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易寒眼眶微红,睫毛湿润,“知道吗?活着的人比死了的更加痛苦,活着需要勇气,如果你就这么抛下外强中干的东祈,我在黄泉也不会原谅你……”
萧临楚凤眸紧闭,脸颊贴在她削瘦的小脸上,眼角流出的清澈液体和她的眼泪混成一片,他低喃,“寒,只要你还在这个世上,只要我知道你活的很好,我也会好好的活下去,我们,共创一个太平盛世,好不好?”
易寒眼泪汹涌而出,她沾着血迹的右手贴着他的脸颊,星眸微阖,声音嘶哑,“楚,我爱你,好爱,好爱……”
萧临楚微笑,薄唇不断下移,凤眸睁开,对上她泪眼迷离的星眸,在她耳边呢喃,“我也爱你,胜过一切……”
游荡15
两人紧紧相拥,激吻间,萧临楚左手拇指拨掉瓶塞,指尖微微划过食指指缝,殷红的血缓缓流出,滴在洁白的瓷瓶,淡淡的花香混合着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最后一吻,易寒的生命几乎被抽光,她艰难的眨着眼睛,萧临楚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她好留恋,她不想闭上眼睛,她留恋这个世上所有爱她的人,她留恋,她的萧临楚……
褐色的粉末混合着鲜血,萧临楚将浓稠的解药倒入易寒口中,盘膝而坐,用内力帮她顺着喉管中的药汁,落日时分,易寒呼吸逐渐恢复正常,他最后一次在她额间印下一吻,挺直了脊背,傲然的走出书房。
东祈轩历元年,秋,名震东祈的女将军易寒因藐视皇权被罢职,朝廷收回其帅印,赐其原楚王府闭关思过,并且明令禁止,终身不得进宫面圣。
易寒再次醒来,是在楚王府,胸口的锐痛提醒她,她还活着,力翔和素心站在她身边,两人依旧闹别扭相互不说话,只是一纸圣旨要他们一起来楚王府暂住一个月,两人只得遵旨。
听了力翔说完事情的经过以后,易寒苦涩一笑,善恶到头终有报,她预料到了她孤独的结局,却没料到是以这种方式。况且她胸口的子弹已经开始移位,她的日子本就不多了,不过能够给萧临楚一个她还活着的假想,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转眼过了两个月,楚王府又恢复了生机,下人忙忙碌碌的准备着冬季要用的东西,易寒整日的闭门不出,她一笔一划的写信,信都是给萧临楚的,她已经写了两个月之久,厚厚的一叠,大概有六百多封。
力翔和素心还是相互不说话,素心安静了许多,两人之间谁也不肯先低头,似乎有层隔阂在两人之间无法捅破。
易寒劝过素心,她和萧临楚爱的这么累,最后依旧无法在一起,两人可以在一起,却不懂得珍惜,她替两人觉得可惜。
冬至,天开始下雪,开始是细细的雪尘,最后演化成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素心带着儿子出了王府,力翔刚从皇宫回来,对着易寒汇报着萧临楚的一切,包括他的坏脾气,他简单却最有效的治国方略……
萧临楚,他还好吗?这一刻,他是不是也在皇宫看雪想念她呢?他是不是还是那么瘦,或者比以前更瘦,他的坏脾气,他永远都改不了的坏脾气,萧临楚,我好想你……
易寒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朵雪花,缓慢的起身,看着雪花在指尖融化殆尽。
“王妃,有句话,属下不知当不当讲。”力翔垂首,有些犹豫。
“你说吧……”易寒拥紧了狐裘披风,削瘦的脸颊埋在裘领中,苍白的和狐裘融为一体。
“皇上他虚设后宫,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需要子嗣来继承大体,王妃,你能写信劝劝皇上吗?”力翔抬眸,正视着易寒。
游荡16
易寒点头,“恐怕我写信,他不会听,我还是进宫一趟,见见他,当面说清楚。”
力翔大惊,“王妃——”
“放心,我只是跟他说说话,我想,他可能也很想我,我们只是隔着屏风,用蜡烛将我们的影子投在屏风上,那样,就不会有事……”易寒缓缓的,眼神有些涣散。
力翔点头,“这事,我来安排。”
见面安排在当天夜里,易寒的马车从皇宫后门缓缓而入,御书房早已升起了火红的暖炉,昏暗的烛光跳跃在屏风上,映出昏黄无限。
进入最后一道宫门的时候,素心拿着易寒的牌子闯进皇宫,侍卫不敢阻拦,只见她哭泣着向易寒和力翔跑来,双眼肿的如核桃,她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儿子,儿子,不见了……”
易寒蹙眉,力翔大惊,跑到素心的跟前,“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跟儿子在大街上买糖人,可是我一转身,他就不见了,我找了一个下午,全部都没有……”素心泣不成声,悔痛的样子仿佛想一头撞死。
力翔扶住素心的肩膀,“你别急,慢慢的说,在什么地方不见的,不见的时候,身边都有些什么人?”
