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飘落水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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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自飘落水自流-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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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是吗?可你爸妈现在不是不在吗?这花这么美,你不喜欢?小晏瞪着高业,挺火地说,你是不是很有钱?你凭什么买花给我?我凭什么喜欢你买的花?你再不走我叫大夫了!高业不屑地笑,他的笑声让人感觉毛骨悚然,他撑着床栏杆说,我就喜欢这样有性格的,敢跟我呼天喊地,敢跟我火儿,季晏,你和别人不一样,不过,我一定把你变得一样。高业用拇指狠狠地擦着嘴角,就像他的嘴角有什么黏稠的液体需要费力才能擦去似的,这个动作把他整个儿脸扭曲得青面獠牙,很凶恶,很恐怖的样子。我看见小晏干瞪着眼,已经气得发抖了,我跟高业说,请你出去。高业把视线转移过来,他没有生气,反而客气地说,对了,我开车过来的,你们要走吗?可以送你们回学校,顺路。柳仲终于忍不住,把削了一半的苹果扔床上,气不打一处来地说,谁告诉你我们要回学校?谁跟你顺路?柳仲手里拿着水果刀,满眼愤懑,开始还翘着二郎腿儿,现在腰板挺得笔直。高业神情自若,他不急不愠挨个儿看了我们一遍,然后神经兮兮地跟小晏说,秋意阑珊,天儿冷,明儿再来看你,明儿见。我看着高业立起黑色的风衣高领从容离去,我隐约看见他后脑勺儿的头发竟然花白了,我就纳闷,这个人说话真是奇怪,怎么“秋意阑珊”和“明天见”中间有什么关系吗?
  
第二章 抚摸灰尘(94)
不过天气冷了倒是真的,大连十一月的天气需要穿些保暖的衣服了。小晏出院那天风很大,飘了一阵雪花,小晏喜欢雪,欢天喜地的好像雪是专门为她下的似的。小晏她妈说要请我跟柳仲和文文去他们家吃饭,菜都买好了。小晏家住在智仁街的一栋旧楼,我不清楚那栋楼究竟是哪一年建的,楼道里头没有灯,楼梯陡峭,原本狭窄的楼梯口横七竖八地堆满了杂物,窗户上的插销也不知道都哪儿去了,玻璃支离破碎,有的窗户用麻绳子替代插销固定住,有的干脆把窗户摘了堆在楼道里,一大片潮湿的墙壁斑驳不堪的样子,突然走进去鼻腔里一股陈旧腐败的怪气味。
  小晏家住在四楼,一进门是一条紧巴巴的走廊,这条紧巴巴的走廊被一些简单的旧家具挤得水泄不通,我们一个人一个人地走进去,小心翼翼的。小晏她妈有些不好意思,她指着里屋的床跟我说,小阳快进去坐,家里太乱了,我们这里马上就要动迁了,也就没收拾,不要见笑哈。柳仲和文文坐在饭桌旁边的塑料凳上,柳仲跟小晏她妈说,阿姨,你们这栋楼有年头了吧?动迁的话,政府会给几万块吧?小晏走过来敲着柳仲的头,骂她见钱眼花,一天到晚钱、钱、钱的,光认识钱。小晏的脚恢复得不错,都是飞过来敲柳仲的,敲完又飞厨房洗菜去了,那就叫一个麻利。小晏她妈把小晏推出来,她让小晏陪我们说说话,然后她跟柳仲说,动迁的话,政府是按平方米给钱,我们家这房子估计也就十万左右,多也多不到哪去。柳仲听说十万块钱瞳孔都放大了,扒拉着桌上的筷子数呀数的,就跟十万块归她似的,结果被文文狠敲了一顿,老实了。
  小晏的房间没有门,光有一串门帘,是用纸自己串的,好像是那种质地坚实的挂历纸。我拨开门帘走进去,房间很简陋,很小,放着一张双人床,“狗福久”沉重的身子站在床头,居心叵测地对着我笑,我也一笑,坐下来,我看到小晏房间像所有少男少女一样贴着明星海报,不过这些海报全过时了。两千年的时候人家都贴还珠格格,贴F4,谁还会贴着赵雅芝和潘美辰这样老成持重的角儿呀?我看着泛黄的海报,然后我看见有我的照片。我弹着琴站在我们校庆晚会的舞台上,张着嘴,面容激动,激动得都出皱纹了。我把小晏叫过来,我说,你这照片估计是本人最丑陋最狰狞的一张照片,你要贴也贴张养眼的,哪天你们家来个心脏脆弱点的人,还不给吓过去呀?小晏咯咯笑,她说,这是咱们系陈娟娟拍的,拍得也不赖嘛,我要的时候人家还舍不得给呐!不好吗?挺好的!
