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行道:“刚才你看到的那个行脚药贩,就是其中一个!”
唐雪忍不住笑道:“你是不是想太多了,那药贩满街都是,为什么单单猜那个人呢?我瞧也没什么特殊!”
杨天行道:“他现在当然没什么特殊,是因为他特殊的时候,你没注意。”
唐雪道:“哦?”
杨天行忽然用手指着四周的人:“刚才古赢拉着车走过这里,这里的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唯独他,还在摆弄修饰着自己的药草,似乎自始至终,就没注意过任何人。”
唐雪还是不明白道:“这能说明什么?”
杨天行笑道:“说明他定是个有手段的人,而有手段的人,基本都不会在这里做行脚药贩。”
唐雪脸现佩服之色:“你真厉害,刚才我们都在看古赢,你却能注意四周的所有人。那另外五个呢?”
杨天行道:“那五个我们现在还是不要看他们的好!”
唐雪奇道:“为什么不要看?”
杨天行道:“他们长得并不美,不是可以随便看的人!”
唐雪嫣然娇笑,腻声道:“长得美,难道就可以随便看?”
杨天行笑道:“长得美的人,基本都是自愿让人随便看的。”
唐雪娇嗔着打他的手臂,呸道:“你胡说,才……不是你说得那样!”忍不住又转头寻找起来,她实在想象不出,什么样丑得人,会丑到都不希望被别人看。
她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在街上乱扫着,忽然,她的眼角处瞥见两道人影。
那两个人正坐在街边的茶座上,互相并不说话,一边喝茶,一边肆无忌惮而又兴致盎然地打量着古赢。
苦其心志
一个人脸长得很长,脸皮惨青色的,双腮往里面凹,鼻子像鹰钩一样。一双眼睛在阳光所照射不到的阴影下,像专吃死尸的兀鹰,瞧着便让人说不出的害怕。
另一个却是个十分正常的人,一袭干净整洁的青布衫,四方脸,身形有些壮硕。眼睛里总是闪烁着光辉,让人一见之下,便觉得他十分有涵养。
唐雪一看到他们,一霎时间,他们也同时转头看向唐雪。那个马脸的汉子双目中精光闪耀,惨碧碧的,唐雪心头猛地一惊,随后便如仰头直视太阳一般,眩晕迷糊。
她急忙瞥开那人的眼睛,紧紧抱住杨天行的手臂,脸色有些苍白。
杨天行笑道:“你信了么?”
唐雪惊魂甫定,想转头再看他们一眼,却又不敢,不禁嗔道:“你胡说,有一个人长得明明不丑,相反,却还很好看呢。”
杨天行道:“我又没说他们长得丑。”
唐雪道:“那他们为什么不愿让人看?”
杨天行道:“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杀手,愿意让人看的。”他忽然又一笑:“另外四个却不是杀手,你还想看么?我保证,他们很温和,绝不会像刚才那人那样!”
“杀手,原来他们是杀手!”唐雪有些害怕,头摇得如波浪鼓:“不看了,不看了。”忽然又忍不住地问:“他们要杀那个少年?”
杨天行微笑道:“那只有我们跟过去,看看具体情况之后才能下结论了。”拉着唐雪的小手,像散步一样跟在了后面。
古赢拉着车,转过了几条街道,渐渐走出了茗域城,来到东郊。东郊路上多山石,车行在上面十分颠簸。尽管屁股下面垫了上等豹皮锦缎,但是颠簸起来,沫哲与那少女金贵的屁股也不堪折磨。
那名少女不禁粉面含怨:“沫哲少爷,走得这是什么路?苦煞奴家了!”
沫哲闻言,手握长鞭,只听啪的一声响,在古赢背上重重抽了一鞭,留下一道深红入肉的血痕。沫哲喝道:“是不是早知本少爷要来取,故意要把东西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古赢忍着羞辱,沉声道:“这四周尽是光秃秃的山石,只有一些少见的鸟兽,才会在这里出没。别人就算知道这里藏了东西,这么大的地方,也难挖出。”
沫哲受了颠簸之苦,心下恼怒。又啪的一声,在古赢背上重重一鞭,骂道:“这种蠢主意,也只有你这样的废物才想得出。莫道你这样的蠢货能得到什么好东西,父亲竟叫本少爷亲自来取!待会儿如是不能拿出令本少爷眼亮的东西,必叫你这夯货生死两难!快点快点!”
古赢只有加快脚步,但速度一块,颠簸的就更厉害了。那少女禁不住,心中苦恼,忽然伏在沫哲耳朵上吃吃笑道:“少爷,瞧他这窝囊样,何不每颠簸一下,便给他一鞭子?”
