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眠霜的话其实听来便是漏洞百出的,不过这不重要,因为这代表着臣服,代表着不触皇权。
所以靳螭听到这话,眉蹙了一下,却没往下再去追个究竟,反倒是撇着嘴的说到:“哎,激动归激动,好歹也克制一下嘛,这一声的,不知要引起皇城百姓多少不安……”
他说着已摆手,是以众人散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出声的夜白却朝前走了两步,直直地站在了皇上的面前:“舅舅,我的悦儿呢?”
他喊的不是皇上,而是舅舅,这一句话,也似带着一丝温柔的缓和气息,像聊家常似的。
可是靳螭却是眉眼高挑,因为自夜白八岁之后,就没再叫过他舅舅,而更重要的是,他竟然问的是悦儿,是苏悦儿,是那个他内心忌惮的苏悦儿!
“你的九王妃你问朕?”靳螭此刻一脸不悦之色,但随即却又有了不安:“等等,你什么意思?难道……她不见了吗?”
夜白的眼“盯”着靳螭,语气又硬又寒:“舅舅,我要我的悦儿!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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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如焚
残王狂暴危险的传闻早已在烈武的境地上沸沸扬扬的传播了多年。
是以街头百姓当他是可怕的恶魔,人人敬畏;宫中侍者当他是危险的虎主,小心伺候。
但夜白那一张脸偏是那么的俊美,这又使得见过他的人,觉得传闻不可信,更在远远的观察与少有的接触里,认定他也许只是沉默难以亲近而已,并非真的可怕。
但先前的一声龙吟,让他们有所不安的奔来,看到夜白主仆三人在此,他们以惊扰宫闱之错将其围住,那时都还一个个纳闷这位半夜不睡觉到处赏月的王爷这是发的什么癔症。
而在这一刻,当夜白以一种又硬又寒的声音,以一种完全无视身份尊卑的口气和态度向皇上要人时,大家都在惊愕中打了一个寒颤!
这是癔症吗?这是癫狂!这是藐视!
切切实实的藐视!
否则,残王为什么毫无尊敬之态?为什么敢直视,不,是盯着皇上的眼,以一种几乎命令的口吻在要人?
他们傻了,也呆了,因为他们谁都没想到残王竟敢向皇上如此这般说话。
而此刻的靳螭也没想到,但没想到的不是他的直视,不是他的无视尊卑,而是他竟然真的在和自己要人!
“你疯了吧你!”靳螭震怒般的冲着夜白怒喝:“你和朕要什么悦儿?难道朕藏了你的悦儿不成?”
“活人见人,死要见尸,你还我!”夜白一声暴喝,带着近似龙吟般的怒吼,立时震骇的周围侍卫纷纷止不住的腿软,就连皇后单氏也是身子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威压!真龙的威压,即使是残体,也会让他们无法承受。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靳螭也是龙武魂,但他不是真龙,更没达到夜白的七层上限,所以听到这一声暴喝,也不免脸色发白,身子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我还你什么,我还你……”靳螭费劲地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被这股威压给震慑下去,却也因此连帝王的自称都丢了:“我又没,没藏你的人!”
就在此时,一团蓝色如流星一般飞掷在了众人身边的空地之上,霎时蓝色炸开,光团变了光波向周围立刻荡开,如一道水波一般。
当即那些腿软的侍卫压在身上的千斤之重立刻消失,个个是纷纷起身慌乱的站好,惶恐不安的瑟缩着,像是怕皇上会责难他们的无用。
皇后单氏也赶紧地从地上站起,狼狈的整理着衣裙,却不免恼怨的埋了夜白一眼,毕竟她出丑了。
可此刻,靳螭哪里顾得上他们?在这光波荡开的一秒,他的身子终于不再处于惊骇的颤抖,自是感激直身的抓了夜白的衣领,用着至高无上的口吻冲他反声喝到:“你给朕听清楚!这事儿,你得给朕一个交待!”
靳螭的话音刚落,夜白的嘴角一抽“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血来,抓着夜白正在努力挽回皇帝权威的靳螭毫无防备当即被喷了个满脸血花,然而他却没法发怒,因为他面前的夜白,眼一翻的就倒了下去,像是完全失去了意识。
“王爷!”霍惊弦和殷眠霜都是一惊,但也只能叫出声来而已,因为皇上就在他们的跟前。
“夜白?夜白!”靳螭抓着夜白的衣领,惊恐非常,此时,一个声音却从侍卫们的身后响起:“皇上勿忧,云天来了!”
立时侍卫们闻声纷纷相让,随即霍玉弓背着一个发须全白骨瘦如柴的老人来到了皇上的面前。
“傅先生,你来的正好,快,看看他是怎么了!”靳螭已顾不上生夜白的气了……虽然夜白说兽潮可能将就此不再,但还要三年才能验证,未来一天不定,烈武就必须有他这个战神来护,他自是怕夜白出事的。
“好,我这就给他看看。”傅云天应着声时,霍玉弓以将老者轻轻地放在了夜白的身体跟前,立时老者双腿就瘫在地上,那扭曲的角度,足可见这双腿,他早已无知觉。
傅云天将手伸出摸在了夜白的腕间,片刻后,他轻叹了一口气:“皇上,王爷这是心急如焚,忧冲肝火,一时燥去了肺上,这才吐血昏厥。”
“什么?心急如焚?”靳螭难以置信的看着昏厥的夜白,似不明白,一个妾室而已,何以令他如此:“那他可有危险?”
