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最后,大山说行了。你感觉浑身被塞得满满的。”
罗莎·阿玛尔菲塔诺问:“塞满什么?是精液吗?”
“不是,宝贝,真没教养!塞满了别的东西,就好像是大山在操你,不过是在山洞里。明白吗?”
“在山洞里?”罗莎·阿玛尔菲塔诺问她。
“对。就是。”罗莎·门德斯说。
罗莎·阿玛尔菲塔诺说:“换句话说,就是在同一座大山的山洞里,那大山跟你做爱。”
“对,就是这样。”罗莎·门德斯承认。
接着,罗莎·门德斯又说:“我喜欢‘做爱’这个词。西班牙人真会说话。”
罗莎·阿玛尔菲塔诺说:“瞧你那怪怪的样子吧!”
“我从小就这个样子。”
她又说:“我给你讲点别的事情吧。”
“说吧!”罗莎·阿玛尔菲塔诺说道。
“我跟麻醉剂做过爱。真的,我发誓。你想知道是什么感觉吗?感觉就像空气在操你,没有别的,是纯粹的空气。”
“就是说跟警察做爱如同大山操你,而吸毒就像跟空气做爱。”
罗莎·门德斯说:“对。不过不是咱们呼吸的空气,不是咱们走在大街上的空气,而是沙漠里的空气,是沙暴,气味不同,没有大自然的气息,没有田野的气息,而是原汁原味的空气,是说不清楚的气味,就是空气,纯粹的空气,充足的空气,让你呼吸困难,甚至有窒息感。你以为会憋死呢。”
罗莎·阿玛尔菲塔诺得出如下结论:“就是说,警察跟你做爱就相当于大山在山洞里跟你做爱;你跟麻醉剂做爱就相当于跟沙漠空气做爱。”
“对极了,宝贝。麻醉剂操你总是在露天地。”
在那段日子里,罗莎·阿玛尔菲塔诺开始正式与丘乔交往了。丘乔是她第一个上床的墨西哥人。上大学的时候,有两三个小伙子追求她,但是没发生任何事情。相反地却与丘乔上了床。丘乔追求她的时间不长,但比罗莎·阿玛尔菲塔诺预期的要长。丘乔从埃莫西约回来的时候,送给她一串珍珠项链。当她独自一人的时候,试着戴戴项链,虽然项链不乏魅力(另外肯定价值不菲),她觉得不可能戴着出去。她的脖子细长、秀美,这项链需要配套衣服啊。项链之后,别的礼物随之而来:有时,二人在有时装店铺的大街上散步的时候,丘乔停步在商店橱窗前,指着一件衣服让她进去试穿一下,如果她喜欢,他就付钱。通常,她试试他指出的那一件,然后试穿别的衣服,直到看中一件完全喜欢的时装。丘乔还送给她艺术类图书,因为有一次丘乔听她说到绘画和画家:她在欧洲著名的博物馆里见过他们的作品。有时,也送她密纹唱片,通常是古典音乐,偶尔他也像导游那样关注地方文艺,礼物中有墨西哥北方音乐,或者墨西哥民间音乐;她独自在家的时候,一面洗盘子,或是一面把自己和父亲的脏衣服放入洗衣机的时候,会听音乐。