沫哲闻言,大喜道:“还是我家的小媚儿聪明,这畜生好生令人着恼,这下瞧他还敢不敢令我们受颠簸之苦。”说罢,长鞭如毒蛇般横飞过来,再次抽了一鞭。
这样的山路,便是杨天行前世地球上的越野车,行在上面也要颠簸,何况只是加了简单缓冲的马车?一方面沫哲叫加快速度,另一方面又不准颠簸,古赢没法,只得咬牙忍住后背随着啪啪声传来的刺痛,希冀着快些到达目的地。
汗水掺着血液,模糊了他的双眼。若非他已是正长士二重天的乙生修者,只怕老早就的倒下了。
还好,东西所藏地点,已不远了,很快到了一株老槐树下。
车停了下来,沫哲与小媚儿相携而下。山风呼呼,小媚儿身上的香气霎时间飘满整个山林。她似乎禁不住风吹,软绵绵地瘫在沫哲的怀中。
沫哲转头看了看四面八方,睥睨着古赢:“那东西就藏在这里?”
古赢麻木的双眸中忽然露出一阵悲苦之色,随后隐而不见。身后传来的剧痛让他不得不把身子微躬,鲜血与汗水彻底浸湿了他的破青衫。
他沉重地点了点头,指着老槐树的树根:“东西就藏在这里!”
啪的一声,沫哲再次在他的后背抽了一鞭,喝道:“那你还等什么,指望本少爷动手?”
古赢一个踉跄,终于站稳。从车子上取来一把铲子,忍着剧痛就这样挖起来。这里以前被他挖过,虽然重新填上,却比初挖要省很多力。没过多久,就挖出一个五尺来深的大坑。
“就是这个!”古赢忽然将铲子扔下,跳了下去,拖上来一个大箱子。
沫哲顺手要将箱子提起,却发现箱子甚是沉重,似乎装了许多东西。他一用力,将箱子提到一边的软土上,箱子里面的东西碰撞,发出一阵清零锃吟之声。
他出生富贵,自小就在这样的声音中长大,如何还分辨不出。
珠宝,里面竟然是一大堆的珠宝。这么一大箱子,只怕当真是价值连城。
他的眼睛中,露出贪婪狂喜之色,急忙扑上去,刚要去弄开箱子,忽听一道破空之声从旁边传来。一把手指长的弯刀似长了眼睛般,自他身后倏地飞来,主动绕开他的身体,深深钉在了箱子上。
沫哲蓦地也被钉在当地,双手距离箱子一寸之远,却再也不敢靠近。似乎那把弯刀已钉在箱子上,那箱子任何人都不敢动了。
他双目中流露出一阵惊惧之色,猛地回头,却见自己的身后是一片光秃秃的山石。一块丈高的石头上,站立着一条人影。那人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脸上没有笑容,可是那温和的轮廓,却总让人觉得他在充满善意微笑地看着你,像一缕春风。
可是此刻,沫哲心里,却像是掀起了一阵寒风。他受年岁出生所限,对世间之事所知并不多,但是这个人,他却认识,非但认识,而且如雷贯耳。
他是茗域城最大的药材团团长,沈多宝。
林家的剑
知道沈团长的人都知道,他表面温和,做事却果断凌厉,狠辣无情。三十年前,此人孤身一人来到茗域城,凭着机智果敢,硬生生地在这样一个充满血腥黑暗的城市创立了多宝财团,双手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据说但凡对他构成威胁的人,最后都死得很惨,很惨……
沫哲脸上的神情就像是原本在狂喜之下,忽然被人硬生生地揍了拳。他满嘴苦涩道:“沈团长,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沈多宝却不看他,望着狼狈不堪的古赢,长长叹道:“赢儿,是谁把你伤成了这样?”
伤害古赢的人,实在太明显不过了,何况他跟了一路?明知故问。古赢却并不知他一直在跟着自己,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劳沈团长担心了!”
沈多宝碰了一个软钉子,却并不生气,十分温和地笑道:“你母亲呢?最近我俗事太忙,一直没空去拜访,她的身体还好吧?”
古赢的声音充满了怨毒:“她很好,当然很好,每天生活的十分安心快乐。只要你这恶魔从此再也不在她面前出现,她永远都会生活的很好!”
