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潮,旋风般将大雾吞噬。
罗嬷嬷双眼紧闭,嘴里念叨的更快,河面重归平静,清澈的河水,犹如一个镜头般,流过另外一条小河,水流缓慢,部分地方已经结冰。
河中一个女子,裤管高挽,削瘦的只剩下骨头的双腿冻的通红,她在河中不停的走着,时时的弯腰用手在河中摸索着什么,嘴里低喃着,“易寒,易寒……”
凤逸寒的心脏倏然被揪紧,眼泪汹涌而出,她高喊,“妈妈,妈妈……”
萧临风从后面一把抱住她,“逸寒,冷静!”
凤逸寒疯狂的摇头,眼泪粉落,妈妈瘦了好多,头上长出了好多白发,那么冷的天,她却在河中寻找着她,她不孝,不孝……
“柳眉,柳眉,易寒已经不在了,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河岸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柳眉回过头,看着河岸的男子,只见那男子四十岁左右,相貌不凡,只是头发已经染上白霜。
凤逸寒哭的更大声,凤逸雪也湿了眼睛,“爸爸——”,两人一起高喊。
萧临风将凤逸寒牢牢的禁锢住,生怕他一不小心,她就冲进了河里。
“易轩,易寒不会死的,不会,她还在河里,等着我去救她,河水好冷,她等着我救她……”柳眉转脸看着岸边的男子,脸上全部泪水。
“柳眉,已经六年了,六年了……”男子冲下水,从后面抱住柳眉。
“易轩,易寒没有死,她告诉我她好怕,她好冷,易轩,你陪着我一起找易寒,我们的易寒,还有易雪……”柳眉脸上,风华不在,眼泪坠落河中,悄无声息。
“柳眉,我陪你,天涯海角,上天下地,我都陪你……”男子刚毅的脸上滑过泪水,都是他造的孽,如果不是他抛弃了易雪的母亲,又怎会激起易雪的怨恨?是他害死了他的两个女儿,这六年来,他何曾好过?
“易轩,再过几天,就是易寒和易雪的祭日,我们一起去找她们,好不好?她们好可怜,那么冷,那么小,两个人孤苦伶仃的漂泊在外,连具尸体都没有留下……”柳眉突然不哭了,原本晶莹的眸子像是被大雾弥漫,空洞的没有丝毫焦距。
“柳眉,柳眉你眼睛怎么了?”男子注意到她眼神的不对,抱紧她,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着。
她迷蒙的双眸没有任何反应,轻声道,“我哭出出来了,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
男子泪如雨落,“柳眉,以后我们都不哭了,再过几日,我们就去找易寒还有易雪,她们都是好孩子,我们不能让她们孤苦伶仃的在外面,会有孤魂野鬼欺负她们,我们去找她,去找她……”
进宫5
“好,去找她!”柳眉抓住男子的手,一步步朝岸边走去。
凤逸寒咆哮一声,挣脱萧临风的怀抱,疯狂的跑向岸边,大口吐出鲜血。
轩辕河沾了血腥,画面顿时消失,罗嬷嬷满头大汗,松了一口气,昏倒在地。
凤逸寒像是失了魂魄般,看着平静的河面,河水清澈,可以看见河中的鹅卵石,却再也看不见爸爸妈妈的影子。
“易寒……”凤逸雪走近,颤抖着双手,握住凤逸寒的肩膀。
凤逸寒没有说话,看着平静的河水,眸光变得迷离,直到凤逸雪叫她,她才颤抖着转身,坚定的抓住肩膀上的手,定定的道,“姐姐,你不能死,你要回去,你要照顾爸爸和我妈妈……”
凤逸雪垂首,眸中满是无奈,她也想,她一直在为这个目标努力,可是她做不到。
凤逸寒转身朝萧临风走去,“皇上,我姐姐,还有多少时间?”
萧临风面无表情,“十天。”
“司徒家,我会帮皇上除去,九制雪莲丸,我会帮皇上找来,婴儿的血为药引,也会有,只求皇上,让姐姐回到她现代的躯体,然后送她回到我爸爸妈妈身边。”凤逸寒坚定的看着萧临风。
萧临风抬眸,“如果你都可以做到,为何你自己不愿回去?”
凤逸寒微笑,眸中隐有泪花闪动,“我知道,姐姐做了这么多,其实是放心不下云浩,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云浩,而我,也有我放心不下的人……”
凤逸雪幽幽的走近,复杂的看着凤逸寒,“逸寒,你真的不回去了么?”
凤逸寒摇头,“我们,也只能回去一个人,不是么?”
凤逸雪和萧临风同时垂下眼睑,凤逸寒的声音再次传来,“姐姐,我想过了,你还是用我的身体回去吧,你的灵魂,我的身体,爸爸妈妈也算同时有两个女儿了……”
凤逸雪点着她,犹豫道,“可是,萧临楚会让你对付司徒家吗?”
