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厉月倒吃了一惊!
要知道对付孙青霞这种人,生擒要比格杀更困难三、五倍,真是谈何容易!
朱勔的态度又有些迟疑:“不过,要请动此人,也有点困难。”朱厉月甚诧:“以今时今日地位,随手一招,谁敢不来?莫不是马上要请的人比我心里头那人还难请动么?”
朱勔搔首说:“难,难,难,这人用银子请不动,用权逼不出,用面子──也只怕他不赏面。”
朱厉月更诧:“世上有这种人么?”
朱勔忽又有喜色,道:“不过说难也真不难,只要请动两个人,下道命令,他就立刻便来了。事成之后,连金子银子屋子女子,都不必赏赐,都省了!”
朱厉月大奇:“却有这种呆子,倒是要请谁来下达这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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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勔道:“诸葛先生!”
朱厉月为之瞠目,结结巴巴道:“请他下令?他是我们的对头人,要他帮我除敌,只怕难若登天。”
朱勔笑道:“幸好世上还有一个请得动他的人。”
朱厉月问:“谁?”
朱勔道:“皇帝天子。”
朱厉月倒呼了一口气:“你说的那人,莫不是……”
朱勔反问:“你心目中的人选会不会是──?”
朱厉月忽道:“若是认为开口不便,不如用笔写下名字可好?”朱勔看了看几上的茶杯,用手指了指,道:“白纸黑字,不如水干迹隐。”
朱厉月当即会意,以指醮茶,在云台石几上写了一个字。
朱勔也以茶为墨,在几上画了几下。
两人对着一看:
朱厉月写的是一个字:“铁”。
朱勔画的是一只:手。
两人相视,拊掌大笑,都说“就是他。”
“他来了就好办了。”
“这叫一石二鸟,谁死对咱都有好处,一齐抱着死则可高枕无忧了。”
“我常常问:‘有谁替我杀了孙青霞?’而今总算有了人选。”
“只要这个人肯出手,孙青霞就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这还不止。”
“不止?”
“想吃其肉,啖其骨的人有很多,其中有几个,只怕孙青霞随时都得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谁?”
“‘老张飞’查叫天。”
“他也给惊动了!”
“谁叫孙青霞连他徒儿金不闻、明充尔也给一齐杀了。”
“还有呢?”
“龙舌兰。”
“京城第一紫衣女神捕!她为什么要趟这浑水?”
“原因有四。”
“嗯?”
“第一,孙青霞奸淫掳掠,恶名昭彰,试想‘巾帼神捕’龙舌兰的性子,能沉得住气,容得下这种人么?”
“她容不下,那就太好了。”
“第二,就算她忍得下,我也能请得动她──她毕竟还欠王黼一点情,而王黼却仍欠我九个人情。”
“只要她来了,咱们就如虎添翼了。”
“第三,”朱勔用手指了指茶几,但几上的图和字,已渐消散,只剩下一些水影片段,“这个人若接手办这件案子,你想她会不跟他缠在一道吗?”
“说的也是,这就好办了,却不知第四个理由是啥?”
“龙舌兰有一位手帕交,名叫苏眉,名号‘狂菊’,可是大大有名的人物。”
“这我知道。‘狂菊’苏眉之母,正是‘更衣帮’的女帮主‘大红狼’铁秀男。”
“对,但这铁秀男,却正是死在孙青霞手里,死前还给这孙一剑蹂躏了,听说苏眉原是孙青霞的爱侣,却因而恨死了孙青霞。”
“那就太好了,自作孽,不可活,‘更衣帮’、‘狂菊’苏眉,再加上龙舌兰,这次孙青霞想活命都庶几难矣。”
“最有意思的还是:这回‘纵剑’遇上了‘横掌’,不管谁死谁活、谁胜谁败,都有好戏可瞧了。”
“那太好了。”朱厉月拍拍他自已的头:“免得我每晚临睡之前,总得要摸摸顶上人头,方才安心。只要这些人都出动,晚晚睡不安、吃不下的,该是姓孙的恶果苦报了。”
她每晚临睡之前,都例必做一件事:
她写下他的名字:
孙青霞。
字写得很秀气。
也很猖狂。
她的字把猖狂与秀丽合为一道,连她生命里的精华与锐气,也尽泄在这三个字里。
这三个字,合起来就是一个人。
一个她梦寐不忘的人。
一个她思念入骨的人。
也是一个她恨不得将之杀一千次、挫其骨、扬其灰的人。
她曾是那么深爱着他,但他却蹂躏了她的母亲,发出魔鬼般的狂笑与厉笑,然后扬长而去。
