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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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饭局-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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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副市长嘿嘿笑:“能有什么事儿?十五万一瓶的酒能把人喝醉吗?”

郝冬希瞅瞅后面,后面只有钱亮亮跟着,这才问:“庄垃圾给你说咪表停车收费的事了?”

陈副市长“哼”了一声。郝冬希又问:“怎么样?有希望没有?”

陈副市长再“哼”一声:“怎么可能?现在从上到下都在查政府权力寻租牟利,谁跟他那样的扯淡?事情倒是能办,马路上画个格,旁边再竖个咪表就收钱,这么好的项目我政府凭什么不能作为市政工程自己做?给他做,想得美。”

钱亮亮顿时明白,政府尽量避免“权力寻租”之嫌,却并不怕打着市政工程项目的幌子直接敛钱,庄垃圾算是倒霉,碰上了这位精明的陈副市长,好好的一个发财计划,白白便宜了市政府,倒霉的就是那些刚刚圆了轿车梦的市民。

送走陈副市长,回包厢的路上,想起了鸟蛋,钱亮亮问郝冬希:“鸟蛋呢?你真的让熊包打他了?”

郝冬希嘿嘿笑:“鸟蛋还用得着熊包打?让我给骂跑了。我干,那小子从来就没见他花钱吃过饭,现在可好,我们会所起来了,成了他家的饭厅了,动不动就跑过来吃。吃也行,也不少你这一口,现在还学会接待人了,动不动把他的狐朋狗友带过来,白吃白喝让集团核销。我实在懒得和他计较,叫熊包过去,就是当着他的面告诉熊包,今后这位鸟总再来了,一律交现金,不交现金不给吃。鸟蛋这个人啊,越来越不像样子,整个成了一个鸡贼了。”

两个人回到包厢,包厢却已经空了,李莎莎带着两个服务员正在打扫包厢。郝冬希惊问:“庄垃圾呢?”

李莎莎说:“庄老板也走了。”

郝冬希问:“埋单了没有?”

李莎莎说:“埋了。”

郝冬希追问:“酒水也结了?”

李莎莎说:“结了,十五万八千。”

郝冬希咯咯笑,钱亮亮觉得他的笑很诡异,试探着问:“董事长,那瓶酒真的是十五万啊7‘’

郝冬希没有回答,吩咐李莎莎:“莎莎,这的事别管了,让熊包给我好好煎四只螃蟹,我带回去,我先去泡个澡,煎好了到水浴馆叫我。”

李莎莎答应着跑了。郝冬希叫钱亮亮:“老钱,走,泡澡去。”

5

鸟蛋在钱亮亮心目中并不是个坏人,在他把钱亮亮那么糟践诬蔑过后,钱亮亮对他的恨意很快消散得无影无踪,这让钱亮亮自己都觉得奇怪。也许这正是鸟蛋的本事,那种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处世方式将他的严重过失淡化成了一种过分的恶作剧而已。会所开业以后,鸟蛋动辄跑到会所混吃混喝混玩儿。最近一段时间鸟蛋更是几乎天天都要往会所跑,来了又没什么事儿,跟钱亮亮有一搭没一搭地套近乎,时时刻刻地担心着那笔吃喝道歉费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到他个人的账上。如果钱亮亮给他转过去,郝冬希没有签字核销,集团就会从他个人的工资里面扣除。

钱亮亮没有权力给他核销,因为钱亮亮跟他一样,说到底不过就是给郝冬希打工的。这一点鸟蛋倒也理解,他渴望钱亮亮做的,就是把账一直压在会所,不要转到集团去。

“钱大哥,你说我们在外面打工容易吗?听着工资不低,可是现在这物价涨得比他妈的海水涨潮还厉害。海水涨潮还总有个退潮的时候,物价是只涨不退,你说这不是要人命嘛。”自从摆饭局给钱亮亮赔礼道歉之后,鸟蛋就对钱亮亮改了称呼,学着熊包、李莎莎的样儿把钱亮亮叫钱大哥,过去一般情况下他把钱亮亮叫老钱,如果在会所混饭了,就叫钱总。