“不要紧,以前我背叛了他那么多次,他不都是原谅我了?况且爱情本来就是这样,如果连这些挫折都经受不起,那样脆弱的爱情,我也不要!”凤逸寒笃定的道,心中的酸涩泛滥开来,一层一层,几乎将她淹没。
凤逸雪沉默不语,凤逸寒缓步走到萧临风身边,轻声道,“皇上,我要知道藏宝图的秘密,还有司徒家的一切!”
萧临风点头,随即将圣旨的事情简要的说了一遍,凤逸寒沉默过后,开口道,“我明白了,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冰墨手中,皇上,我要见冰墨,三天之内,我一定要见到他!”
萧临风微笑,“阮冰墨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今晚,你就可以看见他!”
萧临楚陪太后逛了一下御花园,顺便等着凤逸寒,眼看着已经日落时分,凤逸寒还是没有踪影,他不免心烦意乱,太后说了什么,他也没听进去,最后直接辞别了太后,前去恒阳宫找人。
问了太监宫女,没一个看见她,正要发火,凤逸寒双眼通红的走来,旁边跟着凤逸雪,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进宫6
萧临楚抓住凤逸寒的手,不耐的看了凤逸雪一眼,转身便走,“以后,不许你再来皇宫!”他口气不善。
凤逸寒没有说话,心里想着阮冰墨晚上来京城的事情,一路上被萧临楚牵着回了王府。
是夜,星子璀璨如钻,清冷的气流漂浮着淡淡的雾气,凤逸寒摆脱了萧临楚的纠缠,一个人出了王府,她看着王府门口屹立的石头狮子叹息。
这个萧临楚,越来越像小孩子了,一秒钟见不到她,就到处找她,想要摆脱他还真不容易,还好她肚子有宝宝,可以提一些无理的要求。
派人送信去阮冰墨在京城的别苑,凤逸寒信步朝护城河走去,曾经,他约她在护城河见面,那时候,大片的秋海棠盛开,美的似人间仙境,可惜他们未能赴约。
今日,她同样约了他在护城河见面,只是心境已经全然不同,拉紧了肩头的披风,她脚步匆忙,一年了,她已经完全不了解阮冰墨,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帮她。
海棠树已经只剩枯枝,偶尔几朵凋谢的花瓣在枝桠上不肯离去,残月的光华将河面枯枝照耀的清冷无比,月下几只老鸦飞过,凄凉惨淡。
护城河升起一层袅绕的雾气,凤逸寒眯眼,长吁一口气,形成一团白雾,真的是冬天来了,手脚冻的麻木,她不住的跺脚,揉搓着双手,等人的感觉,竟是这般焦人。
她不停的叹气,或许是冰墨没有收到她的信,或许是他不愿再见她了,再或许,是他还在赶来的路上,她不断揣测,脚下跺的更响,好冷,她想念萧临楚温暖的怀抱了。
晚上在她冷的时候,她总会像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冰凉的脚直接搁在他的小腹,最后整个人都会睡在他的身上,然后他就咆哮,“你好重,压死我了,你就做寡妇!”
这个时候,凤逸寒总是会鄙视他,“有被女人压死的男人吗?”
萧临楚邪恶的笑,“女人,是注定被压的,要不,我们翻过来试试?”
凤逸寒将手伏在他胸膛,“我这里,没有注定,你就得当我的床垫,一辈子被我压!”
萧临楚赶紧捂住她的嘴,“你丢不丢人?这话你也说得出口?亏你还是大家闺秀!”
凤逸寒挑眉,毫不含蓄的笑。
沉浸在回忆中,凤逸寒仍然是笑,甜蜜的笑,冰冷的双手放在嘴边呵气,看着远方的残月,再次叹息,阮冰墨应该是不会来了,离约定的时间都过了好久。
她转身,打算回王府,再等下去,恐怕要冻成冰棍了。
“才等了两个时辰,就打算要离开了?”阮冰墨清冷的声音如月色,然后人从大树后面走出,表情淡漠。
其实他和她是同时到的,他一直在暗处注视着她,她好像丰润了不少,人也出落的更加水灵,完全没有了当初他们相识的时候假小子一样的感觉。一身淡蓝色的衣衫,外罩雪白的狐裘披风,女人妩媚的气质,在她眉宇间和抬手投足间显的淋漓尽致。
进宫7
凤逸寒转身看着阮冰墨,“原来你已经来了?”
“嗯,看看你能等多久……”阮冰墨斜靠在树上,眸中带笑。
凤逸寒突然觉得阮冰墨有些陌生,以前的冰墨,眼中是不会出现这种玩世不恭的笑容的,她垂首,“以为,你不会来了。”
“是吗?才等两个时辰而已,以前,我可是在这里等过你一整晚……”阮冰墨缓慢的走近凤逸寒,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最后俯身,双眸盯着她的清眸。
凤逸寒吓一跳,赶紧退后几步,抬起头来,“你干吗?”