素心哭泣的更厉害,肩膀不住抖动,“在流坡街,我买糖人给他,可是买了糖人后,转身他就不见了。”
“别哭,我们想办法找他回来!”力翔坚定的看着素心,黝黑的脸颊满是坚毅之色。
“可是……我找了一个下午……没有人看见他……我好怕,可莹已经没了……”素心哭的更大声,整个皇宫都是她的哭声。
力翔为难的看着易寒,这个时候,他要陪着她去面圣,易寒了解的点头,“你和素心快去找人吧,记得多带些人手,王府里的下人,全部出去找……”
力翔感激的点头,携着素心,着急的离开皇宫。
易寒紧颦黛眉,在太监的指引下,朝御书房缓缓走去。
萧临楚早已经立在屏风旁边,削瘦的身影,在烛火的跳跃下倒映在屏风之上,他消瘦的俊脸,在屏风上模糊可辨,易寒伸出手,描绘着屏风上俊美男子的脸颊。
“楚,你还好吗?”易寒幽幽开口。
萧临楚伸出手,和屏风上纤细的手指倒映在一起,两人如牵手般和谐,他的声音低沉暗哑,表情痛苦,没有她的日子,他怎么会好?嘶哑着声音,掩去声线中难以自禁的痛苦,“寒,我很好,你呢,你好吗?”
易寒点头,唇角勾出一抹苦笑,苍白的脸颊在薄纱宫灯下晕染上绯红,她声音颤抖,“楚,我很幸福,能和你在一个城市,共同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我很幸福……”
萧临楚哽咽无语,只是修长的手指一遍一遍抚摸着屏风上女子纤细手指的阴影,尽管他感觉不到她手指的柔腻,澎湃的幸福感让他倏然冲昏了头脑,他几乎想要冲破那层屏风,紧紧的抓住她真实的柔夷,压抑住自己汹涌的情绪,他努力微笑,“寒,只要我知道,你很幸福,我也很幸福……”
游荡17
易寒眼眶已经湿润,她柔唇颤抖,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楚,我来是想告诉你,我要走了。”
萧临楚凤眸闪烁着泪花,手指颤抖着移向她削瘦的脸颊,“你要去哪里?”
“我想离开京都,但是我会写信给你,每走一个地方,我都会给你信,让你知道我过的很好,我很幸福,你也要幸福……”易寒哽咽,垂首,硬是逼回眼眶的泪水。
“寒,你要出去游历吗?那你多带几个人跟随你,带着我的金牌,全国各地的钱庄,银子你随便取,你不要去北瑶,那边还有独孤家的余孽,我怕他们会对你不利,你可以去湘南看看,也可以去南轩国,南轩澈已经和我交好,他会保护你,最重要的,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不想看见你太瘦,我会心疼……”萧临楚缓缓的说道,胸口的苦涩,让他声音颤抖。
易寒清眸盈满泪花,她俯头,在屏风上那俊美男子脸庞的轮廓阴影上亲吻一下,泪水打湿了屏风,晕染一片,“我会记得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管我在什么地方,我都看着你,记得你欠东祈的太平盛世。”
萧临楚眼角溢出泪水,手指描绘着她娇美的脸部轮廓,“我会记得的,寒,你也不要忘了,每天给我的信,还像现在这样,一天一封……”
易寒点头,眼泪粉落,“嗯,一天一封。”
天明时分,易寒出了御书房,皑皑的白雪将整个皇宫银装素裹,她头重脚轻,算算时间,差不多是她归去的日子了,胸口的痛,已经转移位置了,子弹,大概已经到达心脏。
感觉到鼻息有些痒,她伸手去摸,结果殷红一片,用衣袖随意拭去血迹,血却越来越多,点滴落在地面,殷红的血衬托的洁白的雪分外刺眼。
她缓慢的往前走着,脚步越来越迟缓,血迹逐渐蜿蜒成一条小河落在地面,随行的家仆立刻上前搀扶着她,加快脚步往王府走去。
萧临楚心绪难平,易寒已经走了,他依旧抚摸着屏风上她曾经留下的倒影,一遍一遍,仿佛想刻在心里,抬首,窗外洁白一片,昨夜的雪,居然下那么大,埋没了世间的一切。
他信步走出御书房,有几个小太监正在扫雪,他看见了雪地上斑驳的血迹,殷红如梅,心口没来由的一阵滞痛,他阔步走近,蹲下身子捻起一抹染血的雪花,沉声,“怎么回事?”