  陈娟娟,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咱们系的呀?
  啊,就那个经常带头在体育馆里喊你阳哥哥那个,吴大侠,让我说你是大虾还差不多!
  壮阳药,那女的外号叫壮阳药儿。
  吼吼,据说暗恋你哈。
  得了吧,她那人脑袋缺根筋。
  你什么意思,你就是说我脑袋缺根筋呗?
  对号入座,跟我没关系哈。
  臭福久,你能耐你别跑,别跑!
  快救命,这从疯人院跑出来的,快,谁帮忙拨个电话……
  我边跑边朝柳仲大喊,结果柳仲问都不问跟着小晏一块来围攻我,最后柳仲那个贱人捋起袖口特正义凛然地指着我说,你,大■■,残疾人你也欺负,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会知道什么是见义勇为,姐姐我今个儿就教教你,什么叫乘人之危,什么叫巾帼英雄……这话还没说完,我就看见柳仲被胳肢得缩成一团,小晏和文文俩一边胳肢她一边齐声问道,谁是残疾人,谁是残疾人,你说谁是残疾人?你这张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才是残疾人!
  小晏把家里的相册拿出来看,我跟柳仲翻着那些黑白和彩色的照片,翻得异常激昂,柳仲跟我一样是第一次来小晏家,第一次看见小晏小时候的照片。有一张照片,小晏站在某公园的草坪上,扎俩小辫,穿着裙子,掐着腰,大概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小晏笑得那个灿烂啊,可惜不知谁家的孩子正在旁边拉屎,白花花的屁股,油条色的屎,照得清清楚楚的。柳仲抓着这张照片不放了,笑得都咳嗽了,文文大概老早就看过这些照片,她见怪不怪地重新把柳仲敲老实了。
  小晏小时候特可爱,头发比现在长,粉嘟嘟的脸蛋像故意打扮的一样,不过我发现一个问题,就是她每张照片都会掐着腰,她骑着她爸的脖子也掐着腰,也不知道她怎么那么喜欢掐腰的姿势,总是一副目视前方精神抖擞的样子。我本来想找一张小晏的单人照片偷偷留下,可是没找到合适的,整个儿相册里都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要么是跟她妈照的,要么是跟她爸照的,小晏的单人照片根本没有几张。
  午饭吃得比较像晚饭,因为天灰蒙蒙的下着雪,小晏她妈干脆把灯打开了,小晏她爸在一家厨具公司做装卸工,我们吃了一半他也回来了。小晏给他爸解着凝结在头发上的雪,他爸低着头乖乖地给她解,顺便查看女儿脚上的伤,俩人配合得恰到好处,一举两得。我机械地嚼着米饭听着他们父女柔声细语的对话,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鼻子发酸。在小晏家的短暂的几个小时里,我见识了一家人温馨的亲情,结结实实的,坚不可摧的,其实都是一些很小很小的细节,不过这些小小的细节却让我热泪盈眶羡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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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抚摸灰尘(95)
〈41〉
  柳仲和文文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两室一厅,供暖,地热,一个月500块钱,一人分摊250。我们学校的宿舍到了冬天根本没法儿住人,暖气4楼以下是热的,5楼温乎,7楼完全是凉的,听学姐说每年冬天5楼到7楼的学生就遭罪了,学校还不让用电暖气电褥子之类的电取暖品,害怕引起火灾造成事故,于是大家只好攒三聚五地出去租房子过冬,学校没有补助,多少钱都得自个儿掏,可是掏多少钱都得掏呀!总不能冻死在尼姑庵吧!
