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禾站起来:左爷,琉璃厂有几家新开张的铺子,他们一是不知道左爷您的名号,二是说铺子刚开张,还没赚到银子,所以我……
左爷:怎么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些生意人,哪个有实话?再者说了,他赚没赚到银子关我个屁事,总不能让咱弟兄们去喝西北风吧?
黑三附和道:就是,这些买卖人我知道,一问都说是生意不景气,赔了本儿,可你得这么想,既然赔本儿你干吗不把铺子关了?你有毛病是怎么着?
左爷:弟兄们,对付这样的店家可不能手软,你可怜他,咱们吃什么?柴禾啊,这几家新开张的铺子都是些什么字号?
柴禾:锦云斋茶馆、积翠轩古玩店、松鹤斋南纸店……
左爷:松鹤斋?听着有点儿耳熟呀。
柴禾:左爷,您忘了?上次在松筠庵和咱们抡铡刀的那小子,就是松鹤斋的学徒。
左爷:嘿!你不提我还把这事儿给忘了,敢跟我舞刀弄枪的人左爷我是有年头儿没见了,这小子是吃了豹子胆啦?弟兄们,吃饱喝足了跟我走一趟,我非把这小子……
黑三:左爷,到了那儿先收银子,等银子到手了……
黑三趴在左爷的耳朵边儿上,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左爷不时地点头儿,脸上露出了奸笑。
左爷:就这么着了!
张幼林卧室。
张李氏走进儿子的卧室,打开衣柜,把张幼林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铺在床上,她抚摸着儿子的衣服满脸是泪水,自言自语:幼林啊幼林,你好狠心呀,撇下你妈就走了……幼林啊,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疼还疼不过来呢……妈怎么会轰你走呢……妈说的是气话啊,你怎么就当真了?儿子啊,你在哪儿,你就忍心把妈扔下呀……
张李氏把脸贴在儿子的衣服上,“呜呜”地低声哭起来。
盛昌杂货铺。
霍震西带着两个随从在门口下了马车。
马掌柜兴奋地迎了出来:霍爷,我们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您盼回来啦,里面请!里面请!
霍震西拍拍马掌柜的肩膀:老马,这次多亏了你上下打点,不然我老霍的脑袋怕是要搬家啦,我真得好好谢谢你。
马掌柜:霍爷,这我可不敢当,跟您这么说吧,这次要不是有人帮了大忙,光凭我的能耐,恐怕救不出您来。
霍震西惊讶地:怎么着,还有人帮忙?是哪位呀?
马掌柜:一言难尽,进屋慢慢说。
松鹤斋。
庄虎臣对刚刚领到的官服爱不释手。
得子在一边侍候着:掌柜的,您穿上试试。
庄虎臣:在这儿试?不行,不行。
得子:就在这儿试,怎么了?咱也让琉璃厂一条街的人瞧瞧,咱松鹤斋也有做官的,我还明着告诉他们,松鹤斋掌柜的可不是平头百姓,那是朝廷命官。
得子就把官服展开,提溜着领子,等着庄虎臣的胳膊伸进两只袖筒。
庄虎臣的胳膊伸进袖筒儿,得子又赶紧把带着翎子的顶戴扣到了庄虎臣的脑袋上。
一个熟人从门口儿经过,瞧着庄虎臣穿着一身朝服新鲜,在门口儿停住脚:哟,庄掌柜的,您这是……
庄虎臣走到门口儿:嗨,托人捐了个官儿,这不办事儿方便嘛。
熟人仔细瞧了瞧朝服上的绣花鹌鹑图案:您这是几品啊?
庄虎臣:七品,小官儿,不好意思啊。
熟人:庄掌柜的,您行啊!
庄虎臣穿着朝服,背着手,迈着四方步,体会着大清国的京城朝官走路的派头儿。
得子赞叹着:够派!掌柜的,真够派!
庄虎臣得意地甩着马袖,在铺子里来回走着溜儿。
茂源斋的陈掌柜从门口经过,不屑地向里面瞟了一眼。
百年往事 二十八
霍震西:老马,你就别卖关子了,说吧,是谁帮了我?
马掌柜:霍爷,我还以为您能猜出来呢,是您自己的路子呀,张幼林不是您在牢里交下的朋友吗?
霍震西:是他?可是……他一个孩子,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老马,这次为我的事儿花了多少银子?
马掌柜:两千两,都是张少爷垫付的……
霍震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么多?霍某这个人情可是欠大啦。
马掌柜:事儿不是都凑巧赶到这儿了吗?甘肃、宁夏那几位回族首领,手头儿都很紧,一时谁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他们已经倾家荡产把银子都拿出来买军械了。我粗算了一下,只要到时候义旗一举,至少三十万人参加举事,咱们手头现有的兵器远远不够。
霍震西:哦,明白啦,我坐牢这几个月,大伙都没闲着,已经干成这么多事了。
马掌柜:所以说,幸亏张少爷拿出两千两银子,不然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辙,不过,现在好了,你那批货前几天总算让我给出手了,这是银票,您拿好。
霍震西站起来:我得赶紧把银子还给张幼林,为了凑这笔银子,这孩子不知作了多大的难。
茂源斋。
铺子里没有客人,陈掌柜和伙计正在闲说话儿,伙计在收拾柜台。
伙计:掌柜的,听说,庄虎臣托宫里的人买了个官儿。您说,这庄虎臣大概花了多少银子?
