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是卧龙城监察使,今日在此办案,你若再敢阻扰,便将你一并拿下。”葛豪剑双目阴沉,对于他们的多次顶撞,已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怒意。
“哈……”郑明冉晒笑道:“就凭尔等么?我看葛大人还是再带些人来吧。”
一阵哄笑之声从他的背后传来,十余个彪形大汉陆续从店中鱼贯而出,一字排开挡在了葛豪剑面前。
葛豪剑本人的武技虽然不高,但是他眼光毒辣之极,一看便知道这群汉子人人身负武功,虽然其中没有什么高手,都在三、四品之间而已。但是比起自己带来的那十余名城卫军却是要厉害的多了。
怪不得这个郑明冉竟敢如此狂妄自大,自己这点人马确实不被他瞧在眼中。
葛豪剑冷笑一声,他此次前来,确实是另有所持,虽然不知道许海风和蒋孔明身在何处,但却知道,他们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本官再问一句,尔等让是不让。”
“若无家主手令,葛大人还是请回吧。”郑明冉针锋相对的道。如果葛豪剑不是监察使,他早就率先动手了。
葛豪剑眼中寒芒一闪,道:“都给我拿下。”
他所带来的城卫军都是他的心腹或亲兵,此时听了命令,顿时要上前拿人。
郑明冉不屑地冷笑一声,正要动手反抗,突然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远处传令:“且慢。”
那些城卫军如奉圣旨,立即停住了脚步。
一辆大车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驰近,门帘掀开,一位头戴方巾,手持羽扇,满面微笑的书生缓缓走下。
那个掌柜的眼中瞳孔急剧收缩,他看着蒋孔明摇着羽扇,慢悠悠地走了出来,顿时大惊失色。这样的造型,莫说卧龙城,就算是整个大汉,怕也是找不出第二人了。
“阁下贵姓啊?”蒋孔明好笑地看着他,询问道。
勉强扯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平日里灵活的舌头仿佛贯注了千斤重力,憋了半响,他终于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唐。”
“原来是唐掌柜啊,学生今日有一事相请,还望掌柜行个方便。”
唐掌柜露出了一副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道:“蒋大军师,小人奉家主之命,确实是情非得以啊。”
“既然情非得以,那么你就让开看热闹好了。”蒋孔明淡淡地道:“葛大人,唐掌柜已经答应,你可以去捉人了。”
葛豪剑应了一声,看着挡在门前的郑明冉,脸上尽是嘲讽之色。
郑明冉犹豫再三,终于有所决定,道:“未得家主之命,在下恕难从命。”
他当然看出了蒋孔明的身份,只是职责所在,确实不敢轻易让开。
“嘿嘿。”蒋孔明淡然一笑,道:“好,真有胆识啊……”
虽然他说的平平淡淡,声音之中更是毫无半点波动。但郑明冉就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唐掌柜更是心惊肉跳,蒋孔明脸上的微笑并不可怕,似乎还带着一丝善意。但落到他的眼中,却是比恶魔的狞笑还要恐怖三分。
他是唐家的老人,也是第一批随着唐启吏来到卧龙城的唐府之人。亲眼见识过许海风初到卧龙城之时,杀人立威的那种血腥场面。
一时间,他的耳际仿佛重新响起了许海风那传遍全城的声音:
“这是我黑旗军中首席军师蒋孔明大人,他的话就是我的话,胆敢无礼者杀无赦。”
许海风是唐家的姑爷,更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顶尖人物,而这位在黑旗军中当之无愧的二号人物虽然不通武技,但他的身边定然不乏绝顶好手,若是他杀心突起,自己等一众人休想活命。
至于日后家主究竟会否因此而向他讨还公道,唐掌柜的心中可是半点把握也没有。在他想来,只怕唐启吏根本就不会在意自己这个无名小卒了。
何况,人都死了,就算讨回了公道又有何用?
眼看蒋孔明的眼光逐渐转冷,他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勇气,突然转身大叫道:“郑明冉,快些闪开,蒋爷要办的事,是你配管的么?”