  尼姑庵附近的房租每年冬天的时候就会涨价,托尼姑庵的福啊!
  我和小晏帮着柳仲和文文搬家到那套两室一厅的新窝,文文的东西特多,光卡带就两纸壳箱子,好在地方不远,我们骑着自行车,一趟就搬完了。
  房子还算不错,70多平,朝阳,有床,有沙发,最好的是有电视看。我也不管都有什么活儿需要帮忙,一进门就把电视捅开了,我听见小晏嘟嘟囔囔地说,就这里呀?是挺暖和,可是500块钱也太贵了吧?他们夏天的时候才租200,翻了一倍多,太贵了!柳仲一边往柜里放着衣服一边笑,她说,季晏你别傻了,500不贵,再过几天600块钱都租不到这样的,等学校的大部队都跑出来租房子的时候,只怕有钱也租不到过冬的地儿。然后柳仲跟我说,小阳,咱们住在一栋楼里怎么样?五楼,就是我们楼上,有家一室一厅出租,大约50几平方。我和文文之前去看了,挺不错的,有床,有电视,那房子的角度还可以看到对面观海别墅的那片海。一个月350,也不贵,反正你得找地儿过冬,我们要是能住在一栋楼里多好啊!怎么样?上去看看?柳仲说了一大串都没吸引我,不过柳仲说可以看到海我挺受吸引的,我把电视关掉,跟着柳仲上去了。
  柳仲说的房子户门紧锁,防盗门上贴着一张纸写着“此房出租,五十余平方米,供暖地热,价格面议,联系电话138XXXX0408”。我把电话拨通,一个听不出年龄的女人接了电话,她说自己现在不在大连,大概要下午一点左右才能回来。她告诉我自己已经从房子里搬出去了,我想租的话,随到随住,一个月350,水电费归我,供暖归她,另外需要交押金300。她一一交代,完后问我能不能接受。我说,你这房子可以看到观海别墅的那片海是真的吗?她说,对,看得绝对比观海别墅清楚,当初买它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个,怎么你也喜欢海吗?我说,行,那我租了,你回来请给我打一个电话,我交钱。女人在电话里头笑,大概是没有想到成交得这么痛快吧,她说,那好,呆会儿见。
  下楼的时候,我告诉柳仲回去不许跟小晏说房租的价钱,如果想我们可以住在一栋楼里头就不能实话实交代。柳仲挺贼地笑,爽快答应。
  柳仲说,现在九点,房东一点才能回来,去戳两杆去?
  我说,算了吧,老长时间没打,腰疼。
  柳仲撅着嘴,作出一副信你都是王八蛋的表情,她说,什么腰疼,你是怕季晏骂你没正经吧?这么的,我们屋有副麻将,我们回去打麻将,赢中午饭,怎么样?我说,行,垒呗,怕你不是吴小阳,怕只怕你不会和牌。柳仲横我一眼,大言不惭地说,知道姐姐麻将桌上的外号叫什么吗?胡兵!横扫千军万马的神兵,不会和?大■■,和了大牌你别哭!