“有,他此刻燥在心肺,必须云天即刻利用硫泉之水为他药浴浸泡,金针刺穴排去这燥才行,否则……心脉若伤,日后再有大战,他一动威势,可能就会吐血昏厥,等于丧失战力……”
“啊?”靳螭惊愕,急切的连忙摆手:“来人,速速为傅先生准备盘龙浴殿!”
傅先生要的是硫泉,这皇宫之中唯一的硫泉便是宫阙后山的盘龙浴殿,靳螭自是赶紧要啥给啥。
“臣还要一些名贵的药草……”
“你说就是,只要库里有的,纷纷调出来!”靳螭迅速表态,当下傅云天一连说了八种草药名,个个听得周遭人是牙裂面愕。
“记住了吗?”靳螭很肉痛,但再肉痛也比不上内心的不安,所以他转头冲着单氏询问,当即单氏脸有苦色的点了头。
“那就速速去取,差人送过去!”
皇上发话,单氏自然应声,当即是匆匆离去,要去开库中库取那傅云天要的八种奇草珍物。
而这边,霍玉弓背负了傅云天起身,霍惊弦也赶紧的背了夜白,在殷眠霜的帮助下,匆匆奔往盘龙御殿。
当这一行人迅速地消失在眼前后,满脸血污的靳螭这才抬手抹了一把脸,随即转头喝问一旁的太监:“来人,速速去几人到烛龙苑问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九王妃就没了?”
太监应声差人而去,靳螭一脸愠怒的咬着牙,拂袖而去。
两刻钟后,换了一身龙袍便服的靳螭已坐在御书房里。
脸上的血污已去,但此刻他的面色却是怒并未散去,因为跪在下面的太监说了打听来的事因,只听得他心头冒火。
“当真是说朕宣召了他?”
“是的,伺候在近殿前的两个丫头听的清清楚楚,而后那位九王妃就不见了!”
“啪!”靳螭怒不可遏的拍了桌子:“混蛋!这是谁吃了豹子胆,竟敢矫诏?竟敢在朕的皇宫之中掳人?”
太监哆嗦的匍匐在地,根本不敢接茬儿。
“你!即刻传旨,命禁卫军彻查皇宫,务必找出这九王妃来!”
“是!”太监答应着立刻出去招呼,靳螭睚眦欲裂的站在那里咬的牙齿吱吱作响:是谁?是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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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软肋
靳螭很忌惮苏悦儿,他害怕她是荣澜国的皇族后裔,所以对于她自然是要盯着的,也的确是宁可错杀,不愿放过的。
但,若要动手,现在却不到时候。
夜白表示了对她的倾心,他派了风鬼监看,一连几天的描述下来,这两人真的是如漆似胶。
至少在风鬼的描述里,两人基本上都是黏在一起的,特别是九王妃时时刻刻地抱着夜白胳膊这件事,简直让靳螭大为惊奇,毕竟他所知里,夜白就没让哪位王妃这么亲近过。
所以他相信夜白是真的被这位的美貌所迷……他必须承认,苏悦儿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就那份绝色,若不是他实在不好向外甥的妾室下手,只怕早就动手抢来将其压在身上……
他不能轻易的动苏悦儿,因为动不好,就会引起夜白的不满。
烈武国是需要夜白守护的,至少在这三年之内,他还是得让夜白安安稳稳地为他护卫着烈武国,如此,怎能动他倾心的九王妃?
再者,温氏已经看过了陈氏的记忆,确定了陈氏的出身,也等于证明了苏悦儿并非荣澜国之后。
那么她的强大其实就是自己的一张手中王牌,而且,她还能为太子提升提供助力,那日后自是对靳家也好处极大。
所以综上考虑,他根本没打算这个时候去动苏悦儿,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要给苏悦儿一个什么封号,来让她安安稳稳地困在自己手中三年。
但谁承想,后天就是凯旋宴大办的日子,今个夜里,苏悦儿竟就莫名的被人劫走,失踪于他的皇宫?
他感觉到了不安,感觉到了危机,他不由的猜想,到底是谁,如此的需要着苏悦儿以至于将她掳走!
“皇上!”单氏一脸关切的进了殿,靳螭当即询问:“药都送去了?”
“送去了。”
“夜白现在什么情况?”
单氏摇头:“不知道,他那两个亲随,一左一右的跪在殿外,殿内傅先生又给他要下针治疗,臣妾帮不上忙,且心有所忧自然就先回来了。”
“你忧什么?莫非是你抓了她?”靳螭立时眉眼有了一抹厉色。
“不不!”单氏当即摆手,一脸惊愕与惶恐的看着靳螭:“臣妾哪有那个胆子?陛下若不下令,臣妾断然不会碰她的……只是皇上,不是您吗?”
