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完颜亮的下场居多。只是抿嘴一笑,不再言语。
这时,旁边突有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这位先生,不知你从哪里知道,当年的黄衫儿,不会绣花?”
五十三、十六郎指点,才有真味!
苏明海转头一看,见一桌上,坐了一黄衣、一紫衣两个女子,身材俱是曼妙非常。说话的是那个紫衣女子,披了件白狐皮小坎肩,瞪了一双大眼睛,似笑非笑,似凶非凶,状甚不服,对着苏明海诘问。
老实说,这黄衫儿是二百年前的人物,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苏明海也只在书上看过她的记载,又哪里知道这女剑侠会不会绣花。但他见这少女生得娇俏可爱,也起了好顽之心,直接走到那女子桌边,笑道:
“黄衫儿当年纵横三洲,天下无不以为豪杰。莫非姑娘以为,似她这等人物,还拿了手中宝剑来绣花不成?”
那少女却极聪明,并不来接苏明海的话头,一本正经地道:
“我家中有一位祖姑奶奶,当年和黄衫儿交好,曾著有《河北偶记》一书,其中就记载她见黄衫儿锈《月下乌鹊栖枝图》,冠绝沧浪,此绣幅,至今还由金留国王室珍藏。你以心中所想,就敢随意臧否天下英雄人物,嘿嘿,还真当大伙儿都没什么见识啊?”
沧浪国,在航迦帝国和震沤王国之北,乃是金壶洲北八国之一,沧浪锦绣,又称金壶锦绣,以绣工精致,针法活泼,色泽淡雅著称,为埃希大陆四绣之冠。金留国则在沧浪国西北。
这少女言之凿凿,道当年黄衫儿一副锦绣冠绝沧浪。苏明海却不好说她随口乱讲,就算这少女讲的都是胡话,苏明海也没什么证据,说出来反显得自己胡搅蛮缠,人品低下。而若是真有此事,这一幅刺绣可称得上“冠绝沧浪”四字,即便有绣因人贵的原因在内,也足以说明黄衫儿是一个刺绣大家了,更显得苏明海刚才一句话说得过于随意。
苏明海万想不到这么一句话,竟被人搞出这么一段公案来,一时间真还接不上那少女的话头来,愣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少女见苏明海愣在那里尴尬非常,咭儿一笑,道:“十六郎,先请坐下吧。”刚才竟把苏明海的名字偷听了去,估计也不知暗暗注意了这可爱少年多久。
少女这一笑,明艳非常,整个屋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却又好像满满当当的,淌满了这一笑的欢快。眼中所见,全是这少女大大的眼睛,耳中所听,只有前面清脆的声音。苏明海也不由得一时失神,直等到那少女挪动凳子,发出了声音,才回过神来,红了脸坐下。喃喃地道:
“却是在下孟浪,胡言乱语,倒叫两位姑娘见笑了。”
对面的黄衣女子,柔声开口:“十六郎这话也没错,以当年黄衫儿事迹,若真的和拈针绣花搅在一起,确实也让人难以置信。况且这《河北偶记》,不过我这妹子祖上手书,并未流传,也不是世人能知道的。”
这黄衣女子年纪比紫衣的稍大,眉略有些粗,眼复有些弯,颧骨微过于平,鼻稍嫌勾,嘴还显的微薄,下巴又欠些圆润。但这一切结合在一起,却宛如天成,仿佛就该是生的这般模样。
眼神盈盈若水,声线柔和清晰,略带了些极性感的沙哑。就如同一座嶙峋的石山从睡梦中醒来,却发现一泓碧水,温温柔柔,默默无语,在他身边依偎了不知千年还是万年一般。两眼望人,明明温润之极,却仿佛直入人心,搅动了苏明海心底那一抹数十年的沧桑悲哀,淡淡地弥漫开来,也让这女子心中一惊。
苏明海过了片刻,镇定下来才道:
“多谢姑娘开解,但小人之过也必文,不知就是不知,强自掩饰,那就成了小人之过了。”
又觉的自己说得太过,反有些言不及义,才要再行开口,就听得后面林竹琴的声音传来:
“这儿就只有两位嘛?不若搬到我们这桌,大家也好添些热闹。”
苏明海这边有林竹琴、秦音两个大家闺秀,又有灯儿、砚儿两个狡黠的小丫头,那两个女子听了倒也不觉突兀。大大方方地起身,过来和众人一起坐了。
那紫衣女子对苏明海极有兴趣,本来苏明海右侧留着上菜,同时大家都知道这小子发了大财,也好让他方便结账。结果这少女走过来毫不客气,就在苏明海右侧坐下,才拉了那黄衣女子坐在自己右边。
闲谈之中,知道这紫衣的名叫杨修洁,今年十八岁,竟然也已是五级的战士,黄衣的名叫陈未雪,和杨修洁乃是世交,年纪却有二十四岁。两人都是永平郡北二百五十多里外的宋前郡人,相互之间是姑表亲。
