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感到非常受用。现在却完全不同,达楞像是忽然变成了一个地域恶灵,巨斧也变成了冰火双刃。每一击都让他感到火烧与冰冻,痛彻肌肤,直达骨髓。
其实,唐善除了右臂,浑身的经脉都已经贯通,可被外力破开的寒冰和烈火却无处宣泄,开始反噬他的丹田。此时最为艰难,也最为凶险。一旦达楞停手,至阳至阴的两股真气就会把他冻成寒冰,烧成灰烬。
俺答神色凝重,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却偷偷的勾了勾手。
那是撤退的命令……
游骑兵已经全部返回,汇聚到乌卡林处,在羊皮地图上标出了博合林、呼克等人的位置。乌卡林收起羊皮,对俺答点了点头。俺答知道一切都已探查清楚,所以才下令撤离。
还好,达楞早已变成了一头红了眼的公牛,眼中只有唐善,没有看到首领的手势。
俺答压着眉毛看了看达楞,再又看了看唐善,思量片刻,突地一笑,翻身跃上战马,再又招了招手,带领百余名护军悄悄撤去。他怎知道,就因为他没有呼唤达楞,竟然救了唐善一命。
唐善也不知道,自己在俺答的转念之间渡过了一劫。
依可儿看到俺答带领人马从树林中行出,向远方退去,却不见唐善,心中顿时一惊,打马返回。就在她冲入树林的时候,便见达楞奋力的甩出一斧,唐善被击出一丈多远,撞断了两株大树,闷声坠地,再也没有了声息。而达楞也累得筋疲力尽,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一株大树,呼呼的喘息起来。依可儿的惊呼已经冲到嘴边,可却被她咽了回去。只见她寒着脸,轻轻拔出马刀,不声不响的跳落在地,向着达楞悄悄靠近。
其实依可儿原本不必如此小心,达楞早已气喘如牛,即便她打马奔来,马蹄声也将被达楞的气喘所掩盖。况且达楞业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即使发现她的举动也无力反抗。
达楞亦如昨夜的猛虎,即将因为唐善而惨死在依可儿的刀下。
忽然,达楞看到依可儿的马刀横在了自己的喉咙前,锋利的刀刃已经割开了他的皮肉,顿时瞪大了双眼。但他也只能干瞪眼,因为他无力反抗。
马刀只需递进数寸,就会让达楞这颗硕大的脑袋搬家。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苍白的手捏住了刀背。
依可儿惊愕的转过头,便看到了唐善。
唐善刚刚还趴在地上,动也不动,似已死去。此刻却带着顽皮的笑容站在了依可儿的面前。
马刀依旧横在达楞的喉咙前,虽然割开了粗皮厚肉,但却不再递进。达楞垂着眼皮看来看,见自己的血正顺着刀身缓缓渗出,当即翻了两人一眼,说道:“要杀就快些下刀,还等什么?”
依可儿的眼睛眨也不眨,怔怔的看着唐善,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但达楞的话却惊醒了她,当即松开手指,扑入到唐善怀中,轻声啜泣起来。
唐善缩回手,将马刀收入依可儿的刀鞘,对着达楞尴尬的笑了笑。
“你是魔鬼……打不死的魔鬼!”达楞嘟囔着。
“你可以走了。”唐善指了指俺答离开的方向,回手轻轻拍着依可儿的肩头,轻声说道:“好了!好了!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会武功,刀枪不入。你怎么还不放心?”
依可儿涕泣着埋怨道:“俺答已经答应放过我们,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偏偏要同这个蠢牛怄气……他是俺答手下的勇士,我以为他把你杀死了!”
“他没有杀我,他在救我!”唐善感叹着,对达楞伸出手,说道:“辛苦了,累坏了吧?”
达楞气呼呼的握住他的手,经由他的拉拽站起身,瞪着眼睛看来,说道:“你是地狱里跑出来的魔鬼,我杀不死你,但我们的萨满大神一定可以。”
唐善笑道:“我想你说的对,你们的萨满大神一定可以杀死我。但有件事我要说明。我不是魔鬼,也不是从地狱里跑出来的,只是学了一些功夫,所以你的斧子才伤不了我。”
达楞哪里见过这种功夫,更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经病,要人暴打一顿才算痛快。将信将疑的对着唐善重新打量了一番,什么也没说,扛起大斧子便走。
唐善任由达楞离去,一手揽住依可儿的细腰,一手在肩头轻轻拍打,默默的安抚着她。
依可儿趴在唐善的肩头哽咽了好久,终于抬起头,羞涩的看着他。唐善不由心动,情不自禁的收紧双臂,将她揽在怀里,对着她的朱唇留下深情的一吻。依可儿的脸羞得通红,猛的推开他,回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唐善挠了挠头,嘿嘿傻笑起来。
依可儿甩下手,瞪着眼睛,佯叱道:“你笑什么,被你吻到又怎么样?”
唐善舔了舔嘴唇,赔着笑脸,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我没想怎么样。只是刚刚,你在我怀里哭得那么伤心……其实我真的没想吻你,可我没忍住!”