“没有,只是看看你眼中,还有没有一丝感动。”阮冰墨依旧是笑,淡然无比。
凤逸寒别过头,深呼吸,“冰墨,我来,是有事相求。”
阮冰墨走开,再次背靠在枯树上,双手环胸,“这么晚了,我还以为,你找我是为了风花雪月重温旧梦。”
他说的轻佻,表情也相当欠抽,凤逸寒忍住怒气,“冰墨,我们明人不打暗语,我需要九制雪莲丸,还有可以打败司徒家的证据,希望你可以帮我。”
“你是在求我吗?”阮冰墨淡淡的道,脸上依旧是轻佻的微笑,抱胸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胳臂。
“算是吧!”凤逸寒咬牙,不甘的道。
“求人,就拿出点求人的诚意!”阮冰墨声音缓慢,语气冰冷,脸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凤逸寒看着他,缓缓走近,“你想怎样?”
阮冰墨伸手,猿臂一挥,将她禁锢在大树和胸膛之间,在她脸上喷洒着热气,“你觉得呢?”
凤逸寒脊背僵直的靠在树上,尽量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阮冰墨,你变了……”
“变了吗”阮冰墨头靠的更紧,薄唇几乎要凑上她的脸颊,见她脸色发青的样子,他轻笑着放开她,“没关系,不玩就不玩,大半夜你约我出来,我还以为你寂寞了。”
凤逸寒凝视着阮冰墨,紧咬下唇,他真的是冰墨吗?镜湖那一次别过之后,他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我想,我找错人了!”凤逸寒转身,朝王府走去。
“九制雪莲丸在我手上,司徒家满门抄斩的真正的圣旨也在我手上,我还有一封太祖皇帝的亲笔密函,最重要的,我有人证,他可以指证司徒家贪赃枉法、枉顾太祖圣谕的罪状。”阮冰墨敛起笑意,眸光变得犀利起来。
“司徒家灭门,对你没有好处……”凤逸寒看着阮冰墨的眼睛,不由得惋惜,好好的一个少年,如今却变成了这样邪恶冷漠的男子。
“对我也没有坏处……”阮冰墨开始微笑,露出两排牙齿,只是那笑容在眼底,确是让人心寒的冷刺。
“开出你的条件!”凤逸寒看着他,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怎样都可以?”阮冰墨笑,不羁的笑。
“说说看。”凤逸寒看着湖面,冷寒的感觉由心而生。
“春宵一度,或者嫁给我,你自己选择!”阮冰墨一瞬不瞬的注释着她的眼睛,依旧只是笑。
进宫8
凤逸寒双手紧握成拳,不停的抖动,半响,她几乎将下唇咬破,回过身来,“春宵一度吧,我们钱货两清!”
阮冰墨怒极,嘴角的笑容变得残佞,上前几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宁愿这么糟践你自己,都不愿嫁给我?”
“湘南王,你说笑了,春宵一度,只是一夜糟践,嫁人,却要夜夜被糟践,要是你,你会怎么选?”凤逸寒冷笑。
阮冰墨回之以冷笑,“是吗?你的如意算盘打的真响,可是我后悔了,现在你只有一条选择,那就是嫁给我……”
凤逸寒怒目,“阮冰墨,你这样,我会以为你还爱着我。”
“你可以这样认为,你也可以试试,究竟我对你的爱意能不能让我帮你救回你姐姐,就像你对萧临楚那样!”阮冰墨嘴角噙笑,犹豫打量猎物般,打量着凤逸寒。
凤逸寒怒极,素手微扬,想要一个耳光印在他脸上,却被他抓住手腕,耳边传开他淡淡的讽刺,“怎么?打男人打上瘾了么?”
凤逸寒用力的甩开他,“萧临楚跟你是两个世界的人,请你不要侮辱他!”
“是吗?那么维护他?看来,他对你不错!”阮冰墨踱着步子,冷声开口,“现在,我又改条件了。”
凤逸寒咬牙,冰寒的视线狠狠射杀着那个悠闲优雅的男人。
“除了要你嫁给我,我还要萧临楚的命,而且,必须是你亲自动手!”阮冰墨淡淡的微笑,残月下,让人心寒。
“不可能!”凤逸寒费力的吐出这几个字,转身朝王府走去。
归途中,她的眼泪已经坠落,宝宝、萧临楚;爸爸、妈妈、姐姐,她到底要救谁?她应该要救谁?
回到王府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她擦干眼泪,远远的看着王府门口台阶上坐着萧临楚,手中端了一碗酒酿圆子,甜点已经冰冷,他脸上的表情,更是冷寒到吓人。
凤逸寒还没走近,就听见他的咆哮,“你去哪里了?半夜三更,谁允许一个人单独出王府的?”
凤逸寒没有说话,仿佛没看见他一般,淡然的朝王府内踏去。
萧临楚从后面一把抓住她,眉峰紧蹙,“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要吃元宵,我弄了半天,才知道是酒酿圆子,好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