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是蓝天、白云,身下是散发着泥土气息的柔软草地。向左看,一朵小野花触碰到鼻尖,淡淡的芬芳涌入鼻腔。向右看,三柄飞剑在半空飞舞,时而直射,时而斜刺,时聚时散……
唐善摇摇晃晃站起身,看到了正在修炼飞剑的梅儿,白色的面巾,白色的袍衫,白色的鞋袜。他的头脑也是白茫茫一片,再又剧痛愈裂。所以他再又轰然倒下,依旧躺在柔然的草地上,头脑却也随之变得清醒。
“真的有飞剑!那就是说‘御剑飞天,羽化成仙’也是确有其事了?还有‘御剑录’……”唐善胡思乱想着,再又去看漫天飞舞的三柄飞剑。
梅儿足足修炼了一个时辰,此时终于将三柄飞剑收归剑匣,带着一阵香风来到唐善身前,垂头看来,道:“你这个人真的好奇怪,中了天籁魔音竟然还能活下来!”
“怪?”唐善面带苦笑,道:“的确好奇怪,我昨夜只是喝了点酒,散了散步,但你却让我稀里糊涂的见到了神仙与妖怪!”
“没有妖怪,也没有神仙,我们只是修士。”
“修士?”唐善喃喃着,在他的脑海里从没有出现过这两个字。
“梅儿身属法修,昨夜的那位道兄属于魔修。”梅儿向唐善简单介绍道:“能够身中天籁魔音而不死,看来你也会成为一位修士。但你只能屈居武修,不在三大宗族之内。”
“三大宗族?”唐善问:“还有一宗如何称呼?”
“道修!”
一个“道”字,唐善自然想到了武当,问:“你说的是道士吗?就像武当山那些修道的道士一样?”
梅儿想了想,摇摇头,道:“武当有十万道徒,真正能称得上道修的应该不会超过十位,可别处一家道观或许身下百位弟子都是道修,所以不能一概而论。”
“你刚刚练的是御剑术吗?”唐善发现自己想要问的问题太多,眼下也只能挑些要紧的来问。
梅儿的眼睛弯弯,似是在发笑,道:“法宗修炼的是飞剑,魔宗修炼的是法术,只有道宗才可以修炼御剑之术。”
“御剑飞天,羽化成仙!”唐善再又喃喃起“御剑录”上的两句谒语,“你听说过……”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却是发现梅儿已经消失不见。
唐善骨碌一声爬起身来,四下观望,哪里还有梅儿的半点影踪。
“修士?法修?法宗的修士?”唐善嘴里一直嘟嘟哝哝着,直到返回皇宫,进入自己的厢房。
陈炯坐在桌旁,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呆呆的看着浑浑噩噩的唐善进到屋内,仰身躺在床上,喃喃道:“道修?十万道徒十个人!”
“老弟?”陈炯觉察到唐善的言行有些古怪,问道:“昨夜到哪儿去了,该不是中邪了吧?”
“邪!邪的很!”唐善几乎要将昨夜所见脱口道出,还好他脑中有灵光闪过,终于变得清醒,改口道:“陈大哥跑来我这儿绝不是为了喝茶躲清闲,一定又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吧?”
陈炯不是白痴,当然看得出唐善有事隐瞒,只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叹道:“你小子的忘性怎么这么大,不是你让我联系金一针的吗?事情已经办妥了!”
唐善坐起身,似笑非笑的道:“以大哥的能力,金一针的事自然不在话下,可我指的不是这件事。”
陈炯咂了口热茶,微微一笑,道:“好戏就要开场了,明天一早我们就上路。”
“这么快?”唐善有些意外,道:“人手都选好了?”
陈炯面带得意的笑着,道:“二十位锦衣卫高手,一百名三千营护军,一百名五军营官军,人手应该足够了吧?”
二百多人合围两个保镖,如果唐善没有经历过昨夜的事情,一定会认为万无一失,但是现在他却不敢肯定。
“这件事不在于人手多少,而在于如何布置。”唐善显得稳重了许多,“最好挖个陷阱,弄个铁笼什么的,不管怎么布置,前提是要把他们引到我们布置好的地方来。”
“需要这么麻烦吗?冲进翠玉赌坊直接抓人难道不好吗?”陈炯提出了一个虽然白痴但却直接有效的法子。
“当然可以!”唐善似乎早已经料到陈炯会有如此提议,所以想也没想便作出了回答。可他的脸上却隐隐露出狡黠的笑,暗道:“对不住了陈大哥!既然是你出的主意,偏要跑去人家的地盘上抓人,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可不关老弟的事,得你一个人承担责任!”
“好!”陈炯没有察觉到他搞了这么一个小把戏,随手放落茶杯,起身道:“明日卯时三刻,换上便衣,练武场出发。”
唐善补充了一句,“我还要多带三个人。”
陈炯微微一笑,道:“郝继祖、郑兴和权森?”
唐善抱了抱拳,打着哈哈道:“大哥英明!”
