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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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儿子-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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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不太明白翻什么,杨树林做了示范,这个动作让杨帆很难为情。杨帆试着翻了翻,但是翻不上来,疼。

杨树林不无担忧地说,你是不是过长啊。

杨帆说,什么过长。

杨树林说,再等等,没准还没到时候。

杨帆看了看自己的,又看了看别人的,发现了异同,没好意思再往下问,将疑问带到了学校,问鲁小彬,过长是什么意思。

鲁小彬得知“过长”发生的语境后,说,应该是包皮过长。

杨帆说,过长了又能怎样。

鲁小彬说,现在不能怎么样,以后结了婚就麻烦了。

杨帆似乎明白了什么,心头掠过一丝忧愁,说,那怎么办。

鲁小彬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去医院拉了就行了。

几个月后,杨帆发现自己仍无变化,而身边同学都日新月异,恐惧战胜了羞涩,他来到杨树林面前:要不咱们去医院吧。

杨树林问:哪不舒服。

杨帆低下头说:上回洗澡的时候你说的那个问题,过长。

杨树林想起是有这么回事儿,说,再让我看看。

杨帆说,别看了,还那样。

杨树林带着杨帆去了人民医院。大夫看完,说确实得做手术。杨帆在大夫和杨树林的帮助下,消除了对手术的恐惧,躺在手术台上。

术后,杨帆带着假条来到学校,体育课前交给老师,然后冠冕堂皇地和几个同样不上体育课的女生坐在篮球架下,看同学们在操场跑圈儿。

有人羡慕杨帆:我怎么没过长,要不然也能和女生一样,不用跑圈儿了。

鲁小彬说,与其羡慕杨帆,不如做个女人,男人一辈子只能休息这一次,女人一个月就能一次。

圈跑完了,体育老师让男生抬来鞍马,开始练习跳山羊。女生跑完圈热了,便脱掉外衣,露出或挺拔或还行或较平的胸脯。杨帆看了,心想:怪不得老跑圈儿,体育老师就是流氓,他们的世界观就是,汗出的多,衣服穿的就少。

女生们开始跳山羊,体育老师站在鞍马旁,伸出一双大手,迎接着跑过来的女生。女生摔了屁蹲儿,体育老师会一手按住胸部,一手托起屁股将她们扶起,若女生骑在鞍马上,他则会揽住她们的腰,把人家从上面抱下来。杨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想,怪不得他媳妇和他离婚,原来体育老师也是一个危险行业。

没过几天,杨树林又被叫到学校,杨帆犯事儿了,他伙同鲁小彬冯坤等人,将一件校服,当成国旗,在校园里冉冉升起。

杨帆一直觉得升国旗是件特神圣的事情,每个星期一早晨,他都特羡慕国旗班的学生:穿着校服,黑皮鞋,踢着正步,带着白手套,四个人揪着国旗的一角,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缓缓(不缓缓就没范儿了)向旗杆走去,当《义勇军进行曲》奏响时,护旗的人扽着国旗,胳膊向空中一甩,然后定住一会儿,国旗在空中飘舞,半天才把胳膊收回,换成敬队礼的姿势。太洒了。

终于有一天,风大,国旗被收起来,旗杆空着,杨帆觉得光秃秃的不好看,决定找个什么东西挂上去。不知道谁把校服落操场了,被杨帆看见。

为了营造庄严肃穆的氛围,杨帆等人分工明确,杨帆升旗,鲁小彬护旗,冯坤当录音机,负责伴奏。

杨帆不知道国旗是如何挂到旗杆的绳子上升上去却不掉下来,降下来还能摘下来的,他把校服在绳上胡乱系了个疙瘩,然后由鲁小彬揪住一条袖子往空中一扔,冯坤及时唱起国歌。校服在三人的注视下,向上升空了。

由于经验缺乏,国歌唱了三分之二,国旗才升到三分之一的高度。杨帆对冯坤说,你慢点儿。冯坤放慢了一倍的速度,像一台快没电的录音机。

在前进前进前进进的歌声中,校服升到了顶。

丢校服的学生回来找,一个人指着天上问他:是那件吗。

失主仰头一看,一件校服正在校园上空飘飘荡荡,上前索要。

杨帆还没玩够,不给,说,凭什么说这件衣服就是你的,又不是就你一个人有校服,我们都有。

失主说,你们身上都穿着呢,这件就是我的。

说着呛呛起来。恰好校长陪同区教育局副局长参观到此,局长看见两个学生争吵,还不时往天上指,便也抬头瞥了一眼。看完后的第一反应是,天上飞着一只沙燕儿风筝。然后觉得有些差异,为什么天上少了一抹红色,又看了一眼,原来是一件衣服,居然挂在旗杆上。

