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漆黑一片,身畔空空如也。酸软的腰肢让她坐都不想坐起来,可这夜却静的让她莫名心慌。以往楚墨岑就算再欲|火中烧,也不会这样折腾她。今天他要了她一次又一次,不容拒绝,不容她逃避。就像是故意为之。
意识到这点,她赶紧摸了摸身侧的被褥,很凉没有皱痕。显然楚墨岑并没有睡过。
凤倾天皱着眉,撑着一身快散架的骨头下床,好在身上穿着里衣,只需要披件袍子就能出门。否则要她一件一件穿好,倒不如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睡。
明月高悬,她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不大的四合院在月光下清清楚楚。她蹑手蹑脚穿过横廊,一间一间屋子探去。
秋夜凉如水,略带寒意的微风混着秋日落叶特有的味道。凤倾天拢了拢衣袍,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楚墨岑精明,她的动作应该瞒不了他。但她堵得就是楚墨岑对她的心。
这三年,她看上去潇洒释然。其实心里比任何都疼,都恨!想到过去的种种,心里就像是有上百只蚂蚁在啃噬。
过去十五年的人生,都是荆慕白看着她成长的。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难道他就没有一刻真心吗?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他宁愿委曲求全的认她为徒弟,最后不但是凤家,连整个金元都颠覆了。
是血海深仇,还是大过天的恩怨,让他能做的那么绝,那么狠!完全不顾及十五年的相处,甚至对她没有一分怜惜。
想来当初若她能稍微有些理智,就不至于让荆慕白把所有人都推向深渊。稍微警惕一点,爹爹也不会死,凤家就还在。她是帮凶,亦是侩子手。明明发现了那么多蛛丝马迹,却不愿去怀疑荆慕白。
任由他将她身边最亲的人,一个个带走。
一边想着,凤倾天攥紧拳头,踩着满地的银辉,确定了风飞扬的房间。她在风飞扬身上放了香袋,那个香味只有她自己能辨识出。轻轻敲敲门,无人回应,心中的想法更加笃定。
他们来赤炎肯定是另有目的!
下了楼,穿过后院的拱门,刚想从后门溜出去。就听背后传来楚征的声音:“爷和风公子去见六皇子了。”
凤倾天讶然,刚欲转身,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
琉璃国金元王府,荆慕白听完探子的密报,沿着鹅卵石小路疾步朝后花园行去。月光下,他望着闪着粼光的池塘,唇角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池塘中,少年纤细的身影划着小舟穿梭在枯荷残叶间。好像根本不怕被人发现,那样悠然自得,那样的随性。看来他是刻意在等他。
“过来,当心着凉。”荆慕白不由自主的关心,让少年挑起唇角,眼底划过一抹不屑。他站起身,脚底借力,直接飞到了岸边,小船在水中荡了荡, 险些翻过去。
“不愧是金元王,消息挺灵的嘛。”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很稚嫩,但说话的语气却很成熟。
荆慕白下意识摸摸他的头,好像看见了十几岁的凤倾天。那时她总是穿着男装偷偷溜出定国侯府,每次翻进他的院子,佯装老成的唤他“慕白”。
少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飞快的与他拉开距离,戒备的看着他,一脸嫌弃。
“别碰我!”
荆慕白不怒反笑,这三年他没有一刻心情像这样好。“不碰你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她在哪。”说着抓住少年的手,借着月光细细端详,好像在透过灵魂看另一个人。
少年使劲挣开他,用衣袖擦了擦手腕,眼里的嫌弃之色更浓,“她要你带着梅花酿去侯府见她。”
真是个古怪的小鬼,荆慕白没有再为难他,由他消失在夜色里。梅花酿三个字听在耳中,敲打在心上。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锐痛。
果然是她,她还好生生活着!
她一定恨死他了吧?既然如此他们又有什么再见的必要。可,可脑中总会忆起她悲凄嘶哑的质问,有没有爱过她?有没有?
当然有!从她还是个婴孩时,他就很爱很爱她。那时她还躺在襁褓中,纷嫩欲滴。攥着他的手指傻笑,让他整个心都融化了。因为她,他几乎都要放弃了复仇。可谁让她那道貌岸然的父亲竟然打起了荆家宝藏的主意。这才让他再一次狠下心,只是他不想伤害她啊!他让白如抹去了她的记忆,可千算万算,却伤她最深。
如今她以这样的方式提醒他她还活着,是想要报复吗?呵,自三年前看着她倒在楚墨岑怀里,他的心已经跟着死了。如今知道她还活的好好的,报复又算什么?
荆慕白脸上浮着温柔的笑,他在等,等她的归来。
***
赤炎国边境,金元国失踪的六皇子龙啸麒突然出现,让楚墨岑和风飞扬整个神经都崩了起来。
龙啸麒素来爱摆弄木器,可令人没想到的是,他竟招摇过市的在这边境小城开起了兵马木器店,且生意很好。只是人黑了不少,但比从前开朗了许多。
对于楚墨岑和风飞扬的来访,龙啸麒并不惊讶。他淡淡扫了两人一眼,笑道:“楚兄,久违。你该不会是来打兵器的吧?”
