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阶战士的出手,迅捷之极,单靠眼睛,已是完全捕捉不到手指的动作。
那高头大马烈嘶一声,左前足方始落地,“喀喇”一响,前膝上方就岔出了一根白森森的小腿骨!再右前足落地,却莫名其妙的跪了下来,庞大的身躯向前滑去,鲜血喷涌,竟是在巨大的摩擦力之下,把整根小腿都拉断在了地上!
马修夫妇刚才这一出手,竟在瞬息之间,把这一匹好马的前腿关节切断大半!
那少年摔到地上时,又已悬空飞跃了三丈。这山路本少人走,地上枯枝败叶足有小半尺厚,何广学这挟着冲势一摔,宛如冰面上一条小船儿被人大力踹了一脚,吱溜一下,直向前滑出三丈有余,堪堪到了苏明海脚下。
后面那二十个随从本已觉出不对,但何广学策马、腿折、马倒、人飞。这几下变生肘腋之间,眼花缭乱,根本没给他们思考的机会。到了现在脑子还稀里糊涂,有几个见少爷这么壮烈的一摔,还大叫着“少寨主!少寨主!”抢近前来,还本能地想要拍上一拍马屁。
苏明海眉眼弯弯,纯纯洁洁地笑着,一跨而前,开口道:
“二位帮我团团圈住了,莫放一个走脱!”
“喀嚓!”
这一响,诡异之极!
那二十个随从眼睁睁看着苏明海一脚,似缓实快,明明连脚尖的二处污泥都看的清清楚楚,却一晃眼,就踩在了何广学头颅上,噗地喷出一溜儿血花。然后那脑袋渐渐地扁了下去,终于发出一声好像小时候玩耍,猛地吹破了猪尿泡般,寒碜到心尖儿的响动来。
身形一晃,“嚓”的一响,苏明海似慢实快,转眼又近了两丈。这时后面才呼的散开一团血雾,弥漫着、翻滚着,足足覆盖了七八尺方圆。这些人的眼光这一刻的灿烂吸引,看着这朵艳丽而硕大的春花,在丈许方圆内,洒下一片红雨。苏明海却仿如完全不存在一般,一身白绸短衣洁净胜雪,轻轻松松地迈出了第二步。
“嚓”
又是一响。
马修夫妇已左右分开,包抄而上,身形如闪电般越过了苏明海左右。
这些人到了这时,才从光影明灭之间,看到了这两个突然变身高手的老货。大呼小叫,纷纷乱跑起来。
但他们平时做惯了何广学手下,如今头领一死,再没个组织。十四个胆小跑路的四散而逃,倒有三个向着苏明海方向冲来,大概是想本能地跑回寨去;还有六个胆大的想着报仇,拔刀弄剑,二人盯住了苏明海,还有四人却追向了马修夫妇。
“嚓!”
苏明海又进两丈,剑光闪烁,就和跑在前面的三人擦身而过,竟连脚步也未乱一丝。宛如闲庭信步,白衣飘拂,右手拖后,缓缓从一人肋下拔出剑来。猝不及防之下,这三人一人心脏被切了一道口子,一人巨阙正中一剑,另一人则被割开了半个右肺,剑势转动,纷纷被牵引得摔做了一堆。
后面两人却是盯紧了苏明海报仇的,见苏明海长剑在后,心中大喜。一人突剑疾刺,一人横刀猛然撞进。眼见得堪堪中的,却见眼前人影一晃,已然全数击空。这两人脚下余势未尽,虚冲而过,直抢出三步之遥,方始回身追击。
八十一、探索双龙寨
却说这两人一击打到了空处,连忙转身追击:
但左边一人方始转身,就突地软下身去,胸腹之间张开了一道红红白白的裂口,肝肠俱出,哗啦倒了出来,黏糊糊地糊满了一地,却是遭人竖着在肚腹上剖了一剑。
右边一人左足前点,右足逆势反跨,强行止住冲势,返身刚踏出一步,就觉颈项“格愣”一声——眼中看到的,竟然还是转身前的景致!他被苏明海横剑切断了半拉咽喉,偏偏还猛然转身反冲,力道反逆,立时折断了颈骨。整个头颅向后折下,反贴着背部,脚下却犹在跑动!
