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小八:说的没错,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八爷我干的就是这营生,你要怨也别怨我,谁让霍震西的项上人头值两千两银子呢?
马文龙面无惧色:哟荷,真没想到,我脑袋还这么值钱?那你还等什么?出手吧!
两人都不说话了,只是彼此凝视着对方的眼睛,突然,两人同时出手,康小八闪电般拔出双枪,“叭!叭!”两声枪响;马文龙在中弹的同时奋力甩出飞镖,两支梅花镖正中康小八的肩膀……
“叭!”康小八的一支手枪脱手掉在地上,马文龙的胸前出现两个弹孔,他慢慢地从马背上滑落下来……
霍震西猛地拔出双钩大吼:弟兄们,宰了他!
康小八捂住伤口跌跌撞撞向剃头棚跑去,众人纷纷举起兵器向康小八扑过去,康小八回身又是两枪,冲在最前边的两个武师中弹倒下,追赶的众人略有迟疑,放慢了脚步,康小八却趁此机会解开拴在棚柱上的马,跃身窜上了马背……
霍震西怒骂着奋力向康小八掷出了双钩,双钩在空中翻滚着掠过康小八的脑袋,康小八顾不得开枪,他低头缩起身子鞭马夺路而逃……
霍震西绝望地跪倒在地,号啕大哭:文龙啊,我的兄弟……
琉璃厂。
得子的媳妇抱着孩子,身后跟着七、八个义和团团众,团众甲背着包袱,团众乙抱着一摞草帽,向松鹤斋的方向走过来。
街上,义和团的散众和各色闲杂人等来来往往。
庄虎臣不安地:栓子,今儿个市面儿不大干净,咱早点儿上板儿吧,别再让人敲了竹杠!正说着,得子媳妇怀里抱着孩子,带着义和团众从远处走来了。
庄虎臣看见了:那是得子媳妇吧?
宋栓看了看:是!
庄虎臣无可奈何地:去,接一把。
宋栓迎上去,领着众人一边走一边逗孩子。
得子媳妇到了松鹤斋门口儿,给庄虎臣行礼:庄掌柜。
庄虎臣指着众人:他们……
得子媳妇:这些都是俺哥在义和团的兄弟,俺哥吩咐他们送俺过来。
众人冲庄虎臣抱拳。
宋栓在后院子里喊:大伙计,出来看看,谁来啦!
得子从西厢房里出来,先是一怔,接着是既高兴,又起急:我说姑奶奶,您怎么这个时候来啦?
得子媳妇怯生生地:俺……俺是跟着哥来的,俺怕你想孩子……
得子见着儿子兴奋起来,赶紧抱过来亲热,边乐呵呵地把媳妇往东屋领,回过头吩咐宋栓:你把西屋的砚台数数,记个数儿。
张李氏家。
张李氏坐在桌子旁,庄虎臣推门进来。
张李氏给庄虎臣倒上茶。
庄虎臣端着茶碗:唉,东家,额大人那儿咱可是得罪不起啊!
张李氏:我都知道了,上回他叔儿提过这事儿,我没搭茬儿;现在既然是这样,我就过去问问秋月,不过,大主意还得她自个儿拿,张家虽说和秋月有这层关系,可要是秋月不愿意,我也不能强迫她。
庄虎臣:是,是不能强迫,唉,要是秋月姑娘能答应这门亲事,一切就都好办了。
秋月家。
张李氏和张幼林站在门口,张幼林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
张李氏疑惑地:没在家?
张李氏:咱回去,明儿再来吧。
张幼林:那咱就白出来啦?
张李氏:也别白出来,你跟我去趟瑞蚨祥绸缎庄,给秋月扯几段衣料。
张幼林:人家秋月姐才不缺您那衣料呢。
张李氏:谁说她缺了?咱们送的,那是咱们的一片心!唉,杨大人出了事儿,她一个人无依无靠,也真是够可怜的!
大栅栏。
街上熙熙攘攘,人群川流不息。
得子媳妇好奇地东瞧瞧,西看看,得子把儿子扛在肩上美滋滋地跟在后面。
一队义和团众急匆匆地走来,得子抢上两步拉住媳妇让开路,目送着义和团走过去。
义和团众在老德记西药房门口停下。
义和团甲:就是这家铺子还在卖洋药!
义和团大师兄:弟兄们,现在,反对洋教、抵制洋货众人皆知,这里的不法商人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还敢贩卖洋货,你们说,该怎么办?
义和团甲:点火烧了它!
义和团大师兄:说得好!为了教训这些不法商人,杀一儆百,今天,就把它烧了!
义和团众蜂拥而入,霎时老德记西药房浓烟滚滚。
这是一处卖小孩玩具的小摊儿,得子媳妇在小摊儿前停下脚步,拿起一个拨浪鼓摇晃着。
得子儿子伸出小手:我要,我要……
得子把儿子交给媳妇,问摊主:这个怎么卖呀?
