有运。” “有运,有运,这名字真好。看你交了多好的桃花运。嘻嘻,有运,你喜欢我么?” “喜欢。” “用你们的话说。” “我们的话……”我重复着她的语气,不知她要我说的是什么话,“我们的啥子话?” “你们知青讲恋爱时说的话。” 我凑近她耳边说:“仁萍,好姑娘,我爱你。” “真的?” “真的。” “真好听。想听听我说什么吗?” “你想说啥子?” “我要说,我也爱……哎呀,羞死人了,说不出口、说不出口。”说着,吴仁萍一把逮过我的左手去,放在她的巴掌心里抚摸着、摩挲着,继而又动情地移到她的脸颊上擦了两下,嘴角含了一下我的手指,“瞧你,一双手都是细刷刷的,好安逸啊!” 她这一系列细微的爱抚动作,一下子也感染了我,我用一个热烈的吻代替了我要说的话。 “和你都好成这样了,我真不想出嫁。” “那你……”我不由一怔,“元宵节不想嫁人了?” 她一个翻身坐起来,把脸挨到我脑壳上,说:“你要我嫁么?” “不要。”我摇头,心里却不是十分的坚决。 “可是,拖是拖不长的。”吴仁萍颓丧地说。 “为啥子?” “这三年多,逢年过节,男方家一趟一趟,不知给我家中送了多少彩礼。” “退回去就是啊。” “退,你说说倒是容易。”吴仁萍叹了一口气,“屋头穷,吃的吃了,用的用了,拿啥子退人家?” 我也跟着叹息:“哪咋个办呢?” “我有一个办法,”吴仁萍兴冲冲地把身子靠在我身上,“隔几天,信还是写,你只要把我开的条件,翻上一倍。男家一下子没那么多钱准备,就是有工夫借钱,他们也没时间把东西准备好,不就拖下来了。” 我点头,嘴里吐出一句:“只是也难为了男家。” “管他呢,”吴仁萍在我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哪个喊他们管我叫吴仁萍呢!” 我不解:“你一直就叫吴仁萍啊。” “是G86AA,吴仁萍,无人品。你没听出来?” 我一时又愣住,正想说什么,寨路上一个尖声拉气的嗓门喊起来:“吴仁萍,吴仁萍!玲娣家忙不过来,让你当伴娘的快去啊。” 我紧张得连忙坐起来,手忙脚乱地穿着衣裳。吴仁萍一把扯过我的衣服,愤愤地一甩悄声说:“莫出声,不要理她。啥子大不了的事,玲娣要明天才走呢。” 果然,那岚山屯上的婆娘又喊了两声,以为吴仁萍不在家,自言自语地走了。 我敛声屏息地听着那婆娘的脚步声远去,重新轻手轻脚地穿好衣裳。这回吴仁萍不再阻止我,她也三下两下穿起衣裳说:“你不要忙着回雨山屯去,到了夜半三更,那些个当干部的走了以后,还要跳地戏。” 我这才知道,地戏为啥子要拖到半夜才跳,吴远贤又为啥子叮嘱我不要在饭桌上提这事。原来他们这是要防干部。 “这地戏,真好看吗?”我将信将疑地问。 “好看!你从来都没见过的。”吴仁萍用肯定的语气说,“到时候,我陪你看,准保你今晚上快活。” 照吴仁萍吩咐的,我一个人先悄悄离开她家,来到寨路上,确信没撞见任何人,我不由长长地吁了口气。 已是秋冬时分,岚山屯的夜间带着浓重的寒意。走拢寨子中央,又能听见从办喜事的吴远贤家传来的喧声和笑语。借着农家户透出的灯光,我看了一眼表,我以为和吴仁萍经历这么长时间的肌肤相亲,该是很晚了。没想到,只有九点二十,离半夜还有两三个钟头呢。这么长的时间,如何消磨呢?我有点懊悔答应吴仁萍,留下来看跳地戏了。  
玉蛙(10)
