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雪慢慢安静下来。
天地也静了下来。
由咆哮的暴雪变成了晶莹雪花，渐渐消失。
躲过一场竹林烧烤的众人，望着四周经历烈火与暴雪肆虐的残破竹林满头黑线，无语。
银雪上前扶住了风暴中心，摇摇欲坠的银色身影。
他的发——晶莹如雪。
他的眸——妖冶如血。
内力耗损过大，加上心情过于激荡，他果然现出原身了。
小月，那死丫头真是你心尖子上的人吗？
…………
清澈的小溪边，坐在两个一头银发的小孩子，身上落了一层白霜。
“看过水里的漩涡吗？小雪。”左边的孩子问。
小雪点头。
催动内息将手伸进水里搅动，水中不久便出现了一道细线，进而继续扩大变成了漩涡。
左边的孩子往水中丢了一片枯枝，叶子被强劲的水流撕裂，支离破碎。半晌，忽然说道：“我不喜欢水。”
“小月？”小雪有些吃惊。
这人过两天就要接任圣师殿六圣师之一的水圣师之位，怎么能说这种话？万一被人听到……想到这里，小雪有些紧张地望了望空无一人的四周。
小月说：“水无常形，云无常态。流动的水太让人难以捉摸，而我更不喜欢漩涡，因它总喜欢将东西卷到自己身边，让别人按自己的意志行事，否则——就是粉身碎骨。”
“……”
银发的小雪凝视着同样一头银发，比他更加美丽的小月没有出声。
小月，你知道不知道？
我是希望你围着我转，不喜欢你撇了我一个人，漩涡虽然霸道，可漩涡的中心总是最平静的，我想做你心尖子上的那个人……如果不能，就让我化为风吧！与水同样有异曲同工之妙的风，化为风的漩涡，将流动的水困在其中，不让别人靠近，即使自己也无法靠近，但……只要不被遗忘就好。
你是流动的水，我就做变幻的风。
不求水中有风，但求再无一人可靠近飓风中心的水。
二年后，小雪成为了圣师殿另一位圣师——风。
如今……
我失败了吗？！
你的心里终于有了别人。
情，究竟害了谁？又伤了谁？
卷三 第四十一章 谁才是凶手
月非天孤零零地站立了一会儿，觉得心中空荡荡的。
有些恍惚。
身旁有不少人，还有人过来与他说话，口唇张着，却不知那人在说什么，似乎全都与他无关。
慢慢闭上眼，握紧拳。
意识渐渐清明。
他命令自己冷静，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将插在地上的冰火刃拔起，这才发觉自己整个人都在禁不住地抖，连剑都握不好了。
银雪走上去，轻柔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已经派人去打探绝地所在，瞬姑娘不会有事的，你不用太担心！先休息一下。”
听到一瞬的名字，月非天又清醒了一些，转头瞧了银雪半晌，点点头。
一瞬……
对，他家傻丫头还在这个世上，等着自己去救她，自己又怎么可以出什么闪失。
银雪让摹云给龙影天看毒伤。
虽不能清除掉毒性，但以“毒手谪仙”之能，抑制抑制还是没有问题的。
（）
为什么给龙影天治伤？
理由很简单。
一则，他们两国还是盟友。
再则，元曜的元昊还赖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不肯离去，既然如此，这针锋相对的两国自然不能少了一方，不然，他们皓国哪有戏看；
望了望前面不远处的玄色身影，一动不动。
银雪两只眼睛里冒出来的光都渗着毒水！姓元的，你上次伤了小月，咱们这事还没完呢！
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龙影天喜欢一瞬。
情敌的追求者就是自己的朋友。死丫头，既然你不让我过日子，那大家都不要过日子了。
这就是银雪此时的心声。
银雪冷冷地笑，皓国的风圣师银雪殿下，自然不方便去杀小月心爱之人，可是，自小便在权利最顶点的皇宫中长大的他，可比任何人都熟悉翻覆手段，借刀杀人。
这一点，连月非天也比不上。
想找箫妖孽落脚点其实挺容易的，比追踪那只恶鸟——鸠羽快多了。毕竟，飞禽的速度又怎是人类脚程所能够企及的？
等众人赶到时，天色已近黄昏。
绝地。
顾名思义，极其险恶之地。
在座几人全不陌生。
就是若离山的那道万丈深渊，也就是一瞬“热气球豆腐渣工程”的第一个实验地，然后又玩了一把空中索道，也就是紫轩最后丧命的地方。
崖旁山石上还有些许泛黑的血迹。
月非天脑中轰然作响，眼前一片漆黑。
心，绞痛。
这……是紫轩的血吗？！
他的紫轩！从来都像亲人一样对他，不离不弃守护在他身边的紫轩。他的兄弟，名为主仆，实为兄弟，日日陪伴在身旁的人，这么熟悉的一个人，现在却孤零零地流连在黄泉路上。
就这么没了？还死得那样惨烈！