摊主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街上大乱,人群潮水般地从后面涌来。
得子一回头:不好,着火了,快跑!拉着媳妇就跑。
大火从房顶上窜出来,借着风势迅速向两旁蔓延。
张李氏和张幼林从瑞蚨祥出来。
张幼林看见远处的大火:妈,快走!
到大栅栏街口站定,张李氏气喘吁吁:谢天谢地,终于出来了!
张幼林伸着脑袋回头张望,突然,张幼林发现了得子一家:妈,我师哥也在里面呢!
得子肩上扛着孩子, 护着媳妇艰难地随着人流向外走,孩子的外衣已经不见了,小红肚兜分外显眼。
张幼林把张李氏扶到一个台阶上:妈,您千万别动,我去接他们。说着向人流走去。
火势蔓延的速度很快,街两边的建筑物都烧着了。
张幼林挤不进去,爬到一个窗台上,远远地冲得子挥手大喊:师哥,往这儿跑……
突然,一栋着火的建筑轰然倒塌,得子一家和周围的人被埋在火海里。
张幼林挥动的手臂僵硬地停留在了半空中,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他撕心裂肺地喊:师哥……
百年往事 四十八
大火之后,一片废墟。
庄虎臣一下子老了很多,他倒背着手,颓然地穿行在一片废墟当中。
这场大火,使松鹤斋失去了一个吃苦耐劳的大伙计,同时,除了大栅栏商业街之外,大火还蔓延到了灯市街、观音寺、廊坊头、二、三条、杨梅竹斜街、西河沿东西荷包巷以及正阳门城楼,殃及四千多家店铺和无数民居,北京的金融中心东珠宝市儿也在其中,一时京城内外大小钱庄票号汇划不灵,商业大受影响。
周明仁哭丧着脸迎面走来:虎臣,宝韵阁盘出去还不到俩月,烟钱铺又烧了,唉,我大半辈子的积蓄全在里面,这下儿彻底完了!
庄虎臣的眼泪流下来:大哥……
鸿兴楼。
庄虎臣:王大人,您请,这是鸿兴楼新添的江米鸭子。
王雨轩夹了一口:味道不错,庄掌柜的,让您破费了。
庄虎臣:这是哪儿的话儿呀。庄虎臣给王大人碗里夹了一块鸭子,压低了声音:眼下这时局……庄虎臣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到哪儿算一站呢?
王雨轩也压低了声音:昨天早晨,庄亲王载勋、端郡王载漪,还有贝勒载濂、载滢带着六十多个义和团,以搜拿教民为名闯进了内宫,明目张胆地骂皇上是“二毛子”,大有弑君之意啊!
庄虎臣谨慎地:义和团要“杀尽一龙二虎三百羊”,您听说了吗?
王雨轩:听他们胡吵吵呢,一龙二虎三百羊是谁想动就能动的吗?。电子书下载
庄虎臣点点头:这就好。
王雨轩神秘地:据可靠消息,洋人已经派兵来了,这会儿正在路上。
庄虎臣:来了多少?
王雨轩:八国联军,听说得有上万人。时局还在变化。
庄虎臣给王雨轩布菜:您在总理衙门消息灵通,得着什么信儿,麻烦您差人递个话儿,我好有个准备。唉,买卖人最怕的就是时局动荡啊!
庄虎臣说着拿出一包文房用品:估摸着这些日子您也没工夫到松鹤斋去,我给您带过来了,先用着,缺什么再给您送过去。
王雨轩:还是您想得周到,咱们都盼着赶紧过上安生日子吧。
贝子府所在的胡同。胡同口有义和团的人把守,盘查行人。
额尔庆尼一身义和团的装扮从远处走来。
贝子爷站在院子里:呵,瞧你这身儿打扮,你倒是真跟得上趟儿,什么时兴玩儿什么,参加义和团啦?
额尔庆尼把上衣脱下来:这不是个掩护吗,您这些日子没出去吧?外边儿可是乱套了。
贝子爷:我听说了。我正琢磨呢,义和团真像他们说的似的刀枪不入吗?
额尔庆尼:这不假,我亲眼瞧见的,子弹打在身上就一白点儿,义和团还真有点儿道行。
贝子爷:有这事儿?带我瞧瞧去。
京城某空地,几个义和团众正在表演刀枪不入。围观者众,传来喝彩声。
张幼林站在围观的众人中边看边琢磨,便装的贝子爷和额尔庆尼挤到张幼林身边。
义和团K正在准备表演,只见他先装子弹,再装火药,捣鼓完了举起枪来:各位老少爷们,看好了,义和团替天行道,刀枪不入!说完,冲站在远处的义和团F开火。
果然,子弹只在那人的后背上留下了一个白点。
围观者热烈欢呼:好!
贝子爷半信半疑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门道儿。
张幼林恍然大悟:明白了!
贝子爷凑上去:明白什么了?
张幼林压低了声音:大爷,玄机在这儿,您看,他这杆枪发火之后,火药在前,只见烟火喷出,子弹不是被火药推出而是带出来的,所以伤不了人。
贝子爷点着头:有道理。
这时,远处传来张继林的喊声:幼林,幼林!
