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炸果,喝着酥油茶的时候,他举着相机,四处寻找卓玛的身影,就是看不见她。直到他走出廊棚,这才发现,她被一帮游客围着,正在山坡上合影呢。  
爱也无奈(7)
整理完照片,郎京杰没什么事儿干了。卓玛还是没来,郎京杰等得焦急,轻轻地打开房门,朝着长长的走廊两端瞅了几眼,走廊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今天游了碧塔海,已经够累的啦,听说明天游东巴教的圣地白水台,一来一回二百公里山路,路不好走,比今天还要累。很多游客连联欢都不去了,早早地回客房躺下了。卓玛在哪儿呢?她会不会回自己的住处去休息呢?有游客问过卓玛,晚上是不是也住在宾馆,卓玛说过,回到中甸,她们导游一般都回自己的宿舍去住,不住在宾馆里,这样也可以节省一些费用。她是不是已经回宿舍去了? 郎京杰心神不定,又提着一只热水瓶,装作去续水。走了一个来回,一个人影也没遇见。多清静多安宁啊,卓玛为什么还不来呢。 回到客房里,郎京杰觉得脑壳又有些发胀,他不敢怠慢,逮上了窗帘,调暗了灯光,在床沿上静心坐下来,打开氧气包,吸着氧。 哦,香格里拉是雪域神山,像仙境一样美,无论是水、是空气,那纯净度别处都少见,可为什么偏偏要缺氧呢。写下《消失的地平线》和《永不磨灭的风景》的那两个外国人,为什么惟独没把这一点告诉世人呢。难道他们当年没有感受到,难道他们在自己的书中有意识地回避了这一点,还有成千上万的当代人,他们来过之后,也写下了无数的文字赞颂香格里拉,歌唱香格里拉,却不写缺氧给人带来的烦躁不安。可为什么每一个导游,对每一个前来香格里拉的游客,强调的第一点,恰恰就是高原反应。 一边吸氧,郎京杰一边胡思乱想着,他一点也没觉察到有脚步声响到门前,他甚至于连门上轻轻地叩击了两声也没听见。及至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汉服的姑娘伫立在门口,他才惊讶地抬起头来,轻声发问:“你……你找哪个?” “连我也认不出了?”及至姑娘敏捷地闪身进屋,轻轻地嗔怪出声,郎京杰才惊喜地发现她是卓玛。 多少天里,卓玛总是穿着显眼的藏服出现在所有的游客面前,郎京杰已经习惯了她那富有特色的服饰。刚才乍一眼看到她穿着一身牛仔服,脸上戴一副双色镜,头发高高地束起,扎一条红绸带,身材突然之间苗条了许多,个头也显高了,愈加亭亭玉立,又加上门外的光线淡弱,郎京杰看闪了眼。 看到卓玛一进屋,就返身关上房门,郎京杰收起氧气包,腾身而起,扑了上去,不由分说地把卓玛紧紧地搂在怀里。 虽然换了一身服装,卓玛的身上还是洋溢着一股浓郁的奶香气。卓玛似想挣扎,郎京杰抱得那么紧,她一点也动弹不得。卓玛只得晃着脑壳,低低地劝告着:“不要使那么大力,你缺氧。” 郎京杰环抱得松了一些,不无责备地轻声问:“你来得这么迟?” “我是绕着后门,从走廊那头进来的。” “这又是为啥?” “怕撞见人呀。” “有啥子好怕的。” “我们旅行社有规定,不准和客人们有这样的故事。” “这叫什么规定。我们是正当恋爱,又不是偷情。” “你没见我换了衣裳……” “一换就更美了。” “就晓得嘴甜。” 郎京杰冷不防吻了她一下:“你说甜,就给你。” 说着,见卓玛仰起了脸,享受一般承接着他的吻,他久久地吻着卓玛两片丰满的红红的嘴唇。卓玛也在吻他了,两人站在客房里,如痴如醉地拥吻着。 郎京杰的内心里有一股冲动,吻着卓玛的同时,他的双手不安分地抚摸着卓玛浑圆的肩膀,隆起的胸部。见卓玛的呼吸局促,胸部起伏波动,一边吻一边哼哼着,他又使劲地去脱卓玛的紧身牛仔服。 衣服贴身紧绷在卓玛的身上,他又挨得卓玛太近,就是脱不下来,性急慌忙之间,他还是不能如愿。 卓玛害羞地凑近他的耳畔吱吾着:“灯,把灯熄了……” 郎京杰明白她不习惯在光影里和他亲昵,他熄了灯转过身来,听见卓玛哗地一声把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 郎京杰重又把卓玛搂在怀里时,觉得她的身躯更显瘦削苗条了,她显得很紧张,仿佛在他的怀抱里不安地颤抖,他的情绪也受了影响,忍不住问她:“你这是怎么了?冷么?” “哦不。” “那你这是……” 她哼哼唧唧地问:“今晚上,你、你这是要娶我么?” “嗯。”