她恨死他了。
她恨得一定要他死。
她夜夜都记得这件事、这种恨、这般恨、这个人。
她晚晚都写下他的名字。
然后点火。
烧。
她披着发,焚烧他的名字,且喃喃诅咒着:
──然而她仿佛看见火光之中,他的痛苦、挣扎、哀号、求饶。如此之后,她才安心睡去。
因为她知道,凭她自己之力,无法为死去的父母报仇。
──正如那晚他杀了她母亲,厉笑而去,她也一样拦不住他。
但她已下定决心报仇。
她决定请动她的好友:
“京师第一紫衣巾帼神捕”──龙舌兰。
也许光是一个龙舌兰,还未必对付得了孙青霞。
但只要“她”来了,“他”说不定也会来。
只要“她”和“他”都来了,加上自己,就不愁孙青霞那禽兽飞得上天了。
所以她这一夜把他名字扔在火堆里焚烧之后,睡得很甜,很香。
──因为她知道她的好友已答允她出手对付淫魔孙青霞了。
她甚至梦见他死了:死在火光中、刀光下、铁手里。
可是,到了第二天,她一觉醒来,第一件事却是到那灰烬之处,用一双纤纤玉手,秀秀十指,翻扒寻察:昨夜的一个烧掉了的名字。
脸上还留着珍珠一般的泪。
她是个夜夜焚烧掉他名字的女人。
可是第二天都为寻找这灰烬里的名字而流泪。
稿于一九九四年一月十五至十八日:与孙纵横、文娟、何乃出、梁罗拔聚于上林宵夜,终于六榕塔,沙河、广大路深谈,中国、花园、光孝、中山、越秀、白天鹅等处畅叙;约会颜丽,深感其情;华夏又遇值班经理好招待;自广返圳;发现中原农民假书“潇潇龙雨剑”;“新书周刊”、“文汇周报”之“一九九四:中国图书市场预测”推许我和方之作品;庆均发表“金戈铁马快意恩仇”图文介绍我作品;何露露寻获花山文艺出版之“六人帮传奇”,贵州人民假书“剑吻芳心”,安徽人民冒牌书“峡峪惊雷”;江上鸥于“东方明星”九四年一月号撰文“武侠之星温瑞安”图文并茂;重返“新王朝”。
校于一九九四年一月十九至廿六日:三留圳;李元寿来函转致萧逸之意,感人;沈、韦及无锡读者祝志明来信可感;艳遇刘萍;找着北岳文艺假书“艳剑
逍遥”、三秦出版之冒名书:“艳福”、“赌痴”(好小子系列云云)、花山文艺(未付版税)之“落花剑影”、“剑试天下”;江苏文艺稿费已汇至工商;一日狂买六套西装;詹通通入圳会合共游民俗村;漓江版“中国武侠小说鉴赏大典”多处引介我作品;找到冒“中国友谊”名之假书“朝天一棍”上集;错失裕子、静香;截杀成功;深宵闹市听二胡;发现“新大陆”;中兴文化传播已汇款;只身入“虎|穴”,桂林奇逢;曹传真“少儿”已推出“四大名捕会京师”;文联着急联络要汇我版税;华声报刊出九四书市预测,提我;南京耿浩、兰州大学冯立华、马大何国忠、科大云舒、广州都市设计顾问公司孙威、洪卫、上海郭锋、雨歌、明龙、长沙周丽各路读者来函;各与周洁、张玲、李芳、王艳欢聚;中华版权吴显来函联系;各住新都、阳光二天;漓江出版假书:“少侠妖女”;内蒙古人民出版社盗印“四大名捕”;敦煌冒名书:“剑神”。
纵横 … 第二章 我是龙舌兰
第一回 杀手和尚
第二回 那是仇家的声音
第三回 美娇娘
第四回 大丈夫
第五回 杀手之慈悲
第六回 我只不过是个姓铁的小老百姓
纵横 … 第一回 杀手和尚
“杀手和尚”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个组织。
杀手的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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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组织很庞大,共分东、南、西、北四支。
人手不算很多,但都十分精锐。
而且都是高手。
他们有四个共同的特色:
一,他们都是杀手,是为了:甲,钱;乙,上头下令;丙,私怨──而杀人。
二,他们掩饰的身份都是:和尚。
三,他们要杀的人,一定杀得到,因为他们是够好也够狠的杀手。
四,他们杀的,绝大多数(除了因私仇而宰杀的“黑吃黑”道上的人)都是民众心目中认为的好官、好汉、好人。光是这四个特点,已够麻烦了,譬如:
一,他们掩饰的身份是出家人──世间出家人那么多,总不能一个个去查,而且,这种冒渎佛门的事,谁也不愿去冒这个大不韪。
杀手查不出来,但大家都知道:杀手的身份是和尚,这就更糟了,试问:有谁还敢去开罪出家人?