“朕还想是朕呢!若是朕,朕就不用在这里头疼到底是谁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掳人了!”靳螭忿忿地砸了一下桌子,随即又盯着单氏:“说吧,你忧什么?”
“臣妾以为是皇上您叫人掳走的她,自是忧心会不会如此陛下和残王之间,难以舅甥亲和。”
单氏的言语让靳螭忿忿的脸色多了一抹愠怒。
“亲和?为了一个妾室就对朕出言暴喝,还用了龙吟,简直是疯癫!”他说着不满的又砸了一次桌子:“更还就什么心急如焚,这就昏厥了?这还是真的堂堂战神吗?”
审视闻言看着靳螭怒不可遏的样子,眼珠子一转,上前两步轻抚了他的背心,以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言。
“皇上,您不应该生气的,今日虽然是难堪了些,但您也抓到了残王的软肋啊!”
靳螭一愣,随即看着单氏眉眼圆睁:“你的意思是,这苏悦儿……”
“嗯。”单氏点了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残王这是动了心动了情,才会今日如此的疯癫,皇上不妨日后对这苏悦儿好一些,至少换个残王安稳听话,待到三年后,咱们再看兽潮是否依旧。若是兽潮不复,残王也必须了去的话,有什么会比殉情佳话更好,更被众人接受的呢?”
靳螭此时点了头:“你说的对,这的确是个好的软肋,朕是该对她好一点……不过,现在还得先把她找到才行!”
“皇上不急,皇宫就这么大,又有阵法禁飞,那苏悦儿没从宫门离开过,就必然还在宫里,大不了就是掀地三尺,总之臣妾一定会帮您把她给找出来的!”
……
在皇宫里开始大搜查时,盘龙殿外,霍惊弦依然跪着。
内心的自责让他此刻恨不得给自己一箭,而他身边的殷眠霜却从地上爬起,伸手拍了一下膝盖的土。
“眠霜,你……”看到身边的殷眠霜如此,红了眼圈的他自是不解而问。
“皇后都走了,我没必要跪着了,要跪,你一个跪吧!”殷眠霜说着扭身往地上一坐,立时把霍惊弦弄了个呆懵。
“傻了?”殷眠霜白他一眼,凑过去了一些声音压低言语:“王爷没事。”
“什么?”霍惊弦惊愕:王爷明明都吐血了,怎么叫没事?
看着霍惊弦那几乎带了责备的惊愕眼神,殷眠霜抬手就在霍惊弦的脑袋上拍了一下:“你怎么跟巫承候那小子一样的笨了呢!”
霍惊弦依然懵着,殷眠霜只好扯了他的耳朵,嘀咕了两句,当即霍惊弦的两眼就有了亮色。
“你确定?”
“这不废话吗?”殷眠霜没好气的瞪着他:“王爷心急如焚杀人狂暴,我信,吐血昏厥,他才没那么弱!那帮孙子没跟过王爷,不知情,你怎么也二了!”
“我,我……”
“我知道你这是关心则乱,何况你心里也自责。”看着霍惊弦支吾到结巴,殷眠霜当即抬手拍了下他的肩头:“没事的,王爷这么下本的倒一回儿,皇上定然会把王妃交出来的,只不过,他演戏也得演够,看着吧,找得鸡飞狗跳之后,王妃就回来了!”
霍惊弦咬着唇的点了点头,殷眠霜则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浴殿,嘴角浮着一丝浅笑。
他才不会告诉霍惊弦,不是他聪明的看透了夜白玩的一招苦情相逼,而是他能听到殿内王爷和那瘦老头的言语,知道了真相。
此刻殿内,一个蓝色的光罩在殿内温泉之上,内力除了蓝色,什么都看不见,而霍玉弓一脸戒备的站在那里,做着他的安保。
而蓝色的光罩内,傅云天正瞪着夜白:“我承认你这招挺好,能逼得皇上交人,或是帮你找出人来,可你如此就不怕他会心中对你生了芥蒂,日后君臣不齐心了吗?”
夜白的冷脸上扬起一抹寒色:“君臣齐心?那是骗人的。而且……我只有十年可活,死后连尸骨都不会有,你觉得,我会在乎他的芥蒂吗?”
傅云天闻言叹了一口气,矍铄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那你的那个什么王妃呢?你是真的在乎她?”
夜白的唇抿了抿,随即点头轻言:“是的,在乎,我想,剩下的十年,她会是我的新目标。”
……第五更,还有两更!
☆、第二百零六章 后门
傅云天听到夜白这么说,惊愕的一笑:“难得,你竟然也会把女人当目标?哎,要是赶我明天离开前,她能找到,我一定好好地看看她,长得是不是三头六臂,否则怎么能让你如此的在乎。”
夜白的眉一挑:“你又要走了?”
“火流沙的金焰花再有半个月就到花期,我可得去守着。”傅云天说着伸手揉了揉自己浮在水里的腿,似乎用这种方式在感受着它们的存在。
“你还差多少?”
“还有五种,估摸着,还得两年才凑的齐。”傅云天说着冲夜白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