众人一听,立时就差不多信了杨修洁先前所说的言语:当年这黄衫儿就是宋前郡陈家的人,而当地陈、杨两家,四百余年来,都有相互通婚的习惯。
因黄衫儿之故,到现在宋前郡还是武风鼎盛,女战士特别多。武者间有四不惹之说法,即所谓:“神官、黄胖、罗圈、宋前娘”:
其中“神官”就是指的别惹寺观神庙中的人物,这些人整天闲得没事,只有练武读书消遣,也不知练出了多高的功夫,所以能不惹就不惹。
“黄胖”就是指脸有病容的,往往练了极恶毒的功夫,才会毒性侵袭己身,显出病容来。象陶岭碰上的船帮高庆,本身不过六级,却能凭着手上功夫,连毙两名高阶人物。
“罗圈”就是罗圈腿,这等人练下盘功夫,练的双腿都变成了罗圈,可见平时是个武痴,打起架来不要命,功夫更不能以等闲视之。
而“宋前娘”就是宋前郡的女子,特别指出了宋前郡的女战士下手狠毒,一不小心,就会折在她们手里。
郡中剑器舞、铜钱棍、十二莲花刺等十余种功夫流传甚广,虽然学不到其中的冥想功法,但每年依然有大批武者前往,见识当年黄衫儿传下的这些武功招式。
此时楼梯一阵响,又上来了三个客人,前面一人抬眼看着天花板,天下万物万事似乎都不在眼中,显出一种极为孤独寂寥的倨傲来。淡青儒衫,腰悬长剑,应该是个秀士。但此人在这大冷天里,衣裳却极为宽松,明显魔力练到了极高明的地步。
后面两人,一个红脸一个黄脸,皆是膀大腰圆的大汉。这两人明明不过一百五六十体重,但每一走步,地板就要震上一震,竟仿佛全身都是铁打的一般。这一看去,就是不会武功的人都知道:只有力战士到了六级巅峰,即将突破,才会有这等收束不住劲力的现象出现。
旁边突然多了许多絮絮细语,苏明海一桌人,基本上是中阶以上的人物,耳边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乘风公子!这是乘风公子来了!”言语之中仿佛今日得有一见,竟是荣幸之极一般。
“这就是乘风公子啊,据说此人十四通经史,十六为秀士,复游历三国,二十而归家,就到了中阶巅峰,从此弃文习武,如今已经迈入了高阶的门槛……”
“他父亲乃是帝国重臣,更是封地侯爵。据说乘风公子本已经被他父亲立为继承人,他却不愿从命,和三个兄弟相约,以十年为期,看功绩来确定下任侯爵的继承人……”
“是啊,据说他三个兄弟中,有两人也是高阶战士,还有一个还有着英士的身份呢,他到这石柱关来,就是为了立下盖世大功,听说连谢伯爵也嫉妒他的才气,为了给自家儿子铺路,一直不肯用他呢……”
旁边一人立时嘘声道:“禁言!禁言!谢伯爵镇守石柱关十多年,从未让兰斯人占过一点便宜,可也是个好官那……”
“权侯爵书香传家,生的四个儿子都是个顶个的,象这等门第,才是流传千古的世家啊!”
这人苏明海一到石柱关,就听到了他的名声,这乘风公子,名叫权乘风,乃是永平行省“风花雪月”四大公子之一,老爹乃是沮桦帝国的少府卿,祖上更是沮桦开国勋贵,因此有着封地侯爵的身份。
权乘风上了楼,才将双目平视,寻找空位。到梭巡到苏明海一桌时,神情一动,将眼光在杨修洁身上停了停,走了过来,道:
“几位风采不凡,料也是风雅之人,不若让小子也来搭个座儿如何?”边说就走到了苏明海身后。
杨修洁也是中阶的人物,早注意到此人的眼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不过她现在满腔心思都在一边的苏明海那里,听了脸上就有些不虞之色显现出来。但她对苏明海时嘴皮子犀利,到了这时却还有些脸嫩,反说不出刻薄的话来。
但一旁的陈未雪却明显对这个小表妹照顾得紧,立时将脸色唬了下来,道:
“你没见这儿人都坐满了嘛?”言辞冷得如冰山一般,苏明海一听,似乎就知道这女子心中,已是不高兴到了极点。
权乘风听了这等冰冷的话语也是一呆,见众人都神色不动,就对苏明海道:
“这位小兄弟,你往旁边让上一让,位置不就有了嘛?”说罢将手掌在苏明海右肩上一拍,似要和他打个招呼。
那手掌一触即离,却有一股元力包裹了魔劲,无声无息的渗透进来。
苏明海不知怎么,见了陈未雪不高兴,心中就是不爽。此时见权乘风竟然乘隙下了暗手,大怒之下,脸上却露出惯常的纯洁笑容来。一边用真力消去了对方的暗劲,一边左手一伸,拇指、无名指、小指左右捏住了权乘风的脸颊,食中二指往前一探,就将半节指头直插进这位公子爷的眼眶中去!
林竹琴叹了口气,道:
“十六郎,你这么一搅和,可真没有什么兴致吃饭了。”秦音明显是小女儿家嘴馋,道:
“接天楼也不过是看看景致,哪有什么好吃的来,不若去下面雾江,寻艘画舫,让十六郎指点船家做些小菜,才有倚楼傍水的真味!”
