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维坤市长也通知光震行长:对于被处理的同志,一般不宜赶出家门,赶出家门就脱离控制,就可能节外生枝。
于是光震行长又生一计,他决定只是免去钟三郎的职务,把他继续留在营业部,但不安排具体工作。光震行长打算利用满腹怨气的钟三郎,在营业部制造摩擦,以便掣肘新到任的营业部主任尤成,免得营业部结成铁板一块。
第十四章 世事如棋(8)
一般人不知道背后暗藏了这么多算计,都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反而处分钟三郎?为什么贵先生、纪元子反而什么事也没有?一时间激起轩然大波,几乎人人议论。替钟三郎鸣冤叫屈的人很多,不过也就是背后唧唧喳喳而已,没有人敢于出来仗义执言。
峰县开发区支行行长尤成,被调任营业部正科级副主任,他步入了钟三郎同样的道路。
尤成相貌委琐,横竖看不出他有什么过人才德,却是三十多岁就当上中层干部。
后来有人打听到,他之所以脱颖而出,就是靠娶了常馥为妻。
常馥原先是个草头班马戏团的驯兽小姐,整天与一头粗壮的秃头猩猩为伴。日久厌烦了,加上颠沛流离不胜其苦,她早就想以其美貌另觅前途。
后来她结识了在银行工作的尤成,尽管当时的尤成只是个普通信贷员,但在一般人眼中还是很有地位,所以常馥不嫌他长相寒碜,常馥心甘情愿地嫁给了他。
那时期特别流行跳舞,经常是领导带头自办舞会,还邀请家属参加。常馥不仅浓艳妖娆,还长袖善舞,她立即被追捧成舞会上的明星。她使出了驯兽手段,立即就有领导跌倒在她石榴裙下。虽然风言风语很多,但是一看尤成从此青云直上,多半人觉得尤成还是值得的。
尤成比钟三郎聪明,他即使不知道元子、贵先生是何方神圣,仅凭这两个人如此年轻就当上信贷股长,便知道招惹不得。惹不起他就敬而远之,客客气气地把贵先生、元子拒于千里之外。
他跟钟三郎一样,仍然不要贵先生、元子管事,继续把他们架空。然后重用他妻子的表妹水娆,差不多由水娆接替了信贷股长职务。
水娆特别害怕元子,又对贵先生心存一种说不清的感情。即使贵先生、元子不再管事,她也不敢行使股长职权。她很想把这两尊佛送走,于是到处放风说,纪元子和贵先生都是光震行长的心腹,千万惹不得,一惹就是钟三郎的下场。
看上去她没说贵先生、元子坏话,实际效果却是挑起了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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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坤市长兼任行长时,她威望非常高,魄力非常大,职工福利非常好,她广受拥戴。而光震行长还不能控制局面,职工经常听到的都是光震行长的坏话,因此对光震行长的不满情绪与日俱增。
但是有多少不满,也不敢冲着光震行长发泄,于是都把不满发泄在光震行长的所谓心腹头上。
经过水娆的挑动,贵先生、元子首当其冲。加上本来就有很多人心头不服:贵先生、元子凭什么“木秀于林”!
贵先生、元子强烈感受到了这种压力,同时感到很孤立。只有桑可以一如既往地把他们当领导,桑可以决不接受水娆当她领导。其他信贷员则是见风使舵,他们有事只向水娆汇报,没有多少人继续理睬贵先生和元子。
尤成不要贵先生、元子管事,信贷员又不理睬他们,他们在营业部已经难以立足。元子主动找到甘茹副行长说,她不想干了,想走了。
甘茹副行长却是喜笑颜开,她很愿意看见元子和贵先生遭孤立、遭议论、遭排斥,这样一来,元子、贵先生才会死心塌地地成为她和光震行长的心腹。
甘茹副行长安慰元子说:想管事还不容易,只要你肯管。放心吧,都有安排!