依可儿见他如此紧张,“噗”的一笑,千娇百媚尽在脸上。可她马上便察觉出自己失态,急忙收起娇笑,正色说道:“我应该感谢你,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做了俺答的奴隶。”做了奴隶会怎么样,她没有说。
按照蒙古人的传统,谁俘获了依可儿,依可儿就是谁的奴隶。以她的姿色,无论哪个骑兵争到了她,都会是她的噩梦。她想到了被俘获的可怕后果,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紧紧的抱起双臂。
唐善讪讪一笑,打着哈哈道:“你忘了,我是你的奴隶,保护主人是我应尽的本分。”
“你早就已经自由了……”依可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显得有些不安,幽幽的道:“我们该回去了!”
262:迷惑
因为一张虎皮,美丽的依可儿变成了族人们心中的勇士。但她早已经明白,真正杀死猛虎的不是自己,而是唐善。
唐善斜靠在勒勒车上,抿起嘴角对着依可儿微笑。他的笑容里带着淡淡的忧伤,最是能令女人感到心动。
突斯突大叔不知什么时候靠了上来,撇着嘴,无奈的警告道:“不要打依可儿的主意。她不是一个人,还有这些族人需要她照顾——按我这个老头子的想法,她应该嫁给塔尔铁。塔尔铁一直都很喜欢她,只是觉得配不上她,所以才不敢提亲。其实依可儿和奴儿帖说过,如果塔尔铁前来提亲,她会答应——塔尔铁对依可儿不错,又可以帮助依可儿把族人们重新聚集起来,能够嫁给这样一位丈夫,依可儿一定会很幸福。”
唐善只是笑,却不说话。
突斯突大叔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默默走开。
唐善对着他的背影喃喃道:“他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敢去保护,的确配不上依可儿!”忽然间,他想到了王选侍和怀柔郡主的死,只觉得心底隐隐作痛。
依可儿刚刚还见到唐善远远的对着自己笑,一转眼便不见了踪影,也不知跑去了哪里。
唐善有些伤感,默默的走向自己的毡房。
一群孩子欢叫着跑来,小乌恩奇也在其中。可见了唐善,他却停了下来,拦下唐善,沉着小脸问道:“依可儿小姐杀死了一头猛虎,可他们都说是你帮了小姐的忙。你说,你有没有帮忙?”
唐善笑道:“我是一个残废,怎么帮忙?”
小乌恩奇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说道:“我说对了,那头猛虎是小姐自己杀死的。你们汉人都是没用的废物,见到老虎早就被吓傻了。”
唐善愣了愣,正色说道:“小乌恩奇,汉人跟蒙古人没有什么不同。我并不害怕老虎,只是手臂有残疾,帮不上忙,否则我一定会帮助依可儿。”
小乌恩奇顿时胀。红了脸,叫嚷道:“你胡说,汉人都是胆小鬼。”
唐善心平气和的说道:“孩子,如果我害怕,那么我一定会丢下依可儿小姐,自己去逃命——你想想看,现在我陪着小姐一起回来了,是不是说明我没有抛弃小姐,也就是说……我不是胆小鬼。”
“小乌恩奇?”奴儿帖老阿妈走了过来,轻轻的叹了口气,摸着他的小脑袋说道:“赤狼不是胆小鬼,他一直陪着依可儿小姐——孩子,汉人并不都是坏人。像我们蒙古人一样,有坏人,也有好人。”她拍了拍小乌恩奇的脑袋,笑道:“去吧!”
小乌恩奇瞟了唐善一眼,目光里少了几分敌意,撒欢般的跑开了。
奴儿帖老阿妈带着歉意说道:“小伙子,不要怪他!他的父亲在边墙附近放牧,被大同的边兵杀死了。他还小,不懂事,所以才会把你也当成了敌人。”
“奴儿帖老阿妈,放心吧,他只是个孩子,我不会介意的!”唐善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远处的小乌恩奇,抿嘴一笑。随即,他躬身辞行,回到了自己的毡房前。
天狼听到了声响,认出是唐善返回,从房里跑了出来,围着唐善的腿转来转去,像是在讨肉吃。
唐善蹲着身子,摸着它后颈上光滑的鬃毛,压低声音,郑重的说道:“替我看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天狼呜呜做声,既像是应允,又像是不高兴。
唐善笑道:“臭小子,知道你这两天受了累。等会儿送头肥羊慰劳你。怎么样?”
听说有羊吃,天狼高兴的上蹿下跳。等唐善进了毡房,它便蹲在毡帘外,暂时变身为看门狗,瞪着那双警惕的狼眼,为唐善看守起门户来。
唐善之所以要让天狼守门,是因为他的武功已经完全恢复,他要检验一下自己的功力。
房内只有几张兽皮、几条毡毯,再就是换洗的衣服,没有合适的物件。唐善想了想,拿出了霞儿“送”他的短刀,可却睹物思人,暗自唏嘘起来。他怔怔的发了会呆,生怕一个不小心将短刀毁坏,就此失去对霞儿的念想儿,再又小心翼翼的把短刀收了起来。
短刀入怀,即将缩回手指的时候,他摸到了几颗圆滚滚的珠子。那是双拐和尚送给他的九龙佛珠。
这几颗珠子是修界的法器,用来试试内力,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就算是毁了也不要紧,因为他已经答应双拐和尚,要把佛珠转赠给一个小和尚。没有佛珠自然无法转赠,也不算失信于人。
“孙卖爷田心不疼!”
