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兴心神震颤,仿佛又觉得自己希冀已久的怀抱就在自己眼前。此刻他只要向前倒,就可以扑入那个怀抱了。
但是,他不能。
一股坚强的信念支持着他,即使是大腿处的剧痛几乎要让他晕过去,他仍是硬生生地挺住了。他必须阻止这个人继续行凶,即使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不!”他猛地抬起头,一双充满泪水的目光却饱含着无穷的坚定。他的心在颤抖着,却愈发坚定地拒绝了本能对幸福的渴望。
那颀长男子面色温和道:“阿兴,你怎么了?你是爹爹的儿子,怎地不帮爹爹,反而帮着外人呢?”
“住口!”阿兴闭着眼睛,大喊一声。他倏然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对准了父亲。“就算,就算你是爹爹,你也不能这样,我不许你这样。”
那颀长男子忽然露出一丝冷笑:“是么,你想对爹爹怎么样?”
“对爹爹怎么样,对爹爹怎么样……”阿兴愣愣地在脑海中重复着一句话,忽然心神一定,大声道:“我要爹爹把这些村民好生埋葬,只要爹爹从今以后,改过向善,阿兴愿意以这条命,为爹爹偿还所有罪孽。”
那颀长男子冷冷道:“我若不答应呢?”
阿兴横眉怒喝道:“那就要从阿兴的尸体上踏过去。”
那颀长男子道:“好,那我就杀了你,再杀那个小子。”说罢,竟迈开步伐,向着阿兴缓缓走去。手中的长剑,在月色下寒光凛冽,刺得阿兴睁不开眼。
阿兴没想到父亲真的要杀自己,心中不知是悲哀还是痛苦,暗道:“我死了不要紧,但我死了,父亲再杀死那少年怎么办?我……我岂能让爹爹继续再造杀孽?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脑海中激烈地争斗着,但面对自己的父亲,他却又如何能割舍得断?
蓦地脑海中又想起杨天行那句话:持正本心,返求诸己。
忽然间,他身体一震,似乎明白了。只觉精神在这刹那间升华了,仿佛被重新洗涤了一遍,不染尘埃。
他眉毛一凝,眼中闪过一阵坚定之色。突地举起匕首,向着那颀长男子狠刺过去。那男子似乎没想到阿兴竟会真的来攻击他,一愣之间,侧身躲过,冷冷道:“阿兴,你为了那一个不相识的人,竟敢要杀爹爹?你忘了爹爹以前怎么教你的么?自古以来,孝有三,大尊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你竟敢向爹爹行凶?”
阿兴凛然道:“爹爹如不能改邪归正,阿兴愿诸般罪孽,尽归吾身。”说罢,横起匕首,再次向那颀长男子当胸刺去。
那颀长男子蓦地仰天大笑:“好一个诸般罪孽,尽归吾身。”他笑声越来越远,身影也越来越淡,阿兴忽然感到眼前一花,所有的景象俱已消失不见,再次恢复到以往的黑暗。
啪的一声响,眼前忽然光亮,他已习惯了黑暗,此刻蓦然遇到光亮,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只听耳边鼓荡着熟悉的笑声:“好一个愿诸般罪孽,尽归吾身。阿兴,恭喜你连过两关。”
阿兴睁开眼,但见眼前灯火明亮,站了一排的人。所有人都以赞赏的目光看着他,他不禁脸红了:“杨……杨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杨天行上下打量着阿兴,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暗自点头道:“我腾龙阁,日后只怕要落在此人身上。”他满心欢喜,点头道:“你过来吧,你现今已过了两关,基本算是我腾龙阁弟子了。”
阿兴讷讷道:“不是……不是还有第三关么?”想起刚才的幻境,他心中融起一阵患得患失,不知是高兴,还是庆幸,还是遗憾。也许诸多感情,尽皆有之。他高兴的是见到父亲了,庆幸的是父亲却不是原来的父亲,而遗憾的却是最终还是没能扑入父亲的怀抱。
沧州懒丐笑道:“你连斩两关,这第三关,只怕也难不住你的。”
说话之间,又有一些人完成了第二关。没过多久,结果已完全出来了。第二关再次刷掉一大半的人,如今只有区区二十几个人了。
阿兴转头看着昏暗的甬道中,那些与自己一样通过两关的人,不禁暗叹:“想不到竟然被刷下了这么多人,不知他们是怎么闯过前面两关的。”
杨天行对着剩下的二十几名朗声道:“你们既然已连过两关,必定都是德才兼备,基本都已符合我腾龙阁内门弟子的要求。这最后一关并不难,只是考验一下你们的定力而已。你们跟我来。”他当即转过身,带着这二十几个人向着甬道深处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到了甬道尽头,那里竟是一个大广场,广场四壁俱有一个一米来高的小栅笼。众人满脸茫然地望着杨天行,不知道这第三项测试究竟是什么。但是经过了前面两项,他们已认定这第三项绝不轻松了。
杨天行指着那些小栅笼道:“这第三关就是你们要在这小栅笼之中,坐满百日。”
众人为之一怔,坐满百日,就这么简单?他们寻常闭关,坐下修炼修上十天半个月的,本来就是小意思。
杨天行随便来到一间小栅笼之前,众人也尾随而来,朝里面一看,却发现小栅笼里竟绘了一套小型阵法。杨天行微笑道:“这套阵法是一个结界,将外界空间隔离开来。换句话说,你们进去后,阵法一旦启动,你们将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东西,包括能量……”
阿兴茫然道:“我们感觉不到,怎么修炼啊?”