郎京杰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重重地一点头说,“是的,娶你。” 客房里熄了灯,顿时一片幽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可郎京杰的眼前,却像看见了梅里雪山、哈巴雪山、白茫雪山重叠在一起的雄姿,那雪山脊梁的曲线是如此的分明,而终年积雪的主峰挺拔孤傲,一座座山峰雄奇中透出无限的灵秀,白雪映衬着蓝天,蓝天陡显着雪崖,蓝天上洁白的云层随着阵阵狂风推涌上来,顿生一种白云无心似有意般蜂拥而上、时不时地要与白雪相吐吞相交融的雪生云、云弄雪的奇妙景观,这景观是那样地诱人那样地引人入胜,那整个缠绵搏杀、你推我拥的过程气势磅礴、动人心魄,直令人觉得酣畅淋漓、心醉神迷…… 当这一个过程进行中,时间仿佛停顿了,整个世界似乎都静寂下来。能听见的,惟有他们互相之间的呼吸和喘息。  
爱也无奈(8)
“郎杰,真没想到,是你这么一个外来汉子,带我走进了一个新世界。”良久良久,卓玛呢喃一般的声气,打破了客房里的沉默。 “你觉得好吗?” “不好也是我愿意的。” “到底好不好?” “还用问。” “那你想在这个新世界中,怎么过呢?” “我最大的理想,就是要在香格里拉,自己开个旅行社。现在我想得更清楚了。”卓玛说话的声音兴奋起来,“旅行社门口的牌楼上,就悬挂你给我拍的那张最好最好的照片,放得很大很大,让人家走进这条街,远远地一眼就能看到。旅行社的名字,我也想好了……” “叫啥子?” “卓玛旅行社。” “太好了!旅行社下面开个摄影部……” “你来干。” “对,专给游客们拍最好看最值得留念的照片。” “那我家乡牛拉地方的乡亲们,不晓得要咋个羡慕我呢。” “真的么?” “那还有假,告诉你,当上导游之后,我穿上一身的新衣裳,带上好多好多礼物,坐着车回过家乡一次,寨邻乡亲们看到我在外头干得这么好,都说我出息了,当初就该逃婚,父母亲不但没责怪我,还让我的弟弟,也跟着我来到中甸,在学校读书呢。好些邻居家,都喊家中的姑娘、小伙,跟着我出来。和我一个旅行社的央珠,就是我一个寨子的。” “我明白了,卓玛,你是一个能干的姑娘。只是,在开旅行社之前,你得依我一件事。” “你说。” “跟我走出香格里拉,到外头的世界看一看。你晓得,香格里拉确实是仙境,可外头的世界也很精彩,甚至于更精彩。你要做事情,就得到外头的世界里去开眼界、长见识。” “这我懂,我也早有这想法了。你说,出去一趟,要走多久?” “不很久,先去一趟省城昆明,把你们旅行社王经理交办的香格里拉摄影画册编排好,交给出版社。昆明你去过吗?” “没得。” “那太好了,去过了昆明,你总该到我们国家最大的城市北京、上海去看一看,都要当卓玛旅行社经理了,怎么能连北京和上海都没去过呢。” “我在电视上见过的。” “嘿,在电视上见过,怎么能和亲自去一趟比呢。得去。” “可、可那要花去好多时间呀。” “不多,半个多月时间,就足够了。” “我依你,啥子都依你。” “这才是我的好卓玛。” “抱紧我,郎杰。” “嗯,卓玛,你不知道,我的心中有多么爱你。” “嘿嘿,又说甜言蜜语了,不过我爱听。” 亲亲密密的喁喁细语听不见了,客房里又恢复了宁静。是高原春夜的深沉的宁静。 以后的几天里,初来的爱情使得卓玛像换了一个人。她的脸庞容光焕发,她的眼睛神采飞扬,她的歌声悠扬婉啭,她的笑声充满了青春少女的感染力。 旅游团队去过了白水台,又游览了纳帕海,碧沽天池和松赞林寺,这一天,他们要去游览香格里拉景区的最后一站,雄奇绝险的虎跳峡了。游完虎跳峡,团队就要移交给丽江来的导游“地陪”。 卓玛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昨天晚上,卓玛已经悄悄地告诉郎京杰,王经理批准了她的请假要求,她在给丽江那头办完移交手续后,就可以随着郎京杰,直接由丽江飞往昆明,开始他们的甜蜜旅行。 郎京杰也十分高兴。特别是面包车一路下坡,海拔渐次低下去,气温明显地升高了,迎面拂来的春风里,一股暖人的阳春气息,好几个游客都把一早穿在身上保暖的羽绒服、大衣脱了下来。车窗外逐渐能看到绿树掩映中倚江临山而建的村村寨寨,村旁寨边,时有清泉流过,沿山垦植的梯田,精耕细作,满眼里尽是悦目的绿色。更稀奇的是,困扰着他多日的头昏脑胀缺氧现象,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打开一扇车窗,拿着相机,在颠簸的车子上,仍然兴致勃勃地拍下了好多照片。 