酒意在渐渐消散,精神仍处于亢奋状态。 到了吴远贤家,只见最后一轮酒席正在散去,远近赶来喝喜酒的老少客人们,有的三三两两地站在院坝里聊天,有的站在烧起火来的堂屋里边喝茶边烤火,有的围在一起打牌、摆龙门阵,都没有席尽人散的意思。 我的脑壳里热腾腾的,同样毫无睡意。于是乎在堂屋里取了一杯茶,坐在吴远贤家台阶上,凝神默想,思绪又回到和吴仁萍的关系上。 我是一个知青,工作和上调都没个着落,明知道自己决不可能娶吴仁萍为妻,怎么会和她那么简单快捷地做成了男女间的这回事呢?况且吴仁萍又是即将出嫁的大姑娘,我这算是咋个回事呢?是的,对吴仁萍,我是有点点好感,仅仅是好感而已,没有什么爱情。就是发生了这档子事,应她的要求,我说了爱她的话,但那只是说的情话。恐怕连她自己也不会相信。这一切,在今晚来岚山屯之前,我都是晓得的。况且事前还告诫过自己,要理智地处理和吴仁萍的师生感情,为什么还会发生呢? 这全都得怪我心中涌出的欲望。在这种魔鬼一般的欲望面前,我的抑制和挣扎显得极为苍白。 我觉得自己很不道德,很无耻。我有点失悔,也有点儿痛恨自己,还有点觉得对不起人。对不起吴仁萍,对不起她即将嫁过去的那个叫高自兴的男人,也对不起我将来可能要娶的妻子,尽管我连女朋友都没有呢。 “想啥子呀,”吴仁萍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她是什么时候到吴远贤家重新帮起忙来的,我一点儿也不晓得,“看你一脸入神的模样,在想城里姑娘么?” “哦不,”我急忙摇头,见她一脸喜吟吟的幸福模样,掩饰地说,“我在想方才的事。” 吴仁萍的脸刹那间涨得通红,轻声地说:“快莫胡思乱想了。玲娣家爹吴大叔找你。” “他在哪?”我仰脸四顾,心中有些好奇,他不是约我明天去他的石碉里头见面嘛。 “你随我来。”吴仁萍左右环顾了一下,转身带先走去,边走边说,“吴罗师在换衣裳,不要任何人在身边的。” 在院坝侧边的一间厢房门口,走在前头的吴仁萍敲了几下门,里面传出了吴远贤的声音:“是哪个?” “是我,吴仁萍。罗师,华老师来了。” “请他进来吧。” 吴仁萍推开了门,对我说:“你进去吧。”她却不走进去。 我进了厢房,吴仁萍在外头把房门逮上了。 昏黄的电灯光影里,一个身披长袍、头戴上翘的八角高帽子的老汉,朝我慢吞吞地转过身来。 “你……”我费了老大的劲,才克制着自己,没叫出声来。这老汉,打扮得怪模怪样的,是要干啥子唷?他头上的那顶帽子,要不是硬纸板剪成的,乍一眼看去,就像是一顶皇冠。 “你不认识我了?”一听他讲话,我才认出来,他就是刚才吃饭时和我坐一桌的吴远贤。“你别看我穿这一身衣裳怕,这是跳神必须穿的。” 我大吃一惊:“跳神?” “是啊,哦,就是大家伙说的跳地戏。” 天哪,跳地戏原来就是跳神!文化大革命都好几年了,“破四旧”闹得全国上下声势浩大,雨山屯乡下的老百姓,咋个还这样子糊涂,思想还这么落后啊!搞封建迷信,怪不得他们要等到半夜才跳,怪不得他们要避开来喝酒的干部们呢。 这当儿,我就像突然陷进了是非堆中一样,觉得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浑身不自在。 是光线太暗了吧,吴远贤一点也没看出我脸上的不安神情,他瞅着我身上穿的棉大衣,点着脑壳说:“本想明天早晨交你,思来想去,还是现在就交到你手头的好。”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啥子?” “努,就是这个。”他从身穿的长袍里头摸出一包东西,递到我的手上,“你好好揣着。” 我接过手来的东西,用几张旧报纸胡乱包着,有点儿沉。我用手指摸着,里头还有点硬。但摸不出是啥子,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国宝。” 我顿时想起了关于国宝的传言,想起了吴玲娣在赶场时遭受的侮辱。但人们传说中的国宝是皇帝的宝剑啊,这纸里包着的,绝不可能是宝剑!这会是什么呢?我两眼巴巴地瞪着吴远贤稍显长了些的消瘦的脸,双手想要打开纸包。 “揣起,看完跳地戏,回到雨山屯屋头,关起门细细看。留神,就你一个人看。