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自信心和自尊心陡增。接着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做自我介绍。我说,我竞选这个职位是为了向大家证明阿富汗女性能够干成大事,担任高级职位;我将以国家利益为先,个人利益居后为使命;阿富汗现在千疮百孔,满目疮痍,亟需新的声音和新鲜血液来重建。我还说,尽管我才30岁,但不是新手,我有大量的专业从政经历。
接着,我还说自己多么热爱阿富汗及其文化,我的决心是打造一个更加美好的阿富汗。我像以往抒发心声时一样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说得忘我,连他们什么时候开始鼓掌我都没察觉。接着,掌声越来越大。等我讲完了,发现好多议员,包括传统主义者、有权势者,都在大力鼓掌,掌声雷动。许多议员还走到我跟前,盛赞我演讲中流露的真诚。一名来自昆都士省的普什图人,是我父亲的一位老朋友,走过来,轻轻地在我额头吻了吻,还低声说我没有辱没父亲的名声。看到反响这么好,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很可能会赢得这个职位。计票开始后,我紧张得几乎不能呼吸。
最终,我大获全胜。这是阿富汗历史上第一次有女人—— 一个“可怜的女孩”,入选如此高级的政治职位。
这真是难以置信。我的脸泛着红光,像一朵绽放的花,有那么一刻我仿佛感觉自己在空中飞。突然,记者从四面八方冲上来将我团团围住,像连珠炮似的问了很多问题。你首先要解决女性的什么问题?你打算怎样推进变革?一个女人怎么能称职地履行这么高级别的职位?这是我的首次新闻发布会,真是令我战战兢兢,但我尽量回答得诚实明了。我不是那种不喜欢记者的议员,在阿富汗,很多记者做得很棒。他们与公众分享信息,敢于挑战权势,所以我一直对媒体怀有应有的尊重。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几乎时刻都被媒体包围。没有人会料到一个女人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我也成了阿富汗的一道新的亮丽风景线。我决定在每次采访中表明我不只是人们的一个好奇对象,而是一名实实在在的政治家,绝对称职。
接着,卡尔扎伊总统宣布内阁大臣组成。唯一的女性内阁成员是马苏德 · 贾拉勒,曾经做过医生,她是唯一一名与哈米德 · 卡尔扎伊竞争总统职位的女性。虽然她竞选失败,得票很少,但卡尔扎伊任命她为妇女事务部长。一直到今天,女性还没有担任主要部门的部长级职位,这是令我尤为失望的一点。如果一个女人能够当妇女事务部长,为什么她就不能当商务部长,交通部长呢?只要她具备相应的资历,她也完全可以担任其他高级职位。卡尔扎伊确实对另一名女性委以重任。2005年3月23日,他任命广受尊敬的哈比巴 · 索拉比为巴米扬省省长,从此她成了阿富汗广受欢迎的著名政治人物。
所有职位的人员到位后,议会正式开始。这是又一历史性时刻,阿富汗电视台和全世界的电视台都对此进行了直播。由于议长不在场,由我来主持第一次全体大会。我看了一下会场,再次猛地意识到自己在主持一场由前总统、部长、游击队领袖等人参加的大会,但我内心一点儿都不紧张。辩论是我人生中的一大爱好,能够主持如此重要的辩论真的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喜欢得不得了。
那一天进展相当顺利。大会结束后,很多男议员评价说,真想不到一个女人能够把会场秩序维持得如此出色。他们现在也认识到这不仅是阿富汗女性当选副议长,也是整个国家的一个重要的象征性时刻。