看着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儿钱亮亮就想笑:“行了,你要是再怕物价涨,鹭门市就没人有活路了。”钱亮亮说的是实话,鸟蛋是鹭门本地人,家里有底子,现任大东南集团的副总,虽然没有拿年薪,每个月一万块钱进账是跑不了的。相较大多数人,鸟蛋绝对小康。

鸟蛋再次提及他最担心的事儿:“钱再多也经不起折腾,你说说,那天一顿饭,就造进去五千多块,我刚开始还不相信,专门到厨房找熊包对账,两瓶皇家蓝带就是两千六,干你老我的天妈,这不是坑人嘛。”

钱亮亮安慰他:“你别着急上火,钱不是还没有收你的嘛。我这边不转账就那么压着,你怕什么?再说了,董事长我估计也不是真的要你出那笔钱,吓唬吓唬你,让你长点记性,今后别再瞎胡闹了。”

鸟蛋叹息着连连摇头:“不行啊,人活账不死,只要那笔账还在,老板随时随地想起来就得扣我,五千多块啊,一想起来我连觉都睡不着,我看啊,就这笔账迟迟早早得把我熬出癌症来。老钱,你懂不懂癌症?”

钱亮亮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就像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事情一样,人人都知道,人人也好像都明白,比方说人生、生命、幸福、爱情、疾病、灾难等等这些好的或者不好的概念,人人都明白,也都常说,可是真要问谁懂不懂,恐怕大多数人一时半会儿都会张口结舌。其实问题的关键不在问题本身,而在问题的问法。如果鸟蛋问什么是癌症,钱亮亮自可以回答他:癌症就是人体细胞的癌变,是细胞组织生长出来的恶性肿瘤,可以手术切除,也可以化疗、理疗……可是他问钱亮亮懂不懂癌症,钱亮亮一下子真就无法回答了,谁敢说自己懂癌症呢?

鸟蛋倒也不需要钱亮亮告诉他自己懂不懂癌症,他告诉钱亮亮,癌症就是精神不愉快,心里长期压着事,熬煎出来的病。钱亮亮说,“再怎么着,你鸟总也不至于让这五千多块钱给熬煎出癌症吧?”

鸟蛋一本正经:“难说,难说,我现在就剩下半条命了,这笔单子如果不想个法子核销了,剩下的半条命早晚也得就地还给郝老板。”

钱亮亮让他说得哈哈大笑,断定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是装出来的。钱亮亮心想,自己手里没权,如果能像过去当接待处处长的时候那样签个字就核销,这笔账他肯定早就一笔勾销了。不是怕鸟蛋熬煎出癌症,而是受不了他动不动就跑过来为那笔账絮叨半天。

就是这种絮叨、纠缠,不知不觉间让钱亮亮和鸟蛋成了朋友。在鹭门,作为朋友的象征之一,就是可以到对方家里泡茶聊天。那天会所一切正常,也没有需要钱亮亮作陪的饭局,他难得这样清闲,就谋划着勾引咪咪出去逛街买衣服。给咪咪买几身像样的衣服,一直是钱亮亮心里的愿望。他曾经给过咪咪钱,让咪咪自己上街买几身衣服,咪咪刚开始不要他的钱:“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我要你的钱,不就成站街女了。”

这话说得钱亮亮瞠目结舌,呆愣半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咪咪,换个女人肯定不会有这种思路、说这种话。于是就给咪咪解释了半会儿,说了一大通这钱跟那钱性质不同,男人给和自己相好的女人买衣服穿是天经地义,是一种爱的表达云云。咪咪最后接受了他的衣服钱,可是并没有买。过一阵子,钱亮亮看没有动静,问咪咪衣服买了没有。咪咪说没买。钱亮亮问为什么。咪咪实在:“我舍不得。”