局长很气愤地指了指天上,校长应和道:是啊,北京的大气污染越来越严重了。

局长改变了手指的方向,校长顺着看过去,发现了情况,惊慌失措。

局长放下胳膊,一甩袖子:成何体统!愤愤而去。

校长对教导主任说:赶紧处理了!然后去追局长。

主任来到杨帆等人面前,仰头看了看,说,你们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

杨帆说,校长,众人皆知。

主任说,我说的是校长追的那人。

杨帆说,是欠校长钱的人吧。

主任说,那可是教育局局长,尽管是副的,这回你们祸可闯大了,跟我来吧。

失主说,能先把我衣服解下来吗。

学校决定授予杨帆三人记过处分,给丢衣服的人颁发口头警告处分。失主不服,说凭什么我是受害人也要挨处分。主任是解释是,正因为你把衣服落在操场,才为犯罪分子提供了可乘之机,给你处分是让你长点儿记性,别丢三落四的。学校对杨帆等人处分的理由是,拖延了学校教学现代化的进程,这次局长来视察本来是想拨给学校一批电教设备,杨帆等人的行为让局长改变了决定,把电教设备换成政治学习的书籍送到学校。

同时学校对沈老师做出停发一季度奖金的决定,意在告诫那些不是视金钱如粪土还要养家糊口的老师,看好学生,别让他们折腾。主任很久没有处理学生的重案要案了,很寂寞,终于有机会了,决定好好行使一次教务主任的职责,把杨帆三人的家长都叫来了。平时净挨校长说了,这次他要说说别人。

杨树林跟鲁厂长请假,说家里有事儿,来到学校后,没想到正撞见鲁厂长,也让鲁厂长很尴尬,平时在厂里他随便说别人,现在也要被别人说了。

主任为了今天能充分发挥,昨晚精心准备了一番,把校规和近期的报纸研究了一番,老婆几次催他上床,他都说,没看我正备课吗。

见人来齐了,主任清了清嗓子,然后从政治、经济、教育、从业、家庭等方面入手,开始长篇大论,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停下来,喝了一口茶,说,你们跟不上的话不妨做一下笔记,回家再去消化。

接受完主任的教育,三个家长又去见了沈老师,对于自己没教育好孩子而致使她被扣奖金表示了歉意,并发誓回去一定让自己孩子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沈老师说,还都是孩子,回家千万别下毒手。

翌日,杨帆三人聚在一起,交流挨揍的心得。鲁小彬和冯坤完好无损,欢蹦乱跳,唯独杨帆步履沉重,一步一个脚印。

冯坤说,你爸够狠的。

鲁小彬说,他可就你这一个儿子啊。

杨帆说,你俩够皮实的。

鲁小彬说,我爸没揍我,就让我以后老实点儿,少惹事儿。

冯坤说,我爸也没碰我,他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涉及品质问题,还给我做了炸酱面。

杨帆说,我爸什么都没说,上来就给我一巴掌,然后便开始施虐。

鲁小彬说,你反抗啊,引体向上你都能做十个了。

杨帆说,没用,我一直以为强奸得手和被奸者的配合是分不开的,现在发现,成功与否施暴者一个人就决定了。

鲁小彬说,对了,忘了你爸是车工了。

杨帆说,去年他还得了先进工作者。

冯坤说,他是不是在别的什么方面不顺心。

鲁小彬说,这你还不明白吗,他爸那是觉得对不起沈老师。

冯坤说,我爸怎么没觉得。

鲁小彬说,你爸有你妈,他爸还想和沈老师谈恋爱呢。

冯坤说,那我就明白了,重色轻子。

杨帆说,既然他这样,我只有一个决定,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放了学,杨帆在外面溜达了一圈,直到肚子饿了才回家。

一进门,杨树林热情地迎上来,说,怎么才回来啊。

杨帆没理他,径直进了屋。

杨树林说,饿了吧,我这就做饭去,吃饺子,面我都和好了。

杨帆放下书包,脱了鞋,刚往床上一躺,杨树林就进来问,你说是吃韭菜猪肉的,还是韭菜鸡蛋的。

杨帆装睡着了。

杨树林过来,扒拉了一下杨帆,说,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杨帆说,你没看我正睡觉呢吗。

杨树林说,那你睡吧,我替你决定了,吃韭菜猪肉的。说完去了厨房。

杨帆听到剁馅的声音,时快时慢,他一再叮嘱自己:再香也一个都不能吃。

不一会儿,剁馅的声音没了,杨帆饿得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被杨树林叫醒:起来吧,饺子下锅了,马上就熟。

杨帆没动弹。杨树林说:有什么事情吃完再说,昨天我是下手狠了点儿。

杨树林一主动承认错误,更让杨帆来劲儿了,对杨树林坚决不予理睬。

杨树林又说,你都这么大了,我不应该打你。

杨帆还是不说话。

杨树林说,可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杨帆觉得这时候应该伤害杨树林一下,便说,我知道你为什么。