郑明冉口中虽然强硬,但心中早就是有了畏缩之意,若非念及家规森严,也不会硬着头皮上前拦阻了。此刻见到唐掌柜一喝,连忙借机下台阶,退了下去。
看了唐掌柜一眼,蒋孔明的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遗憾之色,其中夹杂着淡淡的,几乎触摸不倒的一丝杀气,顿时让唐掌柜从头凉到了脚底。
轻轻一叹,蒋孔明微微一笑,道:“葛大人,还不快去。”
葛豪剑抱拳应声,率人上楼,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胆敢阻扰了。
酒楼之上一片惊惶失措的叫声,过了片刻,他们夹着一个口中犹自呼喝不清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蒋孔明仰天一阵大笑,带着葛豪剑等人大摇大摆的离去,只余下身后那越来越大的喧哗之声。
第二百五十四章 惩戒(三)
一行人来到了葛府,许海风在车内吩咐道:“葛大人,此人就交你收押了,一旦审问清楚,可便宜行事。”
“是……”葛豪剑深深的鞠了一躬,自他出生以来,还没有一礼行的如此心甘情愿,如此感恩戴德。
对于害死他父母兄弟的那个世家子弟,他是恨之入骨,只杀了那罪魁祸首,又岂能削他心头之恨,如今既然有人送上门来,当然是求之不得了。此时,对于许、蒋二人的感激,实非笔墨所能形容万一。
“葛大人。”蒋孔明突然从车中露出了脑袋,用手招了招。
葛豪剑上前一步,只听他道:“我看此人是个疯子,是以一味的哗众取宠,胡言乱语,你查明白之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除了他之外,就不要再冤枉好人了。”
葛豪剑脸色一整,连忙道:“是,军师大人,下官知道了。”
目送马车远去,他心中颇为感慨。
蒋孔明如此告诫,分明就是让他不要节外生枝,他顿时打定主意,要以快刀斩乱麻的速度迅速了解此事,不留后患。
当他的眼光转到那个业已感到大祸临头的世家子弟之时,眼中的杀气和怒火足以让人触目心惊。那世家子弟与他双目一触,顿时瘫痪在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
驱车回到府中,尚未停稳,一名士兵便上来禀告道:“城主大人,方才老太爷传来口信,请您到他老人家府上一行。”
许海风双眉一扬,望向蒋孔明,只见他默默点头,顿时明白过来。一挥手,马车再度而行。
“唉……此事果然惊动父亲了。”许海风无奈的长叹一声。
“我们这么大张旗鼓的为葛豪剑撑腰做势,令堂兄若是再无动静,那才叫奇怪呐。何况,还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出谋划策的,他会到老太爷那里求救,便不足为奇了。”蒋孔明轻摇羽扇,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突然问道:“主公玩过麻将么?”
许海风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这个麻将是由蒋孔明创造的一种游戏,自从一年前面世之后,迅速的风靡了整个卧龙城,并且以极为迅疾的速度向四方蔓延开来。至今,就连西方大营的所有赌馆之中,都能看见它的身影,并且极受欢迎。
“玩过。”许海风淡淡地答道。
“感觉如何?”
微微摇头,许海风道:“不感兴趣。”
“主公不喜此物,也是理所当然。学生估计,只要是有资格踏足宗师境界的强者,必定不会喜欢这种雕虫小技的。不过,除了您等之外,对此感兴趣的人多么?”
许海风默思一会,不得不承认道:“极多。”
蒋孔明一拍双手,道:“正是,那么请问主公,为何有那么多人对这种娱乐特别感兴趣呢?”
“或许……”许海风迟疑片刻,不确定地道:“是因为这东西可以赌钱吧。”
自他成为宗师之后,很少出现这种难以判断之事。
“唉……”蒋孔明深深一叹,道:“能够赌钱,确实可以给人带来一定的刺激,这也是麻将能够广为传播的原因之一。不过,真正让人沉溺其中的,却是人的本性使然。”
许海风扬眉望着他那张平淡的脸庞,双目之中尽是询问之色。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此乃人之本性。或许在某些时刻,有的人会做出舍己为人的举动,但是绝大多数的时候,人们首先考虑到的却是他们本人。千古以来,尽皆如此。”
“当然,若说无人能够做到,那也未必,但纵有其人,亦是那百年难得一见的圣人。何况,就算是圣人在世,亦仅能自免而已。”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蒋孔明停了下来,喘了口气,继续道:“学生所发明的麻将这个游戏,恰好能够将人性自私自利的特性发挥到极致,如此又怎会不受欢迎呢?”
许海风脸色微微一变,道:“军师大人将一款游戏之作与人性牵扯在一起,未免有些耸人听闻了。”
嘿嘿一笑,蒋孔明道:“主公既然玩过麻将,那么必然知道它的玩法,请问,要想在麻将桌上取得胜利,它的最大要求是什么?”