果然早有安排,否则不会把尤成调离峰县开发区支行。
光震行长去对维坤市长说,他想把元子尽快提拔上来,给元子创造更多锻炼机会。
不过他说,如果在市内提拔,只是熟悉银行业务,不利于全面发展。他考虑把元子放到峰县开发区支行提拔,那是个非常特殊的支行,更能锻炼人,还没多少工作压力。
维坤市长十分赞同,她只是担心没人照顾元子,害怕出意外。
光震行长介绍了贵先生和元子的关系,他说他们两个已经密不可分了,他考虑继续安排贵先生照顾元子。
维坤市长并没看出光震行长这样安排的深刻用意,她一听元子有贵先生照顾,就放心了。她还很满意,以为:开发区那边去两个年轻人也好。有不懂的,还有束空同志帮助他们,可以把他们照顾好、培养好。
不久贵先生、元子就被光震行长叫去谈话,两个人都惊得瞠目结舌。他们无论如何想不到,会派他俩去峰县开发区支行担任副行长,并由贵先生主持工作。
当确认光震行长所言不虚时,元子欢天喜地,马上答应:好呀好呀,听说那地方不错,不好玩我们再回来。
尽管贵先生不认为这是去玩,但他也不会想到,这是要他们夺取整个峰县开发区,而不仅仅是争夺一个支行。他们将要面对的,是维坤市长的外甥束空县长,这可不像一拳打倒钟三郎那么便当,而是一场狼烟四起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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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丛林生活(1)
汤谷山和它的支脉考山,如同浓墨重彩书写的“人”字,莽莽苍苍仰卧在羲和盆地。当中夹了条干支河,奔流直下横贯汤谷市,最终经过羲和省省会昌明市,汇入那条叫狂水的大江浩荡东去。
汤谷与省会昌明相距十分遥远,几乎孤悬在外,却不是蕞尔小城。无论城市规模、经济水平还是文化积淀,都与长江三角区、珠江三角区、渤海湾一带的城市不相上下,仅仅因为它是“藏在深山人未识”的内陆地级城市,才鲜为人知。它的辖地包括城内东、南、西、北四区和登、临、绝、境、望、一、峰七个县。
城南区子午路,是汤谷市的中心干道。子午路上一幢三十层大楼,这就是金瓯银行羲和省汤谷市分行,习惯简称它金瓯银行。
抬头仰望,金瓯银行楼顶遍植仿真热带雨林植物,或者果实累累,或者花团锦簇,四株巨大的阔叶乔木迎风屹立在楼顶四角。
大楼为银灰色铝塑板贴面,蓝色大玻璃窗户。正前方的雨棚,由八根大理石圆柱支撑,棚顶如展翅双翼。
光震行长和甘茹副行长,都亲自来送元子、贵先生走马上任。
汽车从子午路拐弯,经过干支大桥,来到干支河对面的考山脚下城北区。再经过一条汤谷至昌明的高速公路,一小时后到达峰县。
从峰县城关镇出道口往北,驶入一条坑坑洼洼正在建设的南北一级公路,再过半小时便是古集镇。继续往北去,就是贵先生的家乡清溪镇。
清溪河发源于考山北峰,在清溪镇汇集成河,一路流经古集镇和峰县城关镇,然后汇入干支河。
古集镇沿着清溪河建造,是峰县仅次于城关镇的第二大集镇。
古集镇正在建设开发区,为了避免老镇遭破坏,便在老镇旁边另外开辟一块地方,平地建设一座新城。
新城的纵横干道已经竣工,工业园区、生活园区也显现雏形,中心公园、学校、医院已先期完工。
在中心公园与生活区、古集老镇的交会处,并排矗立两座楼房:一座三角形,楼前大块停车场,这是开发区管委会办公楼;另一座仿古建筑,楼前大片草坪,这是金瓯银行峰县开发区支行营业楼。
支行营业楼前站满了人,看见汽车停下就“噼里啪啦”响起掌声。下车仰望,支行营业楼上拉了条横幅——欢迎贵贵同志纪元子同志。见此情形贵先生十分兴奋,同时又有些慌张。
光震行长首先向贵先生、元子介绍两个人,一个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胡加仁,另一个是南北一级公路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乌保元。
胡加仁四十多岁,一张慈母般的面孔,如果不是一身男装,可能误会他是个大妈。
乌保元超过五十岁,粗壮结实,身板笔直,皮肤粗糙。
见了贵先生和元子,加仁说:行长派来一对金童*。保元紧跟着说:不会错,就是一对金童*。甘茹副行长笑起来,笑得元子很不好意思,不过她倒不生气,还喜气洋洋。
进会议室坐下,听情况介绍。这时贵先生才知道,胡加仁和乌保元都是分行派来的,因为以前从未接触过所以面生。
整个开发区和南北一级公路,都是由金瓯银行全额投资建设并且直接管理的,峰县政府仅仅是帮助协调。这是维坤市长首创的一种模式,叫开发贷款试验,也就是划出一个区域给银行,由银行投资建设,同时政府转让部分行政权力。
维坤市长对此的解释是:原来的银行以单个企业为贷款对象,以单个企业实现的效益为最终还款来源。现在尝试以一块地方为贷款对象,以一块地方所产生的综合效益作为最终还款来源。一种是散点投资方式,一种是板块投资方式。
第十五章 丛林生活(2)
光震行长十分严肃地叮嘱他们:这么一块地方,所有投资都是我们的,因此整个开发区都是我们的,不是峰县的,也不是其他任何人的。再说得明白一点,管委会是加仁的,公路是保元的,支行是贵先生和纪元子的。你们四个人,代表金瓯银行在这里看家护院,如果丢失了,或者搞乱了,我们的五亿贷款和投资就要被蚕食鲸吞。不用多说你们也明白,那将意味着什么。责任重于泰山呀同志们,你们决不能玩忽职守!