迎风而立，深吸一口气，勉力擒住眼中的泪，却止不住，双手的颤抖。
月非天冷冷回头看向身后众人。
目光停留在了某人身上。
“是你……杀了他吧？”
“你——你胡说些什么？”幽皇怒道。
月非天没理他，只死盯着他旁边的幽夜，“敢做不敢当吗？是你杀的对不对？就在这里，还挖了他们的心，对不对？幽、夜！”
（）
什么？！
银雪摹云等人愣住了。
转头望向幽夜，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那个传说中冷血残忍的“挖心凶手”不是箫夜寒吗？怎么一转眼变成了眼前这个一脸温柔的幽夜？
连银雪都几乎忍不住在想，小月是不是疯症又发作了？！
相较于月派人马的震惊，另两派人马显然此时对这种他人八卦不感兴趣，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如何能从这深渊下去的重要问题上，顿时散开四周，寻打下去的路。
皓国、玄离、天曜，不久之前还在大战水火不容的三国，如今居然能相处无事，不能不让人感叹着世事无常。
幽夜看着月非天，依旧笑得风淡云轻，“月大人说什么？小夜听不懂。”
“你当然听得懂，杀死守在这里的紫轩，然后嫁祸给箫夜寒，你怎么会听不懂。我本来想解决了一瞬的事再来跟你算账，但也许是因缘巧合，或者，紫轩他们的魂灵牵引，又来到了你杀死他们的这地方，天意如此，就先解决了你的事，用你的血替枉死的他们报仇，以祭在天之灵！”
“我有何非要杀他们不可的动机？”
“没有。”
众人一怔。
“除了紫轩外，其它人只能算运气不好，正好在不对的时辰被你碰上，而你必须杀人而已。”月非天道。
幽夜眯眼，笑。
幽皇冲上一步，现出几分与俊美容貌不符的阴狠之色：“我们尊称你一声“月大人”，你还真得了便宜卖乖了，今天你要不把话说清楚，哼哼……我们可还轮不上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羞辱！”
幽夜幽皇比月非天还大一、二岁，说他｜乳臭未干，倒也说得过去。
银雪摹云看情势不对，一左一右守在月非天两侧。
看到他们内哄，元昊大觉有趣，嘴角含笑，抱臂在一旁看戏。
连西门乐也不自觉地被吸引，注目倾听这边动静。
“酉时噬心，午夜追魂！”月非天淡淡地吐出了几个字，“紫轩是你已早盯上的目标，他们是都成了你练功的炉鼎，对不对？”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神色大变。
连一脸愤怒的幽皇都深吸了一口凉气。
月非天静静地道：“传闻江湖上有一种近乎失传的旁门心法，不走循序渐进的正统路子，武功几乎可说是一日千里。阴阳生化，两极轮转，这种心法功力越深，弊端也会浮出水面。每隔一段时日，必须杀人见血，生噬其心，否则心中蛰伏的魔障，体内积存的阴毒变会挣脱藩篱，反噬其主。酉时噬心，午夜追魂！而你遇到紫轩时，从小便浸泡过特殊药物的他，对你来说，不亚于灵丹妙药，所以，你才趁云林国进军冀州，众人力量分散之时，对他下手吧！”
幽夜温柔的脸上渐渐变了颜色。
“正面一击致命，连还手都来不及——死不瞑目！是你杀了他对不对？连还手的机会都没给他对不对？生生挖了他的心，对不对？”月非天望着他。
幽夜忽然放声大笑。满山的树枝都被震得簌簌颤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月大人这个笑话一定也不好笑。”
“是吗？”
月非天从袖中掏出样物事，放在掌心，“……这是紫轩死时，他手掌紧握着的东西，你不陌生吧！”
眼下天色已黑，众人早点起了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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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下，几根长长的金色发丝在夜风中飘荡。
金色的……
头发……
摹云跟紫轩同属黄泉阁，情分非比寻常，当日听得紫轩死讯时，咬着牙要找箫妖孽索命。哪知会有这等曲折？
恶狠狠地瞪着幽夜，双眼喷火，恨不能冲上去活剐了仇人。
幽皇吼了出来：“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说！小夜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杀人，你胡说八道！”
月非天冷笑：“枉你做了他二十年的兄弟，蠢得像猪一样！他当真没有时间吗？”
“你——”
幽皇说不下去了。