  柳仲确实挺厉害,把把我都没上庭她就和了,乐得咋咋呼呼,赢了一摞扑克牌。说是赢中午饭,不过谁会真掏钱,文文不怎么会打,小晏干脆不认识牌,我们也就是消磨时间玩玩罢了。柳仲常胜将军,一直稳赢,横扫了整桌的扑克牌,灵了她的嘴。最后一把牌的时候,我发狠要下了柳仲的庄家,这家伙坐了一上午的庄,确实有两下子。
  文文打出一张九万,我欣喜若狂,我说,九万杠,我推出三张九万在牌尾抠了一张。小晏一副蒙头盖脑的样子,她说,狗福久,你怎么冲这儿抓呀?什么是杠呀?杠大吗?文文半瓶醋,她跟小晏说,杠就是麻将里面的一种花样儿,凑齐四张一样的牌就叫杠,你有三张,如果别人把另外一张打出来叫明杠,如果四张牌都是你自己抓着的叫暗杠,不管明杠暗杠都要从牌尾抠张牌,明白了?小晏如沐春风地点头,连连说明白!
  小晏说自己明白了,我也就没多解释,我把牌尾抠回来的一张红中毫不犹豫地打出去,因为我看见红中已经打出去三张了,柳仲正在庭牌,她怎么都不可能和红中,打红中最安全。结果,小晏看到这张红中乐得手舞足蹈,把左面几张牌狠狠一推说,杠,东西南北中……
  我和柳仲傻着,文文大眼珠子滴溜溜转,也是傻了,只见小晏推倒的四张牌分别是东风、西风、南风和北风,她指的杠就是加上我的红中。看着我们瞠目结舌的样子,小晏挺高兴的,她一边伸手冲牌尾抠牌一边美滋滋地说了一句,五张牌的,大吧?
  
第二章 抚摸灰尘(96)
大约12点左右,房东女人给我打来电话。
  房东女人模样挺俊,估计也就二十五六岁,长得很清秀,穿得特考究。她说自己在市里卖衣服,她在市里有住的地方,所以陵水这边的房子就想出租出去。房东女人重新把房子的各种费用跟我说了一遍,房租、押金、水电费什么的,好像在钱方面她是非常掂斤拨两的一个人,可能商人都是这样的吧!我站在卧室里,卧室很大,几乎占据了整栋房子的一半面积,跟柳仲说的一样有床有电视还有简单的家具,还算充满生活气息。我拉开白色的落地窗帘,打开阳台的门,冬天下午的太阳和和气气地落下来,把观海别墅的那片海照得一闪一闪,波光粼粼,把整个儿卧室照得暖融融的,白色落地的丝棉窗帘被风吹得左卷右卷,一度时间甚至掠过我的面颊,我两只手撑着阳台的栏杆,我看见海面上好像是着了火一样,有细碎的火光泛泛起起,我的眼帘里有温暖的纹路悄无声息地移过来,移过来,移过来。
  交了押金,交了两个月房租,房东女人把钥匙给我,她说,我姓王,你贵姓?我说我姓吴,我叫吴小阳。她“哦”了一声,然后挺怀疑地问我说,你外面的三个朋友都要住在这里吗?房东女人说的外面朋友是小晏指她们,小晏和文文在参观厨房,柳仲在比较袖珍的客厅里玩四连珠棋,房东女人大概以为我们四个要住在一起,担心她的房子被挤破了吧!我赶紧解释,我说,我们只住两个人,另外两个人已经另外租了房子。我告诉房东女人不要跟小晏说房租的价钱,以后需要交房租了,请她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儿也直接找我。房东女人欢喜答应,挎着小挎包走了。
  当天晚上在这间租来的小屋里,我,小晏,文文,柳仲,四个人喝了两瓶升的大可乐。我们是三点回学校搬家的,收拾回来四点半,小晏和文文留在小屋铺床擦地板归拢衣服,我和柳仲去购物。柳仲买了一箱方便面,另外给文文捎买了一支牙刷,我买的就多了,牙膏、牙刷、毛巾、手纸、饼干、方便面、卫生巾、可口可乐,还有一些熟食,很多日常用品都是一样两份。我和柳仲整整在超市里转悠了一个小时,后来去结账的时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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