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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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人-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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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熟人见到老鲁就用诧异的目光去打量小菊,然后疑惑着问:亲戚?

老鲁就朗声答:孙女。

熟人就更是疑惑。

时间长了,便都知道了小菊的来历,仍有熟络的人和老鲁打趣道:老鲁,别是和老相好生的吧。

老鲁就一本正色地道:这可是我孙女,别乱了辈分。

人们嘻嘻哈哈地笑,老鲁不笑,牵着小菊的手买豆浆、油条去了。

那天老鲁没事带着小菊去街上随便走走,路过一所小学门前时,有一群孩子在上体育课,孩子们在一个年轻女教师的带领下,正满操场地在追逐一只足球,孩子们的笑声便和足球一样在操场上滚动。小菊便痴了一双目光,老鲁都走出好远了,小菊仍呆呆地立在那里看。老鲁看见了小菊,心里就动了一下。

那天他问小菊:小菊,你上过学吗?

小菊点头:上了二年级。

老鲁就想,小菊也是十来岁的孩子了,这么闲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起初老鲁有一种预感,他预感说不定什么时候,小菊的亲人会突然找上门来把小菊带走。回到家后,他和老伴也反复地问过小菊关于家里的情况,小菊铁了心,对家里的情况一直守口如瓶。后来老鲁就不问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小菊家人来找的预感一天天地淡漠下去。

那天回到家里,他又和老伴商量让小菊上学的事,老鲁只有一个想法,孩子不上学不行。老伴就说:孩子没户口,学校能收吗?

老鲁说:那所小学的校长我认识,去说说看,要不行就花点钱,反正小菊得上学。

老鲁就找到校长,校长听了小菊的情况,也满心的同情,提出只要交一些费用就可以上学。

老鲁就欢天喜地地把小菊送进了学校。

从此以后,老鲁便和每位爷爷一样,早晨牵着手把小菊送进学校,傍晚,老鲁早早来到学校门前,和那些爷爷奶奶一样,引颈向学校里张望,等待着自己的孩子小鸟一样地扑出来。

熟人见到老鲁就问:老鲁你在这儿干啥?

老鲁就很自豪地说:等孙女。

那份企盼,那份等待,老鲁以前从没有体会过。儿子上学那会儿,没让他操心过,上学就上学,回来就回来,都是老伴在管儿子,他那时忙,早出晚归的。儿子就在他的忙乱中一天天长大了。

他每天牵着小菊的手上学放学的,心里就别样起来,时常涌动着一种让老鲁哭出来的感觉,老鲁觉得自己的晚年很幸福,老鲁想到了天伦之乐等词汇,但他不敢肯定这是不是那种“乐”。

少女雨思

老鲁虽然退休了,仍隔三差五地到所里去看一看,在所里工作了大半辈子,冷不丁离开了,放在谁身上,心里都免不了空落落的。别人不忙时,就陪老鲁说说话,说一些最近的治安情况,谁迁来了户口,哪个老人死了,谁家生了一个闺女或儿子等等,老鲁听了这些消息就感到很亲切。别人忙时,老鲁就看看报纸,看一看全国各地发生的大事小情。

那天,老鲁又来到派出所时,就看见了雨思。雨思已经有十六七岁了,是前工商局局长的女儿,那时,她的母亲大权在握,碰到老鲁等人,头都不点一下。后来就腐化了,腐化的动机是受贿,也贪污,一下被检察机关起诉,又一下子关进了监狱,而且是无期,无望得很。雨思的父亲也一同栽了进去,那时他的父亲在另一个局当局长,一下子两个局长一同进了监狱。家里的一切,先是被査封,后来被拍卖、退赔等等。前局长的千金雨思小姐就变成了一个孤儿,从小姐变成孤儿,雨思一定很不适应,先是不上学了,整天待在家里,父母退赔时,公安机关很人道,给雨思留下了一间房子。后来雨思又走出家门,擦干眼泪,在酒吧、歌厅里混。

以前老鲁也找雨思谈过,雨思家就住在他们派出所这一片,自然归派出所管辖。

老鲁就说:雨思你爸妈都那样了,你还不学好?

雨思就翻着白眼冲老鲁说:你管我吃,管我住,供我上学?

以前的雨思一定是见过世面的,她上学放学都是母亲的专车接来送去,那时的雨思穿的都是名牌,戴金表,脖子上的项链都是银光闪闪的。这一切,都离雨思远去了,雨思就变了个人似的。头发披散着,眼圈、嘴唇抹着老鲁看了眼晕的颜色。老鲁一见到雨思,就吸着冷气,心想:这孩子让她父母害了。

老鲁见到雨思,天气还没有那么热,雨思已穿的少得可怜了,她抱着肩膀,翻着白眼望着天棚,对民警的问话,高兴了回答一句,不高兴了就一句话也不说。原来,昨晚在一家酒吧里,雨思让两伙男人大打出手,不仅打伤了人还砸坏了酒吧不少设施。所以雨思才出现在派出所里。

雨思不把小小的派出所放在眼里,当初她当局长千金时,派出所在她眼里自然很小,直到现在她也没把派出所放在眼里。

老鲁进门时,小张正在问着雨思。

小张问:昨天晚上为你打架的都是什么人?