看的时候,打好满满一盆水,放进去再试试。”吴远贤说的话,就像在打谜语,让我边听边猜,也不知所以然,他呢,一点也不管我听没听懂,摆一下手,轻描淡写地说,“你敢于在大庭广众面前救护小女,足见你心地善良,好人,好人哪。这年头像你这样的好人不多见了。就这样吧,其他的一切,都等明天小女出嫁之后,到石碉来,我再告诉你。” 说着,他看着我把纸包揣进衣兜里,走到门前,把门打开,让我出去。 重新来到叶子烟雾缭绕的院坝里,耳里闻着嘁嘁喳喳的谈笑声,眼里望着一张张黝黑的皱纹满布的农人们的脸,有熟悉的,也有不那么熟悉的,我忽然觉得,这雾岚山下,缠溪两岸的乡间,有了一点儿神秘感。插队几年,和老少乡亲们朝夕相处,自以为对这块土地上的一切,已经都晓得了。谁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啊。   
玉蛙(11)
夜半时分,地戏跳起来了。 那真没冤枉我等了几个小时,活到二十多岁,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表演,而且我觉得,这跳神,和曾经在电影里看到过的封建迷信大不一样。 在吴远贤吹响牛角,挥动法器的指挥之下,一个个脸戴面具、身着战袍的汉子,就在院坝里跳了起来。 吴远贤口中念念有词,起先听不明他说些啥子,挨得他近一些时,他的声音就听清楚了: 〖HTK〗 年年风雨顺, 田坝谷米香。 主人勤耕种, 抬米入新仓。 远贤今嫁女, 饭甑四乡开。 鱼肥酒肉美, 寨邻好情意…… 随着他嘴里越念越快,节奏感也越来越强。稀奇的是,站在台阶上、屋檐下围观的寨邻乡亲们,也都随着他的节奏,有板有眼、摇头晃脑地唱了起来,唱得兴奋处,他们也跟着拍掌跺脚,喜笑颜开。 锣敲着,鼓击着,还有人拨动着月琴,刹那间,吴远贤家小小的院坝,成了欢腾雀跃的娱乐场。 最为吸引我的,还是跳地戏的汉子们戴的面具,这些造型奇特、和头盔相连的一只只面具,有的油刷得五颜六色,有的就取丁香木和白杨木的本色,雕法粗犷,线条有力、夸张,着了色彩的无不对比强烈。有的还在额头中央镶嵌了小小的镜子。 “华老师,好看吗?”一片喧嚣声中,吴仁萍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了我的身边问。 “好看好看。”我一边使劲鼓掌一边说,“我从来也没看见过。他们戴的面具,为啥有的涂颜色,有的不涂色?” “听老人们说的,不涂色的是明朝时期的雕法,涂了颜色的是清朝以后的做法。”趁着和我说话的当儿,吴仁萍紧紧地贴在我身上。 天哪,这么说,几百年,历史是相当悠久了。 “奇怪,我到老乡家去,咋个就没见他们家中放的面具呢?”我不由好奇地问道。 “让你看到还行啊,”吴仁萍凑近我耳边说,“闹起文化大革命,破四旧时,烧了多少面具啊,真正造孽!老人们说,怪不得我们一年比一年过得穷,那都是不跳地戏造的孽呀!华老师,我亲眼见的,在大院坝里,整整烧了一天一夜,还在冒烟。胆子大些不烧的,也都藏起来了呀。” “跳地戏时,不戴面具多好。”我想当然地道,“演员脸上的表情,不是比面具更丰富生动嘛!” “这你就不懂了,”吴仁萍脸挨得我很近地说,“我们这地方有一句话,叫做戴上脸子是神,脱下脸子是人。面具就是神灵,是我们的心灵里头想象出来的。” 我不由转过脸去,望着这个大年龄的、作业经常做错、时常留级的姑娘。她这当儿讲出的话,哪像是没多少文化的学生讲出来的呀。 多少年以后,我插队山乡的地戏传遍了全国,唱到了外国,中外学者都把它当作一种稀有的文化现象——“戏剧的活化石”来研究,我也对地戏逐渐有了深入的了解,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