于是,这些僧侣上街托钵化缘,谁敢不施,谁能拒逐?唯有予取予求。这样一来,这些出家人都成了民众心中的瘟神恶霸了,也真有些本来和善的出家人摇身一变,成了贪得无厌的恶棍了。
二,他们为钱杀人,那就够糟了。
原因是:一个好人通常不会给钱叫杀手去杀掉恶人,可是,一个坏人则完全会做付钱给杀手以干掉与他对立的人。
所以,好人便愈来愈少,坏人必愈来愈多。
这风气都要不得。
更要不得的是:他们听上级命令杀人。
这就更不问情由了。
甚至是陌不相识的人,也会死在他们手上。
这就更教人防不胜防,而且,也更加无法查究。
因为杀死他们的人可能是完全不相干的人。既查不到凶手,就更追查不到买凶杀人的人了。
这些影响都很坏。
坏得连负责缉拿他们案子的捕役和官员,不是因误查佛门清净地而惹起民间众怒、告上官去,而被革职查办,更有的案子办到半途,人也给“杀手和尚”杀了。
──试问,这种捣马蜂窝的事,谁还敢办?
更难办的是:
听说,这个“杀手和尚”集团的幕后主使人,是个皇上跟前的大官。
在这年头,人们一听这来头就头大胆小,谁想惹这种办不成便脑袋搬家,一旦办成了就抄家灭族的事?
在这儿,只要有什么事一旦跟“朝廷上的红人”扯上了关系,就什么事都好办,也啥事都不好办了。
──好办的是:大家都只好让一让,让他威,让他狂,让他逍遥法外好自在。
──不好办的是:不敢办、不可办、不能办。
因为没有人有本领办他们,这些杀手们,就更无法无天了──反正他们是和尚:他们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既然他们不肯下地狱,索性就把别人扯下地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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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自己呢?
已至极乐。
乐在西天。
──西天何在?在他们花钱买来的开心里。
──钱从何来?
从他们狙杀掉的人命处来。
的确,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谁也不敢办他们。
却还是有人敢办他们的。
这儿的县官章图便是一个。
章图是个好官。
他清。
他不收钱,不受贿。
有次他办一件案,查明了是纨绔子弟干的,杀人奸掳,上头着人送来了足以他吃一辈子再乐下一辈子的贿款,他却正眼也不看,就连送贿者一并办了。
他正。
他不徇私,也不偏颇。
他连自己上司亲属犯罪,也一样照判不误,判了之后,才跪地请罪,在自己俸禄中腾出一笔钱,来接济受刑犯人牵累的妻儿。
他就连自己儿子犯法,他也自行检举,照判不误。
他廉。
他一介不取,所以,家里只有一个仆人,妻儿都吃糙米,穿荆布。
他住的也只是石屋。
他人好。
一旦不在公职上,他就跟百姓打成一片,不管屠户、农佃,乃至打更的、挑大粪的,他都一视同仁,甚至有时是卸袍捋袖,一起帮人耕作劳役。
所以他深得人们爱戴。
大家都喜欢他。
百姓都知道他才是父母官──一个待老百姓如同子女(而人们视之如父如母)的官员。
大家有时候甚至戏谚地称之为“图章”,这位青天大老爷也不以为忤,照应不误。
除了犯法的以及不守法的人,谁都喜章图。
“杀手和尚”集团的“和尚们”当然不喜章图。
但那也不致于真要杀了他。
()
他好歹也是个官。
──若非真的到了非杀不可的地步,他们还不会傻到去杀地方官惹麻烦。
可是,上头已下了指令:
这指令当然是格杀令──
狙杀章图!
这指令一下,就等于判了章图死刑!
负责这儿东路“杀手和尚”组织的老大,他们称为之“师父”。
“师父”是“戒杀大师”。
这当然是非常有趣的事,一个杀手集团领袖,其名号居然是:
“戒杀”。
他手上有五个“和尚”,名为:戒声、戒香、戒味、戒触、戒法。
当然,这五人是杀手,自是啥也不戒。
好玩的是:这些杀手,非但什么都不戒,也百无禁忌,却偏以戒为号。
不过,人生里有着的是这种诡异的事:
正如有人宣称自己才是正统的,然则真真正正的正统却是给他撂到坑底里去了。
有人摆明他才是执法者,他是依法行事,但这法到了他手上,却只是无法无天、知法犯法的“法”。
这正如有人说他是为了爱你、帮你,做的却老是恨你、害你的事。
这世上有的是这种人,这种事。
纵横 … 第二回 那是仇家的声音
“杀手和尚”选择了酬神戏那一天动手。
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