顿一顿,光震行长转过庞大身躯,面对兴奋不已的元子,不能说是语重心长,更像是提醒,或者是期待:肯定有干扰,你们必须顶住一切压力。如果顶不住压力,放任自流,那会是什么后果,你们应该清楚。特别是支行这头,专门管钱的,好几亿啊,要是被人打开缺口,后果不堪设想。尤其要提醒纪元子和贵先生,必须坚持原则,工作上必须六亲不认。如果有人要你们放弃原则,那不是爱护你们,那是送你们进监狱。这不是危言耸听,不要到时候怪我没讲清楚。我讲清楚了吗?
元子、贵先生都没听懂他的意思,但又似乎都懂得这点道理。这道理很简单,不过是要他们坚持原则。他们并不想违背原则,他们觉得自己肯定能坚持原则。于是元子说“清楚了”,贵先生说“懂了”,他们都使劲点头。
很快贵先生和元子就发现,事情可不是那么简单。
他们强烈感受到,开发区支行根本不是他俩能控制的,甚至不受分行控制。他俩名义上是行长,实际上完全被架空了。
支行的信贷股长杜鹏举、会计股长杜天禄、储蓄股长杜妞妞、办公室主任杜小荷,四个人的父亲是嫡亲四兄弟,他们是同一祖父门下的堂兄妹,开发区支行的一切都掌控在他们手中。
这是非常奇怪的现象,银行工作要求近亲回避,他们却集中在同一支行。
更让贵先生意想不到的是,那个叫杜小荷的人,居然很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直到有一天,杜小荷上身穿羊毛衫下身穿裙子上班,贵先生才猛然想起,这身装束与那年他在公共汽车上遇见的少妇装束惊人相似。
虽然当时没有看清她眉目,但对她侧面轮廓的印象十分深刻,贵先生断定杜小荷就是那少妇。贵先生非常心虚,很怕杜小荷认出他。一旦被杜小荷认出,那才尴尬呢,如果杜小荷从此纠缠他,他将怎么摆脱?怎么会天地如此之小,偏偏在不该遇上的地方遇上她!
好在杜小荷似乎并未认出他,或者是不想揭穿他。但贵先生还是很不踏实,他不敢跟杜小荷接触,唯恐自己哪个举动勾起杜小荷的回忆,说不定就把他认出来。
贵先生尽量躲避杜小荷,也尽量不跟杜家其他人接近。即使杜家兄妹主动接近他,他也避之犹恐不及,他三言两语就把杜家兄妹支开,不给杜家兄妹任何亲近的机会。
杜家兄妹却因此以为,贵先生的行为表明跟他们势不两立,不然何至于一来就疏远他们,一来就防备他们?
不过他们还是尽量跟贵先生、元子套近乎,他们既不想放弃对支行的实际控制权,也不想跟贵先生、元子对抗。
这一天杜鹏举来请贵先生、元子,说他父亲过生日。元子当即答应,她一定去,她没见过乡下人如何过生日。
下班后,司机殷雄接上他们,沿着一条机耕道往前行驶。夕阳下的麦苗碧绿油亮,油菜花金灿灿一片,河边几个牧童横坐在牛背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第十五章 丛林生活(3)
山坡上几个人在对着他们的轿车指指点点,突然一个中年男子脱下裤子,翘起那玩意儿冲着轿车方向撒尿,一道弯弯的水柱博得旁边人大笑喝彩。
殷雄猛然急刹车,他冲上山坡,他抬腿一脚就把那中年男子踢翻。马上有人提起锄头冲过来围攻,殷雄拔出屁股后面手枪,肆无忌惮地“啪啪”鸣枪警告。宁静的乡村顿时惊恐弥散,连那中年男子一起,一伙人吓得四散狂奔。
这是干什么呀,不就几个农民嘛,跟他们耍威风,你算什么能耐!贵先生责备殷雄太张狂了,竟然拔出手枪。
殷雄说:这些人看到轿车就仇恨。不给他们点厉害,说不定就朝我们车上扔狗屎牛粪。
他们为什么看到轿车就仇恨?
这地方,穷山恶水净出刁民。
你胡说八道!贵先生的家乡清溪镇比这里还要偏僻,他知道山里人非常淳朴,决不会无缘无故地恨。
元子听出贵先生的话很戗人,以前贵先生说话惟恐得罪人,现在贵先生也疾言厉色训斥人,“得意就猖狂!”元子抿嘴笑笑,她尽量语气温和地问殷雄:你怎么有手枪?
殷雄说:古集这地方可不平静。有一股黑帮叫顺水漂,经常来这里活动。除非外面稍微松动点,他们才去外面兴风作浪。如果外面风声紧了,他们就来古集躲藏,这里就很不太平。所以连银行司机都编入了经济警察编制,要我们随时佩枪,防备他们劫车,他们以为银行的车都有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