杨天行道:“不可以修炼,你们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坐满这百日枯禅即可。这期间,不得饮食,不得玩耍,总之任何帮助你们快速度过时间的娱乐,都不可以……”这二十几个人都已修到了金刚士五重天之境,而且绝大多数都突破到了后天化元,根本就不必饮食,也不必睡觉。
马维丽望着这黑暗而狭小的空间,呆呆道:“那么我们坐在里面干什么?”
杨天行微笑道:“这就随便你们自己了,我可以控制你们身体,但是却无法控制你们的精神思想。”
阿兴满脸坚毅道:“好,我们进去吧!”当先走进了中间那座小栅笼。
小栅笼的空间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大,至少,人钻进去之后才发现,在这么小的地方似乎只能盘膝坐着,任何伸腿或伸胳膊的举动,都不能够。众人这才隐隐之中觉得,这第三项考验看似轻松,实则内含玄机,只怕又要有许多人被刷下来了。
杨天行道:“如果你们坚持不了,随时可以走出栅笼,放弃考验。还有,你们在这百日之中的一举一动,外面的乾坤镜都是可以看到的,所以,你们宁愿等着下次再考,也千万不要作弊。”说完,就招呼着众人,离开了甬道。
走出甬道时,沧州懒丐叹息道:“我久闻战灵小组的考验是十分严格的,想不到你这腾龙阁的考验,竟要比之难上不知多少倍。”
林镇南点头道:“尤其这第三关,考验的非但是耐性,还有定性,悟性。须知一个人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狭小空间之中,不闻外界任何声色,时间长了,若非大毅力,必定要发疯的。”
西门若水来访
杨天行含笑着,似乎对众人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而甚是高兴。
的确,若让一个人修炼,别说百日,就算一百年,他们也不会觉得枯燥。因为至少还有事情可坐,当你在那样一个狭小的环境中,眼前一片黑暗,耳边一片静谧,四周没有任何能量游动,你能做什么?只有盘膝静坐,进行深沉的思考。经过这百日的毫无外界干扰的思考,杨天行相信,他们会明白更多的东西。
即使有的人最终没能支持到一百日就放弃了,但是即使只坐了十天,对他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走出那间屋子,众人都是分头而去,各自回去修炼做事。杨天行也回到练功室中,枯坐静修。
他已经修到戊盛巅峰之境了,再做突破,就是秘境化灵之境,他心中十分期待。甚至最近,他亦有再去一趟封仙岭的想法,那里充斥着不可计数的灵体,倘若将他们全部吸收过来,他的力量会强大到什么地步?
第三项考核百日禅终于过去了,这天,逍遥山峰上再次聚满了所有人,连在第一项,第二项未能过关的人,也忍不住来了。他们当然也很好奇,最后有哪些人真正通过这三项了。
出口在宫殿中,杨天行坐在宫殿的龙头大椅上,两旁分坐着诸弟子,林家,沧州懒丐等人。
忽听一阵轰隆隆响,宫殿一侧的大门打开了,当先走出一位身形挺拔的少年。这少年目光明亮,却十分平静,走起路来不骄不躁,和缓协调,少年人原本所特有的锋芒,此刻竟尽数收敛了。这个少年,却是连闯三关的阿兴。
众人啧啧称奇,只见阿兴大踏步从那大门中走出来。先是目光扫了一眼众人,径自来到杨天行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阿兴见过师父!”
通过三项考核者,已是腾龙阁正式弟子。按道理来说,阿兴费了这么多功夫入门,应该十分激动才是,可是如今,他言语神态,平静地犹如一汪湖水,好似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东西能令他动心。
杨天行缓缓点头道:“告诉我,通过这三项考核,你最大的体悟是什么?”