张幼林:来啦!转身离去。
贝子爷注视着张幼林的背影:这位小爷脑子还挺灵,哎,他怎么看着面熟啊?
额尔庆尼和贝子爷耳语:这是松鹤斋的少东家,咱不是见过他嘛?
贝子爷:松鹤斋?对了,那事儿办得怎么着了?
昌平阳坊的大路边,霍震西跪在马文龙的坟前。
霍震西从牛皮囊中倒出水酒,恭恭敬敬将水酒洒在马文龙的坟前。
霍震西喃喃自语:文龙兄弟,一路走好,你走得太仓促,大哥我对不起你,连副好棺木都没有,委屈兄弟啦……冤有头,债有主,你的仇大哥我帮你报,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仇人的脑袋砍下来,送到你的坟前,兄弟,你放心去吧!
一个随从递过康小八遗落的手枪:霍爷,这是康小八的喷子,您收好。
霍震西仔细端详着手枪:康小八呀康小八,不杀了你,我誓不为人……
树林。
左爷轻轻拍了三下巴掌:八爷,我来了,请现身吧!
康小八一纵身,从树上跳下来。
康小八:左爷,咱们长话短说,你托我的事,我办完了。
左爷惊喜道:姓霍的死啦?
康小八:这会儿正在黄泉路上呢,还有两个陪同。
左爷:八爷,您肯定霍震西已经死了?
康小八:此人是个高手,若不是我带着喷子,恐怕还真不是他对手,瞧见没有?临死还用飞镖伤了我,这小子在镖上使了毒,幸亏我带着解药,不然这会儿也上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
左爷打了个口哨,正在外面放风的小喽啰走进树林。
小喽啰鞠了个躬,谄媚地递过银票:康八爷,小的给您请安了,这是一千两的银票,请八爷过目。
康小八接过银票看了看,放进怀里:没错!我收下了,左爷,你这位小兄弟倒是伶牙俐齿的,看着也挺机灵。
左爷:这种小崽儿全靠调教,八爷若是喜欢,我送你了,让他好好伺候您。
康小八的脸上突然布满杀机,他手一动,“叭!叭!”两声枪响,小喽啰中弹栽倒……
左爷大惊失色:八爷,您这是……
康小八吹吹枪口:左爷,对不住了,你不该让他见我,这孩子太机灵,我不想在他身上翻船。
左爷:那我呢,你打算把我也干掉?
康小八:那倒用不着,你左爷身上的案子恐怕也不比我少,卖了我你也捞不着好……
左爷不吭声了,他惊恐地盯着康小八手中晃动的手枪。
秋月家北屋。
秋月和张山林相对而坐。
张山林:当年我爸爸救你爷爷的时候,那可是迎着洋人的枪子儿上去的,他老人家连句磕巴儿都没打;眼下,松鹤斋遇到了这么大的麻烦,你也知道,贝子爷、额大人咱都得罪不起,要救松鹤斋,只有靠秋月姑娘你了!
秋月沉默不语,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张山林:嗨,别哭啊,你倒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给句痛快话儿!
秋月站起身,冲进旁边的耳房,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张山林站起身:秋月,秋月……
百年往事 四十九
庄虎臣敲左爷家门。门从里面打开,开门人警惕地打量着庄虎臣。
庄虎臣:我是松鹤斋的庄掌柜,给左爷送银子的。
开门人接过装银子的包,打开看了看:银子收下了,您过去跟左爷打个招呼。说着,伸出胳膊朝东面指了指:左爷在那边儿呢。
义和团某拳坛。左爷和随从们都是义和团装束,左爷坐在太师椅上,随从们侍立左右。
三个穿着朝服的京官被五花大绑着押过来,其中有王雨轩。
庄虎臣一愣,自言自语:这不是王大人吗?
庄虎臣没敢再往前走,躲在了大树后面。
张山林从北屋出来,朝大门口走,边走边叹气:唉,挺好的事儿,秋月她怎么就想不开呢?对小玉:小玉啊,秋月要是答应了,你就赶紧给我送个信儿。
张幼林正好到门口,诧异地:叔儿,您怎么来了?
张山林脚下没停,没好气地:许你来就不许我来呀?
张幼林目送着张山林的背影远去,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左爷傲慢地:想不到吧,你们也有今天,这叫风水轮流转,你们往常得罪我左爷的地方,我都记着呢,不是不报,时候没到。
左爷站起身,来到三人面前:现如今是义和团的天下,你们落到我手里,一切就按义和团的规矩办,你们是死是活,就看天意了。
三个被绑着的京官跪在地上,被义和团众押着向拳坛磕头。
磕头毕,其中一个被带到一堆燃着的火前,向火里投进了一张黄纸,左爷站在边上,仔细地观察纸灰,看了一会儿:这个,放了!
京官甲被松了绑,跪在地上向左爷磕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第二个被带到火堆前面的京官乙被这场面吓晕了,瘫在地上像散了架似的,两名义和团团众架着他向火堆里仍进了一张黄纸,黄纸很快烧成了一团儿,左爷向旁边儿的团众一挥手:这个,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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