“别拍马屁!”陈炯佯斥了一声,道:“金一针的人等在宫外,只要拿出你的腰牌,他就会为你量体裁衣。”话音未落,人已出了房去。
唐善不需要量体裁衣,他在宫门外找到了这个身穿短褂的小厮,塞给他一张纸条。
金绣百花袍,绸绢,九幅。
纸条上除了相关尺寸还提出了三点要求。
小厮没有要求,但却伸出了手,转眼间,他的手上多出了五十两黄金。
天色昏暗!
一根金针在烛火下闪闪发光。
有只苍蝇自烛旁飞过,
金针一闪,
这只倒霉的苍蝇已经被钉在了三尺外的窗格上。
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身穿短褂的小厮敲了三下门,垂着头进入,递上一张纸条,道:“群福九幅,上好绸绢,金绣百花袍。金子已经收过,存在了柜上。”
人影一闪,纸条已经不见。
小厮的头垂得更低,一步步退出房去,轻轻掩上房门。
第七十三章:雨后初晴
有雨!
并不瓢泼,沥沥而下!
夏末秋初,空气之中一片燥热,雨水刚落,未能解去暑意,倒像是充满热气的蒸笼。
还要过上一时片刻,这样的雨水才能带给人清凉之感。
两柄油纸扇,一柄停在远处,一柄来到碧玉斋门前。
门开着,斜风细雨吹入,又在碧玉老人的鬓角上增添了几根华发。
这里虽然还是没有像模像样的美玉珍玩,但却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便如同月前一般,依旧在露露的打理照料之下。
碧玉老人垂着头,眼角上的皱纹似乎再又生出了许多。
他的面前摆着一只巨大的海碗,说是碗,可足有两尺宽,半尺深,胜似一口小锅。
碗中放着三只骰子,这些骰子也是不小,像是孩童握起的拳头。
陆槐已经收起雨伞,举步迈入。
“滚!”就在他的脚刚刚抬起,还未落入碧玉斋内的时候,碧玉老人愤怒的吼喝了一声。
“我是来送黄金的!”陆槐的脚悬在半空,眼角挂着一颗晶莹的水珠,不知是泪珠还是雨滴,“五万两黄金,足够你偿还赌债的了!”
“赌债?”碧玉老人抓起一只骰子,翻掌甩手丢在海碗中,骰子打着转磕碰着另外两只,一同在碗中翻动。等到三只骰子静止下来,三个“六”赫然出现。
陆槐并没有看到这些,因为他还在门外。他的脚掌仍然没有落入碧玉斋的门内,“没有这些黄金,你如何偿还赌债?翠玉赌坊的赌债是可以拖欠的吗?拖欠一天,你会少一条胳膊;拖欠两天,你会少一条腿;如果超过三天,东家会要了你的命!”
“我不要金子,我要露露!”碧玉老人紧紧的握住拳头,下颌发白的胡须微微颤抖。
“闭嘴!”陆槐在吼叫,脚掌落入屋内,大步奔上,眼中也涌出滴滴泪珠,叫喊道:“如果不是因为你,露露会死吗?”
“因为我?”碧玉老人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愤怒,咆哮道:“你是一个杀手,你带着我女儿出去做生意,你回来了,我的女儿却死了她的死究竟是因为谁?”
陆槐已经忍住泪水,但眼圈却是红红的,哽咽着道:“也有我的责任!”
“把你的金子拿回去!”碧玉老人的眼中也有泪光,喃喃道:“那是我女儿的命,她是为你而死,金子你自己留着,我不要!”
陆槐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抖,而源头却是来自他的心。
露露的死究竟是由谁造成的?
是碧玉老人的烂赌一步一步吞噬掉了露露的性命!
陆槐很清楚这一切。
但当碧玉老人否认一切,反把责任推在他的身上的时候,他却不能反驳。
爱人已去,哪怕这件错事与他毫无关系,他也会跑去寻找自己的过失,继而在内心之中深深自责。
露露是陆槐心爱的女人,所以他不会推卸责任,他甚至希望碧玉老人把所有的错都附加在他的身上,厉声咒骂,暴打一顿,他反而会觉得舒服一些。
露露难道不是碧玉老人心爱的女儿?
同样是爱,为什么碧玉老人的态度却是截然相反?
陆槐不是唐善,否则他一定会察觉出碧玉老人的悲愤大有惺惺作态之意。
即便陆槐头脑冷静,思维敏锐。可在此爱恨交加,悲痛欲绝之际,他又怎能做出清醒的判断?
“其实我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碧玉老人抓起骰子丢下,再又抓起、丢落……如此反复着,道:“我只是在向翠玉赌坊的东家示弱,等到他认为我退无可退的时候,我就会带上露露,进行致命的一击。”
陆槐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骰子在碧玉老人的手中随意变换着,“一二三、二三四、三四五、四五六、三颗骰子同色……”
碧玉老人一边丢着骰子,一边继续道:“两年了!每次都是他赢,但我只需要赢一次,就会把他全部的东西都赢回来!如果不是你带走了露露,翠玉赌坊现在已经是我的了!”