晚上,二人常常去高级餐厅吃晚饭,在那里总是遇上丘乔认识的男人,偶尔也有认识的女人。丘乔面对这些熟人介绍罗莎·阿玛尔菲塔诺的时候,总是说这是罗莎·阿玛尔菲塔诺小姐,哲学教授奥斯卡·阿玛尔菲塔诺的女儿,我的女朋友。立刻,罗莎·阿玛尔菲塔诺小姐会引起一阵赞美她美貌的议论声;随后就说起西班牙和巴塞罗那,这些圣特莱莎的名人绝对都去过巴塞罗那旅游,人人都对巴塞罗那赞不绝口,个个都是溢美之辞。一天夜里,丘乔没有送她回家,而是问她愿意不愿意继续跟他在一起。罗莎·阿玛尔菲塔诺以为他会带她去他家,但是轿车一直驶向西方,离开了圣特莱莎,在空旷无人的公路上转了半小时后,二人来到一家汽车旅馆,丘乔开了房间。这家旅馆位于沙漠中央,恰好面对一座沙丘,公路旁边只有灰色的灌木,时不时地显露出被狂风掀起的草根。房间很大,卫生间里有个类似小游泳池样的水力按摩浴缸。床是圆形的,墙壁和天花板上悬挂着镜子,夸大了床的面积。地上的粗麻毯很厚实,几乎像床垫。没有冰箱酒柜,但是有个小吧台,上面摆着各种白酒和冷饮。罗莎·阿玛尔菲塔诺问干吗要带她来这种地方,这是阔佬带妓女来的地方!丘乔寻思片刻,回答说是因为这些镜子吧。他说话的口气像是道歉。后来,他脱光了她的衣服,二人在床上和粗麻毯上做爱。
丘乔的态度一直比较温柔,操心女伴的快感多于自己。最后,她来了一次高潮。于是,丘乔停止动作,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铁盒。罗莎·阿玛尔菲塔诺以为是可卡因,但盒里没有白粉,只有黄色小药片。丘乔拿出两片,用一口威士忌咽了下去。二人在床上说了会儿话,然后,他再次操她。这一次,他表现得毫无温柔之处。她惊讶之余,没有抗议,没有说什么。看样子,丘乔打算玩遍一切可能的姿势;后来,她回想这事的时候,觉得有些姿势是她喜欢的。天亮时分,做爱停了,二人离开了汽车旅馆。
在充当停车场的空地院子里(一道红砖墙把院子与公路分开),还有别的车辆。空气新鲜、干燥,有淡淡的麝香味。这汽车旅馆以及周围的一切仿佛被包裹在一个无声的袋子里。二人走在停车场寻找自己的车子时,听见了公鸡在打鸣。开关车门的声音、启动马达的嗡嗡响、轮胎轧在沙土上的嚓嚓声,让罗莎·阿玛尔菲塔诺觉得好像鼓声隆隆。公路上没有卡车通过。
从那次以后,罗莎·阿玛尔菲塔诺与丘乔的关系越来越奇怪。有几天,丘乔的样子好像没她就不能活了。又有几天,他对待她的态度,好像她是他的奴隶。有几天夜里,二人睡在他的单元房里。罗莎·阿玛尔菲塔诺早晨醒来时,发现丘乔不在身边,因为丘乔早起是为了做个直播节目,题目是《早晨好,索诺拉》,或者《朋友,早安》。她说不准确,因为从来没听过。这个节目是往返国境的卡车司机、运送工人去工厂的班车驾驶员以及所有圣特莱莎早起的人们收听的。罗莎·阿玛尔菲塔诺醒来以后,自己做早点:通常是一杯橘汁、一片烤面包,或者一片饼干;然后洗盘子、杯子和榨汁器,最后离开。有时候多待上一会儿,看看窗外的蓝天下城里的风光,接着收拾床铺,在房间转上几圈,想想自己的生活,想想自己跟这个奇怪的墨西哥人的关系。她想他是不是真喜欢她,他对她的感情是爱情吗?而她自己对他的爱或者肉体的吸引力,或者什么东西,这些是不是她期望的男女关系呢?