他想起来了。
时间……小夜其实是有的。
当时，一直坚守在城楼上的一瞬本来想叫他去探听下李信炸山的情况，可因为之前与自己拌了嘴，临时改派了小夜前去，以冀州城楼到这里的举例来说，那点时间……足够小夜杀人了……
他猛地转身，一把抓住幽夜的双肩直摇，“小夜，不是你对不对？你告诉他们，你没练那种功夫，快说啊！”
“那又如何！”幽夜抬眼瞟了自己兄弟一眼。
“小夜……”
“小皇，二十年的岁月是如何度过的，你忘了吗？何为正？何为邪？神魔，本属一家。若能翻云覆雨，成就雄图霸业，就是天理公道，从此睥睨天下，手握苍生，谁又敢说一个“邪”字？二十年了，我受够了，从那里出来时，我就发誓——这辈子，决不让别人再对我的人生指手划脚，我要站在世界的最顶端，睥睨天下！”一直温柔示人的幽夜身上，第一次出现了暴戾的气息。
元昊击掌，“这话本王愿意听。”
“为什么……为什么你连我也要瞒着，为什么？”幽皇颤抖着。
残忍与狠毒，自私与卑劣，对幽皇来说，并不是不能接受，不能面对的。他可以接受小夜冷漠自私，残忍毒辣，却难以接受小夜的欺瞒与背叛。
小夜……
互相扶持，走到今天的唯一兄弟！
“小皇，你以后会明白。来，站在我这一边，总有一天，我与你共享这天下。”
月非天道：“志气不错，可惜你没有实现的那一天了！”
幽夜冷笑，一双幽蓝眼眸清清淡淡的，看得人心里直发毛，“凭你吗？别忘了你才受了伤。”
月非天嗤地声笑了。
“早就说了，紫轩的魂在跟你索命，你忘了？”
“活人都被我宰了，还怕个死鬼不成？他被我杀死时，眼中闪过多少不甘与狂怒，你知道不知道？看着那副表情，还真让人心情愉快。他要敢再来最多让我再杀一次，小心连鬼都做不了。”幽夜一脸恶毒。
月非天不自觉又笑出声来。
元昊见着月非天的笑脸，脸上表情便是一呆，愣愣地对着月非天的容颜看，有些傻。
火光下，深渊上空飘荡着白雾，月非天如同出水芙蓉般清淡娴雅，嫣然一笑间秋波微转，身上冷香沁骨，眼神冰冷残酷。
“我为什么选了这个时辰挑明，你还不明白吗？”
这回，幽夜脸上真正变了颜色。
他醒悟过来，脚尖一点，向后疾退想要逃出困境。
他快。
月非天更快。
一掌直击上了他的心口膻中｜穴。
“酉时噬心，午夜追魂！我早说过，你忘了吗？现在正是酉时，你体内的阴毒发作了吧？紫轩所受的苦，你就慢慢体会体会吧！我可绝对不会让你死得太容易的。”
幽夜嘴唇煞白。
“小夜——”
幽皇高声惨叫了出来，便要冲过去，却被一架蓝紫镶银丝的凤首箜篌冷冷拦住。
“此时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只需在此轻轻一击，便是三岁小娃也能轻易要了你的命。”月非天手中一股至阴至柔的真气在幽夜身上连弹几处。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清楚……你到底……”幽夜脸色苍白，胸口一阵发闷，喉头腥甜，开口还想说话，双唇才启，却喷出了几大口鲜血来。
满脸不甘。
“因为……”月非天若有所思，“我可没那么好心，来向你一一说明。我不会给你个痛快的，有了这点时间，你不如多想想到了下面，怎么跟被你杀死的这么多人交代吧！”
幽夜发出野兽般的喘息，全身从胸口膻中｜穴开始，由轻微到剧烈地颤抖起来。
阴毒反噬了。
眉毛紧紧纠成一团，一阵阵冷气钻进五脏六腑。
“啊啊啊——！”
实在太冷了，又冷又痛！他快要痛疯了！
月非天刚才那一掌，四道冰凉的寒气穿透了他的要｜穴，不但制住了他的行动，还百倍千倍地加速了阴毒的反噬。
这个混蛋！
他居然……要自己活活痛死、冷死在这里。
要死了吗？
活活等死吗？
伤心、嫉妒、愤怒、怨恨、不甘……在幽夜眼中一闪而过。
意识恍惚中，好像听到了幽皇的哭喊声，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夜色阴沉，断崖森然。险峰奇峻，虬枝纠结。
几人全望着深渊发怔。
看着断崖深渊下云腾雾绕，深不见底，仿佛已在这郁郁夜色中，沉寂了千年万年，从不曾被红尘所惊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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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下去？
总不至于直接跳下去吧！
他们还在估摸着，只见银光一闪，月非天猛然发力，纵身一跳。
片刻之后，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