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的健康状况也每况愈下,至少病倒过一次。记不清重病的征兆首次出现是在何时了,但显然到了1818年,一些重病的征兆已经非常明显了。拿破仑抱怨他的胃剧烈疼痛,按他的说法是“如火烧般”的难受,并且不断发冷、恶心、食欲不振。到了1820年底,他只能靠流食为生,再也不能吃面包、肉类和蔬菜了,但他的体重却仍在增加。他知道自己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仍偶尔来看望拿破仑的威廉·巴尔科姆认为这和1818年西普雷阿尼等人的中毒事件同出一因。
1820年开始,朗伍德的生活犹如一潭死水,巨大的木头及石块还堆在那里,而且已经长了霉,因为拿破仑仍不打算修筑别的房子。不管怎么说,他这个所谓“生活在英国政府残酷折磨下的人”住着20间房间的乡下房屋,如果再扩建住房,拿破仑如何能再派贝特朗去抱怨这里的“骇人听闻”的生活条件呢?
贝特朗仍继续来朗伍德,但待的时间愈来愈少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地位已被蒙托隆取代。蒙托隆想同他的妻儿团聚,同时也想得到拿破仑许诺给他家的一大笔钱。拿破仑的贴身男仆马尔尚仍在这儿,但他只在每天早晚帮他更衣和剃胡子时才同他说说话。午餐和晚餐变成一件充满痛苦的事,所有的椅子都空着,只有蒙托隆与拿破仑两个人;而拿破仑只能吃流食,连见到食物都感到厌烦。
为了防止拿破仑将吃过的那么点食物全部吐出来,他的食物里被加了些甘汞,安托马奇医生严格命令,每次只准加1/4粒,因为这种东西是有毒性的(含有氯化汞),而事实上,拿破仑身体状况的每况愈下的成因其实是砷中毒。
在1818年2月西普雷阿尼死之前,没有人可以给拿破仑下毒,因为这个科西嘉“男管家”负责从国外为拿破仑购买食物,包括他最爱喝的开普顿红葡萄酒,并且每天要仔细检查厨房以及为拿破仑准备的食物。但现在这个忠心的西普雷阿尼不在了,为了紧缩开支,又有7名佣人被解雇了,就连拉斯加斯和古尔戈也走了,食物再也无人检查了。另外,有样东西是拿破仑独享的,那就是他的酒,没有人敢碰它。砷,无色无味,混在酒里不会被发觉——很显然,拿破仑就是这样中毒的。但是在3个一向健康的人突然相继死去后,凶手不得不有所收敛。如果拿破仑也突然死了的话,特别是同男管家死因雷同,英国方面会来调查,会被盘问到许多问题。因此凶手不得不改变战略,加入不同的毒药。
1821年3月,安托马奇医生允许拿破仑食用含催吐剂的柠檬饮料。这种饮料可以缓解患者难忍的干渴,同时可以治疗严重的便秘。但是这种催吐剂的原料是一种高毒性物质。因此,拿破仑受到了两种药剂的合力作用:砷和催吐剂。4月22日,医生又让他喝一种新的果汁饮料杏仁糖浆,凶手则在其中加入了苦杏仁油。很显然,医生并不知道此事。拿破仑现在已吸收了4种(包括甘汞在内)有毒物质了,因为砷仍然在秘密地(虽然是不规则地)加入他的饮料中,使他感到干渴,导致他喝更多的有毒的杏仁糖浆,从而使有毒化学物化合生成氰化汞。由于服用了大量的甘汞,呕吐被止住了,但是氰化汞留在了拿破仑的体内。
“皇帝突然旧病复发了。”安托马奇医生1812年2月21日记录道,“他的病情比昨天更重了。”次日,他记录道:拿破仑感到恶心,他的腹部有股灼烧感,干渴难忍并不停地咳嗽。很明显,又有人在他的饮料里加入了大量的砷。整个冬天及开春时,拿破仑都不得不卧病在床。“今天,他只剩下喘气的份儿了。”3月5日蒙托隆向他的妻子这样说道。当然,有部分中毒纯属意外。医生从3月22日开的催吐剂加剧了问题的严重性;一个月后,当拿破仑喝杏仁糖浆时,便成了致命的因素。拿破仑的身体很快衰竭,痛苦不堪。
4月,拿破仑已经濒临死亡,但他仍不断地责难着刚来的英国医生阿诺特。4月20日,他这样说:“我来到这座英属岛屿,只求能受到善待,但却被缚被绑、动弹不得,为何自从我到了这儿就受到如此的对待?那帮抓获我的人从未给我一点尊严,现在我就要在这个密布石头的小岛上死去了,英国当权政府要对我的死负全责!”