钱亮亮由此明白,像咪咪这种出门在外打工挣钱的女人,不管从事的是什么职业,到手的一分钱都舍不得往自己身上花,因为,她们在外生活的全部价值就体现在年底回家探亲的时候,能够为家里带回去多少钱。所以钱亮亮改了主意,不再企望咪咪能舍得花钱给自己买衣服,打算抽空亲自带着咪咪上街,自己掏钱给她买几身像样的衣服。

钱亮亮去找咪咪,刚刚上楼就接到鸟蛋打过来电话,说是要跟钱亮亮坐坐。钱亮亮这才想到,难怪最近觉得清静,鸟蛋有好些日子没有露面了。钱亮亮以为他要过来蹭饭,就满口答应,让他过来,一起喝啤酒。鸟蛋却不来,让钱亮亮到他家去泡茶,说是他们家有安溪亲戚带过来的大红袍,一直没舍得喝。钱亮亮还想着带咪咪上街,他和咪咪相好以来,还从来没有带咪咪上过街,总觉得有点对不住咪咪,尽管鹭门离金州上千公里,没有什么熟人,可是要堂而皇之地带着咪咪上街逛商店,对钱亮亮来说,也是需要鼓起极大勇气才能做到的事情。钱亮亮自己也把握不住这阵勇气过去之后,还会不会再有带着咪咪上街的勇气或者说兴致。接到鸟蛋电话,钱亮亮连忙推辞,说他正忙,一时半会儿过不去,改日再过去。

鸟蛋听到钱亮亮推辞,非常不高兴:“你别重色轻友啊,我知道你现在跟那个咪咪非法同居呢,你非法同居我管不着,可是你看不起我就不行。”

钱亮亮没想到鸟蛋能把这两件毫不相关的事情往一起扯:“你看你怎么这么说呢?我也没有看不起你啊。再说了,你是集团的副总,我仅仅是会所的总管,你是我的领导啊,我怎么敢看不起你。”

鸟蛋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今天晚上你就让给我不成吗?”

钱亮亮扑哧笑了,他还真没看出来,学城市给排水专业的鸟蛋居然还能调出苏门四学士之一的秦观名句来说服自己。转念,钱亮亮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根据他对鸟蛋性格的了解,鸟蛋绝对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对自己这样一个大男人就更说不出这种酸溜溜的话,让不知道的人听了鸟蛋的话,肯定会以为这家伙是一个同性恋。钱亮亮感觉到鸟蛋情绪很不正常,连忙答应:“好,好,今天晚上我就陪你喝茶,你家在哪儿?你有车,过来接我一下。”

鸟蛋说:“我不过去接你了,你打的吧,我家太好找了,就在海滨南苑,你到了打电话我到小区门口迎你。”

海滨南苑是鹭门市知名的高档小区,一期工程的房子就卖到了一平方米五千块,在当时的鹭门人眼中,这个价钱是天价,现在南苑小区二期的房价则已经涨到了一平方米一万五千块。一听到鸟蛋住在海滨南苑,钱亮亮就想骂他,住在那种小区里,还被五千多块钱的饭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这家伙真是名副其实的鸟蛋,不仅名字是鸟蛋,长相是鸟蛋,就连性格也是一毛不拔的鸟蛋。

骂归骂,既然已经答应了,钱亮亮还是应约来到了鸟蛋家,途中,他买了一些水果、甜点。鹭门人的风俗,初次登门,不能空手,一般都要带点茶叶、水果、甜点之类的礼品。钱亮亮的车到了小区门口,远远就望见鸟蛋蹲在大门外抽烟,那颗无毛的脑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嘴里喷出的烟雾在脑袋上缥缈缭绕,钱亮亮脑子里顿时想起了一句唐诗:日照香炉生紫烟。