陈掌柜的脸立刻就变了:你问他去,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跟你说啊,以后你少跟我提他,想起他我就烦。
伙计知趣地走开了。
陈掌柜站起身,倒背着手儿在铺子里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自言自语:庄虎臣这小子,他在搞什么鬼呢?
秋月家。
张幼林搀扶着秋月从马车上下来。
霍震西在台阶上端端正正地盘腿而坐,正在闭目养神。
张幼林兴奋地扑上去:霍大叔,您出来啦?
霍震西睁开眼睛,冷冷地问:幼林啊,告诉我,这两千两银子是从哪里搞到的?
张幼林:大叔,您就别问了,这是我自己的事,重要的是这些银子派上了用场,您出来了。
霍震西:不行,你得跟我说清楚,这笔银子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我和你说过,做人要有规矩,不管有多大难处,伤天害理的事也不能干。
张幼林:大叔,您放心,一会儿我跟您详细说。对了,这是我秋月姐,我们两家是世交,现在我暂住在秋月姐这儿。大叔,咱们进屋说,您请进!
松鹤斋。
左爷带着几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正在铺子里晃荡,摸摸这儿,碰碰那儿。
庄虎臣从铺子后门进来,先是一愣,紧接着强堆起笑脸儿迎上去:几位爷,需要点什么?
旁边站着的黑三手向左爷一撇:掌柜的,知道这位爷是谁么?我给你引见一下,这是我们左爷。
庄虎臣点头哈腰的:呦,左爷,久闻您的大名,我早该去拜访您,倒让您先来了,快请坐,请坐……
左爷大大咧咧地坐下,把手里的铁球“当”的一声扣到桌子上,几个家伙开始不安分的翻弄铺子里的东西,铺子里的气氛立时紧张起来。
此时,正好有客人进铺子,看见这几个人在里头,赶紧缩身走了。
左爷摆弄着右手食指上戴着的翡翠扳指,并不理睬庄虎臣。
庄虎臣没话儿找话儿地:左爷这大扳指,可是真够气派的。
左爷摆弄够了扳指,斜着眼睛瞧了瞧庄虎臣,皮笑肉不笑地:庄掌柜的,你这买卖开得不错啊。
庄虎臣:这不刚开张嘛,得,借左爷的吉言,往后我这儿要是发了,头一个得孝敬您左爷……
左爷:那就好。
柴禾:你这铺子开得这么踏实,全仗着左爷给你撑着地盘儿呢,这年快到了,你打算怎么孝敬左爷啊?
庄虎臣心领神会:左爷您先歇会儿,我去去就来。
庄虎臣从铺子后门出去了。
“啪”的一声,霍震西一掌拍在桌子上:他奶奶的,简直欺人太甚,这家当铺在哪儿?现在就带老子找他去,奶奶的,我就不信了,他敢打《柳鹆图》的主意,老子就要他的命!
秋月向霍震西递过一张银票:我替弟弟谢谢大叔了,这是赎当的银子,请您收好。
霍震西:银子我有,银票就带在身上,你们能替我做这么多事,霍某已经感激不尽了。我这次坐牢坐得值啊,我认识了幼林,就冲这个,这牢就没有白坐,幼林别看岁数小,可人仗义,将来准是条敢作敢为、有担当的汉子。
秋月:大叔,您刚从牢里出来,可千万别为了这件事再惹出什么麻烦,若是这样,我和幼林宁可不要这幅画儿了。
霍震西:你放心吧,秋月小姐,我自有办法。
霍震西和张幼林走在街上。
张幼林指点着:过了前边的十字路口,往西拐,那家当铺就在路北第一家。
霍震西:当票呢?你把它给我,到了那儿你不用说话,我来跟他讲理。
得子从对面走来:哎哟,师……不,是幼林少爷。少东家,铺子里有事。
张幼林停住脚步:怎么了?
得子凑到张幼林耳边耳语。
庄虎臣从铺子后门进来,走到左爷面前,递上一张银票:左爷,也不知道您平时都喜欢点儿什么,您就自个儿看着买吧,改日,我专程去拜访您。
左爷斜着眼儿,打开银票看了看,又折上,收进袍子里:弟兄们维持地方治安,也不容易,既然庄掌柜的这么明事理,那这件事就算说定了,以后每月初一我派人过来拿银子。
黑三:慢……还有件不大不小的事儿,你们铺子里那伙计哪去啦?把他叫出来,左爷有话要问他。
庄虎臣:哪个伙计,是刚才送茶的那位?真对不住,他不在,我让他出去办事儿了。
黑三:不是他,和他年纪差不多的那个。
“哗啦!”一声,左爷将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妈的,给脸不要脸,今天你不把那小子交出来,我砸了你的铺子……
黑三猛地将一个条案掀翻,上面的文房用具撒了一地: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大爷我今天……
黑三突然僵住不动了,他发现霍震西和张幼林已经堵在大门口,霍震西铁塔似的身子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霍震西冷笑着:谁这么大脾气啊?把东西给我捡起来!