杨树林一愣,以为心思被杨帆看穿,心虚地说,为什么。

杨帆更坚信了自己的想法,对杨树林表示出极大的藐视,说,你心里清楚,说出来没意思。

杨树林更心虚了,但还是理直气壮说,我告诉你,我这是为你好。

杨帆没说什么,只是冷笑了一下,这一笑让杨树林的所有辩解都化为乌有。

杨树林有些愤怒:你笑什么。

杨帆说,我笑我的,你心虚什么。

这时候饺子开锅了,汤溢出来,流到煤气上,发出呲的声音。

杨树林转身去了厨房,用笊篱指了指杨帆,气得说不出话。

杨树林端上两盘饺子,热气腾腾,往桌上一扔,又去厨房拿了自己的碗筷和一头蒜,坐下吧唧吧唧吃起来,故意很香的样子,还时不时打个嗝,不知道是吃急了,还是做给杨帆看的。

杨帆更加不屑理睬,心说,这点儿追求,吃个饺子就能幸福成这样。

杨树林吃完饺子,刷了碗筷,剔了会儿牙,看了会儿电视,洗脸洗脚上床睡觉。桌上还给杨帆留了一盘饺子,用碗扣住。

杨帆写完作业,觉得杨树林睡着了,就掀开碗,捏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正准备捏第二个,突然听到杨树林的声音:热热再吃,凉韭菜容易拉肚子。

杨帆依然把第二个饺子放进了嘴里。杨树林从床上起来,趿拉着鞋,端着饺子去了厨房:等会儿再吃,我给你热热。

杨帆没拦着,心里想的是,别以为这样我就能理你。

吃完饺子,杨帆自己刷了碗筷,便躺下睡了。

从这天起,父子二人基本停止了交流。每天杨树林起来,做好早饭放在桌上,杨帆起来就吃,吃完就走,也不说爸爸再见了。下午放了学,杨帆回家写作业,杨树林买菜做饭,做完端上桌,有时候他先吃,吃完杨帆才上桌,有时候饭菜摆那,让杨帆先吃,杨帆下了桌他再吃。他也曾在杨帆正吃着的时候坐到桌前拿起碗筷,试图寻找交流的机会,缓和父子关系,但杨帆会以最快的速度扒拉干净碗里的饭,不给他任何可乘之机。为了避免杨帆吃出盲肠炎,他不再在杨帆吃饭的时候往他身边凑合,等杨帆吃饱了喝足了,他才开始就餐。有时候杨帆的考试卷子需要家长签字,杨帆头天晚上就放在桌上,第二天早上起来,卷子上便有了杨树林的签名了。学校开家长会,杨帆也不告诉杨树林,但杨树林总能准时参加,因为有沈老师在,杨帆知道他俩老联系,也知道沈老师趁他不在的时候来过他们家,还把杨树林给她买的那条红围脖落下了。那天杨帆放学回来,看见沙发上有一条围脖,正是杨树林买给沈老师的那条,便藏了起来。当天晚上,杨树林就翻箱倒柜,又是抬床板,又是挪沙发,杨帆看了暗自发笑。杨树林几次想问杨帆,但不知是觉得主动说话掉价,还是因为是条女士围脖不便问,最终也没开口。父子二人的生活像一部沉闷的艺术电影,人物一言不发,没有表情,看不出他们在想什么。他们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

杨帆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的,特别是在干自己的事儿的时候终于听不到杨树林唠叨,没人烦自己了。原来杨帆看书的时候,杨树林总要看看他看的是什么书,并时常冒出一句不自量力的话:用不用我帮你辅导辅导。这学期杨帆开了生理卫生课,他真怕杨树林也要给他辅导辅导。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小半年,这个时候杨帆已经上初三了。从春天开始,学校开始不停地考试,各种模拟试卷纷至沓来,除了杨帆所在区的,还有别的区的,第一次模拟考试结束后,又开始第二次模拟,每次考完,判完分,老师就把试卷发下来,让拿回去给家长签字。杨帆觉得这是一个气杨树林的好机会,每次考试,都把会做的题故意做错,成绩下来,沈老师和杨树林都认为杨帆以这个水平考上高中困难重重,便心急火燎,但杨帆心里有数,加上那些故意丢掉的分数,考个高中还是没问题的。

每当杨帆拿到试卷,看到自己可怜的分数,便洋洋得意,幻想杨树林看到这个分数后内心如何痛苦。每当杨帆把试卷放在桌上,当天夜晚便会听到杨树林的床上传来翻来覆去的声音和一声声叹息,第二天早上,不仅桌上的试卷有了杨树林的签名,还多了一个鸡蛋。

杨帆还故意把不学习的一面表现给杨树林看,在电话里大声和同学谈论足球,书桌上摆满漫画书,流行歌曲的磁带随处可见。杨树林觉得有必要放下架子和杨帆好好谈一次了,他找到杨帆,说明意图。

杨帆说,没什么好谈的,我就这样,有本事你再打我一顿。

杨树林心想,再打你一次也未尝不可,但还是忍住了,如果再次出手,杨帆很有可能破罐破摔下去了。杨树林现在要做的是让杨帆悬崖勒马,而不是把他推下去。

杨树林努力心平气和地同杨帆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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