但嫉妒之心也随之而起。一些老议员,尤其是贪腐的议员,正日益失去权势和公众的支持,他们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些老牌的政治家过去都是凭借枪和恫吓手段的,如今看到一名年轻女子的政治知名度和影响力不断提高,心里大为不悦。每次我在走廊里经过他们身边或者从讲台上走下时,都会听到他们小声嘀咕:“什么?一个女人在主持议会,而我们却要坐在这里看?不行,不能让她再这么下去。”我并不理会这些人,而是集中精力兑现选民们当初选举时我向他们做出的承诺。比如,喀布尔至法扎巴德的公路还是一条尘土飞扬的泥土路,没有沥青,我开始到处游说,筹集资金,想建设一条连接巴达赫尚省和首都城市的像样的大公路。一次赴美国进行国事访问,我见到了乔治 · W · 布什总统及其夫人劳拉。我觉得劳拉平易近人、温柔亲切,非常喜欢她。她非常关注民生问题——儿童权利、妇女权益、校园建设工程、人权,等等。看得出,身为母亲的她能够体会到发展中国家的妇女和儿童的悲惨遭遇。她向我提了许多关于阿富汗形势的问题,我简要地向她讲述以及美国所能帮的忙,她听得很认真,她的支持是对我莫大的鼓舞。
我还利用在美国访问的机会力图为这条道路的修建赢得更广泛的支持。美国大使说,尽管他们不能许下任何诺言,但他们会认真考虑我的请求。四个月之后,美国国际开发总署批准了这条道路的援建预算,我当时的那种高兴真是无以言表。
如今这条道路已经竣工,大大改善了巴达赫尚省人民的生活。过去,从巴达赫尚到首都喀布尔至少也得三天,如今缩减到一天都不用。沿途风光无限,在我眼里那是阿富汗最美的风景。一些巴达赫尚省的人们甚至称之为“法齐娅公路”。虽然我几经努力,位于阿坦加通道另一侧的公路还是没修好,但这条路不修好我是决不罢休的。完成父亲当年开创的伟业,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最近几年,我会见了好几位国际著名的政治家,包括英国前首相托尼 · 布莱尔,戈登 · 布朗和现任首相戴维 · 卡梅伦。我还两次会见希拉里 · 克林顿,她是个非常有感染力的女人,具有无限的优雅和权力。我还见过加拿大总理史蒂芬 · 哈珀和加拿大国防部长彼得 · 麦凯。
我还没见过奥巴马总统,但希望能有这个机会,他在阿富汗也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他成为美国的首任黑人总统,对我们来说是个极大的鼓舞。许多人还认为他会倾向于以谈判结束战争。他对外交政策和全球性问题都有着深刻的理解。
这几年来,我与一些外交官、援建工人、记者结成了为好友,成为忠实的盟友。我深信,我们之间有许多东西值得互相学习,国家之间的合作更是不可或缺。长期以来,阿富汗一直是个走卒,任由国际大国摆布。我坚信,阿富汗总有一天能够成为一个在亚洲地区有实力的强国。从国家层面而言,我们必须学会从战略高度与同盟共事,更要勇敢地面对敌人。
我们不一定要成为令全世界都害怕的恐怖民族,也不必是全球都怜悯的苦难种族。阿富汗是个伟大的民族,也一定能够成为一个伟大的国家。这是我终其一生的抱负。我不清楚真主赋予我怎样的使命,只知道一定有一个。或许是他希望我领导国家走出腐败和贫穷的深渊,或许是他只想让我做一个勤勤恳恳的议员,当好母亲,养育好两个明星般灿烂的女儿。无论国家的前途命运如何,我个人的命运如何,我知道那都是真主的安排。
亲爱的爸爸:
你牺牲的时候我才四岁。在那短短的岁月里,你直接对我说话的仅有一次,而这唯一的一次还是让我走开。
我不知道,当你看到我今天所处的位置时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我真心希望你能为你最爱的妻子所生的最小的女儿所取得的成就而自豪。
爸爸,虽然我不怎么了解你,但我却继承了你许多的优良品质。每当人们讲起你的故事,我常常为你的正直、坦率和勤奋而骄傲。即使在今天,你已去世多年,很多人依然深深记得你的这些品质。这于我是莫大的鼓舞。
我认为,一个人如果对自己都不诚实,那么何来对他人诚实?我知道,你的坦率和诚实品质令你在议会中与众不同。你总是坚信自己的所作所为,坚守自己的价值,坚持自己所代表的人们的决定。你的伟大之处正是因为拥有这些品质。