“皇上,刚敬事房小桂子扫雪不小心扎破了手指,奴婢已经让他回去休息……”
萧临楚松了一口气,带血的雪花在他手中融化开来,他站起身,看着地面斑驳的血迹在太监的扫把下消失不见,手指冰凉的感觉犹在,他久久不能回神。
易寒回到楚王府已经奄奄一息,洁白的狐裘披风被血染成殷红,马车停在王府门口,她回光返照般睁开眼睛,居然不用下人的搀扶可以自行下马车。
力翔和素心在门口等她,见她浑身是血吓了一跳,她虚弱一笑,看着两人交叠的双手促狭道,“你们,复合了吗?”
游荡18
素心娇羞的低下头,力翔憨厚一笑,挠头道,“王妃,我们受你和皇上的影响,所以要珍惜现在。”
易寒笑着点头,在素心的搀扶下进门,路过门口的石狮子的时候,眸光顿了一下,曾经,萧临楚在这个台阶上等过她好几个晚上,她最终,还是负了他……
眸光有些迷离,易寒看的不太清楚,白雪皑皑一片,照耀的她除了眼睛一片花白,连脑中都花白一片,昔日的片段连续闪现在脑海,她想起了冰墨,想起了可莹,还有胖子以及战场上那震天的嘶吼声。
想的最多的,还是萧临楚,那个俊美的不似凡人的男子,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美到那种凌厉的程度,为什么一个人的脾气可以坏到让人怜惜的地步,为什么他给她的爱可以到抛却生死的境地……
他们,好苦!
她想起了萧临楚坏脾气皱眉的模样,想起了他怒吼咆哮的模样,想起了他孤独的坐在台阶上等着她回来的模样,萧临楚,如果有来世,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辛苦……
“易寒,我爱你,可是你从来都没说过你爱我……”萧临楚皱起眉头,不服的向她吼着。
“易寒,不要离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萧临楚乞怜的看着易寒,眸光灼灼。
“易寒,只要我知道,你很幸福,我也很幸福……”萧临楚声音低缓,带着丝哽咽。
易寒唇角带笑,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萧临楚昔日的誓言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响,她的身体逐渐瘫软,身边似乎传来力翔和素心的尖叫。
一切都不重要了,易寒缓慢的闭上眼睛,气若游丝,“力翔,素心,珍惜眼前的幸福,不要等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力翔,我没有办法劝楚他娶别人诞下子嗣,他不会答应……”
“书房有我写给楚的信,你每天拿给他一封,信有七百三十封,两年,两年后他应该是位英明的帝王,东祈应该会是一片太平盛世。”
“两年后还是不要让他知道,我已经不在了,就说,失去我的消息了,让他封后纳妃,延续香火……”
“两年,就算他知道我已经不在,那时,情应该淡了许多,他应该不会在为爱殉情……”
“力翔,如果有可能,告诉他,我一直都在他身边,看着他为东祈创下的太平盛世……”
“黄泉路上,也有种花,叫彼岸花,花开叶落,永不相见,我不会喝下孟婆汤,我会在奈何桥边等他……”
易寒去了,面容平静,惨白的脸带着丝微笑,微曲的手指似乎想抓住什么,素心哭的几次昏厥,力翔不敢大肆宣扬,找来了秦松。
两人合计,将她的遗体放在寒玉棺中保存,透明的玉棺,寒气森冷,铺满玫瑰花瓣的玉棺散发着渗人的寒气,易寒犹如睡着了般躺在里面,秦松在棺木边坐了七天七夜。
游荡19
据说,他出了存放玉棺的冰窟,整个人如被冻僵硬了一般,面容木讷,许多天后才恢复生机,说的第一句话是,“那里,好冷,老大本来就有寒疾,她一个人在里面,会害怕的……”
力翔无语,他并不是十分欣赏易寒那样的女子,他总觉得,他英明神武的王爷在她手下吃了太多的苦,连素心也被易寒教的不伦不类,与世俗的凡法礼教相悖而驰。
易寒最后一次闭上眼睛的时候,萧临楚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徒然手中的笔一抖,一个好好的字竟被写坏了去,他将朱笔搁在玉蝶当中,心脏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
垂首喘息片刻,疼痛稍有缓和,他转头看着昨晚见面的屏风,疼痛又开始加剧,不安的感觉吞噬着他的心,站起身来,一阵目眩,他高喊,“力翔,力翔——”
太监躬身走近,手中的拂尘搭在左臂,垂眉道,“回陛下,力将军家里有事,今日不当职。”
“他家里有什么事?为何不来跟我汇报?”萧临楚皱眉,语气加重了几分。
“据说,好像是他儿子走失了,正在满大街寻找儿子呢……”
萧临楚点头,挥退了太监,看着奏折上自己写坏的一个字,心神恍惚。
第二日,力翔带着易寒的信求见萧临楚,萧临楚心里稍缓,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原来易寒已经出发在路上了,他们还没出京城救遇见了打劫的,丢失了不少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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