4月22日后,拿破仑连发牢骚的劲儿也没有了。由于多种毒副作用,他的健康状况已完全崩溃了,他的私人医生也束手无策了,最后只好从总督官邸叫来阿诺特医生。在长时间的会诊后,他们同意加大甘汞的剂量。“这是最后的尝试了,”贝特朗记录道,“因为皇帝已生命垂危,我们不能给世人留下一个见死不救的骂名。”
在5月3日下午5点半服用大剂量药物以前,拿破仑偶尔还能说几个字,除了“约瑟芬”和“我的儿子”以外,大都含糊不清。最近才得到破译的贝特朗的日记里这样记录着:“不久以后,他变得神志不清,然后,全身出现麻痹症状。”氰化汞侵蚀了拿破仑的肌体。
第四十一章 英雄末路(8)
5月5日,星期六,上午7点,法妮·贝特朗再次出现在朗伍德别墅,最后一次看望拿破仑,她在拿破仑的床脚处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随后,所有在附近的法国官员也都来到了他的卧室。拿破仑·波拿巴于下午5点49分与世长辞。数分钟后,一声炮响将其死讯告知了总督及全岛居民——欧洲历史上最具毁灭力的人走了。
忠诚的贝特朗走到床边,跪了下来,亲吻他主人的手。阿诺特医生带了一位军官来验证其死亡。之后,哈德森·洛又派来了两位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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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他们的指示,遗嘱宣布人宣读其遗嘱和圣经37章节,将约600万法郎留给了拿破仑的银行代理人拉菲特。贝特朗和马尔尚分得了数万法郎,至于玛丽·路易丝以及拿破仑的兄弟们则一分也没有,拿破仑的儿子得到他在阿雅克肖的财产。最令众人吃惊的是,大部分遗产约有200万法郎都留给了蒙托隆。
由7名医生组成的官方验尸团发现他的胃已严重溃烂了,因此妄断拿破仑和他父亲一样是死于癌症。在切除其心脏和胃以后,胃被送往英国做进一步的医学研究,尸身被清洗干净,穿上了他生前最喜爱的步兵团制服。头上戴着三色军帽,而胸口上摆着他的军团荣誉勋章。
告别仪式后,遗体被放入4层层层相套的棺材里,两层是金属的,两层是红木的,且全部用铅密封。在维格纳里寺院做了弥撒之后,当12名穿着制服的英国掷弹兵将灵柩抬到朗伍德的花园里并将它放在灵车上时,贝特朗将拿破仑曾在马伦哥战役中穿破的蓝色斗篷和他的剑放在了灵柩上。2;000名身穿绯红色制服的英军神色严肃地站在一旁,英国军乐队奏响了哀乐。哈德森·洛身着制服,携其妻子及女儿为拿破仑送葬;一位海军少将和法国政府的一名代表站在新完成的11英尺深6英尺宽的石|穴边。当拿破仑的灵柩缓缓放下时,15名英国掷弹兵朝天鸣枪举哀。法国政府坚持要在其墓碑上刻上“皇帝拿破仑”,而英国政府不承认这个头衔,建议刻上“拿破仑·波拿巴”。“拿破仑·波拿巴”也好,“皇帝拿破仑”也好,他总算安息了,欧洲可以松口气了。
不管尸检结论如何,拿破仑无疑是被谋杀的。现代科学仪器分析了拿破仑的头发,发现其中砷的含量是健康人的35倍至640倍,事实就是事实。
不用说,如果凶手给拿破仑一次服毒的剂量过大的话,就太明显了。因此剂量刚好足以败坏他的肌体,同时还加入毒性极大的氢氰酸——因此,尽管数月来其酒中都放了砷,但拿破仑最后却是死于氰化物中毒。