马修夫妇本也是做侠盗的出身,身法何等快捷,此时左右飞掠而前,竟用两个人团团围住了十一个逃命的家伙。这两老刚刚教育了苏明海一通,有意让他经些残酷的杀戮,追上了喽啰也不下死手,随意一脚就将他们踢回中间。
苏明海瞬间杀了五人,手腕一振,跳出一团剑花,剑刃上的血水一振而落,露出一抹秋莹莹水。身形一速,就象一只在灿烂的杜鹃花中起舞的蝴蝶般,冲进了纷乱的人群之中……
揽苍山西部的群山中,有一片大湖,周围五十六里,跑马一圈,就要行走半天。据说湖中曾有双龙游嬉,故名双龙湖。但附近百姓,却差不多有二百余年未曾来此祭祀龙王了。因为二百四十年前,这儿就多了一个寨子——双龙寨就坐落于湖中的一个岛屿上,四面环水,一片空旷,敌人难近。而且水源不缺,寨民又可捕鱼过活,连围困也是艰难,可谓是一大天险之地。
四月初二,一条小渔船上,坐了十来个汉子,在清澈的湖面上排开一条悠长的水迹,向着双龙寨划去。湖风轻轻地吹来,夹杂着一丝焦臭的气息,钟成小心翼翼地坐在船头,望着湖中沉寂的岛屿,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他是四十里外老爷庙的小头目,如今有了五级身手,在寨子里也算是个人物。八天前,寨中发现湖中冒出浓烟,等几个能说事的赶到时,发现双龙寨已经烧了好几天了,火都快灭了下去,知道定然是这个左近的豪强遭了劫数。所谓老爷庙,因旁边山头的一座老庙得名。只得八十来个喽啰,但在双龙寨附近,也算是实力比较强的一家了——家门口有这么一家大势力在,他们这些小寨子,那是完全没有发展起来的可能。
如今双龙寨倒下了,老爷庙作为剩下这些势力中的‘龙头老大’,自然就看上了这一片有吃有穿的天险要地。但如今正是风声鹤唳之时,大寨主关彩娴也有些女人家特有的谨慎小心,愣是耐住了性子,等了八天,才让他这个得力干将带人前来察看。顺利的话,也好做些先期准备工作。
周围静寂无声,只有船桨划动湖水的哗啦声,一声声,寒碜的人心尖儿发慌。要上去的,到底是揽苍山有名的五大势力之一的地盘,手下的这些喽啰都是紧张万分,喉咙中不停地咽着口水。
“嘎——”
岛上突然传来一声怪异的叫声!钟成抬头一看:
“哄!”
远远的岛上,轰隆隆的,黑压压起了一阵黑云。
钟成心中猛然一惊,后面的手下也都差不多同时一跳,划桨声立时停了下来。
“啐!”
向湖水里吐了一口唾沫,钟成终于看清了这一片乌云是什么东西,低声骂道:
“他妈的!是乌鸦!给老子继续划!”
心中却盖上了浓浓的阴霾——这许多乌鸦,那要死多少人啊!
鼻中闻到的焦臭味愈来愈浓烈,船终于拢了岸,钟成一跃而上,接过手下抛来的缆绳,寻了一颗半枯半绿的杂树系了。抬眼望去,满目疮痍……
双龙寨建在岛上,自然就有着码头。明显是为了防范敌人的缘故,两边倒还空旷,但一些杂树还是在所难免。可现在,差不多大半的杂树都过了火,眼前俱是一片黑黑黄黄的景象,地面上却干干净净,没什么逃命丢弃的杂物家什遗留……
但这还是好的,此时杂树都已枯焦,远处的寨墙历历在目。整个寨子已被烧成了一片黑炭,寨墙都颓圮了一半,两扇寨门,一扇已倒在地上,烧剩了三分之一,另一扇倾斜着,边缘破了个大洞。里面的房屋隐隐可见,都已没了房顶,许多连墙壁都坍了下去,断垣残壁,比比皆是。不会是一下子就死绝了人,一个都没跑出来吧——钟成心中愈加觉得诡异非常。
这十一个人不敢分开,互相看了一眼,集成了战阵,缓缓推进。走了二十来丈,就觉路边一阵恶臭传来。众人都知道这是尸体腐烂的味道,虽然心中烦恶,但职责在肩,也只得走过去观看——路边的水沟里,尸体倒不过两具。此时白天已然暖和,两具尸体的肚子都已尸水充盈,鼓了起来,在衣缝里露出一抹反光。脸上更是浮肿得象抹了一层油彩一半,一只手仰天大张,人走过去,油亮的皮肤上便光影幢幢,反射出清晰的人影。
钟成捂着鼻子,满脸厌恶地取了一根木棍去翻那尸体,方始一动,就戳破一个小洞,噗的喷出一股黄黄绿绿的尸水。身体下面,呼的爬出不知几千几万只杂食的小螃蟹,四散而去,顿时在周围三四尺方圆的沟底,蠕动了一层让人炸毛的黑色。
那十个手下倒有八个,再受不了这般景象,转身呕吐不已。消化了一半的食物味道传开,剩下两个也耐受不住,跑到一边,跟着呕吐。钟成眉头皱得更加纠结,强忍着恶心,将尸体翻过,看清楚了伤口。随手扔了木棍,向手下略挥了挥手,带人走出十来步,恶臭渐轻,方始开口道:
“是剑!两人都是心口中剑,伤口宽不盈寸,刚好切开心脏三四分…拔剑的时候,连伤口外面都喷不出血来…呃…而且剑刃方向一正一反,应该是刹那之间…呃…同时中剑。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般快捷、这般精…呃……”
他说这么一段话,中间就反胃了好几次。强忍着说到这里,心口一股酸水猛然泛出,也忍不住俯身吐了出来,吐了半晌,方始接着道:
“此人如此剑法,十之八九,必是苏十六了!”