有些下午,他和她开车去城东,去山上的瞭望台眺望圣特莱莎,远看华灯初上的情形,欣赏那像巨型黑色降落伞样的夜幕缓缓落到沙漠上的风景。每次一到那里,静静地看过落日的景象之后,丘乔就拉开裤链,搂住她后脑勺,让她面部贴在他两腿之间。她于是把他的生殖器含在口中,轻轻吸嘬,等鸡巴硬了以后,再用舌头舔舔。丘乔要射精的时候,她发觉他会用力按住她脑袋不让离开。她的舌头不再动弹,一动不动,仿佛鸡巴整个在她嘴里让她窒息了,一直等到他把精液全部射入喉咙里,即使如此,她也不动;尽管她听见了他的呻吟、有时是他令人难以置信的喊叫,她情人喜欢说淫荡的话语,来高潮的时候大声骂街,当然不是骂她,而是骂那些不确定的人物,骂那些只在此时出现、随后很快消失在夜空里的幽灵。接着,虽然她嘴巴里还有苦咸的味道,却点燃一支香烟;与此同时,丘乔从他的银烟盒里拿出一只里面有可卡因的卷纸,在银烟盒的盖子上吸食;那盖子上刻画着田园风光。丘乔借助一张信用卡把白粉分成三行,用一张名片吸食;名片上写着丘乔记者、播音员的身份以及广播电台的地址。
有个黄昏,罗莎·阿玛尔菲塔诺没等丘乔邀请(实际上,他从来不请她吸食白粉),一面用手掌擦掉嘴巴上的精液,一面要丘乔留下一行白粉让她吸。丘乔问她真的要吸食?然后表情冷漠,但尊重她的要求,把烟盒递给她并且送上一张新名片。罗莎·阿玛尔菲塔诺吸食了剩下的全部白粉,然后仰首望天,看着那一片漆黑的乌云。
那天夜里,她回到家中,一进院子就看见父亲在跟那本挂在后面晒衣绳上的书籍说话。随后,她不等父亲发觉,连忙钻进自己房间看起小说来,思考着自己跟那个墨西哥人的关系。
当然啦,丘乔和罗莎的父亲早就认识。丘乔从那次见面得出的看法是肯定的,而罗莎认为他撒谎,认为他和她父亲的看法一样是反常的。那天夜里,奥斯卡·阿玛尔菲塔诺给丘乔提了三个问题:第一,他如何看待六边形;第二,他会不会画六边形;第三,他如何看待圣特莱莎连续杀害妇女的案件。丘乔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是:没想过。对第二个问题的回答是:真不知道。对第三个问题的回答是:事情是令人遗憾的,但警方不断抓住凶手。罗莎的父亲没再发问,坐在扶手椅上纹丝不动,他女儿则送丘乔出门。等罗莎返回房间,丘乔的轿车马达声还在耳边回响的时候,奥斯卡·阿玛尔菲塔诺警告女儿小心这个家伙,此人让他感到不安,但没提出可以支持这些话的理由。
罗莎站在厨房里说道:“要是我没理解错的话,最好是甩了他。”
奥斯卡·阿玛尔菲塔诺说:“那就甩掉吧!”
“哎呀,爸爸,您越来越发疯了。”罗莎说。
“这是真话。”奥斯卡·阿玛尔菲塔诺说道。
“那怎么办?又能怎么办啊?”