在他生命的最后数月中,身边仅寥寥数人,也就是说只有这几个人有机会谋杀他:贝特朗、马尔尚、拿破仑的保镖德尼以及蒙托隆。马尔尚和德尼不可能是凶手,因为他们过去历史清白令人尊敬而人品高尚,不像是背后偷偷给别人下毒的人。而贝特朗的忠心也毋庸置疑,况且他长期住在离朗伍德一英里远的农舍。凶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数小时的时间可以在厨房配制毒药和下毒,特别是在“碍事”的西普雷阿尼被除掉以后,下毒者可以无所顾忌地往食物或饮料里下毒了。
蒙托隆不但在此期间一直都在,而且他也有进行这一阴谋的胆量与狡猾的个性。他是个谎话连篇的人,正如他的军事记录所清楚显示的一样。另外,他有双重动机——离开该岛并且得到财富。他失宠于国王路易十八,加之负债累累而被法国债权人逼得走投无路;但他用他良好的教养、礼节以及不寻常的魅力得到了拿破仑的恩遇和帮助而逃过一劫。他随拿破仑流放偏远的圣赫勒拿岛,逃过了因负债而坐牢这一下场。当蒙托隆发现拿破仑喜欢他的陪伴胜过喜欢拉斯加斯、古尔戈甚至贝特朗的陪伴时,他就利用这点,逼走了拉斯加斯和古尔戈,接着又几乎用相同的手段将贝特朗也赶走了。
拿破仑曾许诺给蒙托隆在法国的妻儿一大笔收入同时也将留给他一大笔财产,这是以前皇帝们从没做过的事。蒙托隆越快杀了他,就越有可能尽快逃离圣赫勒拿岛而体面地回到法国。如果波拿巴家族没有前所未有地团结一致,如果拿破仑的银行代理人拉菲特没有和波拿巴家族密切合作截断了蒙托隆的财路的话,他的计划本应顺利成功。最后,蒙托隆死在比利时,死时身无分文。
最后的讽刺:曾成功地数度从普军、俄军、英军、奥军、德军、意大利军队以及西班牙军的枪林弹雨、刀光剑影中死里逃生的法国皇帝拿破仑,最后却死在了他精心挑选的最亲近的伙伴、一个法国人的手里。
结语
“尽管他们竭尽所能地压制我、贬低我,可是,想要将我从公众的记忆中完全抹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法国的历史学家将不得不研究帝国的历史……他们将不得不给予我应有的评价和历史地位。”显然,拿破仑在说这番话时忘记了成千上万被他炮击和焚烧的村庄以及被他夷为平地的城镇;他的法国大军从莫斯科到华沙,从华沙到普鲁士,从意大利的北部到意大利的南部,四处###;他的远征军横扫法老王的古老埃及和伊比利亚半岛的平原和山区。他忘记了成千上万被他残杀的无辜战俘,他忘记了由于他发动的战争使多少平民百姓无家可归、走投无路;使多少妇女和少女被他的大军强Jian;多少城镇遭到无情抢掠和浩劫;300万各国战死的士兵的尸体在欧洲腐烂;成千上万的军人受伤或留下永久的残疾;数百个小国和公国的政体被摧毁、经济凋零,留下一片恐怖,法国也不例外。与之相比,成吉思汗①留给人们的记忆也相形见绌。“一个相信历史的真相可以被隐瞒的人是多么地道的疯子呀!”大无畏的佐拉②于19世纪末,在德雷菲斯事件过程中这样说过。而我则尽力给拿破仑一个公正的评价。最后,也许是历史最具讽刺意味的轮回安排:拿破仑解散神圣罗马帝国的一纸命令使数百个德意志诸侯国和普鲁士、巴伐利亚、萨克森以及其他国家重新联合了起来,促成了德意志民族主义的形成并导致19世纪末俾斯麦③领导的普鲁士军队成功入侵,并一度占领了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