“胡牌。”许海风不假思索地道。
“非也。”蒋孔明笑呵呵地迷上了一双眼睛,直至成了一条细线,才道:“其实玩麻将最大的心得,就只有八个字。”
许海风好奇地看着他,只听他道:“防上拦下,勾心斗角。”
微微一怔,许海风沉思半响,终于长叹一口气,道:“军师大人啊,您真不应该发明出这种游戏啊。”
蒋孔明的嘴角有着一丝嘲弄,道:“时代总是会变得,就算学生今日不拿出来,他日还是一样会遍及天下的。”
许海风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只是蒋孔明今日却象是换了一个人,话匣子一旦打开,所喷发出来的能量远超许海风的估计。
“我们汉人拥有世界上最为庞大的人口基数,生产力等更是远在那些牧羊放马的草原人之上。这样的国家,按理来说,应该早就灭了匈奴,继而雄霸天下了。但,事实上,我们不但没有做到,却反而赔出了那座骄傲了数百年的京师。主公,您看这又是何道理。”
许海风面沉如水,缓缓地道:“内奸。”
“种豆得瓜,因果循环,刘氏有此劫难,也是他们在四十年前所种下的苦果所至。”蒋孔明冷笑一声,道:“其实,我们汉人最大的致命缺陷和特长,就是内斗这二个字,而且品阶越高,官位越大的,就越是乐此不疲。”
许海风想到苏春伟等人的表现,对他的话确实是深以为然。
“无论是否古人,越是高层,就越是善于勾心斗角,他们最为擅长的正是结党营私,打压异己。他们对外委曲求全,对内欺诈压迫。一旦与敌交手,却是外战外行,内战内行。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才使得我们大汉始终低人一筹,永远无法在外人的面前抬起头来。”
蒋孔明越说越是激动,这番话在他的心中酝酿了许久,直到今日方才一吐为快:“这些高官重臣满口仁义道德,把天下苍生随口挂于嘴边,但一转背就是以权谋私,贪污受贿。对于他们来说,老百姓们只是用来凸显他们尊贵身份的陪衬品而已。纵然是哀鸿遍野,饿殍满地,纵然是衣不遮体,流离失所,也休想打动他们心中的那点恻隐之心。因为,在他们的心中,百姓的命甚至于还不如自家所养的一条狗。”
“军师大人……您?”难得见到一向乐观开朗的蒋孔明竟然表现的如此激烈,就连许海风亦是为之深深震撼。
勉强一笑,蒋孔明叹道:“确实是学生失态了。”
一时之间,车内寂静无声。
过了片刻,许海风亦是叹道:“军师大人一针见血,如此以往,汉人势必愈加孱弱,不知军师大人可有解救之道?”
微微摇头,蒋孔明道:“没有办法,无论哪种制度,无论哪种律法,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批人都少不了侵蚀的蛀虫,我们所要努力的方向,就是尽量减少这些人的存在而已。不过……”他深吸一口气,道:“无论是君权至上还是一党执政都是不可取之事。因为历史已然证明,多党执政是唯一的也是最佳的选择。”
许海风听得如坠雾里,他睁大了双眼,目光中写满了问号:“军师大人所言过于深奥,许某人惭愧万分,实在是无法领会。”
蒋孔明一怔,苦笑道:“主公未曾接触,当然不知这些道理。不过,此时说也无用,却是言之过早。若是不能统一中原,取得压倒一切的力量,那么学生所言的那些东西终将都是空口白话,而无用武之地。”
许海风静静地看着他,良久笑道:“一统中原,难得军师大人就没有信心了么?”
蒋孔明双目一瞪,薄怒道:“既然有学生为主公您出谋划策,区区中原之地,又岂在话下。”
许海风双手一摊,道:“那不就得了,既然军师大人有此信心,又何必再为此苦恼。待得日后打下江山,许某任你施为就是。”
蒋孔明眼神一亮,就在马车之上,半蹲半跪着对许海风深深一揖,道:“得主公一诺,学生敢不尽心。”
许海风微微一笑,道:“其实,许某人只是对军师大人所说的什么多党执政有些兴趣而已,是以想要看看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番变化。”
蒋孔明爽朗一笑,道:“学生定然不让主公失望就是。”
马车豁然停下,车外有人低呼道:“主公,老太爷府上到了。”
许海风应了一声,正要与蒋孔明一同下车。只是突然想起一事,转头问道:“军师大人,许某尚有一物不明,还请指点一二。”
“主公请讲。”
“你方才所说的那个金……金字塔是什么东西?”
蒋孔明满面的微笑突地凝固了一瞬间,随后他轻声地道:“那是一个建筑物,对……就是一个房子,给人住的房子,据说一旦住了进去,从此将会再无任何烦恼和忧伤了。”
“有这么神奇的房子?”许海风惊讶地道:“那么就请军师大人盖上二间,你我每人居住一间好了。”
“嗯?啥……”
第二百五十五章 惩戒(四)
许老太爷所居住的府邸,同样是卧龙城中最好的那几间住所之一。
虽然老爷子始终不肯搬入原吐番皇宫之内,但身为人子的许海风又怎会让老父兄长受到半点委屈。老太爷府中的一切所需之物,都是按照最高标准配备,比起三大世家来,毫不逊色。
许家平本来仅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没想到人到老年,却出了这样一个如同彗星般崛起于世间的好儿子,他父凭子贵,从此一步登天,脱离了那三餐不继的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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