如今我也像你一样成了一名议员。我常常回忆起你,真想知道面对困难时,你会怎么处置。
一想到你我便有了无畏的勇气和决心。30多年过去了,你依然是我和整个家族的榜样。
我继承的远不止是你的价值观,爸爸。我还继承了你的政治传统,一份我永不辜负的遗产。即便我知道,有一天,或许我也会像你一样因为工作而牺牲,但我也不会放弃这份珍贵的遗产。
但是,爸爸,我不希望会发生那样的情况。或许,真主保佑,真的不会发生。如果我能够大难不死,或许将来有一天可以当上总统。爸爸,你觉得这样好不好?但愿我的这个抱负能令在天堂的你喜笑颜开。
你的爱女法齐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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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战乱之国的梦想
2010年让我先来跟大家分享一个故事吧。
两年前,我去巴达赫尚省的一个村子倾听民声,顺便调查一下我能为他们做什么。路途险阻,黄昏时分我们被困在一个村庄,没办法,只好在村里过夜。我们待的那户人家是村里最富有的家庭之一,而这个村却极端贫穷。户主带着我们前往他家,一路上村民们列队在道路两侧,热情迎接我们。跟村民们谈了一会儿,我们便来到了那户人家。
一名大约三十来岁的漂亮女子出门迎接。她身穿褴褛的衣衫,头戴深红色海加布(穆斯林妇女戴的头套)。我跟她打招呼,她弯腰吻我的手。我很尴尬,因为没有为她做过什么,也没有为她的村子做过什么,她没必要这么做。我感到不安,所以就没让她吻我的手。她看起来不高兴,还有点战战兢兢,但还是请我们进了客厅。房间又小又黑,过了好一会儿我的眼睛才适应。
等我双眼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后,发现那女人挺着个大肚子。
女人给我们斟了绿茶,拿出桑葚干和胡桃给大家吃。我问她共有几个孩子。她回答说有五个,每个都不超过七岁,现在又有七个月的身孕。我不禁为她担心起来:总感觉她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就在这时她又出去,回来时端上一大盘阿富汗大米甜布丁,是她亲手做的。她张开一块布,把一大木碗的米饭放到了上面。
我就趁着吃饭这个机会和她攀谈起来,以便了解她的生活。我们先是从天气谈起。
我说:“现在是夏天,你们村海拔这么高,所以即使是夏天也感觉冷,冬天这里一定冷得不得了吧?”那个羞涩的女人回答说:“是啊,冬天我们这里的雪下得很大,我们都没办法出门。”我问她:“那你怎么办呢?有人帮你做家务吗?”她回答说:“没有人帮忙。我早上四点就起床扫雪,把马厩门前的雪打扫干净了,接着就给奶牛和其他家畜喂食。然后我准备面包圈,在炉子上烤圆盘饼。再接着打扫房子。”“但是你的肚子这么大了,还要亲自做这么多家务活吗?”我问。
“是的。”她回答。看到我露出惊讶的神色她倒也显得很惊讶。
我说,我看她脸色不大好,很为她担心。
她告诉我说她病得厉害,“我干了一整天的活儿,夜里疼得动弹不得”。
我问她为何不去看医生。她说这是不可能的事儿,医院离得很远。我说,我代她向丈夫说说,让他带她去。
她回答:“如果丈夫带我去医院,我们就不得不卖掉一头山羊或者绵羊来支付治疗费,他根本不会答应的。再说了,我们怎么去医院呢?去医院要走三天的路,我们没驴也没马。”我告诉她说,她的命远比一头山羊或者绵羊珍贵。如果她身体好了,就可以照顾整个家庭,但如果她病了,就谁也照顾不了。
她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地挤出一个带着愁苦的微笑:“如果我死了,丈夫就另娶他人,整家人可以喝山羊奶,吃绵羊肉。但如果我们没了一头山羊或绵羊,家人吃什么?…》小说下栽+。电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