唐善的脸上顿时露出了龌龊的笑,随手把佛珠掏出来,摊在了地上。转念之间,内力已经聚集在掌心,立即对着九颗佛珠拍出一股至阴至柔的寒冰真气。丝丝的轻响中,九颗佛珠顿时变成了白色的冰珠。他蹲下身,弓起手指,小心翼翼的敲击着冰珠的表面,想要看看自己的内力会不会毁掉这些法器。
轰……轰……轰……
冰冻的佛珠忽然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三条巨龙横空出世,冲破毡房的篷顶,飞舞在天空中。
唐善不过是想偷偷试一下自己的内力,哪曾想会是这般惊天动地的结果。他傻傻的仰起头,目瞪口呆的看向天上的飞龙。但见它们如同寒冰雕凿一般晶莹剔透,一个个张牙舞爪,猖狂飞窜;仅是口中喷出的寒气,便将空气冻结,散落下一朵朵雪花。
如此巨大的爆响,自然惊动了众人。开始是刺耳的尖叫,随即是短暂的沉寂,接下来便是一片啧啧之声。
依可儿带领族人们聚集在一起,向三条冰龙跪拜,虔诚的祈祷起来。
房内的唐善早已慌了手脚,既不知道这些飞龙因何而来,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将它们收去,急得团团直转。
按照常理,他需要在九颗佛珠内注入真元,就可以幻出黑龙。但他元神早已被封,便连半分真元也无法激出。刚刚只是将阴柔内力砸在佛珠上,不想竟能幻出冰龙来,而且一下子就弄出了三条。
问题是,如果他以真元幻出黑龙,那他只需收回真元,或是等真元耗竭,黑龙便会消散。可他现在是以纯阴真气幻出了冰龙,先不论管不管用,即便他想把真气收回来,那也要懂得回收之法才好。
小妖精懂得的东西很多,唐善曾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唐善现在知道,当前的两件事他一定弄不懂:其一是为什么真气可以代替真元。其二是如何把激出的真气再收回来。
此刻,唐善什么法子也没有,只能眼巴巴的从篷顶的破洞看去,任由似幻似真的冰龙当空炫耀。
“这些龙为什么会出现在赤狼的房顶?”不知是谁小声的嘀咕着。
“是啊?真的有些奇怪!”有人附和道。
唐善心中一惊,急忙摸出短刀,在毡房后割开一条尺八高的口子,抓起一条毡毯,从破口退出。可就在他准备用毡毯遮掩割口的时候,忽然发现佛珠还留在地上,再又手脚并用爬了进来。
等他伸手去抓佛珠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本应该是九粒的珠子,而今却只剩下了六粒,另外三粒竟然凭空消失不见。
“原来它们是由佛珠幻化而成的?!”
唐善有了意外的发现,不禁为之愕然,张着手爪在空中顿了顿,又听房外响起议论声,慌忙将剩余的六粒佛珠抓起,揣入怀中,飞快的从破洞退了出来,用毡毯将其掩盖。远远兜了半圈,偷偷摸摸的站到众人身后,大模大样的欣赏起空中的异象来。
人们的议论声逐渐吵杂起来,都在怀疑唐善同冰龙的出现脱不了干系。几个胆子的男人更是向毡房慢慢靠近,想要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玄虚。若不是天狼守在哪儿,龇牙低吼,他们便已闯了进去。
唐善装出嬉笑的模样,捂着嘴发出“嘻嘻哈哈”的轻响,引得前面几人回头看来。
“咦?你怎么在这儿?——刚刚你在哪儿?我怎么没有看到你?——依可儿问过你,奴儿帖老阿妈说你在房里……”人们乱纷纷的询问起来。
“神龙出现没多久,我就在这儿了,你们怎么可能没看见我?”唐善使出了看家本领——装傻。
见他说得煞有其事,善良的牧民们倒有多半信了他的鬼话。
也有人将信将疑的问道:“那你说说看,神龙为什么会从你的毡房里飞出来?”
“我的毡房?”唐善早有准备,苦笑着反问,随即回道:“我只是依可儿小姐的奴隶,哪里有什么毡房?那间毡房连同里面的东西,没有一件是我的!”明明是他居住的毡房,可他偏偏不认,反而向牧人们诉起苦来。
牧人们之所以议论纷纷,原本是出于对神龙的恐惧。而且此事也着实蹊跷。现在唐善把神龙的出现归功于依可儿,有意引导众人把神龙看作是祥瑞之兆。
这些牧人乃是依可儿最忠实的部众,无论生活多么艰难,他们始终对依可儿不离不弃。在他