楚墨岑的脸色有些难看,勉为其难行了一礼,暗磨牙道:“殿下说笑,墨岑是来求教的。”
求教两个字特意咬了重音,四目相接,火药味点燃。楚墨岑记得在他离开金元那天,龙啸麒分明让他去找莲花宫。可他记得清楚,在玉龙峰为他引路的铃铛身上就有所谓莲花宫信物上的图腾。难道龙啸麒和荆慕白是一伙的?
风飞扬这三年到底是老练了不少,他连忙自觉倒了两杯茶,塞给楚墨岑一杯。打圆场道:“墨岑哥你先别急,我觉得这中间肯定有误会。殿下怎么也是金元的皇子,再怎么也不会害自己的家人吧。”说罢就转向龙啸麒,“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楚墨岑皱着眉,想到龙啸麒先前对凤倾天的特别,心里又泛起了酸意。总是浑身都不舒服。
而龙啸麒似将他的纠结完全没挂在心上,转脸便对着风飞扬笑道:“当然是为了生计,国破家亡,皇子也要吃饭不是。”
其实大家心里都和明镜似得,当初龙绝尘将皇位传与他,若他能坐守京都,金元不会那么快瓦解。也不会内乱不止。他的失踪才是真正压死金元的稻草。
风飞扬摸摸下巴,一脸敬佩道:“殿下真是能屈能伸,不亏是皇位继承人。可惜啊……”
不等龙啸麒接话,就听楚墨岑没好气道:“飞扬今个是专程来拍马屁的吗?”风飞扬气噎,他才不想拍马屁咧,这不是为了缓和气氛嘛!
龙啸麒浅笑,自嘲:“要拍也得拍匹好马,我现在可是人人避之不及。若把我的行踪透露给慕容云澈,说不定还能换几锭银子。”
风飞扬配合的干笑两声,楚墨岑则瞥了龙啸麒一眼。冷冷道:“殿下既然选择了今后的路,就不要再打扰旁人。我们都受不起!告辞!”
说罢拂袖而去,风飞扬赶紧跟上。龙啸麒看着楚墨岑的背影,眼神陌生而疏远。缓缓低下头,手中把玩着一块白色的玉珏。若方才楚墨岑能平静一点,他一定会发现这块不寻常的玉珏。可事情往往就是那么不凑巧。
经历了那么一场,楚墨岑放下了很多东西。他为今最珍惜的莫过于凤倾天,除了她那些仇,那些恨,在随着金元湮灭,也跟着化成沙。
他在意的,是她的真心。
回到客栈,对面的艺馆里传出流水般的乐声,悠扬婉转的声音萦绕于耳畔。萧瑟的琴音,如落盘的碎玉,让人听得动容。楚墨岑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困惑,就连风飞扬也忍不住朝那边张望了几眼。
楚墨岑心跳的乱,连忙钻进了客栈……
章节目录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不知为何,明明距离房间只有几步之遥,但感觉似是隔着山川鸿沟。楚墨岑惶惶不安,脚下生风,直接从一楼旋身上了二楼。
跟在后面的风飞扬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右眼皮突突直跳。他皱眉掸掸衣襟,虽然不像楚墨岑那样焦急,但步履比平常急促了几许。
“楚征?”习武之人天生敏感,对危险更是有着不寻常的直觉。风飞扬用密音唤了一声,按照平常楚征和夜狸早就会出现。可直到楚墨岑推开凤倾天的房门,小院里依旧安静如斯。
“吱——”木门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清晰,像是直接透过耳膜钻进了心脏。让楚墨岑大气都不敢出,凭借极好的夜视力朝床上扫去。看见被子下的凸起,一颗心才缓了缓。
刚欲上前,风飞扬就窜了过来。一把拉住楚墨岑,袖中的暗器飞了出去。
“叮!叮!叮!”三声脆响,击落了从床榻上飞来了银针。遂后便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调笑道:“风少爷真谨慎,难怪小天儿不选你,要选这个没脑子的王爷呢。”
楚墨岑这才静下心,知道方才是自己关心则乱。沉了口气,不动声色亦不反驳。
风飞扬笑笑,也并不因此生气,接道:“小爷自小就比旁人心眼多,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隔着以前,风飞扬早就和人打起来了。他没少上楚墨岑的套。可这三年真是稳重了不少,虽然在知道凤倾天和楚墨岑的关系后,他痛苦了几日。但也是真心希望他们能好,能幸福。
女人低低笑道:“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二位若是有兴趣可以随我走一遭。”
弄不清敌友,两人皆不敢轻举妄动。以楚征、夜狸和夜蒲几人的功夫,能这样不声不响的遭劫,估计来人的实力不可小觑。
风飞扬看了楚墨岑一眼,朝女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麻烦姑娘前面带路了。”
女人从房内走出,一身白色的衣衫,带着面纱看不清容颜。但腰间挂着的信物却让楚墨岑眸色一变。难道是荆慕白的人?
