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救他,只是因为他还不到死的时候,还有利用的价值。还有拉拢的余地。
十四岁那年,夫子的推演之中。方云只看到了自己的十年,只活到了二十四岁。但是人皇在其中看到的,却远远不止十年。他看到的,更远,更远。在那年的推演之中,后来崛起的杨弘,本来饰演着他的角色,成为人皇的马前卒。
只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这一切轨迹被打乱了。所以人皇将计就计,让比杨弘更优秀的自己,取代的因为杨弘退出,空缺的位置!
人皇的心机,居然是如此之深!
“方云,你死定了!不止是你,你们方家都要灭亡!你们一个个不识时务,方胤是如此,你也是如此。陛下早该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一往打尽。本来,你如果识时务,效忠陛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现在,你死定了。陛下真身破关之后,已经将这套五帝星宿拳传给了我。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到,真气好像被克制一样。没有错,陛下给你的武谱之中,早留下了破绽。为的就是反止你反水,有朝一日,好对付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宇无敌眼神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仿佛是在对着方云的尸体说话一样:
“忤逆君王就是死罪,现在,去地狱中悔改吧!”
宇无敌身躯一震,无量的光芒从他体内爆射出来,一股恢宏的气势,铺天盖地,仿佛天庭中出来的天神一般。一尊尊上古大帝的化身,从他体内分化出来,每一尊都气势磅礴,顶天立地,比之方云施展出来的都浑厚强大的多。
每一尊大帝,都开劈一方虚空,领悟着历史的潮流。在他们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时空的气息。这就是人皇所创的真正的“五帝星宿拳”。这些大帝每一个都和各自的时代,紧紧的融合在一起。而不是像方云分同的五帝,并没有时空的断层。
宇无敌的气势暴涨无匹,强大的意识锁定方云,眼神凌利,如刀如剑,就要把方云击杀。
“破绽又如何?副册又如何!宇无敌你这种只会施展招式的人,怎么会明白,武道的精神和意志到底有多么强大。哪怕你得到了人皇的亲授的五帝星宿拳,也永远不是我的对手!——给我开!”
方云不闪不避,运使所有的真气。同样施展出了“五帝星宿拳”。哪怕明知道宇无敌得到了克制他的功法,哪怕知道自己的绝学比不过宇无敌,方云也毅然而绝决的施展出了这门“五帝星宿拳”。
方云的五帝星宿拳,威力并没没有宇无敌施展出来的那么气势磅礴,气势恢宏。但是他手中的“五帝星宿拳”,却有着宇无敌永远也学不来的惨烈和霸气,仿佛一根射出箭,一柄出鞘的刀,永远没有回头路。那么惨烈、那么决绝!
宇无敌感觉到冲过来的,仿佛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惨烈的军队。如此可怕的意志,就连这位见惯的杀伐的初代武侯,都感觉到了深深的震撼。如果说宇无敌是在用真气摧动招式的话,那么方云,就是在用灵魂摧动招式!
“轰隆!”
宇无敌的真气,穿过方云的招式破绽,狠狠的轰在方云的胸膛上。无匹鲜血,化为一道道劲矢,从方云后背破体而出,仿佛一阵飞溅的瀑布。方云的脸色猛的苍白,但却是哼都没哼一声。几乎是同时,也承受宇无敌的一招为代价,右掌撮指,狠狠的刺穿了宇无敌的眼睛!
“啊!——”
宇无敌惨叫一声,被这股真气猛烈的击飞。他是身经百战的悍将,从来只有流血不流泪,更不会痛哼!但是方云这一击,他却受不了。他感觉整个灵魂,都在烈火煎熬一样,无穷的针刺,绵绵不断的扎刺着他的灵魂。
同样是“五帝星宿拳”,他的绝学是伤害方云的肉体。便是方云的这招,却是直接伤害他的灵魂。他的身躯所受的伤害,远没有方云那么重,便灵魂的创伤,却远远超过方云,这才是最恐怖的!也是对武者最深的伤害!
“怎么会是这样!”
宇无敌坠落的时候,心中发出沉重的吼声,充满了不解和不甘。他是初代武侯,什么样的痛苦没有经历过,但是方云的这一指,却让他受不了。
“宇无敌,就让你再活一刻……”
方云望了一眼宇无敌,此时此刻,无疑是最好的扩大战果的时候。但宇无敌并不是他的目标,方云的目标,是救出自己的母亲。
身躯一晃,方云立即消失不见。
当方云出现的时候,上京城中一片死寂。
“娘!……”
方云心中颤抖了一下,无心察看其他,化为一道流光,直接出现在四方侯府中。当方云到达的时候,出乎预料,四方侯府中静悄悄的,周围的大街上,看不到一个人,连一个禁军都看不到。
四方侯府中空荡荡的,连一个丫鬟也看不到。方云心中猛的颤抖了一下,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猛然击中了心灵。
“娘亲,娘亲,千万不要有事啊……”
方云心中颤抖起来。四方侯府中似乎一人都不剩,但方云心中还怀有着一丝希冀,希望自己来得不是太晚。希望还有机会。
他感觉到,侯府中还有一个人。然而,他却连用真气察看的勇气都没有。
“吱哑!”