“你……你……”陆槐的头脑一下懵了,惊声道:“你是故意输给他们的?”
“废话!”碧玉老人站起身,狂声道:“尹大坤纵横赌坛二十年,无一落败。我是赌界第一高手,如果不是故意示弱,他们如何能够赢我?”
陆槐的瞳孔骤然回缩,“你是圣手天王?”
尹大坤冷笑一声,道:“十年了,这是老夫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尊号!”
“可……可……”陆槐已经惊呆了,根本无法发问。
“你以为我把碧玉斋和露露的一切都输给翠玉赌坊了吗?我只是放在那里,今天我就要取回来,全部都取回来!”尹大坤突然之间变得意气风发,似乎年轻了十岁,变成了退隐江湖之前的圣手天王。
可他又是一叹,道:“翠玉赌坊的东家生性多疑,行事也非常谨慎,为了让他相信我真的落败了,我只有假戏真做,逼着露露去卖身还债。当时我就已经打定主意,等到计划完成的时候,她的客人就是她未来的夫婿,翠玉赌坊未来的继承人。而她选择了你……”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预先设计好的!”陆槐的眼中带有询问,“露露……她知道这一切吗?”
尹大坤摇头,道:“如果她能活到今天,我会告诉她真相!”
“今天?”陆槐的双眼微张,道:“今天你要做什么?”
尹大坤端起桌上的海碗,道:“我将要进行一场豪赌,这一场豪赌的筹码比我二十年前在赌桌上赢到的东西加在一起还要大得多。为了赌这一场,我已经策划了多年,我的露露还因此赔上了性命。现在我就要把我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我得到的远远要比付出多得多!”
“都夺回来?露露的命能夺回来吗?”
陆槐的脸上露出了凄美的笑,道:“为了露露,我可以帮你。”
尹大坤的露出的残忍的表情,道:“我不需要你帮忙,但我需要你陪着我,代表露露来见证这一切!”
“代表露露?”陆槐的心被深深震撼。
“走吧!”尹大坤的目光自敞开的大门遥视而出,似乎已经看到了翠玉赌坊的东家。
“我也要去!”后堂窜出一个妙龄美女。
“露露?”陆槐险些惊声出口。可她不是露露,只是有几分相像而已。
“我叫雅柔,雅露是我姐姐!”妙龄美女娇笑着自我介绍,完全看不出姐姐的死对她有过什么伤害。
“你去做什么?”尹大坤的声音很是严厉,眼中也有恼怒之色。
雅柔跑了过去,拉着他的手臂摇晃着,撒娇般哀求道:“爹?让我去吧!”
尹大坤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冷冷的道:“说出你去的目的?”
雅柔的眼中放射出异样的光彩,道:“这场豪赌将为爹爹带来永垂不朽的声名,数不尽的财富,我当然要去见证整个过程!”
尹大坤有些犹豫,道:“一个人若是赌输了,什么样的事都可能做得出来。要是翠玉赌坊的东家输红了眼,我可以自保,但我没有能力保护你。”
“爹?”雅柔再又摇着尹大坤的胳膊娇声哀求。
“我会保护她!”陆槐已经步出门去,自从他认出雅柔并不是露露,他的目光便再也没有看去,一眼也没有。
雨已停,掌柜却依然撑着伞,他好像没有看到逢面而过的陆槐,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尹大坤手中的海碗,问:“这只碗是你的?”
尹大坤脚下不停,回道:“当然是我的!”
掌柜跟在他身边,道:“这只碗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尹大坤的心思并不在掌柜身上,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逐渐临近的翠玉赌坊。
掌柜小心谨慎的道:“圣手天王尹大坤?”
尹大坤的脸上带着了得意的笑,道:“不错,正是老夫!”
掌柜跑开,赶到陆槐身旁,低声道:“走,我们回去说。”
陆槐微笑,道:“等他赌完这一场。”
“不能等!”掌柜心惊胆战的道:“这是一个阴谋,非常可怕的阴谋。”
“我知道!”陆槐同尹大坤一样,脚下不停,眼睛盯着翠玉赌坊。
“你……你什么?你知道?”掌柜瞪大了眼睛。
“我知道!”陆槐重复了一遍,道:“可露露为了这个阴谋付出了一切,包括她的生命,所以我要让她见证到这件事情的结果。”
听到陆槐提起了露露,掌柜已经知道多说无意,他只是感叹,“你根本不知道翠玉赌坊的东家有多可怕!不仅是他,他的两位保镖也绝非等闲之辈!”
陆槐没有回应,因为他已经跨入了翠玉赌坊的大门。
“你赢了我多少银子了?五百,一千,还是一千五?”
这个声音陆槐有些熟悉,所以他顺声望去。
于是他就看到了唐善。
唐善似乎感应到他的进入,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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