鸟蛋看到钱亮亮下车,站起来迎过来,照面之后,钱亮亮不由有些诧异,几天没见,鸟蛋居然明显地瘦了许多,勉强挤出来的笑使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活像干涸许久开裂的黄土地。

“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到医院看看?”钱亮亮不是一个会拐弯抹角的人,看到鸟蛋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忍不住就要关心人家。

鸟蛋嘻嘻笑着不以为然:“没事儿,就是胃不太好,不想吃东西。没事儿,没事儿。”

鸟蛋接过钱亮亮提的水果甜点,也不知道谢一声,拉着钱亮亮就朝他们家走。鸟蛋的家是楼中楼,上下两层,楼下的客厅很大,钱亮亮觉得这个客厅用做会议室倒更合适。摆设也像一个会议室,除了一般的客厅常有的沙发、茶几、电视柜之外,靠里墙边还放了一张会议桌,四周摆了几张椅子。跟所有地道的鹭门人一样,客厅里照例摆放着一套完整的泡功夫茶的器具。钱亮亮刚刚坐定,鸟蛋就开始泡茶,鸟蛋泡茶的功夫非常符合他鹭门人的身份,老到娴熟,一边泡一边给钱亮亮吹嘘他的茶叶:“钱大哥,不是跟你吹牛,今天这泡茶,在整个鹭门市街面上你看不到。这是极为稀罕的安溪大红袍。人们平常都把武夷山大红袍吹得神乎其神,其实我们安溪大红袍更好。武夷大红袍名气太大了,所以假货太多,我们安溪大红袍没什么名气,你知道为什么没有名气?”

钱亮亮跟大多数北方人一样,对茶叶没有研究,就知道泡一大缸子吸溜吸溜饮着解渴,听到鸟蛋这么问,他当然也说不清道不明,也没兴趣讨论这个问题,就信口反问:“不知道啊,你说为什么没有名气?”

鸟蛋突然把声音压得极低,表情是特务交换情报的那种:“党中央国务院不准宣传安溪大红袍。”

钱亮亮半信半疑:“不会吧?是不是安溪大红袍有问题?”

鸟蛋说:“安溪大红袍确实有问题,而且问题很严重,知道不?为什么把它叫大红袍?”

钱亮亮今天是下决心不和鸟蛋正面讨论问题,一心一意做一个讨教、倾听的学生:“不知道啊,为什么?”

鸟蛋开始冲茶,熟练地把第一道茶汁倾倒在茶盘里:“出产大红袍的茶树,顶杆、叶尖都是红的,每天一早一晚朝阳和晚霞映射上去,红彤彤的好像茶树披了一件大红袍,所以就把这种茶树上采摘的茶叶叫大红袍。”

钱亮亮请教:“那党中央国务院为什么不准宣传你们安溪大红袍,安溪大红袍到底有什么问题呢?”

鸟蛋说:“安溪大红袍的问题就在于,这是国家内定的专供外国元首的指定茶品,而且专供外国的一把手,二把手都喝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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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亮亮追问:“那更应该宣传了,为什么不让宣传呢?”

鸟蛋骂了钱亮亮一声:“干你老,芋头脑袋,道理太简单了,整个安溪就那么几棵产这种茶叶的树,宣传出去了,大家都来采,外国一把手要喝的时候没有了怎么办?总不能拿假货蒙人家外国一把手吧?”

以钱亮亮的知识水平,断定他这是瞎掰,看他掰得那么认真,哈哈笑过之后憋了他一句:“那你这茶叶是怎么弄到手的?”

鸟蛋洋洋得意:“没办法,有福之人不用愁,安溪大红袍就三棵,都在我亲戚家院子里,别人再没有,我想喝朝他们要上一两半两没问题,多了可不行。这不,这一次亲戚家孩子想到鹭门找个活干,我帮着安排了一下,就给我带了一两。我一直舍不得喝,今天突然想起钱大哥是北方人,肯定没有喝过这么好的茶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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