方云推开大门,走了过去……
……
皇宫之中,高高的城墙上,方云没有主意到的地方。一道黄金色的身影负手而立,犹如神祗一般,穿过层层虚空,静静地注视着四方侯府的方向,眼中淡漠高远,毫无表情。
“陛下,计划出现变化,但是方云依旧上勾。现在就要动手吗?”
人皇身侧,一名散发出冷酷气息的武侯,侍立在旁,问道。
人皇静静地望着远处,谁也不知道大周的主宰,在此刻在想些什么。
“不。”
人皇摆了摆手:“让他进去见华阳夫人,最后一面吧!”
“是,陛下。”
一旁的上代武侯,虽然有些惊异,但并没有任何质疑,立即恭声应道。
“陛下,陛下……”
一阵痛心疾首的呼喊声,从金色的宫墙外传来,一道身影跪伏在地上,不停的磕头,额头都流出血来:
“方家世代忠烈,绝对不会是那种通敌叛国的人啊!求陛下剑下留人,彻查此事啊!……”
整个上京城,在所有人保持沉默的时候,只有圣武侯不顾一切,入宫面圣。想要为方家求情。
“陛下,圣武侯已经跪了很久了。他这样无视君臣之道,已是犯了大错。要将他捉拿下狱吗?”
上代武侯问道。
武穆死的时候,圣武侯进宫面过圣,要求人皇彻查。此事知道的人不多,如今人皇查抄方家,圣武侯又再次出现。尽管人皇没有说话,但却知道,人皇心中很不高兴。
“万物皆有,但物用皆有其尽。圣武侯的用处,已经到头。不过,人皇圣剑锻成,他也有功力。朕却不能立即杀他。——找个机会,送他去吠陀洲吧!如果他再不进退,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人皇漠然道,声音中不带丝毫感情。
“多谢陛下圣恩!”
这位气势雄浑的上代武侯,听罢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霍然跪了下来:“微臣多谢陛下留下微臣这条血脉!”
这人居然就是大周朝开国时,流传下来的七条武侯血脉之一。侍立在人皇身则的上代武侯,不是别人,正是上代圣武侯。宫墙外,圣武侯的父亲。
他知道,人皇如此,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流放吠陀着,已经是人皇看在他的面子,格外保全圣武侯的性命了。否则的话,以圣武侯的性格,日后忤逆龙颜,日后寻个死路,也毫不意外。
“接下来的事情,你知道怎么做吧!”
人皇转过头,望向上代圣武侯。
“微臣明白,微臣这就让那些畜牲,立即离开。”
上代圣武侯会意,立即转身从宫墙上走了下去。不一会儿,便是一阵喝骂声传来。
人皇的目光并没有在圣武侯父子身上停留,目光一转,依旧望向了四方侯府。他的眼眸之中,显出一股冷酷和无情:
“传朕的话,告诉宇无敌,让他不必进宫见朕。直接去捉拿方云。如果一个重伤的冠军侯都捉拿不下,就让自裁吧!”
“是,属下遵令!”
很快,一名身经百战,气息强悍、干练的铠甲强者,面容冷酷,单跪膝下,行礼之后,腾空而起,破空而去。
……
“吱哑!——”
大门打开,这阵熟悉的声音,方云不知道听过了多少次。但是这一次,却听得无比的沉重,仿佛在呼吸都要停滞了。
大厅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方云的心猛的沉了下去,但是下一刻,看到了华阳夫人,穿着凤冠霞帔,双手交叉,仪容整洁,静静地坐在檀木桌旁,一动不动。
她的脸色微微苍白,双目微微闭上,似乎在小憩,又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尽管是养神一般的双目垂阖,她的身上依旧在朴质之中,显露出当朝一品诰命夫人的端庄、华贵。
“娘……”
方云心中小心地叫唤了一下,看到母亲完好无损地坐在太师椅上,他的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一股无法形容的狂喜涌上心来。
“我赶上了,我终于还是赶上了!……什么天下万民,什么逆天改命,什么人皇,宗派,所有的一切,我都不在乎了。娘亲,我只要保护你,带你离开这里!——谁也阻止不了我!”