“你,离开这个爱撒谎的白痴狗屎吧!我嘛,不知道,等咱们回欧洲后,我去住院,让医生给我用电击疗法吧。”
奥斯卡·阿玛尔菲塔诺与丘乔第二次在罗莎在场的情况下见面,是除去罗莎和丘乔之外,还有查理和罗莎·门德斯在阿玛尔菲塔诺家里的情况下发生的。这两对男女正要离开的时候,奥斯卡回来了。实际上,奥斯卡不该回家,本应在大学里上课,但是那天下午他说有病,就早早回来了。见面的时间很短,虽然她父亲到了最后不寻常地容易亲近起来,可罗莎·阿玛尔菲塔诺已经安排她的朋友们只要一有机会就赶快离开;但是,离开前,罗莎的父亲和查理之间有了一番谈话,虽说不上令人愉快,但绝对不讨厌,恰恰相反,过了几天以后,她父亲和查理的谈话,据罗莎回忆,越来越有了清晰的范围,仿佛时光一经老人古典式的描绘就不停地吹拂起一块灰色平面石头,上面有黑色纹理,布满了尘土,吹拂的结果就是石头上镌刻的文字变得完全清晰可读了。
根据罗莎推测,因为那时她不在客厅,而是在厨房里倒四杯芒果汁,因此只能推测:事情是从她父亲故意刁难客人,向她的客人提问开始的,当然对他自己的客人也许不会如此;或许事情是从天真的罗莎·门德斯的原则声明开始的,因为起初似乎是她的声音在客厅里占据主导地位。也许是罗莎·门德斯说到了她对电影的迷恋。于是,奥斯卡·阿玛尔菲塔诺问她是否知道什么是似动现象。由于不可能有别的答案,查理替罗莎·门德斯做了回答。他说:似动现象就是形象在视网膜暂留引起的运动错觉。
奥斯卡·阿玛尔菲塔诺说:“正确。形象在视网膜上可以存留片刻。”
于是,她父亲把罗莎·门德斯丢在一边,可能门德斯说了一声“哎呀呀”,因为她虽然很无知,可是吃惊的本事也很大,学习的愿望也很强烈;奥斯卡直接问查理知道不知道是谁发现了这个视觉暂留现象。查理说他不记得名字了,但是肯定是个法国人。对此,奥斯卡说道:
“正确。是个法国人,名叫普拉托教授。”
教授发现了原理后,立刻急不可耐地投入实验,用自己建造的各种装置实验这个原理,目的是通过固定形象连续快速运动产生动感。这样,走马灯就诞生了。
“知道走马灯是什么吗?”奥斯卡·阿玛尔菲塔诺问道。
查理说:“我小时候有一个。还有过一个魔盘。”
奥斯卡说:“一个魔盘。真逗!还记得魔盘的样子吗?能不能给我描绘描绘?”
查理说:“马上可以做一个。就是需要一张薄纸板、两根色笔和一根线,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样吧。”
“不,不,不,用不着!”奥斯卡连忙说,“描绘得很好,足够了。在某种程度上,咱们脑海里有几百万个魔盘在飞舞、盘旋。”
“啊!是吗?”查理表示惊讶。
“哎呀呀!”罗莎·门德斯表示惊讶。
“是的,因为是个小醉鬼在哈哈笑。魔盘的一面画的就是这个哈哈笑的小醉鬼。另外一面画的是牢房,确切地说是牢房里的栅栏。魔盘一旋转,哈哈笑的小醉鬼就在牢房里面了。”
“这可不是笑的理由啊,对吗?”奥斯卡说道。
“对,不是理由。”查理叹口气。
“但是,小醉鬼(对了,为什么叫他小醉鬼,而不是醉鬼呢?)在笑,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在监狱里面。”
罗莎·阿玛尔菲塔诺记得,查理有一阵工夫用另外一种眼神看着她父亲,好像要猜出她父亲打算把他拉到什么地方去。前面说过,查理是个心气平和的人,在那一阵工夫里,正是他那平和的态度没有变化,但眼睛里有了变化,据罗莎·阿玛尔菲塔诺回忆,他观察她父亲的透镜可能不好用了,需要平静地加以变化,变化的行动不到一秒钟,但恰恰在这刹那间,他眼神是裸露或者空虚的,至少是“闲着”的,因为一个透镜收起来,另外一个换上去,两个动作不可能同时进行;而就在这一瞬间,据罗莎·阿玛尔菲塔诺回忆,好像是她编造出了这个瞬间,查理的面部表情是空洞的,或者说是被高速倒空的,另外,令人吃惊的是以光速倒空的,这是夸张的明喻,但比较接近;他整个面部都是空洞的,包括头发和牙齿,虽然这等于什么也没说,而面颊、皱纹、毛细血管、汗毛,统统空空洞洞,处于无防御状态,整个空洞的程度,根据罗莎·阿玛尔菲塔诺回忆,惟一的答案很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会令人头晕和恶心。
奥斯卡·阿玛尔菲塔诺说:“小醉鬼哈哈笑,是因为他想自己是自由的,但实际上却在监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