沈多宝笑了笑,忽然从石头上跃下来,迈步向着那个箱子走去。山风穿过丛丛密林,将他的衣袍长长卷起,就在他离那个箱子还有一丈远时,他忽然站立不动,脸上温和的神情凝固了,随后阴沉下来。
就在他的脚下,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根又细又长的透明色丝线。丝线融入草丛的翠绿之中,近距离仔细端详,便会发现丝线上散逸着丝丝冷气。但是粗略之下,阳光照射,很难凭肉眼察觉,甚至分辨出来。
沈多宝却察觉了,而且准确无误地分辨了出来。
阳光穿过婆娑的树冠,斑驳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忽然间,阳光将他凝固的神情融化开了,再次恢复以往的温和:“雪神宫的朋友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风吹过,一道瘦削的人影从一棵大树后转了出来。这人穿着一身破青衣,头戴破毡帽,却是杨天行在街上看到的那位行脚药贩。这药贩摘下破沾满,露出一张古拙冷峻的脸,这张脸似乎久经风霜,沧桑的褶皱,只是神情冰冷,让人觉得他似乎从小便是这幅尊荣,从不会笑,亦从不会松弛他每时每刻都紧绷着的神经。
他冰冷而又生硬地道:“好眼力,想不到小小茗域城,还有你这样的人。沈多宝,我记住了!”他迈开步伐,向着那个箱子走去,仿佛已将沈多宝排除在外。
雪神宫在九天大陆也许算不上十分了不起的门派,但在万潮帝国,却也是排得上号的。雪神宫的雪神丝所划定的区域,敢轻易踏足的,万潮帝国并没有几个。
“凌山前辈数十年来,一直在北方活跃,此次来了茗域城,晚辈未曾远迎,赎罪,赎罪。”沈多宝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手心却已涔出了冷汗。
夺魂北侠——凌山,乃是可以与当代雪神宫宫主平起平坐的前辈人物。此人曾一度活跃于北方,做了几件大事,夺魂北侠之名,传遍整个万潮帝国。近几年隐匿不见,有人曾怀疑他回雪神宫去了,没想到渡江北来,到了缺天岭一带。
此刻凌山站在箱子旁边,晃了古赢,沫哲,小媚儿三人一眼,微微放下心来。如今在这里的四个人中,他最放心的反而是沈多宝。沈多宝虽然狠,却不过是个商人,本质上的商人。
一开始设想了无数种情况,连最失败的可能也在他考虑之内,却绝未想过一切会如此顺利,如此轻松。
他心情振奋,多年也不曾笑过的他,此刻几乎要笑起来。
就在他的手要碰上箱子的一刹那,忽然一道微弱的,尖锐的破空之声传来。他顿时像是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法儿一般,僵立不动。一把剑不知何时已指着他的背心,剑身如宝玉射光,凌厉无俦,阳光照射下,便如一堆雪捏造一般,冷气森森。
“久仰凌山前辈夺魂北侠之大名,林家有剑拜上!”一道清冷的声音淡淡地飘出。
雪神宫所划定的区域,敢轻易踏足的,在万潮帝国并没有几个。很不巧的,建融林家却算上一个。
林家历史悠久,初代家主以‘一步一剑踏风华,邀风含月一星花’仗剑天下,闯下了很大的名头。后来困于秘境癸藏始终未进一步,心灰意冷下娶妻生子,在建融苏云开枝散叶。如今数千年下来,俨然为万潮帝国的八大世家之一,更是当今八大世家最为有力的竞争对手。
若非八大世家有着嫡传的特殊血脉,林家早已位列之一了。
凌山脸色有些苍白,忽然长叹道:“久闻林家的剑起风而至,随风而逝,果然锋利,竟然瞒过了我的感知。只是建融离这里足有万里之遥,林公子是如何到这里的?”
在不远处的沈多宝忽然似乎长呼了一口气,感叹道:“好一个林家的剑,若非林公子自报家门,刚才在下险些以为是那个地方的人出来了!”
原来持剑指着他的,是一位与杨天行年龄相差不大的年轻人。这年轻人面如冠玉,身材瘦削,气宇不凡,腰间悬着一柄宝剑。此刻剑已出鞘,直指成名数十年的凌山。
林剑瞥了一眼沈多宝,鼻子中轻轻哼了一声,眼中却禁不住地流露出一阵傲然之色。沈多宝这一句不动声色的恭维,着实夸到了他的心坎儿里。
自负如他,实不相信那个地方出来的人,就能强到什么地方去。
“这个箱子,林剑拿走了,两位没有意见吧?”林剑嘴角露出一丝弧度,冷冷地道。
凌山没有意见,沈多宝也没有意见!
“我有意见!”忽然一道清啸自林子中传来,六道人影在枝桠间闪动,将所有人围在中间。
“爸爸,你终于来了!”沫哲顿时脸露惊喜之色,拽着小媚儿屁颠颠地跑到一名中年胖子的身边。
人为财死
那中年胖子身形十分高大,甚至已臃肿,身上穿着十分名贵,连衣扣上都别着翡翠。其余五位,却都是须发皆白的老人。他们枯萎的身体似乎已行将就木,但双目转动之间,隐晦的精光,却让人不敢小觑。
“多宝兄,想不到你也在这里!”那中年胖子笑着,声音沙哑,令人说不出的讨厌。
沈多宝瞥了一眼那五名老人,冷冷道:“想不到,斧头帮的底蕴如此之厚。乔榛兄进军茗域城,三年间便创下了斧头帮这般的诺大家业,原来是有备而来!”
乔榛面色微微变了变,随后笑道:“久闻多宝兄的一双眼睛比狐狸还精明,果然如此。闲话少说,这箱子是犬子找出来的,在下将之搬走,各位没意见吧?”说完,他微眯着眼睛,看向凌山与林剑。
林剑冷冷道:“茗域城的斧头帮?嘿,乔榛帮主好大的派头,竟连我林家看上的东西都敢打主意。”
乔榛淡淡道:“不敢,建融林家的大名谁人不知?在下这一小小斧头帮自不敢冒犯,只是这个箱子,斧头帮却非要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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