阿兴满脸肃穆,一字一顿道:“持正本心,返求诸己。”
杨天行欢喜道:“好,你终究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待。静月,疏桐,馨露,唐雪!”他话音刚落,静月四女已从他旁边缓缓走出,她们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样东西。静月捧着的是一个长檀木盒子,疏桐捧着的是一袭华贵青绿长衫,唐雪手中捧着一本书,馨露手中却是捧着一根蜡烛。那根蜡烛样子十分奇异,腹大头窄,浑身乌黑,形如花瓶。
阿兴跪在地上,满脸严肃地将长盒子,华贵长衫,书一一接过。馨露转过身,自那奇异蜡烛身上粘起一小撮粉末,轻轻一弹。那粉末便如飞絮般轻飘飘而来,无声无息地粘在阿兴的身上。馨露手中所捧的那奇异蜡烛,竟噗的一声,自己燃烧起来,烧势熊熊旺盛,显示着阿兴勃勃生机。
这是冥想烛,乃是穆奇的发明。倘若阿兴有朝一日在外面遇到不测,这冥想烛便会自动熄灭。馨露做完这一切,小心翼翼地将冥想烛捧入后殿之中。每一个腾龙阁弟子,都会有一个专柜,馨露就把那蜡烛,放在已贴上阿兴标签的小专柜。
阿兴终于位列腾龙阁正式弟子,他恭恭敬敬地站到杨天行身后,垂手肃立,等待着下面的人出来。
下面出来的是一位少女,是马维丽。此后邬立也出来了,紧接着,又陆陆续续出来了六个人。此次三次考核的结果终于出来了,只有九个人通过测试。
许多参加考核,却未能通过对外门弟子们满是羡慕地看着这九个人,暗自下决心,在下面的三年中好好努力,争取在下次考核正式进入。
静月四女依旧为这八个人捧上兵器,长袍,功法,还有冥想烛。这一切做完,天色已完全黑了。
杨天行大袖一挥,今晚狂欢一夜,为这九名二代弟子欢庆。
日子又如流水一般地划过,这天,杨天行正在书房中读书,忽然静月袅娜而来:“少爷,外面有人找你。”
杨天行心中一动:“有人来找我?是谁?”
静月眼中忽然显出幽怨之色:“是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
“女人?”杨天行更加诧异了,他不觉得自己与别的女人还有瓜葛。
静月道:“听说她姓西门,是八大世家,西门世家的人。”
西门世家的人来找自己干什么?难道是西门月?杨天行脑海中不禁想起西门月那壮硕魁梧的身材,暗自摇头,任何人看到了西门月,都不会与美女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的。至于她的妹妹西门若水,杨天行摸了摸下巴,的确,她的妹妹长得倒是十分漂亮。
杨天行道:“她现在在哪里?”
静月道:“还在逍遥谷的外面,未经过你的同意,我们也没敢让她进来。”
杨天行沉吟半晌,顺手披上一件长袍:“带她来吧。”说完,又自沉入了方才所读的书中。静月领命而去,径自出了逍遥谷,却见西门若水正瞪视着一双俏目,满是忿忿之色。
“这腾龙阁好大的架子,竟叫本姑娘在这里等。”西门若水心中越想越是憋怒:“如果不是有要事而来,今次非得甩个脸色给这什么腾鸟阁看。”
静月走出来,笑意吟吟道:“西门姑娘,请进来吧。”
西门若水暗哼一声,心中思忖着待会儿见那腾龙阁阁主,怎么摆他一道,当即不情愿地跟在静月后面。一进入逍遥谷,西门若水倏地变了脸色,此处灵气之浓郁,当真已达匪夷所思的地步,即使她西门家最隐蔽的修炼之地,灵气浓度也远远不如这里。
“怎么可能,难道这里藏了一条庞大灵脉不成?”西门若水暗暗吃惊。但见四周草木葱茏,雾气氤氲,翠绿的枝叶上泛动着灵气凝聚而成的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真是一片世外桃源般的世界,西门若水从没想过,这名不经传的腾龙阁,居然有如此底蕴。能在这样的地方按住门派,又岂是寻常门派?而寻常门派在这种环境下长期存在,也变得不寻常了。
西门若水不禁将心中的轻视之念收敛了起来,忽然静月回过头来,微笑道:“西门小姐,你跟在后面,千万不要走丢了。”
西门若水大奇,难道这地下还有什么秘密不成?只见静月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在林子间左拐右绕,有时甚至要倒退几步,才前进。她忍不住问道:“这路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这么走?”
静月微笑道:“这是一种奇异的阵法,暗合天地相生相克之道。只需走错一步,就永远都无法走出这个林子了。”
西门若水想不信她的话,可是看静月如此温和娴静,面上的笑容又是那般谦逊婉约,她心里却又升不起半分怀疑的念头。
“这腾龙阁果然不同寻常!”西门若水心中暗道,紧紧跟在静月的后面,生怕走错一步。
静月带着她,很快就走出那片浓雾环绕的葱郁密林,来到一片宽阔巨大的盆地。西门若水秋波扫出,但见盆地中草木错落有致,自然古朴,绿水亭台楼阁,优雅宁静。似乎一草一木,一阁一楼,都暗合着某种奇异的道理,让任何人见了这种布局,心中都不会升起丝毫不舒服的感觉。
西门若水暗想,这样的地方,真的是世外桃源了,难怪这腾龙阁以前从未给人所知。在这里安然度过一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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