雨思翻着眼睛答:不知道。

她那口气,有些像当年的地下党。

小张还问:你是不是不想学好了?

雨思又答:学好了咋样,不学好又咋样?

小张就没词了,憋了半晌才说:你要这样就送你去劳教。

雨思毫无惧色地说:你们最好也判我个无期,我陪我妈去。

老鲁听了雨思的话,心里冷了一下,又冷了一下,他想:这孩子再这样下去,毁了。

老鲁终于忍不住在一旁说:雨思,你干吗不学好哇,你看你爸你妈那样。

雨思就冷冷地笑一笑说:鲁大爷,您倒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学好,您供我吃,供我上学?

一句话把老鲁噎得上不来气。

雨思又说:我也想上学,还想考清华、北大呢!

老鲁的热血突然就撞到脑门上,他自己也说不清怎么冒出这样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一冒出,他的浑身都发冷发抖,于是老鲁就抖颤着说:我养你,你要是还不学好咋办?

雨思就说:有人养我,我就学好。

老鲁就坚定不移地说:那我就养你。

这话一说出口,让所有的人对老鲁都刮目相看,就连不良少女雨思也不冲老鲁翻白眼了。半晌,雨思才说:真的?

老鲁说:真的。

雨思又说:你不后悔?

老鲁说:不后悔。

雨思就笑了,笑过了就说: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傻……

雨思后半句粗话没有说出来,她也觉得说出来不太合适,便那么瞪着眼睛望着老鲁。

老鲁一副吃了秤砣的心情,他抓过雨思的胳膊就说:那你现在就跟我回家。

已无退路的雨思,并不情愿地随在老鲁身后走出了派出所。

还是雨思

老鲁把雨思领进家门的时候,遭到了老伴激烈的反对。老伴老邱同志也是个善良的人,她倒不是小器得不愿意雨思吃、住、供她上学。现在老两口都退休了,每月都有固定的退休金,况且,儿子在美国已经读完了博士,在一家公司里工作,隔三差五的还给他们寄来一些花花绿绿的美元。美元是硬通货,折合成人民币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了。身为女人,老伴自然有老伴的考虑。

老伴就说:老鲁你是不是疯了,把这么大个姑娘领回来,好听不好说呀。

老鲁一时没转过弯来,他瞪着眼睛问老伴怎么不好说呀,就当认了一个干女儿。

老伴就拍大腿:你是这么想的,别人会咋想?

老鲁就说:他们爱咋想就咋想。

老伴就说:老鲁你白活了大半辈子,糊涂哇。

老鲁并不糊涂,安顿好雨思。现在雨思和小菊住一间,老鲁和老伴住一间,还有一个厅,这对老鲁来说,足够了。安顿完这一切,老鲁便去了一趟雨思以前上学的学校,虽然雨思大半年没有去上学了,学籍仍给她保留着。这一点让老鲁感到很满意。雨思如果正常上学的话,现在都该读高三了,因为大半年没上学了,老鲁慎重决定让雨思从高二读起。他把这一想法冲雨思说了,雨思无所谓地说:读哪一年都一样,读一年级也行。

老鲁对雨思这种态度很不满,但还是没说什么。

雨思第一天上学时是老鲁陪着去的,老鲁亲自把雨思带到了校长面前,校长就很热情地冲雨思说:欢迎你重新入校。

雨思不看校长,也不看老鲁,望着天棚,也不说话。校长就笑一笑,老鲁也笑一笑,最后校长和老鲁握了手,雨思就留下上学,老鲁就告辞了。

日子看似又回到了正常,每天早晨,老鲁和小菊、雨思同时出门,雨思的学校离家比较远,要坐公共汽车,老鲁先把雨思送到公共汽车站,然后领着小菊去上学。

雨思那么大了,也没有必要让老鲁天天送着去上学。结果就出现了异常情况。

那天下午,雨思的校长打来一个电话,问雨思这几天是不是病了。

老鲁就一头雾水,他说:没病呀。

校长说:那她为什么不来上课。

这回老鲁明白了,雨思一定是阳奉阴违了。他就忙冲校长说:这几天家里有点事,雨思明天就去上学。

校长放下了电话,老鲁握着电话呆呆怔怔地坐在那里。他想不出,雨思不去上学,去干什么了?老伴买菜回来后,他把这一情况跟老伴说了,老伴就说:怎么样,让我说着了吧,那么大个姑娘啥不能干呢,你操心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老鲁什么也没说,雨思回来的时候他仍什么也没说,他开始察言观色。老鲁干了一辈子公安,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但他在雨思的脸上一点也没有看出破绽。如果没有校长那个电话,他说什么也想不到雨思竟会一天没有上学。老鲁很能沉得住气,这是他多年练就的本领。