八十二、独活
这几人这么呕吐了一番,心头好过许多,接下去大半里路,零零星星的尸体越来越多。但这些能先行探索的,都可谓是精英战士,手中少则三五,多则数十,都有不少人命,尸体更见识的多了,倒也没再吐将出来。进了双龙寨的废墟,又多是烧焦的躯干,许多甚至焚烧殆尽,只剩下残破的骨骸和一个皱缩的胃部,立时觉得空气清新不少。不到一个时辰,就将双龙寨团团搜遍,没见一个活人。
寨后是一片葱郁的山坡,不知为何,火势只卷了大半,就没往山上烧上去,估计是风向转变的缘故。
虽然知道那煞星多半已经离开,钟成心中却不禁还是有些犹豫,凝视了山坡半晌,才厉声道:
“走!继续前行,我们既然来了,总要把这双龙岛走遍喽!”迈步向山上走去。
双龙寨的人口,也可能当时火势反卷,反而是码头方向安全,大多都顾着往码头方向逃命。这片山坡上并无多少尸体,走到山顶,也不过发现四具,都是背后中箭而亡。
林子的焦灼,到了山脊便止,背后已是一片葱茏。后面是一个小山凹,下面有一口二十来亩大小的水塘,旁边倚着一片疏林,还有许多刚刚播种的土地。林边隐隐约约,露出了茅蓬的一角。
几人见这边景象与刚才截然不同,都起了到那茅蓬里歇一歇脚的打算。
才走了几步,几人几乎同时向后猛然一跳!
前面又是五具尸体,当前一具,双眼突出,眼睛瞪得差不多有大半个鸡蛋大小。双膝跪地,上身向前匍匐,左手撑地,右手却斜上伸出,还翘在半空,仿佛无语问苍天一般。但整个人的皮肉都皱缩起来,变成了一块在火上烤了半天的木头模样,诡异到了极点。
其余四具,也都差不多,或身躯反躬,后脑几乎能碰到脚跟;或佝偻了身子,缩得连米箩里都塞得进去;或嘴巴张得半张脸大小,仿佛当时在喷吐火焰一般。所有的人都皮肉焦黄,布满了皱褶,身体缩得只有普通人一半大小。经了这十来日,竟然没有一具尸体腐烂,个个面目狰狞疯狂,除了皮肉皱缩,和活人全无两样。
钟成这一辈子,杀了足足有三十七条人命,看过的死人更达上千,却从没见过这般的死法。
几人俱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全身毫毛一根根竖起,从心头开始,一点寒意,丝丝地冷到了脚底。有三四人连牙关都咬不拢,“咯咯”抖个不停。钟成见识较广,怕得比这些手下更甚,“得得”抖着道:
“别……别靠近…这…怕…怕是法师的手段……”
十一人俱屏住呼吸,远远地绕开二十来丈,方才神情稍定,放松了脚步向山凹中走去。
行不多久,就转过了那片疏林。钟成正行走间,猛然脚步一停,伸手虚拦,大喝道:
“谁!”
手下十个汉子立刻刀剑齐出,肩背相靠,四面警戒起来。
“谁!出来!”
“出来,我们看见你了,还躲这干甚?”
钟成竖起耳朵,凝神听了半晌,引弓搭箭,缓缓拉开,对着五丈开外一片灌木丛道:
“那里的朋友,别躲了,出来罢!”
呆了会,不见动静,又大声道:
“灌木后面的朋友,出来!”
弓弦一松,夺的一箭射入灌木左侧,又搭上一箭道:
“再不出来,我可往人身上射啦!”
那灌木丛终于涩涩的有了响动,但等了半晌,还是不见人出。钟成犹豫了一会,终于没有射箭,朝手下将嘴一努道:
“刘五,你带五个人过去看看,若没什么事,不要伤了那人。”
刘五是个勾鼻汉子,身材精悍,见钟成说得笃定,倒有几分血性,鼓起勇气,带了五个人过去察看。转过灌木丛,就见他脸上放松了神色,转头道:“没事了,是个老太婆……”
也不等手下,直接上前拖出了一个六十七八的老婆子来。
那老人也不反抗,双目呆滞,刘五将她拉到了钟成面前,他倒还有些敬老之心,轻轻将老人放下。但这老人却明显吃不住劲,手甫一松开,身子就软了下去,只有一张脸挺直,两眼怔怔地,也不知望着什么地方。钟成将手在她眼前晃了两晃,也不见眨眼,又“喂!喂!”大喊了两声,方才有些回神。
钟成显然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人才,极有耐心,又细细抚慰了半晌,见这老人神智有些清醒了,才开始问话。他说话极有技巧,不问可能刺激心情的端倪,反而从别的路子开始:
“大娘,你在这儿呆了几天啦?”
“几天?几天了?五天……八天……”
“一开始是月底啊,还是月中啊……”钟成见老婆子还有些神志不清,又换了个问法。
“月亮啊,月亮圆啊,还有大半个呢。”
这是三月二十左右的事情,这些老爷庙一方也大致有个估计,钟成不再啰嗦,又问:
“这么多天,你吃的是什么啊?”
“吃!有吃的……吃的在哪儿!在哪儿!”
这老婆子一听“吃”字,立刻精神大振,双手在地上乱翻,还挖起了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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