开进虎跳峡镇的时候,有好一阵没吭气的卓玛突然大叫了一声:“停车!”把因为气候转暖正在车上昏昏欲睡的游客们都惊醒了。 司机答应了一声,面包车挨着路边停靠下来,车门一开,只见卓玛敏捷地一个转身,下车后就跑没了影。车上的游客们隔着车窗,看见路边的旅游景点售票标识,都以为她是去办理有关手续了,也都没在意。 惟独郎京杰,觉得卓玛突如其来的这一声喊有些不同寻常,他手捧相机,随着游客们三三两两下了车。 一路走去,郎京杰环顾四周,没感觉有啥异样,也没看到卓玛的身影。他见其他游客们都站在面包车旁休息,有几个往前面去找方便处,就不疾不慢地往后面走去。 走出二三十步,郎京杰一转脸,只见卓玛蹲在一处山墙边上,正伸长了脖子朝着一条阴沟在呕吐,看她那难受的旁若无人的模样,病得还不轻呢。 郎京杰的心里一紧,直觉得奇怪,好几天在一起,有时候弯弯拐拐山路比今天要难走得多,车子颠得更凶,也没见卓玛晕车,今天她这是怎么了。 走得近一点,细细一看,郎京杰不由有些慌张,卓玛不仅在呕吐,她的鼻管里还在淌血。  
爱也无奈(9)
他惊问:“卓玛,你晕车了?” “没事,”卓玛晃着手,很不情愿让他看到地摇了摇脑壳,头也不抬地说,“到虎跳峡来,每次都这样,吐,还淌鼻血。不过一会儿就好了,你不要对他们声张。” 说话间,她掏出几张纸巾,抹拭着自己的脸,遂而站起身来,勉强笑一笑说:“走罢。” 可郎京杰分明看到,她的脸色惨白,和早上在宾馆门口出车时那个神采奕奕、红光满面的卓玛恍若两人。 车子开出虎跳峡镇,过冲江河上的桥梁,顺着哈巴雪山脚下的沿江公路开往上虎跳去的路上,卓玛平静地给游客们说着导游词:“虎跳峡口这里的海拔是1800米左右,而江峡南岸的玉龙雪山,海拔是5596米,北岸的哈巴雪山海拔是5396米,最大的高落差足有三千几百米,刀劈斧削般的悬崖绝壁,紧紧夹着咆哮的江流,浪涛翻卷,涛声如雷,像一条发怒的狂龙,惊天动地地打着漩直冲而下,形成虎跳峡这一旷世奇观。客人们下去参观,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呢,因为已经看过无数遍了,就不陪同大家下去了。回到停车点来,会有丽江的地陪接上大家,去游览下一段旅程。下车的时候,我就和客人们告别了。” 卓玛的这一番话,引得客人们七嘴八舌的声声感慨、阵阵赞扬,大家夸她这几天的工作做得好,对每位游客都很关照,尤其是她的歌声,给人们带来了欢乐,游客们还客气地纷纷邀请她在方便的时候,到他们那里去玩。下车的时候,告别的话语更是形成了高潮,好几个客人又依依惜别地和卓玛合了一次影。 谁都没听出卓玛的导游词不像前几天那样富有激|情,谁都不觉得卓玛有什么异样。不少人还以为道别在即,卓玛是故意在用淡淡的语气说话哩。 惟独郎京杰感觉到,卓玛是在强忍着不适,和众人说着道别的话。当游客们成一线顺着石阶走下峡谷去,观赏虎跳峡奇景以后,看到郎京杰凝定地瞅着自己,卓玛噙着泪喑哑着嗓门对郎京杰说了一声:“走吧。” 郎京杰心里充满了狐疑和不安,可他刚一凑近她,她就摆着手说:“不要说话。” 车子开往丽江机场去的路上,郎京杰不经意地一转脸,只见卓玛的鼻管里塞上了两小团纸巾。他询问般盯着她,卓玛却把脸转向车窗外,装作没见到他那诧异的眼光。 在候机厅商品部,郎京杰兴味浓郁地看了一番当地的土特产品、手工艺品和银饰回到卓玛的座位旁,惊愕地发现,卓玛塞进鼻管的两小团纸巾全被鲜血染红了。 郎京杰终于忍不住问:“你哪里不舒……” 话没说完,卓玛急促地摆着手,离座起身,疾步跑进卫生间去。 登机的时候,卓玛的脸色纸一样泛白,走路都有点儿摇摇晃晃的。到了座位上,她就手捂着脸打瞌睡。 起飞以后,她似乎显得好一些,空姐来送饮料的时候,她还能抬起头来轻轻说一声:“我要茶,热茶。” 经过不足一小时的飞行,飞机稳稳地降落在昆明巫家坝机场。 可下了飞机,情况就一下子变得不可收拾。卓玛还没走出机场的通道,就剧烈地摇晃着身子,痛不欲生地蹲在地上,张大了嘴巴想要呕吐,可她的肠胃里显然已经没什么东西吐出来了。更令人惊骇的,是她的鼻管里不住地在淌着鼻血。幸好她好像早有防备,下飞机的时候,把两只清洁袋都带下来了,肠胃里翻江倒海地要吐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