第二天,他和往常一样,和小菊、雨思说笑着出门,当他送小菊走了一半路程时,冲小菊说:你自己走吧,爷爷还有点别的事。

小菊对上学的路线早就轻车熟路了,她不用老鲁每天接送也能自如地上学、放学了。

老鲁机敏地回到了公共汽车站牌下,这时正有辆车过来,雨思从前门上车,老鲁从后门上车。老鲁这时很兴奋,当年抓扒手时,他曾和扒手们无数次地捉过这样的迷藏,因此,老鲁跟踪雨思显得得心应手。

雨思坐车,坐了两站或三站,下车,又换了一辆其它路线的车。老鲁没有上那辆公共汽车,因为那样会很容易被雨思发现,他打了一辆车,尾随着公共汽车。雨思又一次下车的时候,老鲁也下了车。他跟踪着雨思来到了一座尚未完工的楼前,这幢楼不知什么原因停工了,于是就千疮百孔地矗立在那儿,样子有些可怜和可气。

雨思轻车熟路的样子,三转两转便消失在那幢楼里。这也难不倒老鲁,老鲁为了不惊动雨思,他把鞋脱了下来,提在手上,这就苦了老鲁的一双脚,尚未完工的楼梯,石渣遍布,让老鲁倒吸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老鲁终于发现了雨思的蛛丝马迹。

'文!'他是循着雨思说话的声音找到雨思的。

'人!'他先是听到一个男声说:你来得真准时。

'书!'雨思说:我每天都很准时。

'屋!'男声又说:你不怕学校老师告诉你鲁大爷。

雨思说:告也不怕,反正都这样了,不怕什么。

老鲁不知道雨思哪样了,他已经忍不住了,一个冲刺便出现在雨思面前。老鲁的出现让两个人惊叫了一声。

雨思正和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子搂抱在一起,尚未完工的房间地面上,厚厚地铺着报纸。两人惊叫一声之后,就分开了。老鲁先是愤怒,后来就冷静了。

老鲁拉起雨思的胳膊说:走,上学去。

雨思说:我不去上学。

老鲁说:你说过,有人供你,你就学好。

雨思说:那是骗你的。

老鲁说:说话算数。

雨思说:我的话不算数。

那个男孩似乎也清醒了过来,他冲老鲁说:放开她。

老鲁看了那男孩一眼,生气地说:你以后要敢再招雨思,我就把你抓起来。

男孩就害怕了,从雨思嘴里,男孩一定知道老鲁干过派出所所长。

老鲁拉起雨思便走了出去,雨思别无选择地还是回到了学校。雨思并不安心上学,仍隔三差五偷偷跑出去和那个男孩约会,因此老鲁费尽心思地对那个男孩进行了一番调查。那个男孩是银行行长的儿子,想必在雨思父母出事前,两个孩子已经门当户对地认识了。那男孩现在正在一个补习班里就读,已经连续高考两年了,都没有考上。今年是否考上也很难说,这也是最后一年了,如考不上就花钱上学。这是老鲁找到银行行长谈了一次之后得到的情况。行长很通情达理,对儿子是又爱又恨,没办法,只怪儿子不争气,利用上学的时间偷跑出去约会。行长答应老鲁,一定好好管教儿子,让他改邪归正。

那之后,雨思果然比以前好了许多。

老鲁也和雨思谈了一次,从理想到现实,从个人到社会,老鲁都谈了个透,老鲁一直自信讲话是很有所长水平的。可惜的是,雨思油盐不进,她一直不说话,要说只有一句:我爱他。

老鲁听了这话心里就别别地跳,心想:现在这世道是怎么了,这么大个孩子就爱就恨的,而且说完这活脸不红心不跳的。老鲁对雨思这种疯狂的劲头有些害怕,但老鲁也感到束手无策,好在雨思不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了,老鲁把这一结果归功于和行长的谈话。

最后,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那天老鲁正在午睡,老鲁退休后就养成了午睡的习惯。就在这时雨思突然回来了,雨思没到放学时间,这么早回来还是第一次。老鲁醒来之后就观察雨思的神色,据老鲁观察,雨思哭过,且满腹心事。老鲁就主动地说:雨思,出什么事了?

雨思面沉似水,从兜里拿出一张化验单拍在老鲁的面前,那是一张尿液化验单,检查结果是阳性。老鲁拿着化验单很郑重地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是什么意思。老鲁就很无知地说:你有病了?

雨思不说话,眼里汪了层泪

老鲁又说:医生说是什么病?

雨思就没好气地说:我怀孕了。

老鲁就傻在那里。

雨思还说:那小王八蛋,干完就不认账了,妈的,婊子养的。

雨思很气愤,看那样子恨不能咬那小子一口才解气。

半晌,又是半晌,老鲁继续无知地说那,那怎么办?

雨思就说:我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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