他这几个同伴显是知道苏明海的底子,竟是全不着急,仿佛还在闲坐说话一般。
权乘风只觉眼前一黑,突然就是一阵胀痛传来,呆了好一会,才知道眼皮上压进来的竟是两根手指。惊惶之下欲待挣扎,苏明海笑着将两指往深里一探,这次却是两个指头的第一节都进了人家的眼眶,内劲依样画葫芦涌出,立时封住了对方腰部以上的经脉!权乘风两个眼珠子都突出了一半,再也不敢稍动分毫。
“呵呵,就依秦姑娘的意思,店家,快过来结账!”
五十四、嘴臭要洗
权乘风两个随从虽然都有些武艺,但见自家主人随时随地都可能被挖出一双眼珠子来,再也不敢妄动。一面口中大声咋呼,一面缓缓靠近。
苏明海却对这两人的大呼小叫置若罔闻,依然将一张纯洁清秀的少年脸庞朝着店伙计,神识中见那两人近到了一丈五尺左右,猛地将左手一抖!权乘风那脆弱的眼皮子受了如此大力,再也耐不得剧痛,嘶声惨叫起来。
那两个随从心中一慌,立时站住了不动,大声道:
“先生手下留情,有什么话只管说来!一切都好说话!”
浑然忘了刚才还在满口贼子贱人,威胁个不休。
苏明海刚才感觉到陈未雪的心中恼怒,有意怠慢这几个人,却懒得和他们说话,见店小二脸色苍白,全身瑟瑟发抖,还在茫然之中,开口喝道:
“小二,还不上来结账!站在那里干什么?”
这店小二吃他一喝,全身打了个抖索,却也回过神来,手忙脚乱掏出了菜单子,却不敢靠近,挪了挪步子,站得远远地道:
“大人……大人……谢谢承惠一共是八百四十文……”
这接天楼果然不愧为石柱关第一楼,连这吃饭价格都比人家涨了一倍还多!
苏明海立起身来,轰然一响,桌上杯盘稀里哗啦碎成一片,将权乘风上半身仰着按倒在桌面之上。桌上汤汤水水都翻了出来,不久就流出桌边,滴滴答答响个不停。
赵弘之、秦音等人再也坐不下去,都立起身来,让到一边,怒骂苏明海做事这般毛糙。
那店小二突然听到这一声巨响,骇地跳了一跳,等到双脚落地,却突觉两个裤管中一热,隐隐又传来了滴答的水声,一股尿骚的味道慢慢地散发了开去。
苏明海魔师气势尽出无遗,威风凛凛,将店小二惊得尿了一裤裆,却全没欺负弱者的羞耻感。一手按住权乘风,一手伸进衣服中去掏钱。赵弘之跟着苏明海这无赖久了,也是脸色如常,将手伸入衣兜,笑道:
“十六郎有些不便,这餐我来付吧。”
突然,背后风声凛然响起,赵弘之等人皆是脸色大变!
权乘风那两个随从见苏明海以背相对,双手又不得空。立时抓住了这个机会,猛扑而上!
苏明海慢吞吞地回过身来,右足反蹴一脚,正踢在赶前一步的黄脸随从小腿之上。他这一脚,暗劲运的十分巧妙,又兼那汉子突破高阶战士在即,劲力收束不住,被苏明海一脚踢虚了步伐,气息一乱,外力加上自己的内力,竟然身不由己,就在原地横翻了个空心筋斗!
那红脸随从在后,将双手隐在前面大汉的身后,袖中似有寒光一闪。准备到了跟前突然杀出,给这小贼一个措手不防,正思量间,就见前面的同伴突然横着如风车般转了个圈!一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就看见苏明海回过身来,右手一伸,刚好就捏住了同伴小腿,顺势往下一砸!
“轰!”
这接天楼的楼板足有近寸之厚,那汉子浑身劲气外溢,脑袋又硬,竟愣是把这寸把厚的楼板砸出个大洞,洞口把下颌卡住,怎生也拔之不出,只留了双脚在外面乱蹬。
那红脸随从一惊愣住,看着自己的同伴,正万分佩服他的脑袋之硬时,却见苏明海脚尖一勾,划拉了一条长凳,“呜”地打在了自家的小腿之上,整个人昏天黑地地飞将起来,猛地背上又是一痛,却是再受了板凳一下重击,接着手脚摊开,“咣”地摔在了地板之上,几乎震散了全身的四肢百骸!
接天楼四层也有客人,猛听得头顶一声巨响,就发现天花板上莫名其妙多了一个脑袋,大骇之余,灰尘木屑已是涩涩而下。众食客乱糟糟地避让,纷乱之下,或拖倒了桌椅、或打破了盘碗,又有女人的尖叫,又或有男人趁乱过了把手瘾的淫笑,隔了层楼板也是声声入耳。
苏明海听得口牙酸楚,心疼不已——这都是要赔得啊!
心中恨恨,右手重新摸了个金币出来,“夺”地钉在权乘风的颈侧,手指用力,“吱溜”将金币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