方云心中发出强烈的誓愿。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方云深受儒家的思想,曾经还想着做社稷之臣,拯求天下万民。
但是现在,宗派的威胁已经解决,天下万民已经不需要他了。泱泱中土,论武学天赋,或许比得上他的人不多。但是在治国一道,不知道多少人拥有这些才能。三公是如此,上代三公同样是如此,他们都是出自苍生万民,而日后,还自会有无数代“三公”出行,躬行一生,治国平天下!
朝廷和各荒的战争还在继续,但是战争的结果早已注定。而且,中土和各荒的战争,方云如今看来,更像是一场上古延续下来的,中土皇室血脉的内斗。
从上古五帝平定各荒,并且禅让、退隐之后,把自己的血脉留在那里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数万年之后,会有这场皇权之争。
不管是老狄皇、夷皇、还是瀛皇、阿拉古巴尔,又或者是人皇刘煓,都是五帝的后裔,是古老的,货真价实的皇权血脉。
中土和各荒之间的战争,持续了数千年。然而不管是狄荒、夷荒,又或者是蛮荒、瀛荒子民,他们忠诚的,都是货真价实的五帝血脉。他们舍生忘死,在战场杀伐,效忠的对象,都是五帝的后代,而不是各荒的土著!
这是一场皇室之间的战争,就如同刘启和刘彻之间的皇子之争一般!
现在,他想要退出了。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现在,轮到他为自己考虑了。为方家考虑了。这是他最初夙愿,也是他一切的源动力。
“娘!——”
方云腾的一下,快步走过来,跪倒在母亲的脚下:
“娘亲,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华阳夫人的睫毛颤抖了两下,似乎是听到了对方云的声音,缓缓地睁开眼来。那张略微苍白的脸色上,露出如释重负表情,有一丝淡淡的心满意足的微笑:
“孩子,娘亲终于……等到你了!”
“啪!”
是白色的小瓷杯,从华阳夫人坠落的声音。几乎是坠落的同时,华阳夫人的眼睛,缓缓地闭上,带着一丝欣慰满足,缓缓地闭上。而生命的气息,也几乎是同时,彻底的从她的身体消失。一股黑色的血色,从她的嘴角,缓缓地流了出来。
华阳夫人死了,彻底的死了。就死在方云的面前。
“!!!”
无可置信的眼神,五雷轰顶一般的打击。方云怔怔地望着倒在太师椅里,一动不动的母亲。脑海中一片空白。
“娘,娘……你不会就这么离开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方云跪着往前两步,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华阳夫人的手腕,拼命地往里面输往真气。然而没用,在华阳夫人的身体里,他感觉不到任何的生命的气息。她的身躯并没有损伤,但她的元神却消散了。
“娘,这一切都是在假的。你在等我,等我带你一起离开。带你去见父亲,对不对,对不对!娘,你快起来啊!我这就带你离开。离开这里!……”
方云疯了一般,抓住母亲的双手,使劲的摇晃着。他多么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他并没有来迟。但是他同时,清楚的看到,那打碎的白色小瓷瓶里,流出来的紫色的残液。
这种残液,不是毒药。而是一种直接损伤的元神的毒药,只有历代皇室中才有,赐给那些武功盖世,不易死绝的武将、重臣。
痛!无比的疼痛!
方云感觉整个胸膛都被撕裂了一般,心都被挖了出来。这种疼痛,让他窒息,让疼痛的无法呼吸。一刹那间,他整个灵魂都空缺了。仿佛缺失了最重要的一块!
方云强大的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华阳夫人的躯体内。试图逆天改命,救回母亲。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做为一个普通人,华阳夫人的生命本质,比许多武者,都要脆弱的多,这也意味着,药效对她的作用,要更彻底和致命的多。
真气源源不断的流进去,又源源不断的流出来。唯一不变的,是躺倒在太师椅中,一动不动的华阳夫人。
他终究还是来晚了!二十多年的操持,二十多年默默的支撑,二十多年的守侯……母亲心中最大的愿望,不是荣华富贵,封王拜侯,而是退出朝廷的圈子,一家人和和气气,幸福平淡的生活在一起。
这么多年勤学苦练,武道精进,方云本来以为,自己现在拥有能力,能够帮助母亲实现这个愿望。却没有想到,他还是来迟了!
“娘亲……”
方云站起身来,将太师椅中的母亲,抱了起来,状若痴狂,喃喃自语:
“娘亲,我是大周的王侯,是无敌的强者,拥有无数人梦魅以求的丹药……我能拯求天下苍生,怎么可能拯救不了你呢?——你不会死的,你一定不会死的!”
方云颤抖着,将一瓶瓶的最好的丹药,送进华阳夫人的口中。强大的真气,源源不断的输送进去,融化这些丹药。但是没有用,华阳夫人的身体中,依旧没有丝毫的生命气息。
方云死死地盯着怀中,一动不动的母亲,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一个梦。华阳夫人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