左爷:你是谁呀?
霍震西:是你爷爷!
黑三:干什么?干什么?找不自在是怎么着?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我们左爷!
柴禾认出了张幼林,他凑近左爷耳边:左爷,认出来没有?在松筠庵抡铡刀那小子。
霍震西不屑地对黑三说:什么狗屁左爷?老子不认识,不过你这小子嘴是有点儿欠,老子要教教你怎么做人……霍震西把手掌放在黑三的头顶按了一下,黑三惨叫一声,捂着脑袋倒在地上,疼得打起滚来。
左爷的两个喽啰向霍震西逼近……
百年往事 二十九
霍震西笑道:幼林啊,让师傅看看你的腿功练得怎么样了。
话音没落,张幼林突然出腿,一个高摆腿踢中一个家伙的下巴,这家伙被踢出七八尺远,狠狠地摔倒在地上……张幼林身形一变,又是一个转身后摆腿,将另一个家伙踢倒……
左爷和喽啰们都被震慑住。
庄虎臣战战兢兢地:幼林啊,算啦,咱买卖人讲的是和气生财,这位左爷……
左爷镇定下来,他向霍震西拱了拱手:这位爷怎么称呼?
霍震西傲慢地: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告诉你,爷爷我是无名之辈,专打你这种不长眼的东西。
左爷:既然是这样,兄弟我也只好奉陪到底了,改日我发帖子,咱们摆个场子,兄弟我要领教一下老兄的功夫,今天,恕不奉陪了……
左爷说罢想走。
霍震西:想走?门儿也没有,赶明儿我走了,你们接着来祸害?还是今天做个了断,省得我以后费事儿。
左爷勃然变色:今天你要怎么样?
霍震西手里突然出现一把锋利的短刀,稳稳地架在左爷的脖子上:你敢动?动就要了你的命!
左爷强作镇静:你要杀了我?
霍震西冷笑:有这个意思,老子这辈子杀的人多了,不在乎再添你一个,说吧,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文}霍震西的短刀慢慢地切进左爷的皮肉,一缕鲜血像小溪似的流淌下来。
·人}左爷终于吃不住劲了:大爷,您是我大爷,我……我想活……
·书}霍震西:今天你替老子办件事,我就饶你一命。
·屋}左爷:您说,您说……
霍震西:幼林啊,在后院摆两把椅子,我要和左爷单独谈谈,叫其余的人都出去。
当铺。
霍震西、张幼林、左爷等人从马车上下来。
霍震西把当票拍在左爷手里:该说什么都记住啦?
左爷:霍爷您放心,这对我来说是件小事,咱就是干这个的,别说咱有当票,赎当是名正言顺,就算是没当票,咱想要什么他也不敢不给,您就瞧好吧。
霍震西等人走近高柜台。
掌柜的发现了左爷,谄媚地:哎哟,这不是左爷么?您老可是有日子没来了,您请坐,您请坐,伙计,给左爷几位上茶!
左爷从袖子里掏出当票拍在柜台上:哪儿这么多废话?赶紧给我办正事,大爷我要赎当,仔细看看,这是不是你开的票。
掌柜的拿起当票仔细看看,讨好地说:左爷,这没错,是我开的……
左爷不耐烦地:是你开的票就赶紧办,大爷我没工夫和你扯淡。
掌柜的:左爷,您别生气,您听我说,这当票……已经过期了,所以呢,按照规矩,这张当票不能赎当了。
左爷二话不说,左右开弓扇了掌柜的两个耳光:妈的,我看你是活腻了,左爷的当票难道还有过期这一说?别说这才过期没几天,就是过个十年,只要左爷想赎当,你也得给左爷办。
掌柜的:左爷,不是我驳您面子,这事儿……还真不好办……
左爷飞起一脚,将桌子踢翻,茶壶茶碗都被摔得粉碎,左爷又抄起了椅子……
掌柜的:别别别……左爷,您是我亲大爷,咱有事儿好商量,您千万别动气……
左爷:别废话!我问你,这当铺还想不想开了?你给句痛快话儿。
掌柜的:左爷,左爷,您别砸了,我照您说的办还不成?
左爷回头看看霍震西和张幼林,见两人正若无其事地坐在椅子上喝茶。
左爷:那就快点儿,你小子,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掌柜的从后面取出了《柳鹆图》轻轻打开,请左爷、霍震西等人过目。
掌柜的:几位爷,当票我收起来了,画儿在这儿,请看好,我可是把它完好地交给你们了,诸位一走出我们铺子的门,再有什么问题,我是概不负责。
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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