若是凤倾天落在荆慕白手里,想着攥着的拳头青筋暴起,凤眸中腾起阵阵杀气。他不敢想,不敢想凤倾天见到荆慕白会怎样。
这三年,他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为随着时间推移能淡忘很多事。可最近他才发觉,是自己想的太简单。凤倾天不会忘,荆慕白不会忘。他和风飞扬一心为她筑起的世外桃源,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走出客栈,已经有马车在外等候。楚墨岑和风飞扬上了车,满心都是对凤倾天的担心,也顾不得是不是有陷阱。
***
十天后,金元曾经的定国侯府,破败的门厅,高高的枯草,剥落的红漆。无一不在刺激着凤倾天的感官。
她捏着拳,唇瓣咬的发白。一步一步,一阶一阶,穿过长廊,绕过花园,走过假山。每一棵树木,每一间房子,都记载着过去。直到她的闺房才停住了脚步,门半掩着,轻轻一推便发出难听的吱呀声。
腐朽的气味参杂着尘土扬了起来,种种过往也像涨潮似得涌来。
虽然这个家于她而言,温暖的记忆只有爹爹。可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不可磨灭的。凤鸣月、凤夜华、奶奶,甚至是总是刻薄她刁钻她的凤夫人,都在她脑中盘旋。
正在她失神,忽然悠长的笛音响起。那悠远绵长的音符,像是一条长长的白绫,瞬间缠住了她的咽喉,让她几欲窒息。
这熟悉的声音,曾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阳光。可如今听来是讽刺,是魔音。吹的她家破国亡,恨!泪!让人断肠!
“够了!”凤倾天|怒吼出声,一巴掌拍在布满灰尘的木门上。震落的浮灰像是一层白霜,白了她的青丝。
荆慕白一袭白衣,站在院中,格格不入。近四十岁的人,依然俊朗如仙。唯有两鬓的白发添了几许沧桑。
一双桃花眼,深情。弯弯的薄唇,噙笑。阳光下,他仿佛还是那年唤她天儿的人,可不同了,凤倾天知道一切都不同了。猝不及防,是的,在她十五岁那年发生的一切都令她猝不及防。
爹爹死前,也就是她出嫁前,曾经明明说过让她老实嫁给楚墨岑。只有楚墨岑能保护凤家。可她任性,她一心装着荆慕白。害得爹爹没了命。
楚墨岑告诉过她,薛涛背后有条大鱼。她在偷昆仑镜时,明明发现了一封有着薛涛字迹的信件。可她晕了头,又一次选择性忽略。
想着这些,她又后悔又自责,但更多的是心痛。他怎么能这样利用她?冰冷的目光如冰凌般射向荆慕白,荆慕白却笑着问道:“天儿,你还好吗?”
清淡的语气,就像是问今天的天气。让凤倾天更加恼火,咬牙切齿回问:“ 我很好,倒是师父,这三年你还好吗?有没有想起过天儿,知道天儿还活着很厌恶吧?”
冷言冷语,充满了火药味。荆慕白心口针扎一样疼,好想像从前似得将她揽进怀中。告诉她,他不是想起过她,而是想她!日日夜夜都想,想的心都要碎了。
知道她活着,他不光是开心,可以说是感激。感激上天把她留下,让他有机会补偿她。
“天儿,我……”
“师父,长话短说。今天我来不是叙旧的,我只问你一句。我爹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荆慕白垂下眼,分明的骨节紧紧捏着笛子。他的小天儿总是喜欢向他撒娇,无论在外面怎么惹事,在他面前都柔顺的像只乞爱的小猫。
“天儿,你爹他以前……”
“停!你只需要回答有或者没有,其他我自有判断。”凤倾天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荆慕白点点头,但又急着解释。
“我荆家一百三十口因为你爹就剩下我一个,我并不想伤害你,我……”
凤倾天冷笑,扬手打出一颗霹雳弹。只听“嘭!”一声巨响,待荆慕白再睁眼,凤倾天已经离开了侯府。
白色的长袍落满了灰尘,满院的青烟,让人追悔莫及。凤倾天今个来,难道只是为了确认他是否杀了定国侯?
不,她想要报仇,就一定会再出现的。荆慕白拿定主意,吩咐道:“铃铛,去把荆府收拾一下。”
铃铛不知从哪里钻出,噘着小嘴,一脸不快。“大人,夫人根本不听咱们解释嘛!”
荆慕白无声的笑笑,一行人离开了定国侯府,往荆府行去。金元的都城几乎成了一座死城,百姓都跑的跑走的走,满街萧条。只剩下一些酒馆和没有钱搬走的穷人。
路过梨花筑,荆慕白让铃铛她们先回去收拾,独自进去坐了一会。思绪难平,淡淡的酒香浮在空气中,和周围的破败景象格格不入。
鬼使神差,他走到曾藏酒的格子前,推开木柜的门。一排酒坛整齐的摆在里面,坛子泛着光泽。红色的封坛布还很新,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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